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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皇后沉吟垂目,端详跪在面前的千灯。
她保持着等待发落的姿势,没有得到许可,不曾抬头也不曾辩解求饶,但那低垂的面容上,看不出惊惧害怕的神色。
崔扶风在旁边道:“皇后殿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历来探查真相,皆需听双方所执之词,详加辨析才能令实情大白。”
“崔少卿言之有理。”皇后瞥了郜国公主与萧浮玉一眼,顺理成章问,“零陵县主,你如今触犯国法,可有何话说?”
千灯向皇后叩首,郑重答道:“恳请皇后殿下为零陵作主,此事……”
就在此时,后方一墙之隔的法会上忽哗然一片,在轰然声中,千僧齐颂吉祥咒的声音陡然停止,只有几阵失措的惊呼声隐约传来。
众人的目光顿时转向后方。
一个小内侍疾步跑来,紧急传报法会情况:“启禀太后、皇后殿下,讲经法台……坍塌了!”
“什么?”太后太妃们顿时失声叫了出来。
这讲经法台是专为今日弘扬佛法而搭建,之前皇后与诸命妇在其上围坐听经,十分牢固,如今人都下来了,经台上面空了,怎么反倒坍塌了?
正在错愕间,寺中主持已带着众僧来到,面带忧色道:“佛祖已降大不祥之兆,今日祈福之事定难善了。”

第六十二章 纸条
众人顿时大哗,唯有郜国公主开口询问,隐露得意语调:“啧啧,零陵县主真是白瞎了昌邑的好心呀,明知自己重孝在身、而且还是刑克六亲之命,偏要擅闯法会,还杀人见血,此番罪孽果然深重。不过观玄法师,荐福寺可是皇家宝刹,你这个主持亲率一众高僧,也镇不住这凶煞命格之人作乱么?”
“阿弥陀佛,老衲德行浅薄,心下有愧。”主持黯然合十道,“既然佛祖震怒,老衲愿卸任荐福寺主持一职,余生诵经祈福,以消弭灾祸,保我大唐平安。”
没想到德高望重的荐福寺主持竟要因此而卸任,在场众人个个脸上俱都写满错愕。
“主持法师佛法高深,竟受此牵连,真是我等信众憾事。”郜国公主阴阳怪气道,“看来,若是始作俑者不从重严惩,怕是难息神佛之怒了。”
千灯坦然应道:“大长公主所言甚是,今日之事已惹神灵震怒,若罪魁祸首不伏诛,后果定将不堪设想。”
见她神情坦然,这话中有话的言外之意,谁能听不出来?
郜国公主冷哼:“你杀人染血,擅闯法会,罪魁祸首除了你,还能是谁?”
“自然是郜国大长公主您。”千灯毫无惧色的目光扫过她难看的嘴脸,径自朝向皇后,郑重道,“望皇后殿下垂怜,法会婴儿是我表姐今日所诞,她体弱气虚,痛了一昼夜才生下这个孩子,谁知郜国大长公主因对我心怀不满,命人抢走了我表姐的孩子,将我引到寺中又诬陷于我。请皇后殿下为昌化王府作主,让公主府将孩子归还我表姐!”
“皇后殿下明鉴,绝无此事!”郜国公主自然矢口否认,“我一直在寺内祈福,又与你表姐孩子毫无瓜葛,抢她干什么?明明是零陵县主胡作非为,在佛家圣地持刀杀人,出事后胡乱攀咬本公主!请皇后殿下主持公道,严惩此等狡诈恶人!”
上次大明宫宣徽殿内一场风波,众人皆知她们结下仇隙。如今两人各执一词,莫衷一是,皇后沉吟片刻,看向旁边佛寺众僧和肃立念佛的小沙弥,问:“零陵,你入寺行凶之事,人证物证俱在,如今你反指郜国大长公主,又有何证据?”
“零陵有人证,除照看孩子的乳母嬷嬷外,我姨母定襄夫人也随我一并追来,只是她在前方扭了脚,因此在院墙外的青石栏上等待,我一人落单了。”千灯说着指向外边,“皇后殿下可遣人带定襄夫人过来,她自能帮我作证,我仓惶追寻孩子,出发前并未携带任何凶器。”
皇后示意,几个侍卫立即出外查看,但在寺外搜寻片刻,便迟疑回转,回禀道:“外面并无任何人的踪迹。”
郜国公主嗤一声冷笑,露出得意神情:“没人啊,看来零陵县主还要回去找乳母嬷嬷作证了?你府中人为你作证,可信么?”
千灯却早有预料,神情坦然:“寻不到也是正常,毕竟此事早已安排妥当,目的便是要陷我于绝境之中。否则,如此盛大的法会,监守严密,如何能让我轻松绕开所有守卫,径自进入佛寺后院;又如何能刚巧遇到要被拿去祈福剃度的孩子?”
众人一听之下,都面露恍然之色,皇后更是神情微变——
今日她携太子至此,普天之下除了御驾以外,本应是最为妥善严密的排布。结果却有人能在他们近旁设局,如此简单便撕开了安防的口子,甚至,可能让她与太子成为被利用的一环。
太子是国之储君,于公属社稷国本,于私属中宫独子,郜国公主虽出身皇室,但下嫁之后,如今的身份只是准太子妃的母亲。
如今太子妃尚未入东宫,这位丈母娘便在东宫布眼线、结朋党,更敢在皇后銮驾附近动手脚,实属大逆不道。
千灯见皇后意动,立即从袖中取出崔扶风适才交到自己手中的薄纸,膝行至廊前呈上:“零陵有一物,请皇后殿下过目。”
太子亲自上来取过,转交到皇后手中。
见是一张折好的旧纸,质地不佳,只是民间随处可见的纸张,并不起眼。
皇后随意打开,看向上面,随即手指一颤,死死捏紧了这张纸。
太子心下诧异,瞥了纸上的东西一眼,却只看见中间画着一支凤鸟钗的模样,鸟喙尖长,后方鸟冠羽下另有乾坤,旁边备注着细密的几行字体,隐约一瞥似有郜国公主府字样。
他尚未来得及看清,皇后已经将纸张折好,竟不递给身旁女官保管,而是紧紧捏在了掌中。
“好,本宫知道了。”皇后霍然起身,抬眼看向面前所有人,目光与声音隐带森冷之意。
不知为何,明明没有被她扫到的郜国公主,却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心下浮起不祥的预感。
而皇后已下了回廊,走到千灯面前,轻轻按在她的肩上:“零陵县主,无论你怀疑的幕后真凶是谁,切勿顾忌,是谁害你,尽管辨明。”
见她一张旧纸让皇后态度大变,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又不敢出声。
郜国公主更是神情惶惶,想着千灯适才递给皇后的那张纸,不知上面是什么内容,竟能让皇后明知零陵县主控告的是她这个皇帝姑母,也要支持她讲下去。
可……她一生做过的恶事属实太多,哪还记得起这张纸会与哪一桩相连,一时只觉头皮发麻,却毫无头绪。
“多谢皇后殿下。”千灯向皇后叩首谢恩,随即转头向崔扶风说:“烦请崔少卿派人去我府上,查一查那柄匕首是否确属我府中之物。另外,也请府中正在施工的几位匠头过来。”
崔扶风与她灵犀相通,立即吩咐人去调大理寺丞及诸位司直过来,将那柄带血的匕首交给差人时,他略一思忖,补充了一句:“务必请北衙禁军的凌司阶也瞧瞧。”
事已至此,寺中先送上素饼点心,请后妃及命妇们品尝休息。
司直们不消片刻赶到,先往后院曲径处查看缠斗及滴血痕迹,再去讲经台查验坍塌缘由。
金家工匠们来得也很快,毕竟金堂一听说县主有需要,立即火急火燎快马催促他们赶来,去验看法会现场情况。
昌化王府的记室参军匆匆到来,送呈王府档案。
“凌司阶验看了匕首后,认为匕首背上的磨损痕迹偏右,而刀锋尖端略有左斜弧度,显然使用者多以左手拔刀所致。”邓参军奉上那柄匕首,请太子查看痕迹,“这是制式匕首,铁木护鞘内原本贴了皮革保护,但多年使用后,皮子早已磨损殆尽,是以留下的痕迹清晰揭示,匕首主人定是左撇子无疑。”
原以为凌天水会直接过来,当众为她解释,谁知他竟只托人转告了这些疑点,根本不曾现身。
千灯心下隐约的失望一掠而过。
虽然一开始她将他弄进府,只是为了帮自己验尸查探,可这些时日以来,还以为他和她毕竟与别人不同,谁知这般关键时刻,他竟如此冷漠。
——可,他又给她准备了足以扳动皇后立场的东西,那会是什么?又是为何?

太子征询熟悉武器的侍卫们后,肯定了凌天水的说法。
邓参军又道:“王府侍卫俱是当年昌化王亲自遴选提拔,中选者惯用左手的,不过区区数人。府中已紧急查验,其他人配备的匕首皆在,唯有庞二于前月丢失,已上报王府存档。”
说着,他翻开王府档案请皇后及太子验看,又示意身边一个侍卫服色的汉子上前:“这便是庞二。”
那汉子见过了太后、皇后及太子后,确认了匕首是他的。
“王爷是军旅出身,因此王府管制武器殊严,小人遗失匕首后遍寻不着,只能去参军处画押领罪,按照府规领了十鞭,又罚了半月军俸以儆效尤。”
太子见档案上写得清楚明白,便点头道:“看来,这匕首虽是王府之物,却早已丢失了。”
“可本宫倒是有些奇怪啊。”见其他人都无疑议,郜国公主虽然萎靡了,还是发声质疑,“怎么替县主作证的,全是王府中人,拿出来的证据也是王府档案?你们去了这些时间,几个字不是有手就能写吗?”
庞二是军中的汉子,脾气直率不懂宫廷礼节,又不认得她是谁,当下把自己衣服一脱,转过身去给众人看自己的后背:“诸位瞧瞧,这是我被抽的十鞭子!当时我婆娘去巷口瞿郎中那儿替我抓的伤药,因为被罚了俸,我这药钱至今还欠着!”
果然,他背后纵横着十道鞭伤,血痂虽掉了,痕迹未退,赫然醒目。
命妇们纷纷转开眼去,记室参军一声叱骂,赶紧命庞二穿好衣服。
旁边一直默念佛号的小沙弥脸色惨白,仓皇地看看他师父,又看看郜国公主,双腿打颤。
崔扶风开口问:“普静师父,零陵县主证明王府早已遗失这把匕首,不知你又如何证明这匕首与你无关?”
小沙弥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阿弥陀佛,或许……或许这匕首就掉在王府中,被……零陵县主捡到了?”
千灯哪会惧他这荒诞不经的指控,当即反问:“敢问这位师父,上个月遗失的匕首,我如何未卜先知表姐会在今日早产孩儿、孩子会被抢走、我会只身过来抢夺孩子、又恰巧会遇到你独自拎着孩子,从而提前藏起匕首以备今日之用?”
“你……这都是你计划好的!你早有预谋要破坏法会,不过是……是你利用孩子,潜入此间行凶!”
“好,说到孩子,正是你们露出马脚的地方。”千灯毫不迟疑道,“这孩子是我表姐骤然闻噩耗而早产,谁也不知道她会提前降世,更不可能与你们今日的法会有关。但如今,她降世才一两个时辰,就送到了你们荐福寺,出现在法会上。试问若不是你们寺中人调度,谁能在如此仓促的时间内,决定一个孩子出现在如此盛大的法会上,从而让我急切之下失仪擅闯法会,导致祈福中断,犯下大罪?”
小沙弥嘴唇青紫翕动,却一个字也答不出来。
皇后冷冷看向旁边脸色难看的主持:“法师,此次要在法会上剃度沐恩的孩子,从何而来,举荐人是谁?”
主持神情沉凝,看向身旁普静的师父,问:“观定师弟,我记得是你在法会之前提起一句,说有一家官宦正巧于今日诞儿,要沐佛光皇恩?”
老和尚观定下意识退了半步,口中支吾难言。
众人看着这对同样无措难辨的师徒,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太子忿怒难当,正向崔扶风示意将这二人带下去,由大理寺司直好生盘问,一墙之隔的法会那边传来通报,寺丞已带着老工匠们到来。
一个寺中沙弥被推搡着跪在地上,寺丞呈上两枚粗长钉头,还有一个弯头撬钩。
老工匠道:“小人们详查坍塌现场,发现是法台最关键的一根承力柱子钉头被拔。而这钉头入木,人手定然无法起出,因此我们遍搜当时在附近台下的人,在这沙弥身上搜到了这撬钩。”
寺丞补充道:“这撬钩的嘴与钉头上崭新的咬合痕迹完全相符,是他下手无疑。”
那沙弥已经吓得连连磕头,涕泗横流:“皇后殿下、太子殿下饶命!弟子……弟子只是遵照观定师伯吩咐行事……”
“观定!”主持不敢置信地回望老和尚,他一个哆嗦尚未回应,小沙弥普静也已经跪地求饶:“师父,您跟弟子说已经安排好一切,定然没事的……说弟子只要以身护佛法,流点血就能受朝廷嘉奖,还说、说如此盛大法会出事,主持大师必定引咎退位,到时您便是主持,弟子们在寺中前途无量……”
一听这话,其他人还罢了,最为虔诚的太后太妃们顿时气怒交加,宫女们忙帮她们抚胸顺气,以免出事。
见帮凶皆已无所遁形,迅速被揪出认罪,老和尚唯有闭目长叹:“阿弥陀佛,是老衲一时着相了……”
主持双手合十,强行镇定心神:“观定,出家人五蕴皆空,你为了抢夺主持之位,竟敢破坏祈福法会,栽赃零陵县主?”
“我有愧,可是师兄,师弟我也是为荐福寺前程着想啊!我早就听说县主命格残破,府中郎君死伤频频,近日昌化王府更是冤魂昼行,魔怪诡谲。因此在佛前占卜,算出她命妨贵人,怕是会对太子不利,为江山社稷计,因此才决心铲除此女……”
刚顺过一口气的太妃倒吸一口冷气,握紧了手中佛珠,连念阿弥陀佛。
“妖言惑众,胡说八道!”眼看众人落在千灯身上的目光皆带犹疑,崔扶风哪里会容他诬蔑千灯,厉声喝断老和尚,“我问你,皇后、太子亲临,你一个寺中和尚,如何说要铲除别人就要铲除?若没有身后人帮你调度,谁能扰乱安防故意诱零陵县主入彀?说,指使你害人的,究竟是谁?”
太子听他如此责问,立即回过神来,询问韦灃阳:“今日布防落定之后,有谁另外调动过?”
韦灃阳迟疑了一下,但防卫调度之事不是他想瞒能帮得上的,只能如实回答:“是……詹事李高升。”
这名字出来的一瞬间,皇后与太子立即便想到了前日宣徽殿上,他们想要彻查的太子府中与郜国公主勾连的人是谁。
皇后神情冷肃地搁下手中茶杯,而太子则铁青着脸,道:“叫他进来!”
李高升作为太子府詹事,今日自然随侍进香,正在寺中。
一被带入后院,看到跪在地上抖若筛糠的几个和尚,以及郜国公主的脸色,他立即便知道事情败露,当即下跪请罪,说道:“请太子殿下恕罪!观定法师素有神通之名,因此微臣来寺中商议祈福之事时,请他为殿下占了一卦。谁知卦象显示,零陵县主命格凶险,鬼魅缠身,若殿下与她来往,定然遭灾反噬!因此微臣不得不请观定法师襄助,设计陷害零陵县主,以使其获罪远离太子,以消祸患——皇后殿下!太子殿下!臣一片赤胆忠心,皆为我大唐国本,纵然朝廷追责,微臣亦愿肝脑涂地,以求太子平安!”
他言辞恳切,又声泪俱下,听得年幼的李滋下意识往太后身后躲了躲,睁大错愕的双眼看着千灯,似乎在寻找缠着她的鬼魅。
太子脸色铁青,死死盯着李高升,双手紧攥,连指甲深嵌入肉都未曾察觉。
唯有千灯凛然不惧,直视他们道:“相格凶险之言,已跟随我多年,我亦不惧。可鬼魅缠身之说,是尔等陷害我的托词,我绝不承认!”
李高升道:“昌化王府几度起火,一再闹鬼,从血手印到白日鬼影、再到你表哥疯癫蹈火,坊间早已传遍!你纵然要抵赖,可赖得过你府中两条人命、处处火海么?”
千灯并不与他争辩,只朝向皇后道:“皇后殿下明鉴,我府中两重怪事迷案,与今日擅自调动侍卫排布、之事息息相关。还望皇后殿下容我解释,令这幕后黑手无容身之处!”

幕后黑手——
皇后捏紧了自己手中那依旧紧攥着的薄软纸张。她目光越显沉冷,脸上的神情却反而明朗,像是压抑了许久的犹豫迟疑,终于找到了决断的机会。
“好,其实本宫最近也一直在忧心,昌化王及世子皆为社稷捐躯,若九泉之下得知王府如今境况、零陵县主这般遭际,难免忠魂不安。如今零陵县主既知幕后黑手,那么尽管揭露,无论是谁,只要证据确凿,本宫定会为你昌化王府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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