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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灯录(侧侧轻寒)


鸣鹫“呸”了一声:“都是坏人!死了酸了!”
金堂却迟疑回头,看向里面。
被绑在柱子上的蓝秀容早已吓得面容失色,她看看被绑成一团无法逃脱的冯翊,破口大骂:“金堂!你口口声声叫我七婶,如今却对我这个长辈对我见死不救?”
金堂看看已经迅速舔舐了檐角的火舌,知道自己要是不管的话,蓝秀容无法挣脱,肯定要被活活烧死在庙中。
蓝秀容见他迟疑,又见火势马上就要蔓延开来了,惶急之下,终于开始哀求:“金……三郎!你救救七婶!就算你不念我是你七婶,可你不是常说七叔对你最好吗?还有阿宝,阿宝他不能没有我这个娘啊!”
金堂终于跺了一跺脚,拔出自己腰间蹀躞带上的小匕首,冲进了庙中。

奔入火场,金堂跑到蓝秀容的身旁,手忙脚乱将绑住她的裤腰带割开。
崔扶风护住千灯,免得潜藏在暗处的人出来对千灯不利:“鸣鹫,你护着县主先退开,我尽量带出一两个活口出来。”
毕竟,他们还有许多疑问,需要这几个兵匪解答——关于他们如何被逐出父祖的军队、关于他们的恩公是谁、关于他们要搜寻的井栏、关于寒潭边遇袭是否有幕后人……
可如今这场火一起,他们若死了,可能就再也没有答案了。
破庙内,金堂已经割断了蓝秀容手脚上的绳索,他松了一口气,拉起她就要往外冲。
蓝秀容挣扎着,想要脱开他的手:“救救冯哥!”
火势已旺,金堂又急又怕,哪里会再去救那个兵匪,带着她就要往外冲。
谁知蓝秀容凶性大发,抢过他手中的小刀,狠狠向他腿上扎去。
大腿剧痛,金堂整个人不由自主跌跪在了地上。
蓝秀容抛下他,持刀扑向了冯翊,拼命割开缠住他手脚的衣物。所幸他们在山间躲藏半年多,用来捆绑的衣衫早已破烂,小刀虽不锋利,但一用力便划开冯翊的束缚。
旁边瘦子与没鼻头赶紧哀求:“冯哥,嫂子,救救我们!”
冯翊俯身去扯他们手脚上的衣物,但缠得太紧,仓促间无法解开,便向蓝秀容伸手:“刀子给我!”
蓝秀容正一犹豫,耳边已传来轧轧声响,一条横梁猛然砸下,在离他们不远处重重落地。
她尖叫出来,抱住冯翊的手臂,拖着他往后退去:“冯哥,我们快走,带着这几个累赘,我们日后怎么办?”
“他们是我十几年的兄弟!”冯翊呵斥着,但回头看见崔扶风已经冲进来了,手中握着匕首,火光映在他的刀尖上,闪亮刺目,让他顿时想起当日寒潭边的遭遇。
这下他哪还顾得上同伴,立即与蓝秀容仓促狂奔,退出破庙。
崔扶风顾不上他们,握紧匕首疾奔向金堂。
原来刚刚那条大横梁塌下的时候,正压向了因为腿伤而坐倒在地的金堂。还好他仓促打滚,险险避过了横梁,但衣袍下摆被大梁压住,怎么都抽不出来。
眼看面前浓烟滚滚袭来,他正按着腿上伤口绝望之际,崔扶风赶到面前,手中刀光一闪,将他的衣服下摆迅速划断,然后卡住他的肩膀,拖着他赶紧逃了出来。
就在他们踏出破庙之际,稀里哗啦的瓦片掉落声伴随着木椽断裂声轰然响起,寺庙内兵匪的哀叫声猝然响起,又骤然中断,被垮塌的庙宇吞没。
崔扶风带着金堂猛扑向前方的平地,两人狼狈打滚,脱离了火势。
千灯上前查看金堂的伤势,见他的中衣已被腿上的血浸湿大片。崔扶风立即撕下他中衣下摆,将他的腿先紧扎止血。
她转头看向后方蓝秀容与冯翊,两人险险从火场逃生,此时惊魂方定,在他们面前退了两步,转身便窜进了后方丛林。
“站住!”眼见其余兵匪都已无生还可能,千灯哪会让冯翊这个最后的知情人逃脱,立即带着鸣鹫追了上去,“你们得给金家、给官府一个交代!”
荒僻山林无人行经,藤蔓荒草使得林内一片暗沉,他们对这边山林都不熟悉,哪能追得上混迹了多月的兵匪,转眼已不见了前面人的踪迹。
千灯眼看周身已经是深林,心下警觉,止住脚步,示意鸣鹫和他一起回去。
鸣鹫熟悉的是旷野丘陵,对这种幽深阴暗之处也没把握,两人结伴从林中退出,准备按照凌天水说的,与外间的士卒们会面后再彻底搜山不迟。
谁知就在他们后退之际,忽听得身后传来沙沙声响。
鸣鹫回头一看,树后一片宝蓝衣角飘过,不是蓝秀容能是谁?
“别跑!”眼看人近在咫尺,这距离快跑两步就能追上,鸣鹫不假思索,下意识便冲了过去。
千灯抬手去拉他,心下大急:“别去,回来!”
然而鸣鹫跑得太快,她阻拦已来不及,只听得“啊”一声大叫,随即是他骨碌碌滚落的声音。
原来树后竟是一个急坡,他不知道地形,一下便坠落了。
短促的叫声之后,便恢复了山林原来的死寂。千灯不敢大意,右手暗暗扣住左腕上的臂钏,一步步向崖边接近。
果然,就在她接近断崖之时,耳边风声骤起,潜藏在树后的冯翊猛扑过来,企图将她制住。
早有防备的千灯迅速抽出臂钏中的利刃,一个旋身迎着他刺了过去。
尖细的利刃立即刺穿了他的掌心,从手腕处脱出,淋漓鲜血伴着他的惨呼声,顿时响彻山林。
千灯毫不迟疑,右手抽回的同时,左手也已拔出右腕臂环所藏的百炼刃,向他下腹刺去。
凌天水告诉过她,腹部脏器一旦受损,虽不会骤死,但全身痉挛剧痛,立时委顿,无法再有任何抵抗力。
可惜就在她的利刃刚刚刺到冯翊之际,蓝秀容从树后扑了出来,将她狠狠撞向一旁。
旁边就是那个陡坡,千钧一发之际,千灯回身闪避,趔趄止住身形,没有让自己像鸣鹫一样滚落。
然而就在她脚踏在草丛中稳住身形之时,忽觉脚上一阵剧痛袭来,有一排尖锐物已经刺穿了她的靴子。
她抱住旁边树干,勉强稳住身形,抬眼看见蓝秀容已扶起冯翊,两人向着林中逃窜,消失了踪迹。
顾不上他们,千灯忍痛握紧手中利刃,俯身看了看脚上。
树下是一个竹制捕兽夹,此时尖锐的竹尖已经刺穿了她的靴子。
想来这是兵匪们在这边设下的,日常拿来捕捉些鸟兽食用,此时刚好让蓝秀容将她引到这里,借以逃脱。
她穿的靴子由小羊皮制成,轻薄柔软,一下子便被削尖的竹子扎破了,脚上鲜血渗出,滴滴落入草叶上。
千灯咬紧牙关,俯身将百炼刃插入咬住的兽夹中,想要将它撬开。可她身体痛得颤抖,弯腰的角度也根本使不上力,艰难试了好几次依旧无济于事。
耳听得林中传来轻微的悉索脚步声,她以为是蓝秀容去而复返,忍痛靠在树上,警觉地望向声音来处。
伟岸凛冽的身影出现在山林之中,稀薄的日光从树冠缝隙间投下,金丝般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如同一个从天而降的奇迹。
千灯松了一口气,胸臆间涌上温热:“凌天水……”
仿佛上天的安排,每次她身陷险境、或者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出现,帮她化解一切紧张不安。

只需一眼,凌天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抓住那捕兽夹左右一分,兽夹被硬生生掰断,将她的脚吐了出来。
千灯小心翼翼地将脚踩在地上,稍一用力,便痛得直吸冷气。
看看她靴子上的血洞,凌天水拔出身旁的匕首,蹲下来将靴子迅速划开。
撕开已被血浸湿的白绫袜,她的脚底板上果然扎着粗糙的竹刺。
自小娇生惯养的她,足踝雪白纤细,纤长的足弓此时正绷得紧紧的,显然十分疼痛。
身处这般环境中,他亦无法帮她细细处理,只能先将显目的竹刺挑掉,然后重新给她套上破损的白绫袜和小皮靴。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面容低垂,浓长睫毛后那原本凌厉的目光此时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千灯只觉脸颊烫烫地烧了起来。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看向山崖下,低声说:“鸣鹫刚刚落下这边山崖了,要不要去找找?”
“我下去找他,你怎么办?”
千灯一时迟疑,只听凌天水又道:“他应该没事。我看过这边的地形图,附近没有特别高的坡地,下面地势也平缓,他身强体健,顶多受点轻伤。你既然说那对男女受伤了,那么鸣鹫不会吃亏。”
说着,见林密草深,抱着她显然不好行走,他便在她面前弯下腰,示意她上来:“沿途刻几个记号吧,待会儿让士兵们下去把他找回来。”
千灯迟疑了一下,但脚上的疼痛让她不能沾地,迟疑了一瞬,便默默地伏在了他的背上,抱住了他的脖颈。
凌天水背起她,一边在山林中寻路,一边问:“崔扶风呢?”
“金堂被蓝秀容刺伤了,他在救护。”
凌天水微皱眉头:“按理说他们逃不出来的,金堂不会在起火时冲进去救人了吧?”
“蓝秀容毕竟算是他婶娘,金堂怎能坐视她活活被烧死?”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背,千灯也放下了拘谨,疲惫地轻出一口气,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背上,“但是她上一刻刚被金堂所救,下一刻就反杀救命恩人,我着实没想到。本来我是同情她遭际的,可没想到她这般狠毒,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这也很正常,她在这般人生中捱了十年,日复一日,估计早已只剩了怨恨执念。”
他见识过无数险恶人心,对此轻描淡写,千灯也知道他早已熟视无睹。沉默了片刻,她垂下头,看到他衣摆上有几片喷溅的血迹。
“你身上怎么有血?受伤了?”
“是刚刚那个凶手的血,我追上去刺伤了他,可惜不熟悉地势,被他逃走了。”凌天水瞥了染血的下摆一眼,轻描淡写道,“还好这片树林不大,我搜寻时听到你的声音了,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办?”
千灯轻轻扬起唇角,贴在他的背上,低声说:“不怕,你回去没看到我,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的。”
伟岸坚实的身板顿了顿,沉默地继续背着她往前走去。
密林阴暗,其间还潜伏着不可测的凶手,但因为靠在他的背上,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千灯只觉宁静祥和,什么也不必担心。
“凌天水,你觉得……破庙中这一场凶杀,是不是很熟悉?”
凌天水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并未答话。
“从窗口射进来、割开咽喉然后射入墙对面的利刃……和当初杀害福伯时,一模一样。”千灯低声喃喃着,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响,“而收留乱军的‘恩公’,又恰好就是我后院的某一个郎君、当初在庄子上的某一个人。”
“知晓这些兵匪藏身处的人,自然就是那个人。”
见凌天水肯定自己的想法,千灯便又道:“所以他必须要及时阻止我们逼问兵匪们,免得自己的行踪泄露,当初的罪行暴露。”
凌天水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后院剩下的郎君可不多了,觉得……会是谁?”
“今日没来的薛昔阳和孟兰溪、纪麟游,应该嫌疑最大。”
可孟兰溪与薛昔阳,这两人一个是国子监学子,一个是太乐丞,一个临水调香、一个钻研乐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窗外发射利刃准确杀人的凶手。
剩下有机会作案又擅武的人,唯有纪麟游。
凌天水没有回答,显然以他对纪麟游的印象,不愿肯定。
千灯也不相信,再想了想,有些迟疑:“不过,当时我们都没看见窗外的人,那么,从窗口角度射进来的,会不会……窗内的人也有可能呢?”
毕竟,鸣鹫和金堂都背窗而坐。在众人专心聆听当年事情时,从他们那个角度,或许也可以偷偷发射一片利刃,置人于死地。
而坐在门边的凌天水、崔扶风和她,则肯定无法让武器拐弯,在杀害山羊胡后再拐个那么大的弧度射到墙角。
再想了想,千灯又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可如果下手的是当时庙中的人,他又如何在外面放火、如何将你引入山林中呢?”
凌天水没说话,只稳稳地背着她向前,任由她陷入思索。
“想不通,这事透着古怪……”千灯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他要阻止冯翊说出后面的内容呢?鸣鹫表哥与那女子之死,难道还有内情吗……”
“这倒简单,他们一群人被逐出军队,军中必定留有详细卷宗,回去查一查即可。”凌天水终于开了口,淡淡道,“大概是两人死了之后,姚皋涂他们将财物劫掠一空,结果在出手财物时,因为是回纥贵族之物而被追究,军中因此查出了他们之前那些杀人越货的罪行,于是领头的姚皋涂被军法处置,其他从犯被逐出军队,就此了结吧。”
这推断很合理,千灯点头:“嗯,大概如此。”
至于和兵匪们勾结的那个“恩公”——或许冯翊逃跑了也算好事,以后总有找出他的机会。
“说起来,他们提到了当时的黄沙谷之战,凌郎君,你应当也知道那场……”
她想提及马校尉所说的事情,冷不防下方道路崎岖,凌天水的身形微微一晃,她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脸颊缩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箍得那么牢,两人贴得那么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凌天水的呼吸声纠缠萦绕。
肌肤的温度助长了这种敏感的氛围,让她心跳急剧,不可自抑。
她忽然想起,在凌天水刚入王府时,在孟兰溪所住的猗兰馆中,他们曾有过的暧昧纠缠。
将温烫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她闭上眼竭力想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却感觉到了他肩膀微僵,背肌也在绷紧之中。
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凌天水这样的人,也会泄露紧张无措的模样,也会无法用那一贯的冷冽隐藏住心思。
原来他和她一样,心里都深藏着那一夜的碰触,不曾忘却。
这发现让她的心口涌起莫名的甜蜜愉悦,忘却了替父祖的旧部兴师问罪,贴在他耳边轻声唤他:“凌天水……”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回到我们刚见面时,你还会那么冷酷无情地把我扔水里、把我打晕吗?”

凌天水垂眼看着脚下的路,没有回答。
只是,他的耳根似乎更加温热了一些,脚步也没有之前那么平稳了。
虽然没有得到他的回答,但她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她也没有等待他,只愉快地贴在他的脊背上,声音轻快又柔软:“不许想东想西,认真看路哦。”
他下意识收紧了托着她双腿的手,默不作声。
因为,他确实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的东西。
在猗兰馆那片黑沉暗夜里,她迷失了神智,紧抱着他不肯放开。
她将面容埋在他的胸前,气息萦绕在他的脖颈与颊畔。她呢喃流泪,在他身上寻找索求属于她亲人的气息——
那些混乱的纠缠、无法躲避的接触、心口让他心烦意乱的震颤,当时现在一模一样,只是如今他再狠不下心弃下她。
——事实上,也许现在更需要沉入水中镇定冷静的人并不是她,而应该是他才对。
前方斜阳穿透树林而来,显然已是密林边缘。
而他并未加快脚步,她也并未雀跃。
他觉得背着她再多走一会儿也未尝不好;她也觉得,被他背着再走一会儿也未必不好。
“县主……”他终究抑制不住心口那难言的蠢动,声音喑哑低沉,“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中迷药之后的所有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
仿佛一层薄而透的窗户纸被突然戳破,林间叶隙,一道明亮的光照入了他们的眼中,让千灯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因为他身上与父祖一般的凛冽整肃的气息,窘迫的声息有些短促:“对啊……其实我记得,骗你的。”
这慌乱又强自镇定的模样,伴着她紧贴着他的咚咚急促心跳声,让他恍惚想起,背上这个少女,才刚满十七岁而已。
只是她背负着太多沉重的东西,于是含着泪、咬着牙,逼着自己撑起整个昌化王府,成为府中所有人的顶梁柱,不肯也无法露出这一面。
交织的复杂情绪,让他低喃般又低唤了她一声:“县主……”
“这里没有别人,或许……也不需要叫我县主。”事到如今,反正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她也不再掩饰。
她从背后拥着他的肩,莫名的情绪让她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感伤:“好久好久没人叫我名字了,那我允许你……在没人的时候,可以叫一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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