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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皇后垂眼饮茶,还没说什么,郜国大长公主一声嗤笑,开口道:“依我看,零陵县主这般天仙样的人儿,凡夫俗子如何配得上?朝廷与内宫局辛辛苦苦替你遴选的郎君们,看来都入不了县主的眼,县主不会是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对朝廷给她选的郎君们,都不放在心上吧……”
这阴阳怪气的话语,果然让皇后不悦皱眉,不由想到了太子对千灯的心思。
她目光落在千灯身上,见她素衣简饰,脂粉不施,可那清致出尘的容颜,无需修饰,自令世间万千颜色暗淡。
难道说……皇后心里暗想,零陵的心思,也在太子身上?
她声音更显冷淡:“无论如何,这一两日便尽快定了吧,否则,本宫便让内宫局直接替你择定了,也省得你犹豫不定。”
“是。”在这大殿之上,千灯无法将母亲去世的内情说出口,只能恭顺应了。
“说起来也是令人费解啊,”郜国公主继续笑道,“天下人皆知,零陵县主后院各色郎君应有尽有,怎么会选不出合意的呢?”
旁边人尚不知她的意思,而萧浮玉抬手轻触头上灿烂的金花,笑吟吟道:“娘你记得不?咱们府中女史昨日在西市偶得了一副九树金花,早上我翻看了一下,发现了一件大为不妥之事……”
千灯听着她口中的话语,知道她要借此向自己发难,却只垂眼不语,静候下文。
这母女俩显然早已盘算好,郜国公主向皇后示意,见她点头,便抬手示意身后伺候的女官。
女官立即将手中所捧的锦盒打开,递到她身旁。
郜国公主抬手从盒中取出几支金花,捻在手中转了转,对她露出一个讥嘲笑意:“零陵县主,你可认得这副金花步摇么?”
黄金花树,珍珠为蕊,稍有触动,丛丛簇簇的光彩便动摇闪烁,光彩灿烂,千灯虽只在择婿前见过一次,但又岂能忘记?
见她神情难掩震惊,郜国公主得意地瞟她一眼,对皇后道:“这金花是我府中女史在东市所购,也是一番奇谈,皇后殿下或有兴趣听一听?”
皇后看她们母女一唱一和,也有心瞧瞧耍什么花样,见开宴时间未至,便道:“说说看。”
公主府女官跪禀道:“奴婢昨日于市井中闲逛,遇到一个男人,正在兜售这副九树金花。据说这是他与京中一位贵女有私情,怎奈对方已另有了姻缘,只能以此花树相赠,聊表爱意。不过,因本就是露水姻缘,这东西又如此贵重,他怕拿回去后被人发现,徒惹麻烦,因此只想在长安卖个好价钱,便立即回家去了。”
郜国公主对皇后笑道:“依朝廷法度,九树金花可是一品以上的命妇才能佩戴的,零陵县主这样正二品的身份,听说也只有当日宫中特许,才额外受赐了一副九树金花——皇后殿下您说,是哪家贵妇在外间有了相好,竟然将这么贵重的东西赠于旁人?”
殿内皇亲贵妇们虽竭作淡定,但内宅生活枯燥乏味,对于这种风月艳谈,自然都竖起了耳朵。
皇后若有所思地端详着千灯,淡淡一哂:“京城能戴九树金花的贵妇不少,我如何得知?”
郜国公主微抬下巴,女史便又道:“奴婢见这副九树金花十分华美,绝非凡品,想着我们郡主也正可佩戴,便将其买下。谁知今日早间我与郡主细细一看,这居然还是内宫局所制,竟是御赐之物——”
话已至此,图穷匕见,郜国公主嘴角轻扬,抬手将盒中金花抓起,丢到千灯面前。
“虽然这九树金花贵重,但经了有些人的手也玷污了,我郜国公主府,自然不会留用!”
满殿一片安静,金花落地的簌簌声中,夹杂着郜国公主刻薄嘲讽的问话:“零陵县主,你看这东西,可觉得眼熟么?”
千灯垂眼俯身,将地上的金花捡起一支,看了一看后,露出思忖之色:“这金花,看起来有点熟悉。”
“哼,只是熟悉而已吗?”郜国公主冷笑,足尖扫开面前散落于地的金花,起身朝向皇后,禀报道,“皇后殿下,本宫奏报零陵县主荒淫放荡,弃礼部及内局所择选夫婿于不顾,更蔑视朝廷律令,将御赐之物私赠他人,致使天家贵物流落市井,令朝廷受耻笑,令为她择婿的帝后蒙羞!”
这一番话说得气势凛然,满殿皆惊,周围随侍众人大气都不敢出,诸位贵妇更是面面相觑。
皇后面沉似水,垂眼看看地上的金花,又看向千灯:“零陵县主,郜国公主之言,你可有何话自辩?”
千灯俯首下拜:“零陵绝不可能将御赐之物赠予他人,更不知郜国公主为何无故诬蔑我,恳请皇后殿下明察!”
“哼,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郜国公主指着地上散乱的九树金花,冷笑问,“若这不是你府中的御赐金花,那你将太子所赠那套拿出来,让我们过过目,立马就能自证清白了,你说呢?”
听着她这话,千灯心念急转,那始终笼在她周身的迷雾仿佛被一阵疾风吹过,欲散未散,急切间未能窥见迷雾后全貌,但,那最重要的路径,她已经抓住。
郜国公主既已发难,身为女儿的萧浮玉自然跟上,掩袖诧异地问:“怎么零陵县主不回答呀?难道真的拿不出东西来吗?你可千万不要说在乱军中丢失了哦,你们昌化王府这么多御赐之物,唯独被乱军抢走了这一件,会有人信吗?”
这一句话将千灯的路堵死,也令殿中人人侧目而视。
皇后看向千灯的目光也带了些深长意味:“零陵县主,你府中的御赐金花呢?”
千灯脊背挺直,跪于皇后面前,声音清朗:“零陵只是二品县主,本无资格佩戴九树金花,府中唯有一套是宫中格外恩赐的,乃三月前礼部为我选婿当日,由太子亲临昌化王府赐下。这唯一一套九树金花如此珍稀难得,竟被我母丧期间拿来赠送外人,实是不可思议,令人费解!”

这话切中情理,殿内众人一时都在心中暗自点头。
崔侍中夫人杨氏不仅丈夫位极人臣,自己又是太后侄女,地位超然,因此站在前列,此时也忍不住语带惊讶地开口:“零陵县主言之有理。长辈所赐的压岁金钱,我府中孩儿都年年珍藏呢,何况御赐之物?”
郜国公主却凉凉反问:“这谁知道呢?古来窃玉偷香不乏其人,韩寿偷香,偷的不也是御赐珍稀之物?万一零陵县主心爱某个野男人,不送最贵重的东西不足以表达爱意呢?”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难听,殿中一时陷入沉默,众人都是暗自皱眉。
千灯并不与她对质,只道:“如此说来,身居正一品的大长公主、从一品的昌邑郡主,随时可佩戴九树金花,相信手边定然为数不少,赠予他人的可能性比我更大吧?”
见她如此情况下居然不是求饶,而是掀了脏水反泼她们身上,郜国公主顿时勃然大怒:“贱人,犯下这等丑事,败露后竟还敢攀咬堂堂公主与郡主,我看你是活腻了!”
“公主请自重,零陵所言全是按照公主的假设而来,并无它意。”
郜国公主怒极起身,大步迈到正跪在当场的千灯身边,抬手便要扇她一巴掌。
千灯练了三年家传枪法,身手自然灵活,一侧头避开她的掌掴,抬手紧攥住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放手!”郜国公主咬牙切齿,用力欲抽回自己的手。
千灯闻言,立即松手,郜国公主正在往后拉,陡然没了借力,顿时向后跌去,裹着锦衣华服的身躯摔在大殿地板上,什么公主风范荡然无存。
在一殿人的惊呼声中,萧浮玉赶紧上前,手忙脚乱将自己当众出丑的母亲扶起,一抬头忽然看见了正站在阶上的太子殿下。
他不知何时到来,神情僵硬地看着殿内这一出好戏,抿紧下唇不言不语。
身后伴随他而来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崔扶风。这全京城风华最盛的世家子,目光淡淡从她的身上滑过,与太子一样望着千灯长跪的背影,不曾关注她须臾。
一瞬间,满溢的嫉恨仿佛被劈头泼了一盆冷水,萧浮玉呆呆地看着步步走上台阶的人,一时浑身僵直,无法动弹。
殿外内侍急急进内通报:“太子殿下已到宣徽殿外,与大理寺少卿一同求见皇后殿下。”
皇后抬了抬眼皮,看着狼狈不堪回座的公主母女,又看看静默跪于殿上的千灯,目光转向外间的太子,声音微沉:“进来吧。”
太子快步上殿,走到千灯身旁,对皇后行礼:“母后,大理寺奉朝廷之命,负责昌化王府一应事务,但探查发现此案牵涉深广,有皇亲命妇卷入其中,故此不敢擅作主张。母后统率六宫并朝廷命妇,故儿臣与大理寺少卿觐见母后,禀明详情。”
皇亲命妇——皇后思忖的目光落在郜国公主与萧浮玉身上,毕竟,就在刚刚,这两位皇亲命妇正在攀扯昌化王府之事。
见太子进来后,不曾看自己一眼,萧浮玉一咬牙,指着跪在地上的千灯,道:“殿下,您还替昌化王府主持公道呢,可知零陵县主把您赐给她的东西,送给外间有私情的男人了,简直不知廉耻!”
太子默然回头,瞥了她一眼。
他脸上表情沉冷平淡,浓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眼,看不清内里却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萧浮玉只觉得一线冰凉从自己的额间直贯下去,下意识倒退了一步,心里忽然明白过来——
他已经不是那个温和包容、无论何事都是以她为先的少年了。
乱军生变,帝后出逃,被抛下独守京城的他已经迅速蜕变,在人生与时局的剧变中割舍抛弃了深宫的柔软与温情——其中大概,也有属于她的那一份。
若一个男人的成长、一个帝王的衍变,注定要抛弃一切感情,在皇权近沿长大的萧浮玉可以坦然接受。
可……萧浮玉的目光转向千灯,怨毒地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那他的心中,给零陵县主留下的部分,也非得抛却不可!
皇后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萧浮玉,带着一丝失望,却还是帮她开了口:“行了,判断是与不是十分简单,零陵,你那套九树金花,是否还在府中?”
千灯垂首回答:“兵乱之后,府中因诸事忙碌,尚在清点御赐之物。只是,确实未曾寻觅到宫中所赐那套九树金花的踪迹。”
郜国大长公主理着散乱鬓发,却不忘了发声嘲讥:“朝廷拨乱反正已有数月,你们昌化王府是有多少好东西,竟敢对御赐之物如此怠慢,至今未曾清点?”
“是,零陵知错。”千灯恭谨应道,“只是我年纪尚轻,品级低微,不曾见过其他九树金花,不知是否都是这般形制。为何公主府女史从市井上买来的九树金花,便能说是宫中赐予我的那副呢?”
公主府那个女史看了看上首,见郜国公主对她点了一点头,便道:“奴婢当初在宫中时,知道六局有规定,为规范宫中匠人,所制首饰皆有印记,金树金花会在花柄末段以錾纹为标。”
闻言,宫人立即捡拾了一朵金花,将其送交到皇后手中。
皇后翻转金花,果然看到花树的末端,錾着芝麻大的“壬二”字。
宫人早已奔去尚功局司珍司,将当日存档取来查验,禀报道:“司珍工匠字号根据天干地支为记。奉命打制昌化王府九树金花的,确是壬字号工匠所制,为今年第二套花树。”
是以,被丢弃在地上的这副九树金花,确属宫中赐给零陵县主的那副无疑。
郜国公主逼视着千灯,笑容不由透出一丝得意:“零陵县主,怎么不喊冤啊?难道那男人所言非虚,真的是你将御赐之物赠送给了他,如今无言以对了?”
“我怎么可以喊冤呢?一旦我要自证,贵府女史所说的事便要入朝廷法司审断。届时公人衙役在东市西市各街各坊搜寻,昌化王府的零陵县主在外间有私情之事,将会迅速传遍整个长安甚至天下。无论最终是何结果,我身为女子,有关名节的污点一旦染上,就绝不可能洗脱了。”千灯朝她扯了扯嘴角,脸上却毫无笑意,“怎么,大长公主很想看我昌化王府的笑话、看朝廷蒙羞吗?”
郜国公主脸上笑意狰狞:“哼,你既然犯下了这等事,还怕朝廷追究?”
“我未曾犯过的事情,朝廷为何追究?”千灯向皇后膝行一步,抬头望着她,说道,“请皇后殿下允可,零陵要问公主府女官几句话。”
皇后端起茶盏,淡淡道:“问。”
千灯直视女官,问:“你既在西市见到了兜售之人,我且问你,是在何地何时?”
女官不假思索道:“在昨日申时,西市附近的巷口。”
“哪个巷口,说清楚。”
女官道:“折柳巷。”
“好,折柳巷口。售卖九树金花、说是我赠予的那个人,长什么模样?”
“他蒙着脸,不过从露在外面的眉眼看来,应该是挺俊俏的一位年少郎君,二十出头,穿着时兴的胡服,说话有江南口音。”
“看得、听得如此仔细,还了解了他手中这东西的来龙去脉,看来,你们在巷口交谈的时间不短?”
对答如流的女官终于迟疑了一下,然后才道:“约有……一刻时间吧,我了解来龙去脉后,看东西不错,便买下了。”
一直静立于旁的崔扶风,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立即便明白了千灯的用意。
他望着胸有成竹的她,轻出一口气,心口石头落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若不见的笑意。

第四十七章 反击
千灯点头,道:“说来挺巧的,长安巨富金家就有个木料仓库在折柳巷,为了帮我府中修缮房屋,昨日他家一直陆陆续续在巷中搬运东西,申时尚未运完。我想一个蒙着面的年轻胡服郎君与一个公主府女官在巷子口交谈许久,他们不可能看不到,那便让官府去找工人证实一下,是否真的有见到你和那位郎君吧!”
女官脸上顿时掠过慌乱之色,说道:“此等事情,我们自然……自然避着人的,工人们来的时候,我们就转到旁边另一条无人巷子去了。”
“哦?所以工人们过去时,你们躲了,他们没看到?”
“对,肯定没被看到……”
“当然不可能看到了。”千灯冷冷打断她的话,“因为金家根本没有仓库在折柳巷,我们府中修缮的材料也都是前些时日自行采购的!折柳巷里,当时并没有工人在,那么请问这位姑姑,你与那位郎君,又是如何因见到工人而躲避的?”
“是、是奴婢记错了,奴婢是在……”女官瞠目结舌,面色发青地拼命回忆西市附近路径,可仓促慌乱之际,一时哪能脱口而出,弥补自己的漏洞?
“记错?你适才不加思索脱口而出,分明是早已预设好说辞,意欲含血喷人!”千灯提高声音,狠狠反斥,“可见你在闭眼扯谎!昨日申时,你根本不在折柳巷,所谓的交谈交易、年轻郎君,全都是你信口编造!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竟敢诬蔑朝廷县主?”
女官瑟瑟发抖,跪伏于地,不敢开口。
而千灯的目光抬起,在郜国公主那铁青的脸上定了一瞬,朝她扬了一扬唇角,随即在皇后面前叩首,朗声道:“昌化王府零陵县主,有要事禀报皇后殿下,请殿下容我开言。”
皇后不动声色捧着茶:“讲。”
“零陵举报郜国大长公主居心叵测,谋害忠良之后。她与杨槐江勾结,将此等品行不端之辈荐为昌化王府夫婿人选,并伺机偷取府中御赐之物,罗织污名,意图损害朝廷县主名节,请皇后殿下为我昌化王府作主!”
太子张了张口,落在萧浮玉与郜国公主身上目光微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崔夫人则不由睁大了眼,看看千灯又看看儿子,见他们都是气韵凛然从容不迫,一时只觉心口欣慰又自豪,涂了玫瑰口脂的唇角忍不住上扬。
“血口喷人!小贱人,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郜国大长公主勃然大怒,一拍面前几案,忿道,“我郜国大长公主是先皇长姊、当今圣人姑母,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本宫下手?!”
皇后素知郜国大长公主仗着是皇帝姑母,又扶助先帝登基有功,因此一贯嚣张跋扈,却没想到她今日敢一再在殿前咆哮,略皱了皱眉,轻咳一声。
郜国公主盛怒之下昏了头,此时醒悟过来,正收声要找补之时,只听一道清冷声音在殿内响起,如冰玉激水,不带一丝温度——
“既然郜国公主府的女官诬陷县主已被查实,而公主府中出示的九树金花也确证是御赐之物,臣所查之案便已有真凭实据,可上报皇后殿下裁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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