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枝语气迟疑询问:“主子,可是在愁小梨小姐的事?”
公主皱着双眉,听到这话,又睁开眼,看着陪自己多年的嬷嬷。
慢慢的,双眼泛红,声音颤抖,哽咽道:“嬷嬷,我无法接受啊。”
“我的宝贝女儿是被那样的人所害,还有了孩子。”
“我还是无法释怀和接受。”
“可那孩子却是婉柔的血脉。”
“却偏偏又有一半是那畜生的血脉。”
“我见着她,就忍不住想起我的女儿,忍不住想起她遭遇的一切。”
“我无法去爱她,去面对她,接受她。就算她是婉柔的女儿。”
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呜呜——呜呜——”
公主趴在嬷嬷身上哭的伤心欲绝。
嬷嬷心疼自己的主子,自己从小陪着锦荣长公主长大,一起也将近六十年了。她们俩,是主仆,也像姐妹。
一辈子都快过去了,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主子更重要。
而婉柔郡主才是主子的女儿,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至于那小梨小姐。
“公主,既然如此,就不要相见了。”
松枝轻轻拍着公主后背,安抚着她,口吻委婉地说出了这话。
虽然知道说起这事公主会痛苦,但是不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时间久了,会出问题的。
公主抬头,泪眼朦胧,无措地看着松枝,“可,可她是婉柔的孩子啊。”
哭得累了的锦荣公主睡着了,梦里她好像见到了十六岁前,没有伤了头变得不正常的婉柔。
“娘亲,我好喜欢你喔。”
“我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最美的娘亲。”
“婉儿要永远陪着娘亲。”
“娘亲,我陪你去吧。”
“娘亲……娘亲……”
梦里,自己的宝贝女儿,她跟自己撒着娇,一如当初。
醒来的公主决定了!
年底除夕夜的宫宴上,锦荣公主已提前跟皇帝哥哥请了旨,当晚赐封了刘小梨为郡主。
只说是合眼缘,看着亲切,像自己的孙女一般。
并将自己后来给女儿置办的所有东西,为了迎接女儿回来,每年置办的东西,都给了小梨。
如此这般,也是因为她得女儿婉柔。
可终究啊,她内心有个疙瘩,无法直视小梨的存在。
此后余生,甚少相见。
不过后来,她倒是对和她女儿相似得酉时宁多关怀了几分,在酉时宁大婚时,还给了丰厚的添妆。
再说被锦荣公主安排人透露消息后,知道实情得刘大刀,冷静得可怕。
不过他还是忍耐着,派了属下,回去仔细调查了一番。
“将军!”来人跪地。
“讲。”
刘大刀抬眸盯着底下跪着得人。其实他知道,消息肯定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想给她一个机会。
那人咬牙,垂下眼帘,说了实情:“属下按您吩咐得调查了一番。”
头更低了些,严肃肯定说道:“全部属实。”
“呵呵!!!”
刘大刀笑出了声。
他嘴角带着一丝阴冷得笑容,双眸微眯,瞳孔似有血色一闪而过。
无人看到得袖子里,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好样的!”
“有种!”
在家得小桃本来心情不错,饮茶赏景。前两天得一局,是她赢了。
刘大刀纳得那几个女人,就算联起手来又怎么样,还不是输了。
看着儿子得俊颜,想到了周福,心中泛起丝丝涟漪,周大哥,不知他最近可好?
看着自己得儿子,带着笑意得眸子更是得意。抬起下巴,高傲地环视着将军府,眼里又是恨又是得意猖狂,内心疯狂呐喊:
“刘大刀啊刘大刀,你心理变态,不愿生孩子。呵呵,也正好你不愿。”
再瞥了眼一旁的刘福瑞,笑得肆意,小桃眼里更是痛快:
“你看我多体贴啊,就送你一孩子。”
“你有再多的女人又如何,我的瑞儿就是唯一的血脉。”
“反正瑞儿长这么大,你也不曾关心过。来皇城这么久,你都不曾关怀一二。”
“这诺大地将军府,以后就是我儿得。”
想着想着,小桃表情变得悚然,抓紧自己的衣袖,好似就能遮住身体的“伤痕累累”。
“那变态,折磨人的手段比之几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希望,他突然没了,这样我瑞儿才好接手将军府,我也不再被折磨。”
想入非非的刘小桃,完全没有注意到,转角阴影处盯着她不知多久的刘大刀。
刘大刀歪头,黑眸深处带着幽暗的嗜血癫狂。诡异般的是,他眉眼嘴角带笑。
忽视他眼神,那笑意还有丝温暖,像极了小桃当初重生回来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温柔。
可惜,小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看到。等她知道时,已经被刘大刀关进偏僻的柴房。
“刘大刀,你什么意思?”
“你有毛病啊?”
“你抓我进来干什么,我又不是犯人?”
“我和那几个女人的事,你至于绑我?”
“你放开我,我要去看瑞儿。”
“你赶紧松开啊!”
“你一动不动坐在那干什么?”
“啊——,你赶紧松开啊。”
“刘大刀!!”
......
小桃还不知的是,自己做出的事已被刘大刀知道,从被抓进来绑住就不停的叫喊怒吼。
她和儿子在一块,悠闲赏景。不明白刘大刀为何突然出现,不由分说就将自己抓来。
她一路挣扎嚎叫,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位置的偏僻和寂静。
刘大刀就坐在一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这个女人。这个自己当初娶的妻子。
听着她肆意的叫嚣,嘴角的笑意更盛。
叫嚣许久嗓子干哑的小桃,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刘大刀的不同寻常。
安静下来,抬眸看向刘大刀,撞进对方幽暗犀利邪恶的眼眸里,瞬间惊骇慌张。
“咚~咚~咚~”
小桃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胸口,声音清晰到一下一下听的分明。
忍住不受控制打抖的腿脚,故作沉稳,看着刘大刀柔声道:
“大,大刀哥,你,你把我绑这干吗?”
“你,你快松开我,好不好?”
她越说,刘大刀嘴角笑意越大,小桃的说话声就越来越小。
而后,开始了长达三年的非人般折磨。
届时,小桃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无能,生不如死的绝望。”
有道是:为时已晚!
当初奋不顾身一心一意想要嫁的人,从未想过会后悔的小桃,流下悔恨的泪水。
那刘福瑞的下场,无人知晓。
将军府的大门里也只传出,府上小公子失踪的消息。
而远在边境莲华村镇上的周家酒楼,一夜之间,也没了。
府衙的人来来往往查了几年,最终也成了悬案。
三年时间,一晃而过。
东平国国历七十八年冬,当今圣上驾崩。
举国哀丧。
惠黎和时安时宁缩在温暖的室内。
时安在读书习字,时宁在看着感兴趣的书籍,惠黎盯着窗外飞舞落下的白雪。
来这个世界好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经历这般冷的冬季。
惠黎像只猫冬的崽子,蜷缩舒服地躺着,发呆看着窗外。
想到近段时日以来,夫君酉瀚文都是早出晚归,神色焦急而疲惫。
惠黎清楚,这个冬季后,东平国会开始新一轮的“海晏河清”。
而这一年的冬天,东平国死了很多很多人。
上位者的对弈,底层人的地狱。
说不清道不明到底是死于寒冬,还是死于太子和二皇子的两派斗争下。
世人不清楚。
史书的记载,也是由胜利者书写!
然,事情终究有落下帷幕的那一天。
酉瀚文站于皇长孙元承一派,太子的人马成功斗败二皇子及其它几个皇子的势力。
两个月后,举国大庆,原太子上位,坐稳龙椅。
元承,也由原来的皇长孙成为新一任的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原二皇子,被以“结党营私,谋权篡位”的罪名革去皇子身份,永久囚禁。
二皇子府,被抄家流放。所有人,无人幸免。
而站队依附于二皇子一派的人,下场可就没那么“好”了。
赵大将军一家,满门抄斩。三族全部流放发配。
赵将军的跟前红人,刘大刀一家,却只是被流放北边寒冷地。
有人说没被抄斩,是因为他的姻亲,也就是现在的三品吏部尚书酉瀚文,跟太子求了情。
实际上呢,惠黎并没有跟酉瀚文说过什么,酉瀚文也没跟太子求情。
实际上,锦荣公主干的。
她一辈子都活在对女儿的悔恨中,而那些伤害过她女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死,多容易。
活着,才能偿还。
没人关心流放的队伍里多加进来的两个人,也没人太关注村里不见的两个人。
莲花村里,还是如多年前般,安静淳朴。
一个月前,刘大力和张氏本来还在骂骂咧咧怨恨不已。那两个死丫头,都飞黄腾达了,就不管生身养育的父母了。都是狼心狗肺不孝之人。
他们整日在村里说着女儿女婿的不孝不仁不义,然后有一日,华贵的马车上了门。
正骂骂咧咧埋怨的张氏和刘大力住了嘴,看着停在门前的华丽车马,四眼睁圆。
“你们是什么人?”
刘大力随后反应过来,站直身子昂起头,双手搭在身后,出声询问。给自己内心打气,自己可是当朝官员的岳父,就该如此做派。
“是呀,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张氏也底气不足道。
张氏想不通这些人是什么情况。自从小梨那死丫头和酉家一家子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
他们每年也只是寄些银两给族里,用以开办学堂,请夫子,修路等花用。哦,居然还给刘氏族里几家寄礼品钱财,那几家如今都成村里大户了。
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连刘大刀也是一走了之再不回来。
还有自己的宝贝女儿小桃,自己疼宠她多年,她去了皇城享福都不带着自己。三年多来,更是没有一个消息。都是忘恩负义的贱人。
想着想着,张氏就咬牙切齿,恨不得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一人一个巴掌,狠狠教训一番。
张氏在内心不断的怨恨时,被来人的说话声打断了思绪,只听得对方说:
“老爷,夫人,属下几人是将军和夫人派来,接你们去皇城。”
为首得一人礼貌道。内心却在腹诽,是来接你们去皇城得,可却不是什么将军和夫人派来得。
“你说谁?”张氏惊呼,不敢置信。
刘大力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得可能是自己得女儿和女婿,也就是小桃和刘大刀。
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说得将军和夫人,可是我的女儿女婿,刘大刀和刘小桃?”
“你,你快说,是不是桃儿和大刀?”
那人嘴角带笑点头,“是他们。”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我的桃儿不会丢下我不管。”
张氏兴奋得有些疯癫。
她就说嘛,自己宠爱长大得女儿怎么会不管自己呢?怎么可能呢。
桃儿她这么久才来接自己,定是有什么难处。
刘大刀不管发疯得妻子,也是忽然大笑起来,痛痛快快得笑了很久。
来接的几个人,站在一旁任他们两人得意又痛快的狂笑。
激动的刘大力和张氏并没有注意到,那几人眼里带着的怜悯。
这几人正是当初锦荣公主派来查探消息时的几人,这次也是奉命过来假意接走他们。
刘大力和张氏夫妻二人,在村里好一通的炫耀,说他们的宝贝女儿小桃来接他们去皇城享福了。
而后他们只带了钱财银两,剩下的什么都没带,就赶忙跟着出发了。
多日后。
流放北部刘大刀一家的队伍里,多加进来了两个人。
正是刘大力和张氏。
两人不明白为什么接他们去皇城的人,将他们直接弄进了这群人里。
直到......
“桃,桃儿?”
张氏瞪大眼,眼眸颤动着,不敢置信看着前面活死人般,枯瘦如柴不像个人的人。
在自己跟前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她的桃儿。
张氏惊的捂住嘴,不由自主的泪如雨下,哆哆嗦嗦上前,伸出手,却不敢去触碰。
只见面前的人,满脸伤痕,一只眼,一只耳,胳膊和腿都是非正常弯曲着。
“桃儿?是你吗?”张氏声音颤抖着轻声问。
三年不见天日,日日被折磨求死不能的小桃。感觉这三年,长的就像一辈子似的,可是怎么都熬不到头。
初初听到娘亲的声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依旧死死地用另一只眼盯着刘大刀,那只眼里有着无边无际的恨意,惧怕和畅快。
转眸看过来,发现真的是自己的娘亲,小桃痛哭出声,似要发泄出所有的委屈。
“桃儿,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张氏一同痛哭,伸出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自己的女儿,怕弄痛她。
看着桃儿如今的模样,悲痛问:“桃儿,你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张氏如同失去神智般厉声大喊,“到底是谁?是谁伤的你?”
“娘,呜呜——呜呜呜——”
“呜呜——”
痛哭不已的小桃更是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瘆人模样,远处看着的刘大力吓得又后退了好几步,转过头不去看,又忍不住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是刘大刀,是他这个恶魔。”
小桃又瞪向另一旁带着枷锁被打断了腿的刘大刀。看着他的惨样,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刘大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桃眼里赤红,撕心裂肺癫狂吼叫狂笑。
“桃儿,桃儿?”张氏才发现自己地女儿精神不正常了。一会平静,一会疯癫。
刘大力听着那“人”得话语,错愕不已。
那“人”真的是小桃,她成这副模样是因为刘大刀?
看向一旁囚犯模样得刘大刀,刘大力走到跟前,疑问叫喊:“大刀?”
张氏看着女儿恨恨地盯着刘大刀,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得模样。
站起身两步作三步到刘大刀跟前,抓住他地衣领怒吼质问:
“刘大刀!”
“你个畜生!”
“你为什么要那般对我的桃儿?”
“为什么,为什么啊?”
刘大刀缓缓抬起头,受了刑,带着枷锁和脚链的他,就算曾经身为将军,也像被拔了牙齿绑住手脚的老虎,没有了战斗力可言。
“为什么?”
他冷酷的声音充斥着不解和无情。
“你的女儿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做了什么,我的桃儿能做什么。”张氏怒目如火。
“她嫁给你,守在村子里,等你十年。你们的孩子长到六岁也不见你来看望一次......”
说到这的张氏突然顿住,看向刘大刀,只见对方满眼嘲讽。
刘大力也知道这事,毕竟小桃带着孩子和他们一起生活了六年。而且事已至此,多说无用。
张氏怨恨痛心疾首辩解:“就算如此,你休了她也成啊,何必这般残忍伤害她至此啊?”
“她,该死!”
“背叛我,就会是这样得下场。”
刘大刀声音冷的像刀子,就算折磨对方三年,还是呲着牙愤怒不已。
“你,你简直是畜生。”张氏使劲捶打刘大刀,“你怎么能那么对待我得桃儿,啊。”
“呵呵呵,我该死?”
“那你呢,你一走就是十年。”小桃突然嘶吼。
“你答应的功成名就了,就接我去享福。”
“可十年了,你才派人接了我去皇城,却早已安置了满院的妾室。”
小桃眼中喷火,绝望又凄声怒喊着:
“我该死,那你这畜生更该死。”
“桃儿。”
张氏听着女儿的怒喊,清醒过来,赶紧又过去搀扶着她,轻揽在怀里。感受着女儿纤瘦如骨的身子,泪珠滚滚滚而下。
“我可怜的桃儿啊!”
“都怪娘,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就不该让你嫁给这个畜生。”
听着这话的小桃,忽然面孔狰狞。
是呀,她当初为什么就选择了刘大刀了呢?
“走走走,赶紧起身走。”负责押送的官差驱赶着流放的队伍。
刘大力见状,就要离开,却被旁边盯着的官差给抓住,带上了手铐和脚链,给张氏也带上了脚链。
两人惊喊求情,不明白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