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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院内的纪麟游、鸣鹫和薛昔阳都被惊动,纷纷开门出来查看。
屋内金堂犹自迟疑,千灯已经走到孟兰溪面前,看向他手中蜷缩的兔子,问:“怎么了?”
“县主,白白它……”孟兰溪一看见她,眼中委屈更甚,连声音都带了些哽咽,“它被金堂害死了!”
千灯“啊”了一声,诧异错愕的目光移向他怀中的兔子,果然见它脖子耷拉下来,已经没了气息。
而金堂从门缝间张望,见县主也来了,忙拉开门闩,一把打开房门:“你的兔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一见他总算露面,孟兰溪悲愤不已,他一步迈进屋内,搁下手中油灯,双手举着兔子逼近金堂:“除了你,还有谁会害它?”
半个时辰前还活蹦乱跳的兔子,如今脊椎脖颈尽折,早已没了生命迹象。
金堂见那死兔子的头直对着自己,当下嫌恶地别开头:“拿开,恶心死了!”
千灯默然查看兔子尸身,只见它一半身子沾满泥淖,脖颈上有一道淤泥鞋印,显然是被人踩断脖子弄死的。
“我知道你讨厌我,讨厌白白,可它只是一只兔子,哪里碍到你什么?你为何要如此对它?”
“胡说八道!我一直在屋内没出去呢,哪有空跑去你房间杀兔子?”
“我把兔子放到院门外阶下吃草,就去收拾房间了,你是不是趁当时,把它害死的?”
金堂一摸自己的腿,委屈不已:“我腿上有伤啊,县主还叫我好好呆在房间里,我吃饱了撑的带伤去踩你兔子?”
“那么,除了你之外,这里还有谁会故意去害一只兔子?”
金堂一时语塞。
因为白白颇受县主的喜爱,所以其他人即使不喜欢小动物,也会没事逗逗这兔子——除了企图借金团团邀宠的他之外。
见他不说话,孟兰溪抱着白白变凉的身体,嘶哑质问:“若你对我有意见,大可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白白下手?白白它没有妨碍过你任何事,难道只是因为县主喜欢它、因为它能为我制造一点点让县主开心的机会,它便要死于嫉恨之下吗?”
金堂无从辩解,忙乱中一回头,看见县主望着兔子的目光暗沉低落,不由脸涨得通红。
回头再看孟兰溪手中兔子尸体快按到自己面门上了,他烦躁愤恨之下,无法控制地大叫一声,抬手狠狠推开。
孟兰溪未加防备,重重向旁边倒去,撞在了桌案上。
小桌案顿时被打翻,上面的油灯杯盏等物全部哗啦落地,室内顿时一片狼藉。
千灯看看兔子尸身,又看看摔在地上的孟兰溪,不知该如何劝解他们。
而凌天水则抓住孟兰溪的手臂,将他拉起:“行了,兔子已死,追究无益,就这样吧。”
孟兰溪不甘地站起身,但在目光扫过金堂脚下时,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他抓过摔在地上后熄灭的油灯,在千灯的提灯上点燃,然后俯身照向金堂的靴子,口中悲愤道:“是你,就是你!”
众人的目光顺着他所照的方向,全部看向了金堂的脚上。
他脚上穿着精工缝合的乌皮靴,靴子上还用金线绣着连珠纹。而此时在明亮灯光的照耀下,那乌皮面上,正有三两根柔软的白毛在轻微颤动。
金堂低头看了一下,脸上闪过慌乱神情,却还兀自嘴硬:“我……我就是看这兔子烦,所以把它踢到阶下去了,我脚受伤呢,根本使不上劲,怎么可能踩死它!”
众人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模样,便也不再问其他的了,凌天水冷着脸催促孟兰溪:“行了,纵然这兔子对你意义非凡,可兔子终究只是兔子,死了赔你一只又怎样?别做这种无谓之举。”
孟兰溪其实也心知肚明,金堂赔他一百只一千只兔子也是轻轻松松,他只能强忍住愤恨,抱紧怀中白白逐渐僵硬的小身躯,转头愤恨出了门。
千灯叹了口气,回头看向金堂,而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口中还在那句话:“县主,我发誓,那只兔子不是我踩死的!”
他说得慎重,千灯也只能道:“好,我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方向
她随口一应,金堂便安心了不少,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赶紧又道:“还有当年黄沙谷的事情,我也敢肯定,我家人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商户立身不易,我族中行事很谨慎的,就算奉承过郜国公主,也肯定不敢对老王爷犯下如此大罪的。不然,我家怎么十几年了都打不通西北走廊,做梦都想连通西域诸国呢?我族中前些时日还让我从县主这边探探门路,看能不能打通丝路商道呢!”
千灯现下情绪纷烦,勉强点了点头,也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正要离开时,只听叮一声轻响,脚下勾到了块碎瓷片。
风波虽已平息,但适才争执中打翻的东西还散乱在地,昏暗的室内一片狼藉。
“哎呀,这是怎么了?”璇玑姑姑匆匆赶来,一见这情形,忙吩咐人打扫碎片,再看看连茶壶都摔破了,想着金堂伤后肯定口渴,便让玳瑁将破壶收拾了,去厨房再提一壶水过来。
千灯叮嘱金堂早点休息,小心门窗。
金堂也知道自己处处树敌,连连点头答应,表示晚上绝不会出门,更不会放任何人进来。一定把门锁得死死的。
结束了这一番喧闹,千灯只觉身心俱疲,待走到院门口时,却见孟兰溪正抱着兔子怔怔站在栀子花下,任由夜风吹拂他单薄的身躯。
千灯看了白白僵冷的身躯片刻,对他说:“这栀子花下泥土松软,不如就将白白埋在此处吧。”
孟兰溪哽咽应了,拿起手边已经准备好的小铲子,慢慢挖着土。
等挖了个一尺见方的坑后,他折了片芭蕉叶子,将白白小心地包好放进去,又默默看了一会儿,才用铲子推着土,将那小小的身躯埋葬了,将土压实。
见他如此伤心,千灯也忘记了自己的脚伤,提着手中的小灯,陪他走到仓库,将铲子归还原处。
两人默默无声地顺着小路走回来,千灯听到他压得很低很低的声音,说:“县主,一定是金堂,是他害死了白白……县主一定要小心防备,不要让这种人在你身边为非作歹……”
千灯沉默不语,没有附和他,也没有劝解他。
一盏孤灯照着他们两人向前走去,就在走到厨房时,看到玳瑁正走到门口问厨娘:“还有热水吗?”
厨娘一指排炉上的几个茶壶:“有啊,今日人多,每个屋内都得备一套,忙得不可开交呢——怎么你屋内没有吗?”
“不是我,是金郎君屋内的壶摔坏了,得再提一壶水过去。”玳瑁说着,进内随手提了一壶,出来时正看到千灯,便举了举手中的茶壶道,“县主,我送了茶就回去。”
千灯见她提着滚沸的水壶走路,便稍举高些灯帮她照着脚下:“一起走吧,我也正要送孟郎君回去呢。”
三个人都很沉默,一路穿过院落和角门,走到郎君们居住的厢房处。
玳瑁将茶壶送进去后,璇玑姑姑嘱咐了金堂两句,便也与她一起出来了。
千灯听到金堂屋内传来上门闩的声音,便对旁屋的凌天水指了指那边,示意他帮忙留意一下。
凌天水点了一下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她的脚,似在询问。
千灯微扬唇角,给他一个“放心吧”的眼神,提起裙摆轻轻踢了踢足尖。
他没有开口,她也没有回答,只在瞬间对望,却仿佛已经说完了一切。
也许是因为心底的秘密已被戳穿,也许因为他背着她走过夕阳山林,也许因为他曾经低低唤过她灯灯……他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
千灯放下裙裾,转头时隔壁的薛昔阳正推窗与她打招呼,手中灯盏晕光照在他盈盈含笑的面容上,更显温柔旖旎:“县主一直忙到现在,脚伤不打紧吗?哎,怎么各个郎君都这么麻烦,真叫人不省心。”
听着他一边关怀一边编排其他郎君的话语,千灯也不以为意,只道:“薛郎君挂心了,我并无大碍。”
薛昔阳倚在窗口,又问:“听说乱军逃掉了一个?他能在朝廷眼皮子底下躲这么久,可能有些本事,会不会找机会潜入庄子内啊?”
“薛郎君不必担心,庄子内都是信得过的人,只要里面的人心不浮动,相信应能安然无恙。”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薛昔阳微微而笑,那双眼角上扬的凤眼在灯光下越显波光粼粼:“县主放心,其他人不好说,唯有我是最为乖巧安静不过的——毕竟我与他们之间可没有仇怨。”
其实他和乖巧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从目前情况来看,除去凌天水和崔扶风,所有郎君中,竟只有薛昔阳与金堂没有矛盾。
一路思忖着,千灯心情有些许沉重,脚伤仿佛也严重了起来。
玳瑁扶着千灯慢慢走回去,忍不住好奇心问:“县主,您说害了白白的人会是谁?难道真的是金郎君吗?”
千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从王府后院到庄子、从经年恩怨到微末冲突,一群人矛盾重重,已到了人命都危在旦夕的时刻。
可谁有必要、又为何要杀死一只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兔子呢?
一夜梦境繁杂,重回母亲身死之地,各种思绪仿佛都逼了上来。
千灯梦见自己回到那刻骨铭心的一夜,她抱着母亲的尸身,看着她心口那支箭矢——那支箭仿佛也插进了她的心口,疼痛让她浑身颤抖不可自抑。
在巨大的悲恸如同污黑雾气笼罩之时,她一抬头,却看见在回廊之上,有人正攀着柱子,刻画着杀害她的路径。
她放开了母亲,扑向那个人,黑暗中他的面容依稀呈现,赫然竟是纪麟游的模样。而他的身后,是父祖当年留下的旧将老兵,都在期待地望着她,那喃喃的口型,赫然正是“百年好合”。
惊骇窒息与绝望扑头盖脸压下,她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回廊上坠落,落在那双父祖般坚定温厚的臂弯中。
“县主……”他望着怀中的她,迟疑了一下,又微微而笑,露出颊边那对因为倏忽即逝而显得不真实的酒涡,“灯灯。”
金紫色的斜阳穿破了黑暗,他背着她,在面前的黑暗中跋涉。
她倚在他宽阔的背上,惶惑的心慢慢静下来,又慢慢地沉下去。
他们走了好久,始终走不出面前浓黑的暗夜。
可是妈妈还在等着她,她得回到那一夜的水阁去救妈妈。
她急切焦灼,指着面前的方向。可是哪有方向呢?无论跋涉了多久,面前依旧是浓稠的黑雾,看不见的前路。
“为什么呢?为什么找不到路呢……”她靠在凌天水背上喃喃着,心里忽然想,是她找错了方向,还是他走错了路?
还是说,他们都错了呢……

冷汗迅速从后背逼出,千灯猛然睁开眼,窗外已有朦朦曙光初透。
无法再合眼,她起身梳洗,匆匆用过早膳,便向着水阁而去。
出乎意料的,这么早的天色中,她看见一条矫健身影,折柳以代,正在树下练剑。
她望着那腾挪遒劲的身姿,伏在他背上让他带着自己走出阴暗的那一幕又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面前是现实中的山林,还是梦境中的迷雾。
他们走错道路了吗?
他真的能与她心意相连,与她一起走到最终的目的地吗?
察觉到了她在身边,凌天水停下了动作,将手中的柳条丢在地上,向她走来:“这么早,县主起来了?”
千灯点头:“心头还有些事。”
凌天水不问便知她的心事,问:“那我去叫一下崔扶风,把昨夜未竟之事先办完。”
千灯点头,崔扶风一直在跟进此案,三人自然最好是一起。
她先向水阁行去,沿着山廊行到昨夜那根柱子前,挽住栏杆倾过身子,抬头去看上面的痕迹。
白天看来,被抹掉了浮灰的线条更显清晰,那指示风格,确实就是纪麟游的手笔。
凌天水与崔扶风很快一起过来,也相继查看了那个标记。虽无法切实肯定,但庄子内若有人可能留下这个标记的话,十有八九,出自纪麟游。
标记藏在浮灰之下,显然应当是他上一次过来时记下的——
他只进过两次白家庄子,而上一次,就是杞国夫人出事之时。
千灯沉吟着,问凌天水:“昨夜郎君们是否有什么异常动静?”
凌天水肯定道:“没有,县主回去后,郎君们都安分守己未出房门。尤其我就在金堂隔壁,无论什么人去他那边都要经过我的门前,门窗若有动静我都能听见,可以保证没有任何声响。”
千灯点了点头,略放下了心。
她走到水阁之前,定了定神,推开了尘封已久的房门。
杞国夫人在此间去世,所以里面的陈设并无任何变化,只是庄中常会有人来此清扫,因此没有太大霉味和灰尘。
但因为千灯的吩咐,所以里面陈设一如既往,就连当时为运送尸身而拆掉的床板都还斜立在床后,不曾安放。
即使已经将这边看了千遍万遍,千灯还是在室内走了一圈,将当日的情形仔细与凌天水讲了一遍。
“当日,我与崔少卿将廖医姑请回来后,她说我娘已经没有救治可能了,唯有施针让她苏醒了最后一刻,留下了要对我交代的话语……”
千灯说着,坐在当初扶着母亲坐过的床头,指向当初母亲所指的那个柜子。
当时她按照母亲的指点,去寻找那抽屉中的信件。因为手抖而将整个抽屉翻倒,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就如此时,她也起身走到柜子面前,打开柜门,将里面的抽屉拉出,翻扣在地上。
这抽屉内的东西,自母亲去世后,千灯也翻过了无数遍,但都是一无所获,就和现在一样。
崔扶风与凌天水将抽屉和里面的东西仔仔细细翻找,确定没有信件,抽屉也没有夹层后,便将东西重新收拾好,放回屉内。
千灯托起抽屉,要将它卡回柜槽中去,但沮丧恍惚中,她的手突然无力一软,抽屉从她手中翻下,眼看要再次掉落。
身旁的凌天水眼疾手快,立即抬手相托,将抽屉连同她的手稳稳托住。
覆盖着她手背的掌心,温暖干燥又宽厚。
崔扶风伸手接过抽屉,放回原位,但那目光似有若无,好像多看了他们相触的手一眼。
千灯默然抿唇,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抽回。
而就在此时,她的脑中突然一闪念,想起了她与凌天水在黑暗中那一次混乱暧昧的接触。
当时她手背被烫伤,所以悄悄去孟兰溪的住处寻药。
那时她发现了盛放药瓶的抽屉下方有异,于是抬手去触摸,误碰了孟兰溪动过手脚那块玉佩,导致陷入迷乱。
玉佩……
她终于想起金堂那块玉佩的花纹,为什么那么熟悉了。
金堂身上的、孟兰溪藏起的、孟夫人身后留下的三块玉佩,虽然花纹有一定差别,但,上面都有青紫色纹路和朱红斑纹。
只不过,三块相似的俏色玉,最终呈现出了三种不同的雕法——
金堂那块,竖雕成了双龙戏珠的图案;而孟兰溪藏在猗兰馆的那两块,则横取花纹,将青蓝卷曲的痕迹雕成了山水,一块敬亭山、一块峨眉山,一个是远山中一点朱红的亭子,一个是峰顶初升的红日。
可,虽然三块玉佩雕琢的花纹不一样,纹路走向却大致相同。
所以,这很可能是将鸣鹫表哥那块大而厚的卵玉,劈成了三块薄而透的玉佩,雕成了三块。
孟兰溪……
十七年前可能尚未诞世的他,与当年发生在大漠中的兵匪劫掠之事,会有什么关联?
还是说……有关联的,是他的母亲孟夫人?
虽然与孟夫人只见过一面,但千灯想着她苍白面颊上那对不自觉便会呈现出来的深深酒涡,想到孟兰溪那对醉人的笑靥,又想到那日山林火光之中,凌天水唇边那倏忽而逝的双涡……
她忽然之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目光想要抬起,却又硬生生强行控制住,垂下了眼睛。
她怕自己的神情波动,会落入凌天水的眼中。
而凌天水已经察觉到了。他贴近了她,低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她的手微有些颤抖,深深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出了自己心底联想到的另一件事,“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她将抽屉重新拉了出来,探头向着抽屉后方的柜身内部看去。
在抽屉下方,是拼接的背板,由两块木板相夹而成。因为木头年久变形,很明显有一条缝隙。
顺着她的目光,其他两人自然也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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