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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看到如今的千灯、如今他们之间变化的关系,不知道他心底又是否会有波澜变化?
他垂下眼,一边走向营帐内,一边将自己刚才与千灯所说的话在心中过了一遍。
但,最终他只淡淡笑了笑,一切如常。
无论合适不合适,会在他心中激起什么样的情绪,话已出口,正如世态变化,一切已覆水难收。
反正他已经是县主候选夫婿,他不惧、亦不惮任何人,更无人可指摘他与县主如今的关系。

第二章 真意
太子巡边安排紧凑,自然不可能在伊州停留太久。休整数日后,便准备出发,前往安西都护府。
北庭都护府的饯行宴热闹非凡,千灯虽然未去赴宴,却也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喧哗声。
虽然在太子面前多少拘束些,但军中武将大都是粗人,几杯酒下肚,吆五喝六的声响便传来了。
月河姑姑也给后院送来了丰盛的宴席,向千灯奉上素酒辞别。
千灯托她向临淮王这些时日的款待致谢,她那一贯的温婉笑意竟有些迟疑:“县主这几日,都没见过我们王爷么?”
千灯颔首:“王爷公务忙碌,想必分身无暇,只希望他日我能有机会得睹威仪,致谢恩德了。”
“相信县主定有机会的。”月河姑姑肯定道。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已是月上中天。
玳瑁送月河姑姑出院,不多时又急急跑回来,面上带着古怪的忐忑,低声禀告说:“县主,你猜我在外面瞧见了谁?”
千灯心口微跳,想到明日便是离开北庭之时,那个人或许会出现,一个“凌”字在口中转了一转,却终究被遏止住,只尽量平淡问:“谁?”
“太子殿下,他在外面醒酒呢。”
淡淡的失望与诧异涌上心头,千灯起身到院门口一看,果然看见太子在外间杏树下,身边只有韦灃阳相伴。
看到千灯过来,他倒比她更为诧异:“零陵,你怎么在这里?”
略想了想,他又醒悟过来:“是了,这几日你住在这边。”
“那殿下呢?怎么前院的酒喝到这边来了?”
太子颇有些无奈:“那些将士酒量各个深不可测,我只能借口更衣,来此喘口气。”
玳瑁忍不住想笑,心说这些边关将士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灌太子殿下的酒?
而旁边韦灃阳早已向她示意,将她带离了附近。
杏树摇动,月影婆娑,周围安安静静,幽暗的院中只剩千灯与太子二人。
千灯觉得不妥,劝道:“殿下还是尽快回去吧,您是贵客,离席太久的话,怕是会有许多人要出来寻找了。”
“是怕别人找我,还是你怕我,要故意躲着我?”太子似是真的有些醉了,望着她的目光中似射着幽微暗光,说话也比往日带了三分冲动,“你我出行之前,母后曾叮嘱说,要一路相互关照。可这番行来,我怎么感觉,零陵你故意在避开我?说是同行,可你我路上相隔遥远,偶尔一起下车透气,你也总是与那几人相处,从不曾过来与我聊聊一路见闻,我们倒比在京中见面的机会还少了。”
千灯垂下头,眼前一闪而过端午那日太子所赠的节礼,纠缠于九树金花上的长命丝缕。
难道他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避开他?
她退了半步,缓缓开口道:“殿下知晓,如今我护送父祖衣冠灵位回国,一路依附巡边队伍而行,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哪敢再与殿下过多交集呢?”
可酒意上了头,太子却不允许她这般敷衍过去,执意道:“零陵,我还以为你我之间的感情与其他人不同,怎的你还不懂我的心意?那九树金花……不仅仅只是朝廷表示恩宠,是我真心实意想要给你的。”
寂静庭内,随着他这句话,后方的草木微微摇动了一下。
只是他们二人都在心潮起伏之际,并未察觉到这些风吹草动。
“此事……”千灯盯着他,下意识问,“皇后殿下可知晓?”
太子默然片刻,答道:“天底下能做九树金花的,唯有宫中的匠人。”
换言之,若没有帝后许可,宫匠绝不可能私自打造逾制之物。
千灯不敢置信:“我相格缺损,是不祥之人,皇后殿下为何会做如此决定?”
“零陵,你何苦贬损自身?你相格有缺,是当年为救我而起;夫婿频频出事,那也是因为他们自己命薄。那个晏蓬莱临终之际既已揭发你命格之说是郜国公主授意污蔑,何况当年孝元皇后王政君便是因未婚而一再丧夫婿、人言命格尊贵而入宫,最终母仪天下。焉知你的命格是否也因贵不可言而举世无人堪匹配,才会惹出这许多风波?”
千灯望着他殷切的面容,心下只觉荒谬:“我不知道我的命格在谁的身上,但殿下,我与你,定然没有缘分。”
“为何?为何那些出身良莠不齐之人可以成为你的夫婿候选,而我却不可以?”
“殿下自是天下至为尊贵之人,何必将自己与其他任何人相比?只是我娘去世之时,殿下在场亲眼目睹,她已替我指定了人选。我此生定会遵从母亲的临终遗言,夫婿也会从当初候选的郎君中择取,如何能违背母亲遗愿,转而与殿下结缘呢?”
月光下太子面色微青,问:“你怎知你母亲所指之人当中没有我?当日我不是亦在水阁之内吗?”
千灯摇了摇头:“殿下,别忘了当时你与我同在母亲的身侧。她所指的是面前诸位郎君,包括崔少卿,却不包括你我。”
听她提到崔扶风,太子心下更是掠过不安愤懑,喃喃问:“所以你早已选中了他,连他当初亏欠你父祖那么多,也愿意给他机会,唯独我……没有吗?”
“殿下何必揣测这些?”千灯气息凝涩,低低道,“我只愿遵循母亲遗愿,寻到当初她指定的那个人。”
太子一步逼前,目光中尽是晦暗,张了张口,似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
但最终,卡在喉口的话语未能出口,他一言不发,拂袖离去。
千灯伫立于夜风之中,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不曾挪动半步。
候在外边的玳瑁见太子愤而离去,心下着急,赶紧跑到千灯身边,查看她家县主有没有出事。
千灯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随自己回去。
玳瑁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低声劝慰道:“县主,您怎能惹太子殿下生气呢?我瞧着啊,自郜国大长公主与昌邑郡主出事后,殿下就大为不同了,毕竟年岁渐长,又多历练,委实与当初不一样了。”
她不敢说的是,褪去软弱和善的太子诚然对朝廷是好事,可若脾气日渐暴戾,也是挺可怕的。
“确实,不一样了……”千灯颔首,喃喃重复着她的话,转身要走之际,忽觉得心口微凉,下意识又重复了一句,“不一样了……”
玳瑁见她神情古怪,正在诧异之时,却见千灯猛然回身,急急向太子的方向追了出去。
太子走出不远,身影就在拐角之后。
千灯心下回荡着仓皇惘然,加快脚步正要追上他之时,却见他已慢慢停下了脚步。
身边的韦灃阳候着他,却见他仰望着头顶的斜月,呓语般吐出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千灯停下了脚步,站在墙角之后,一时迟疑。
她听到韦灃阳压低声音询问:“殿下指的是?”
太子摇了摇头,低低的嗓音中除了失落怅然,还有疲惫与不甘:“原来杞国夫人当时所指……是这般用意。”
这寥寥数语,在月色中因为飘忽而带着微微的扭曲感,其实有些莫名其妙。可听在千灯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一瞬间,仿佛所有一切都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去世那一夜,指着面前水阁内外影影绰绰的十一人,艰难吐出最后一句话——
“灯灯,你定要,嫁给他……然后,带他回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母亲遗言的意思。
那是她在人生最后一刻,唯一能为女儿安排的、最安全的道路。
即使她的女儿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真意,但她知道女儿一定会听她的话,不会陷入陷阱泥潭,抱憾终身。
即使母亲出身乡野,并无深谋远虑,可临终将去,她竭尽所能,考虑到了一切。
耳听得太子和韦灃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千灯站在墙角暗处,想着母亲最后的话语,热泪盈眶,不可自制。

第三章 故国
月影偏斜,夜风簌簌,她在黑暗中伫立了许久,直到勉强凝聚心神,才慢慢从恍惚中挣脱出来。
她回身走向自己所住的王府院落。身边是摇曳的月光花影,这般宁谧的夜晚,这般温柔的景象,却让她感觉到了异样。
没有风的角落,花影是如何无风自动的?
她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头,警觉看向身旁繁茂的石榴树。
榴花在月光下殷红点点,如火如血,令这静夜也似染上了些许凌厉肃杀之气。
而比这花月更扰动她心绪的,是花树背后隐藏的一条人影。
那沉郁的身影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此间已经站了多久。
他的身影逆着月光,千灯看不清他的面容神情,只有那一双深邃而幽深的眸子,仿佛穿透了无数的时间,如此时冷月一般照射在她的身上。
千灯呼吸凝滞,许久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他也没有开口,任由缄默横亘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之中。
所有的声音都消弭于静夜之中。
她想他一定看到了,适才太子与她的纠葛。但他们都未曾发出任何声音,两人只是隔着冷月的光辉,默然看着彼此。
在这如同幻梦一般的情境下,她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幻觉,还是真的看见了这个明知已经决裂、却还是一再忽然涌现于心头的那个人。
在晴空阴雨中、在午夜梦回时、在一路西行中,在无缘无故的猝不及防中,与他经历过的一切总会如现在一般,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面前人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能说什么呢?他们又该说什么呢?他欺瞒她、企图毁掉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他已经被她以最决绝的方式驱逐。
他们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当初了。
唯一能做的,只是在这黑暗之中,隔着花影遥遥相望一瞬,朦胧得就像一场梦一般,至此再无瓜葛。
千灯狠狠回过了头,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现、未曾发生,踏入了院门。
更深露重,星河倾泻。前院遥遥的喧闹声依旧隐约传来。
她靠在门后深深呼吸着,迎着玳瑁不解的目光,尽量让声息平静一些:“锁好院门别理外间,我们歇息吧。”
知道他已安好无恙回到故土,她最后的牵挂也该放下了,不该再有任何无法割舍的东西。
离开北庭都护府,顺着天山以南一路向西而行,他们进入了安西都护府。
自千灯的高祖母归善女王率龟兹归顺大唐后,大唐便以龟兹为治所,建立了安西都护府,开始经略西域。
从贞观到开元,勃勃繁盛的大唐在西域开拓出宏伟篇章,而龟兹也因为举足轻重的地位而成为丝路上最繁华的所在。
直到安史之乱终结了大唐的鼎盛,西域陷入数十年混乱,龟兹也自此衰败。她的祖父只身离开故土,加入大唐平乱的队伍,从此再也不是龟兹的小王子,而是大唐的昌化王。
他在更为广阔的大地上为自己的信念转战驰骋,殒身于大唐,最终由她护送衣冠灵位,回归故国。
沿着天山一路行去,尽是祖父曾对年幼的她描述过的壮丽景象——锦缎般灿烂的百里花海、巍峨壮美万年不化的雪山、蜿蜒曲折中倒映出十八个落日的草原长河……
日复一日地跋涉,直到前面显现出霞光般赤红的高耸峭壁,众人忍不住都露出雀跃神情。
夏季的日光让一切色彩格外鲜明,日光遍照这著名的库车大峡谷之上,朱红、丹红、赭红、玫瑰红的山壁犹如熊熊火焰,色彩绚烂,为他们渲染出一条通往龟兹的斑斓道路。
穿过绚烂的丹峰峡谷,饮过清澈的玉女泉水,龟兹王城便在前方。
龟兹现任国主、也是千灯的大伯父,正带领着国中所有文武要员,等候在城外。
看见大唐队伍出了山谷,赞礼官们立即迎上来,指引车马行进到城门。
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盛装的少年男女奏琵琶筚篥,跳起热烈的舞蹈,龟兹国主率王子、王侄,满面笑容恭敬相迎。
大唐太子下车与王族见礼,在赞礼官的指引下,在国师亲手奉上的水盆中净手洗尘,宾主敬酒相饮。
国事当首,等迎太子入城后,千灯的大堂兄、如今龟兹的王子白昭觉才带着弟妹到后方车队,慰问千灯。
自动乱以来,西番虎视眈眈要吞并龟兹,安西连年战火不断,叔伯辈多殁于战事,王族子嗣也单薄了。
除了他与妹妹白昭苏之外,还有两位王侄,是已逝的三王叔之子,如今尚且幼小。
几位堂兄妹聚在一起,大都继承了归善女王的浓艳风华,一家长幼相映生辉,令龟兹民众感叹不已。
“这位大唐的县主,就是昌化王唯一的血脉吗?”
“真像啊,像她的祖父昌化王,也像她的高祖母归善女王……”
千灯听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龟兹话语,心口涌起难抑热潮。
熟悉是因为,她从小便随父祖学习龟兹语;陌生是因为,她十七年的人生中,从未听到这么多人同时讲着她学过却没怎么使用过的语言。
但他们说的话语中,几乎每一句都有一个她熟悉的词,昌化王。
那是故国的人民在欢呼她父祖的归来,偶尔也夹杂着因为生疏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发音,大唐县主——他们用故国的语言,说着护送父祖衣冠灵位回到故土的她。
一瞬间她热泪盈眶。
或许,这就是她跋涉千里、回到这陌生的父祖故国的意义。
前方太子车驾已经重新启程,即将进入王城。
千灯与堂兄妹们匆匆结束寒暄,回身上车时,听到一声失措低叫。
她低头一看,小堂妹不知被谁搡到,撞在了车轮上,小脸上顿时起了一道夹着泥痕的红肿。
千灯忙将她扶住,见她瘦小虚弱,又在夏日中晒了这么久,眼神都有些迷茫了。
她便俯头轻声问:“走得动吗?和我一起坐车吧?”
少女畏畏怯怯地张张嘴,没敢说话。
千灯便牵着她上了车,让她靠在软垫上,又给她倒了水壶中清凉的茶水,递到她的唇边,示意她喝一点解解暑:“你是我的小堂妹吧?我记得你是叫昭苏?”
白昭苏点点头,慢慢喝着茶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看,清澈中写着尚未退却的惊惶。
千灯取过帕子濡湿,将她脸上的泥痕轻轻拭去,在微微起伏的车上端详着她:“那你今年是十三岁了。”
但是面前的白昭苏却格外瘦弱,看来比普通的十三岁孩子都要小一些。
白昭苏怯怯地握着杯子,声音低涩:“是呀,我十三岁了,可是大家都说……说我长不大,说这是我害死了母后的报应……”
千灯恍然想起,这位小堂妹白昭苏是寤生(注:指孩子出生时足先出),王后便是因此难产而亡。
看来,这孩子也因为出生时拉扯窒息,虽未夭折,但先天受损,发育也比别人迟缓些。
看着她怯懦模样,想到她刚刚被兄弟们搡倒了也不敢吭声的模样,千灯便可以想见她平时的待遇了。
她下意识抬手,轻抚着自己眉上的伤痕,望着这个与自己一样背负着不祥之名的少女。
只是,她还能从残酷的命格中挣脱出来,还能有迎来曙光的一日,可面前的小堂妹,却要背负着终身的残疾与害死母亲的罪名,跋涉于命运的暗河之中。
因为相同的遭际,她对面前的女孩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情愫,伸出双臂将她小小的身躯揽入怀中。
马车缓慢前行,一路向着王宫进发。龟兹百姓跟在车后,追随着昌化王的衣冠灵位,瞻仰龟兹最为不朽的英雄。
车窗外的嘈杂声逐渐汇聚,直到装载灵位的马车在王宫面前徐徐停下。
龟兹王宫巍峨雄伟。五十多年前在大火中焚烧殆尽的宫殿,如今已重新耸立于湛蓝高远的天空之下,再也寻不到昌化王母妃坠落的痕迹。
千灯下车,与龟兹王族所有人一起拜迎父祖英灵回国。
挤得水泄不通的宫前平地上、以及交通周围的大街小巷上,那些汇聚的声响,伴随着迎接远客的乐声,聚拢为千万人的欢呼——
龟兹的小王子,大唐的昌化王,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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