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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似是想到什么,定襄夫人的面色,陡然变得青紫。
而千灯却根本不在意她,只将验尸档案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出来给她听——
“两具尸身左足均无异,而右足距骨之上,前一具运送至义庄的,具两层软骨,而后一具,距骨之上没有软骨痕迹。”
千灯念到这里,抬头朝定襄夫人看去,“两具尸骨,一前一后送到义庄封存,尤其后一具尸骨,除了姨母去认尸之外,没有任何人曾接近过,结果却出现了这般怪异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定襄夫人勉强应道:“许是义庄的人不经意,把脚给动了动吧……”
“怎么刚好弄错的,是咱们借以辨认尸体身份的足部呢?姨母您说,若没有脚上那两根比别人更长的中脚趾,咱们能确定那具尸身是杨槐江表哥吗?或者换句话说,一个脚上没有软骨,一个两层软骨,显然是被人将两只脚调换了——因为尸体焦黑,再加上都曾被重物击打以至于尸体分裂,所以悄悄调换足部,本就不是难事。所以这两具尸身,中脚趾比较长的那一具,其实是被调换了足部的,即,比较早葬身于火海的,在厨房中遇难的那具焦尸,才是杨槐江,而不是时景宁。”
千灯将手中卷宗合上,又看向定襄夫人:“很明显,时景宁的脚趾,与杨槐江并不相同。那么,姨母你为何要对着我们所有人,口口声声保证被烧伤又存活下来的人是杨槐江,他脚趾与常人不同呢?”
定襄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可纵然脸色涨得青紫,也无法寻出辩解的话来。

第六十九章 水银
“那么,就让我根据当时现场的情况,来替姨母说一说发生了什么吧。”千灯毫不留情,就连语调也并不激烈,毕竟所有的过程,全都已经在她的脑中过了无数次,不再有任何疑问阻滞。
“那日厨房起火之前,我们在库房发现杨槐江‘偷放银花树’,于是我便将被他用水银变了颜色的九树金花交由姨母,让你送还给杨槐江。你提着食盒去找他时,正在后院捉迷藏的时景宁与弟妹撞见了你们,发觉杨槐江要去厨房煎迷药对我下手。当时姨母你看了杨槐江带的东西,曾惊诧逃离他身边,而他却说,‘忘记你的死鬼前夫了?’
“姨母,你的前夫是个金匠,而金匠常会用到水银——这也是我确认杨槐江用水银改变金花的证据之一。液态的水银携带不便且不好动手,他应当是将其与锡调和成泥状、涂在布条或油纸内侧,这样便可随身携带。
“但姨母自然知道,随身带着水银,熏蒸之下肯定中毒,因此你立即逃离,但又心下不安,因此大概会前往厨房查看,自然也会目击到杨槐江与时景宁在厨房的冲突。
“后来我们查看现场,发现死者手持兔肉俯卧倒地,我猜想两人在厨房见面后,时景宁知道杨槐江想在食物中给我下迷药,为防万一,定会告诉他我喜欢吃兔子。而等杨槐江从畜栏抓了兔子回来料理,时景宁的毁容药物已熬得沸腾,泼向了杨槐江。两人在厨房发生争斗,纵然时景宁一开始只想烫坏杨槐江的脸,废掉他的候选资格,可厨房中毕竟有刀具,杨槐江又是性格激疯之人,两人最终演变成持刀互砍,时景宁用惯了刀具,很可能失手杀掉杨槐江或者重伤了他。
“那日下午,花匠老魏作证,说看见有人捂着脸从厨房跑出,过了一刻左右,厨房才轰然起火。此事一直让我不得其解,但若当时有姨母介入,那就好解释了。因为时景宁杀人逃跑后,厨房中还有另一个人,帮他毁尸灭迹,拖延时间给他洗清嫌疑。
“时景宁杀人之后,面临绝境——他还有四个弟妹在我的后院中,无论他投官或者逃跑,四个弟妹都无法安置。而这个时候,姨母你出现了。你给他指出了一条生路,那就是把二人的身份对换,让‘时景宁’死在厨房火海中,而杨槐江烫伤毁容,顺理成章地退出我的夫婿候选,回到虢州,以杨槐江的身份活下去。
“如此,姨母有了温顺听话的儿子继承门庭;时景宁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时家弟妹没了杀人犯兄长,但定会受到昌化王府照拂,日后杨家暗里接济也不是难事,岂非一石三鸟,皆大欢喜?”
她说得如此平淡,可那日厨房中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就在众人眼前上演。
定襄夫人面如死灰,身躯也不由颤抖。可千灯一句句话掷地有声,她找不到任何反驳的漏洞,只能徒劳地抵赖:“臆想,都是你胡编乱造!我养了槐江近二十年,他与我亲生无异,我怎么会找人假扮他!”
皇后垂眼看着手中已经变冷的茶,发现自己听得太过入神,竟一口都忘了喝。
太后也刚恍然回过神,开口问千灯:“如此说来,那时景宁怎么不尽快离开王府,反倒又在你们府中闹出后续事情来?”
“因为,我在案发后立即认定杨槐江嫌疑甚大,因此竭力阻止姨母他们离开。为了找到出府的借口,姨母先是和时景宁制造了血手印,后又装神弄鬼说看到时景宁冤魂,但最终发现我并不信鬼神之说,只能再次制造一场大火,让时景宁借机死遁,才终于得以脱身。”
太子有些疑惑,问:“照这般说来,杨槐江死在厨房大火中、时景宁死在库房大火中,两具尸身虽被人动过手脚,但确定无误。那么零陵你又为何说,死在火中的,只有一个未婚夫候选人呢?”
千灯道:“因为,后面库房那一场大火,烧死的并不是时景宁,而是另有其人。”
太子愕然:“难道说,你府中还另有其他人死亡?”
“不,这一个死者,并不是昌化王府的人。而是任杨槐江长随的,定襄夫人的侄子吕乌林。”
原本以为此案只关系王府中两位候选郎君,如今忽然又冒出一个定襄夫人的侄子,众人不由更觉复杂难明。
“县主不愧是六亲无缘,怎的对你来说,我们这些亲戚说死就死,平白无故就没了?”定襄夫人见她句句揭发自己参与凶案,铁青面容上强露讥笑,“库房起火之时,乌林早被我打发回虢州处理事务去了,火中那具尸身,怎么可能会是他?”
“吕乌林,怕是没有回虢州去吧。”崔扶风开口道,“我们已经彻查了城门与四方道路上的关卡和驿站,当日至今,没有吕乌林出入的任何踪迹。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长安,更遑论回到虢州。”
定襄夫人后面的话顿时被堵在喉口,不敢再开口。
千灯却并不管她,径自说下去:“毕竟,吕乌林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留在这世上,实在是一桩麻烦事。首先,他一直跟随杨槐江,名虽亲戚,实则是打理一切的长随,时景宁纵然毁了容、毁了声音,也有姨母帮他遮掩搪塞,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常年在一起的吕乌林呢?
“其次,他去义庄看过尸身。而且他的目的很明确,只动了尸体脚部。毕竟焦尸无法辨认面目,唯有杨家独特的脚趾能揭示真相——他是杨槐江的长随,肯定很快察觉到,毁容后被你带回古藤斋的人,并不是他一直贴身伺候的公子;而死掉的人,才是脚趾比别人更长的杨槐江。吕乌林此人,贪得无厌,一直图谋从你这里捞钱发家,发觉了真相后,他如获至宝,应该是偷偷掰了尸体的双足回来,以上面的脚趾为凭证,企图向你们勒索施压。
“第三,他按照你的吩咐,过来帮忙厨房清理灰烬的时候,厨娘看见他藏起了金灿灿的东西。虽然我不曾看到那是什么东西,但试着推想,杨槐江去厨房时提着食盒,里面是我退还给他的‘九树银花’,然后厨房起火。时景宁毁容毁嗓子、更换杨槐江的衣服时,必定要处理他带来的食盒。而里面那套首饰,时景宁认为上面附了迷药,而姨母你知道上面涂着水银,因此你们二人都不敢拿走它,定会丢弃在厨房中。而火后恢复了原状的首饰,总得有人去收取,你既然已被吕乌林戳破真相,便干脆让他过来帮忙收拾废墟,将九树金花拿到手。想必郜国公主——”千灯说到这里时,很明显地顿了顿,朝着脸色难看的郜国公主扬了一扬唇角,继续道,“府上的女官,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上他,拿到了托给杨槐江的首饰。”
郜国公主冷哼一声,可女官已经畏罪自杀,吕乌林也已经消失,她们都已经没有证据挖掘其中的细节。
“更重要的一点是,杨槐江盗取这套首饰的手法,让吕乌林窥见了一个秘密——一个让姨母您不得不收拾掉他的秘密。”千灯看向定襄夫人,缓缓道,“那一日,在姨母对我展示你手上的镯子时,他对姨母说,这赤金镯子上,还是白梅更好看。”

众人听到这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定襄夫人的手上。
定襄夫人下意识地缩了缩手,企图将手上那个镯子挡住,但见众人都盯着,就连皇后与太子也在看着,手又只能僵直地放着,不敢收起。
她的手腕上,赤金的虬曲梅枝上,朵朵金色梅花盛开,姿态各异,十分美丽。
但,确实都是金色的梅花,并无所谓的白梅。
“金镯子,在遇上水银之后便会变成白色,吕乌林绝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想必他是曾经在姨母的手上,见过黄金的梅花变白,才会这般说。”千灯望着这个母亲当年赠予她的镯子,端详着它独特美丽的造型,“金性至坚,能令黄金变成白色的,大概就是水银。而很不巧,姨母的上一任丈夫,就是金匠。在姨母回到娘家帮助我娘打理婚事时,我娘送了你这个金镯子。就在那几日,你前夫一家死于非命,全家中毒而亡,唯有姨母您因为人在娘家,逃过一劫。”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面面相觑,心下发凉。
崔扶风垂下眼,从卷宗中抽出其中一份,递交给她。
千灯将其展示在众人面前,道:“在发觉杨槐江盗取御赐金花的手法后,我自然想起吕乌林曾说过的那句‘黄金镯子上,还是白梅比较好看’的古怪话语。而当时姨母的神情,变得极为难看,显然是被戳中了软肋,以至于连找我撒泼闹事都停止了。
“看来,姨母手上的镯子,也曾经变色过。她嫁入杨家后,应该是再没机会接触水银了,但她的前夫便是个金匠,家中应当便有水银,而杨槐江更是在你逃避水银时说过,‘忘记你的死鬼前夫了?’
于是我便请大理寺火速至虢州查实当年案子,发现姨母前夫家中共有四人,公婆、丈夫、小叔子。据当时虢州的衙门存档,都是在你离开夫家、到娘家帮忙之后,因全家中了毒物,发热寒战,几日内腹泻昏迷。等你知晓讯息后赶回家中,丈夫已亡,公婆血尿陆续死去,而小叔子则疯癫失常,落水死亡——
“当时验尸认为,家中并无外人出入痕迹,应是误食毒物,毕竟时值春天,采野菜时混杂了毒草或者毒蕈不无可能。可事实上,发热、寒战、呕吐、腹泻,乃至血尿、疯癫,俱是水银中毒所致!也就是,会令你镯子上的梅花变成白色的东西。
“让我来推测一下当时的情形吧。你回到娘家帮助堂妹筹备出嫁,收到了她送你的赤金梅花镯子,羡慕她即将嫁入高门,成为王府世子夫人。而就在这个时候,你认识了过来贺喜的弘农杨家虢州四房子弟杨海平。他妻子早亡,也想寻觅一个对自己能有助力的续弦。原本你这个昌化王世子的大姨子应是很好的人选,可惜你已罗敷有夫,如何能嫁给他呢?
“但姨母你当晚便立即做了决定,偷偷回了一趟夫家——你所嫁的那户人家在另一个村落,离娘家并不远,当年我娘便是在孤身去探望你的回程路上救了我爹,几个时辰内便足够来回。你趁夜偷偷潜去,天亮前回来,不会惊动任何人。而你是家中媳妇,自然不会留下外人进入的迹象。
“你想与前夫和离,以求获得自由身另攀高枝。但对方知道你堂妹已嫁入王府了,怎会放手?你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投奔宽广前程,将金匠用的水银偷取出来,泼洒在了你前夫的卧房床头暗处。
“于是,你不在家的那几日,你前夫独处室内,水银气息蒸腾于屋中,它无色无味,自然无法察觉。而且因为时值冬日,中毒后又会发冷发寒,他只会紧闭门窗,燃起炭炉,使得毒气越发弥漫。不久腹泻惊厥,已无药可救。你公婆在屋内照顾他,比他稍缓几日发病,但很快也送了命。小叔子进去得较少,没有送命,但也精神失常,年纪轻轻便断绝了生路。
“全家发病,自然会告知你,你借故拖延几日,回去后水银已差不多蒸腾完毕,再开窗通风,一切痕迹便都消失不见。大家也只会说,全家都误食毒物,唯有你逃过一劫,真是可怜可叹。只可惜你这不动声色的手段,只留下了唯一的破绽——你的娘家侄子吕乌林,当时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他当时跟在你左右跑腿,注意到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我娘刚送给你的金手镯,在你回家偷洒水银时,因为仓促慌乱,不小心触碰点滴水银,恰巧落在梅花之上,使得黄金梅花变成了白梅。
“二十年前,吕乌林年纪尚幼,脑中留下了这个印象,却并不理解也不在意。直到二十年后,他知晓了杨槐江窃取那套首饰的手法,惊觉被水银沾染的金首饰会变色,才从记忆中翻出了你手镯上变成白色的梅花,以及被水银所害的你前夫一家,明白了一切。
“他自小陪杨槐江长大,察觉出如今那个毁容的伤者并不是杨槐江后,跑去义庄确定了死者身份。于是,他故意提及‘白梅’,用以胁迫你,也用以提点我,表示恢复了原样的金首饰已落在他的手中。但因为我误会他拿到的金子是厨娘指环,因此给他的价格自然与他心理价差甚大。而他拿住了你杀夫和丧子两大把柄,必定会大肆索求利益。
“于是,在时景宁被我们盯紧,已经无法脱身的情况下,你反正还要除掉吕乌林这个麻烦,干脆改变计划,利用吕乌林让时景宁金蝉脱壳。当日你装神弄鬼,说看见时景宁的鬼魂进入古藤斋,导致整架床被烧毁——可其实这把火,就是你自己所为。你们杀害了吕乌林,谎称打发他回虢州去了,将他的尸身架在古藤斋的床上烧毁了。”
“呵,胡说八道!”定襄夫人怒不可遏,尖声问,“古藤斋在你王府后院,出入只有一扇小门,白天人多眼杂,晚上落锁闭门。若我杀了我侄子,这么大一个活人,我如何藏匿尸体?这冰天冻地的,我还能挖土藏尸不能?更何况当日我从古藤斋搬出,你可是在旁边亲眼看着的!”
“是,当时我也没想到,姨母居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便将尸体带出去了。”千灯毫不在意她的怒气,依旧娓娓道来,“我说过了,那日古藤斋,姨母假说鬼魂作祟,烧了一架床。区区连床带被,当然不足以将吕乌林尸体烧得朽透,但只要烧到皮肉焦烂不流血即可。你与时景宁将烧后的尸体大卸八块——他虽然手面受伤,但十几年来在厨下练习刀功,将一具尸身按照骨骼关节切开,绝非难事。
“然后,你们便将尸块裹好,分装入各个箱笼中,锁好不让人察觉,然后在室内再放点火,到处造成焦味灰烬,同时破坏现场,掩盖痕迹。纵然我带人过来帮忙搬家,查看情况,可就连搬运的下人也都没有察觉,自己扛着的、提着的箱笼中,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那些隐约透出的焦糊味,又是什么。”
在场的贵妇们,连杀猪杀羊都未曾见识过,哪听过这样的情形,个个花容失色。
太后更是捂着胸口,推开面前的香炉,张口欲呕。

第七十一章 循环
崔夫人忙帮太后抚着背,询问是否先回去休息。太后又急急摇头,紧盯着千灯,定要将案子听完为止。
定襄夫人显然没料到她竟然早已洞悉此事,强装的怒气早已敌不过面上惊惶,只是还咬牙抵赖:“县主既然如此妄测,那么就去我住的西院,将一应箱笼全部打开彻底查看,看究竟里面有没有你所说的尸身吧!”
“自然已经没有了。毕竟姨母与时景宁当晚便一场忙乱,通宵演出大戏,早已将尸身妥善处理完毕,让吕乌林顺利地变成了杨槐江——或者说,时景宁的替身,企图让此案就此落定,消弭掉你们所做的一切。
“将尸体运出后院后,趁着天色渐暗工人收工,你和时景宁一个伪装为鬼魂所惑,在院内乱窜吸引众人注意,一个假装寻找他,两人将尸块分次搬运到正在修缮的库房,在木料下方拼凑成当日杨槐江在厨房的死状——当然,你藏起了吕乌林尸体的双足,换上了从义庄中偷出来、企图勒索你的那双脚,以让众人确定这是杨槐江。随后,时景宁到库房泼洒大漆,用绳索系上尚未钉牢完工的梁柱,顺便在柱子上挂一件杨槐江的厚重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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