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呢?”
在仁大迎新会结束后,林冕想着她还不知道贺新同有没有在学校住宿呢,干脆打电话问他, 要是还在仁大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
把这想法说给钟玉琪听时,却见她一脸的惊疑。
“小冕, 你不知道吗?贺新同他爸现在带着贺新同接触他公司的事务, 他休学了, 现在不在仁大。”
林冕是真不知道,就是昨天贺新同还和她打过电话, 她还把这事儿跟贺新同说了,提到仁大也没见那家伙在电话里表现出异样。
好像也不是, 他停顿了一会儿,但那时候她以为他在思索。
那既然如此, 他觉得自己还瞒得下去吗?
林冕打开手机转到贺新同,却没有拨通。
对上她们关心的眼神,林冕合上手机, 她不能让她的烦心事打扰了此刻开心的氛围。
她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和钟玉琪她们吃了一顿饭。
只是她心里还是装着这件事,等大家散伙回家时,林冕又按响了贺新同的号码。
这次接通了。
面对林冕的质问,电话那头的贺新同沉默了好久。
看贺新同一直不说话, 林冕却不想她们只剩下沉默。
“你就一点话也不想说吗?那我挂断了好吧。”
“别……”
终于,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响动。
林冕听见什么东西掉下来, 紧接着是贺新同短促的抽气声。
他知道林冕是一个很直接的人,她说的挂断可能是真的失去耐心了。
可贺新同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不是林冕认真说的,而是想要他说出实话, 即便贺新同还是不开口,她也会等的。
“我知道今天再怎么也瞒不过你了,可我还是希望来得晚一点……我真不是故意想要瞒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
不知道怎么向你提起,我的压力,我的痛苦,我的一切。
贺新同只想在林冕的记忆里他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总逗林冕笑的贺新同,而不是现在这个毫无吸引力、痛苦的贺新同。
他自私想要林冕的目光能够更多停留在他身上,却不知道这样的时光能延长到多久,就像现在,这个泡沫一下就被戳碎了。
听着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林冕愣了下。
过了变声期后,他的声音变得低沉,当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林冕耳边响起时,她才恍恍惚惚原来贺新同已经长大了。
她总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却忘记朋友也长大了,再也不是原来那副样子。
“没关系,没关系的,小贺。”
她的声音是那样温和,近乎到一种温柔的程度。
“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只是我不想做最后一个知道你事的人。无论快乐、痛苦,有关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这下轮到贺新同呆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电话那头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林冕。
她知道她说的这些代表什么吗?
她是想把他当作责任吗?当做她生命里必须担负起的责任吗?
他何德何能啊。
回过神时,贺新同再也不能压抑自己,泪流满面。
“我不会隐瞒你了,我保证。”
在他的哭声中,林冕知道了一切。
她的叹息声穿过听筒,一根根线缠绕住贺新同,明明是紧到让人感到窒息的存在,却让贺新同觉得很舒服,像是林冕隔着电话跨过时空拥抱他。
“那你告诉我,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还想要继续吗?”
比起隐瞒,林冕更关注的,是贺新同的感受。
“我现在更理解爸爸了,也为自己的幼稚感到羞愧。就像现在,明明你比我小,解决问题的那个人却是你。我不会逃的,我也想变得更成熟,追上你的脚步,而不是永远是你挡在我面前。我也想保护你,小冕。”
所以,他不会放手的,即便是死乞白赖,即便林冕会厌倦他,他也不会放手的,这是他十二岁时就定下来的承诺。
他离不开林冕的,这辈子。
听着对方抛下了犹豫,变得果断而坚定,林冕轻笑,“我不会等你,所以你要努力啊。”
那句话是那样轻飘飘,却是那样有力量。
他的内心变得比海浪还汹涌,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敲起鼓点。
滚烫的热意不受控制地自脖颈处迅速窜起,瞬间占领了贺新同的耳朵。
后面聊了些什么,怎么挂断电话的,贺新同迷迷糊糊记不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贺新同猛地往后一缩,撞在椅子后背上,他抬起手臂遮住脸。
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暴露在外的嘴角扯起的弧度越来越高。
什么啊,什么啊,她居然有考虑把他放进她的未来里。
这让人怎么可能拒绝得了?
笑了好一会儿,贺新同才正色继续处理文件,他要加倍努力才行,林冕的脚步可不是那样好追上的,但他不会放弃的。
有了主人的小狗会紧紧叼着骨头跟上主人的步伐的。
“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小冕看起来很开心呢。”
今天是陈晓秋来接林冕的,林冕最近没有什么卡丁车比赛,她也跟着待在国内。
对上车内后视镜里那双带着调侃的眼睛,林冕轻哼一声。
“今天可发生了不少事,不过都算是好事。”
这场追逐战,她可不会放水的。
“伊万,你这次可不要骄傲自得,我看了名单,你不一定能拿下这次比赛的冠军。”
阿列克谢叫住侄子,他这次来阿美莉卡也是为了侄子这次比赛的顺利,这一次伊万的事基本都由他亲力亲为,就是为了亲眼见证他没做到的事由他侄子实现。
“阿列克谢叔叔,我可是不是你,你没拿到的Clib的冠军我会拿下的。”
伊万一脸自信,高高的颧骨和挺直的鼻子打下阴影,长期生长于冬季的冰蓝色眼睛清澈而深邃。
他一直是一个自信的小伙子,阿列克谢想,他不也是因此格外欣赏伊万吗?但现在,不是以前那种可以随便对付的情况了。
就像他当年遇到劲敌安娜,他没将那个女孩放在眼里,结果他奖杯的位置永远缺少了Clib那座金光闪闪、代表年轻钢琴家荣耀的奖杯。
虽然,家里奖杯位置上补上了安娜那座,可那终究不是自己的。
这个遗憾阿列克谢真的很想要伊万弥补上。
“别担心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安娜婶婶那样厉害。”
伊万摆摆手,他可不觉得他会遇上他阿列克谢叔叔那样的情况,噢,倒霉的阿列克谢叔叔,不仅输了比赛,还娶了打败他的暴躁的安娜婶婶,真是一个倒霉到了极致的男人。
“砰砰砰”
这是什么声音?
阿列克谢一动不动,可仔细看,他的瞳孔在剧烈震动。
舞台上那个穿着蓝白色纱裙让人一下想起了华国青花瓷的女孩,却以一种与年龄全然不符的技术把控着钢琴,把控着全场。
这首天真却略带忧伤的曲子,犹如深山处潺潺流下的小溪,不知会流向何方。
明明脆弱到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伤害到它,可当情绪稍稍推进,音色变得温暖而明亮,强大、震撼的生命力扑面而来,那些脆弱易碎不过是听众的幻想,对生命的高歌才是她想要表达的。
究竟是什么样的灵魂才能发出这样深沉、浩瀚的回答呢?
伊万微微弯曲手指,想要说什么,却被胸腔里堵住的东西阻止。
他不由自主一步步走向前,直到被工作人员拦下来,他才恍惚发觉自己太靠前了。
一种前所未有、剧烈而纯粹的情感洪流在他胸口奔涌,伊万努力看着台上的女孩,明明东方人的长相他一向是记不住的,可这个女孩她脸上的每一处都深深印进他的脑海中,清晰明了。
“伊万别看了,你得好好准备。”
阿列克谢拍醒了伊万,他回望叔叔时都是一副出神的样子,但眼泪比他的嘴更会表达,滴落在阿列克谢的掌心上。
“叔叔……我输了”
他喃喃道。
“还没有比呢,一切都没定,不要说丧气话。”
嘴上这样说着,阿列克谢却已经提前知道答案了。
一切是那样巧合,那年他也是在后台,不知天高地厚想要看对手笑话,但最后得到的也是像伊万这样失魂落魄。
这就是宿命吗?
属于他们家男人的诅咒。
在愚蠢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具有天赋的钢琴家时,就会遭到当头一棒。
不,这不是诅咒,这分明是祝福。
不至于让自己完全变成大傻子的祝福。
虽然是遗憾,但阿列克谢无时无刻不在感谢这个时刻,他爱上安娜这一刻,他拥有了上帝对他的恩赐。
伊万垂下眼帘,没有仍由阿列克谢拉着退后,“我想听到最后。”
这样的愿望让阿列克谢动容,他放下侄子的手,陪着他一起倾听这道敲响在伊万生命中的祝福。
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才能更好的成长。
可听着那惊人的琴音,阿列克谢的心揪紧。
这样的程度……伊万真的能迈出去吗?
如果当年安娜是这样的天赋,阿列克谢不能保证自己可以走得出来。
全场掌声响起那刻,伊万一言不发退后。
他怕她退场时看到他,他一点也不想她看到他。
她是宇宙中心,而他不过是一颗再渺小不过的行星。
这样的他,出现在她面前,多丢脸啊。
一无所知的林冕直到拿下Clib青少年组的冠军,也不知道她有一位对手因为目睹了她的比赛选择退赛,也就不知道她特别欣赏的钢琴家安娜的丈夫阿列克谢也来现场这件事。
所以在收到安娜发来的祝贺电子邮件时,林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她特别欣赏的钢琴家怎么会知道她。
”知道你也很正常吧,西方媒体现在都在预测你会不会拿下三大赛事青少年组的冠军,成为第一个大满贯呢?她说不定想收你当学生。“
李知远倒是有点警惕心,他知道安娜的丈夫收了自己的侄子当学生,而安娜倒没有什么学生,他怕安娜现在想来摘取胜利果实。
“不,那倒没有,她只是写她很欣赏我,有机会会来看我现场而已。”
在这短暂的解释中,林冕没说安娜用词多么夸张,她看起来是真的很欣赏她。
李知远冷哼一声,转念又想到林冕的确是那样优秀,会被别人惦记也正常。而且这样优秀的人现在可是他的学生。
“那我们就一鼓作气,拿下第一个大满贯,叫那些人看看,第一个拿到大满贯的可是华国人。”
林冕笑着点头,“会拿到的。”
李知远笑了,他就喜欢林冕这一点,想拿冠军的人如果畏畏缩缩、说些努力就好的话可是拿不到的,冠军就要有冠军的底气。
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学生的确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
她在05年实现了她的承诺,成功集齐了钢琴界最有含金量的三大赛事青少年组的冠军奖杯,成为西方媒体口中“创造奇迹”的华国女孩,让李知远也跟着被媒体追寻,想要得到他如何教出这样一名学生的秘诀,体会到了林冕拿星月杯冠军时她的围棋老师王长风一样的幸福烦恼。
虽然应对这些人让李知远有一些疲惫,但他是真的高兴,也是真的骄傲。
他的学生,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啊。
可沉浸在幸福中李知远不知道,这幸福是这样短暂。
05年该升组的夏季,林冕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李知远打遍了电话,包括和林冕最亲近的林梅,也只是说她也不知道她女儿去哪里了。
这怎么可能呢?!
她还未成年啊,她的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过是搪塞罢了。
可是,为什么会找不到林冕呢?
不止是李知远,还有很多很多人,都联系不上林冕。
一时之间,“消失的天才少女”闹得沸沸扬扬,但很快又被什么压下去。
就好像,没有一个叫做林冕的天才曾经出现过。
“学长,该您上台了。”
刚进学生会的大一新生崇拜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作为今年仁大的优秀毕业生代表,他的优秀毋庸置疑。
连他们这些才进校没多久的学生都听过他的名字, 去年那场经济危机这位学长算得上力挽狂澜, 不仅稳住了贺家, 还让贺家更上一层楼。
不过这也离不开国家的支持,谁也没想到去年华国能拿出新型芯片, 斩断了阿美莉卡的垄断。
但这也是贺新同果断的判断力和敏锐的感知让他得以顺利渡过经济危机,可不是什么人站到他的位置上都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贺新同淡淡应道, 他已经被贺郎训练得喜怒不形于色,需要别人来不断揣测他。
贺朗这些年算不上揠苗助长, 因为贺新同真的成为了贺家新的大树。
他轻揉眉头,等会儿毕业典礼结束以后,他还要回公司开会, 新一季度的计划还有问题, 需要重新调整。
接过话筒,他的步伐并不急促,每一步都沉稳地落在台阶上,台下细微的交谈声像潮水般渐渐退去,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道身影。
台上的人穿着合身的深灰色西装,肩线平整没有丝毫皱褶, 腰身收得恰到好处,形成完美的倒三角比例。
他的右手自然地垂在身侧,仔细看,能看到那只手除了腕表外还有一个平安扣用红线系着。
低沉而清晰的声音随着话筒传遍整个会场, 那双墨黑色的眼睛是那样沉稳。
明明不比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大多少,可他却看起来已然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结束演讲时,他微微点头致意,那张明明是笑着的俊逸面容却又是那样疏离冷漠。
那一刻,会场寂静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就在贺新同下台时,眼角处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贺新同猛地转头,旁人总算能从那张脸上看到其他表情了。
他近乎慌忙走向人群中,在惊呼中做出完全不符合他平时会做的行为。
他总是那样可靠,从“小贺总”到“贺总”,随着人们对他越发尊敬,他代表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可是,他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慌张、急促,在人群中不断慌乱环视。
这不是、这也不是……
直到确定自己看过每一个人,都不是自己想找的那个人,贺新同才停下来,恢复冷静。
他重新回到台上为刚才的事道歉,顺便宣布从下一届开始,贺氏集团会成立“贺氏助学奖学金”,帮助更多仁大贫困学生。
在讨论声中,贺新同这次体面走下台,回到公司。
他沮丧靠在椅子上,一时之间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所以还是他的幻想吗?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贺新同发出轻蔑的笑,他究竟还在期待什么。
四年了,那个说不要让她成为最后一个知情的人,现在轮到他成为最后一个知情的人了吗?
这是她的报复吗?
就算是报复,四年也太长了吧。
长到他终于意识到少年时那些不知所谓的幻想,那些幼稚到可笑的想法与在意,全都在说——
他爱她。
在内心的小世界里,贺新同将自己卷缩起来。
今天不理智的行为他后面还要想办法善后,他不能表现出一丝软弱。
自然界里,即便是强大如狮子这样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在露出软弱时也会被成群的鬣狗追着咬。
盯着他的目光太多了,他真的很累,可是这样露出疲倦的样子也是不允许的。
贺新同收起杂念,在秘书李一帆进来前整理好一切,包括那颗躁动难受的心脏。
在李一帆汇报完今天的安排后,贺新同算了算时间,说道:“再加一项,会议结束后我要去林家。”
李一帆愣了下,这不才月中吗?往常去林家不都是月末才去的吗?
不过老板说的话对他这样的打工人来说跟圣旨也没什么区别,自然不会表露什么疑虑。
只是这次会议商讨的时间超出了贺新同原定的时间,等会议结束时,天色已经黑了。
李一帆小心翼翼走到老板身边,“今天还需要去林家吗?”
贺新同闭上眼睛,缓慢揉着鼻梁。
在离林家还有一段距离时,贺新同叫停。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打车回家。”
司机还想说什么时,贺新同轻轻叹息,笑着说:“回去吧,家里人还等着你呢。”
这句话一出,司机也说不出拒绝了,为贺新同工作是很好,薪资待遇都是同行里最好的,就是常常要加班,他女儿上次还说老是看不到他很想他。
想到这儿,司机心里一片柔软,谢过贺新同后他调转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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