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它第六十七次接近百合小姐失败,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回来小木屋了。”
梅拉认为可怜的塞拉斯一定是彻底受到打击, 从此一蹶不振了。
作为主人, 以及和塞拉斯住在同一屋檐下多年,也算是感情深厚的同居者的莱克斯,难道不应该关怀一下它吗?
“如果这两天它按时回来吃晚餐,吃完又飞走也算没回来过的话。”莱克斯面无表情地补充。
这也是他丝毫不像梅拉一样担心塞拉斯的原因。
莱克斯觉得,塞拉斯这两天之所以躲在外头不愿意回来,大概是因为觉得太丢脸的缘故。
以及担心遭到梅拉光明正大的嘲笑。
干脆躲在外头,还能趁机卖惨。
只不过饭还是要吃的。
一到平时享用晚餐的时间, 塞拉斯便会准时飞回来, 对着碗里新鲜出炉的食物大快朵颐,吃得喷香。
而吃完晚餐,再当着梅拉与莱克斯的面飞走,也许是它试图维持自尊的最后的倔强。
莱克斯想, 大概过不了多久,塞拉斯就会恢复元气,精神抖擞地重新露面。
更何况,“这次的打击其实对塞拉斯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呢?至少能够帮助它认清现实,不再试图追求永远不会回应它的对象。”
莱克斯从理智的角度分析到。
“听起来,你是觉得塞拉斯应该放弃这段感情吗?”梅拉问。
“在被心上人拒绝后,仍要继续纠缠的行为实在不属于一名贵族应有的风度。”每当莱克斯不想要回答某个问题的时候,他就会搬出格外冠冕堂皇的说辞。
莱克斯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想法,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能就这么向梅拉坦白。
若有若无的第六感在提醒着他,务必要谨慎开口。
有时候梅拉心情好,倒也随便莱克斯就这么糊弄过去,但现在,梅拉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谁要听你说这些,你只要说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行了。”
莱克斯:“……”
“我是这么想的没错。”莱克斯承认了。
“倘若换做是我,我是绝对不会像塞拉斯一样坚持追求一个屡屡拒绝自己的人的。”
在莱克斯看来,塞拉斯早该放弃了。
世人往往喜欢把这种不必要的执着称之为浪漫,许多传世的诗篇中,也有不少专门歌颂坚持就能获得真爱的故事。
然而骄傲如莱克斯,从来不屑于捧上一颗真心,任所谓的心上人三番五次地弃如敝履。
他宁可收回这份爱,也绝不要沦落到摇尾乞怜的地步。
“总觉得一旦你哪一天被心上人拒绝了,一定会做出比塞拉斯还要不可理喻的事情。”梅拉幽幽地道。
“不过,”不等莱克斯反驳,梅拉又道,“反正那也是你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了。”
毕竟这座黑暗森林里除了梅拉之外,暂时也没有别的女人了。
哪像在王宫里,永远有身份高贵的贵族小姐穿着华丽的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容,出现在莱克斯的视线之中,羞答答地喊他一声——
“王子殿下。”
梅拉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心——”莱克斯眼疾手快地伸手,拉了梅拉一把,否则她差点就要整个人以蹲着的姿势往后栽去。
这下梅拉倒是站了起来,只不过却是直接扑到了莱克斯的怀里,嗅到了他身上干净的皂香。
十七岁的少年,距离成年的日子不再遥遥无期,甚至早已近在眼前,所以衣服包裹下的身躯自然是成熟的、覆盖着柔韧而富有弹性的肌肉。
甚至让梅拉撞得鼻子有些疼。
同样,莱克斯的鼻尖也充斥着属于梅拉的气息,草药的味道裹挟着女性独有的温暖馨香,以至于他竟然有一瞬的失神。
“莱克斯,”梅拉忽然喊他的名字,“我们是不是又该拜托杜克瓦托买肥皂了?”
梅拉非常严肃地道。
毕竟以梅拉日常粗心的程度,裙子上总是难免沾上大小不一的深渍,如果没有肥皂的话,是绝对洗不干净这些渍点的。
“……上个月买的那块肥皂是快用完了。”
莱克斯回过神,松开了梅拉。
本来他正打算过几天和梅拉说这事,既然现在她主动提及,倒是省去了莱克斯提醒的功夫。
只不过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哪怕梅拉看起来并不在意,莱克斯还是忍不住把话题转回塞拉斯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心底不该有的情绪。
“……说起来,就算塞拉斯得偿所愿,这段感情应该也不会长久的吧?”
见梅拉看过来,莱克斯补充道,“毕竟它不可能和塞拉斯交流,不是吗?”
这也是之前莱克斯说,那位百合小姐不可能会回应塞拉斯的原因。
塞拉斯是奇迹,是世上唯一一只能说话的乌鸦,它能有来有往地和梅拉与莱克斯交流,就证明它有不输于一般人的智慧。
而百合小姐,却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白鸽,它听不懂塞拉斯嘴里说的是什么,它发出的咕咕声也无法被塞拉斯所理解。
因此,莱克斯认为塞拉斯的这段感情完全是它一只鸟的一厢情愿。
这样就更不应该继续下去了。
否则当塞拉斯终有一天意识到,它永远无法与恋人心意相通,受到的打击只会比现在更大。
“按照你的说法,塞拉斯如果需要找一个能够交流的恋人,那它大概只能喜欢人类了吧。可是,”梅拉轻轻地抚平因为刚才的动作所导致裙子上出现的褶皱,“会有人能接受自己和一只乌鸦相爱吗?”
闻言,莱克斯沉默了。
他突然意识到,塞拉斯在这个世上其实是孤独的。
在其他鸟的眼中,塞拉斯说着和人类一样古怪的语言;但是在人类的眼中,塞拉斯只是一只过分聪明的鸟而已。
那么,梅拉呢?
她又何尝不是孤独的。
和其他生下来就注定了身份的女巫不同,梅拉曾在人群中生活了十几年,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然而,因为后来成为了女巫,又不幸暴露了身份,她不得不带着塞拉斯离群索居。
假如当初莱克斯没有选择闯入黑暗森林,那么梅拉是不是还要带着塞拉斯,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样,除了偶尔造访的杜克瓦托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说话的人的日子。
想到这,莱克斯忍不住去观察梅拉的眼睛,试图窥探她藏在那片绿色湖泊下的真实的内心。
梅拉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夜深人静的时刻,她偶尔也会感到寂寞吗?
“嗯?你在看什么?”
注意到莱克斯的视线,梅拉好奇地凑上来,和莱克斯近距离地对视。
反倒是莱克斯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怎么了?不是你想要看我的眼睛吗?我主动凑上来,你怎么还往后退呀?”梅拉笑吟吟地反问,眼里是明晃晃的戏谑。
她就是故意在逗弄莱克斯呢。
见状,哪怕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莱克斯还是忍不住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我已经十七岁了,”他强调到,“你是不是还觉得我是当年那个孩子?”
否则怎么会觉得不需要和他保持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应有的距离?
“我知道啊,”梅拉语调轻松,打量的眼神飞快地扫过莱克斯的喉结,不断往下,“假如没到十七岁的话,应该也不会有这么一具漂亮的身材吧?”
“我刚才有好好地感受到喔,是非常结实的肌/肉,看来这些年的锻炼没有白费。”
梅拉用带着调侃的口吻强调道。
然后莱克斯的耳朵就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变得通红起来。
“梅拉!”
莱克斯难得带着些许怒意喊了梅拉的名字。
梅拉歪头,一幅完全不担心莱克斯会拿她怎么样的态度。
见到她这副模样,莱克斯心中的怒意真的盖过了羞意。
“梅拉!”
这回喊话的是匆匆忙忙飞回来的塞拉斯。
它的出现打断了空气中若有若无浮动的粉色气息。
塞拉斯忽略掉莱克斯的存在,一股脑地往梅拉的怀里扑去。
“塞拉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翅膀上又掉了不少的羽毛?难道说,你又和哪只鸟打架去了?”
梅拉吃惊地打量着怀里的塞拉斯。
只见它虽然身上带着伤,脑袋却昂得高高的,一派神气得不得了的样子。
“哼哼。”塞拉斯高兴地哼哼了两声。
“你猜的没错,我是和别的鸟打架去了,但我这回可是有原因的。”
和上次偷窥别的乌鸦小夫妻被揍可不一样。
“这一次,我是为了救百合小姐才挺身而出的!”
塞拉斯兴高采烈地抛下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
“啊?”
塞拉斯的话引得梅拉与莱克斯面面相觑,一时间脑袋上顶了两个问号。
在第六十七次的接近失败后, 塞拉斯确实动过放弃的念头。
没办法,远远地看到从树枝上被惊起的白色身影,以及它仓惶地回头,似乎身后有恶徒在追的样子, 塞拉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就像梅拉曾不小心打碎的玻璃杯, 砸到地上,碎成了千千万万大小不一的碎片, 锐利的棱角泛着刺痛眼睛的冷光。
塞拉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拖着蔫耷耷的身躯, 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里。
不过, 为着那不可言说的自尊心, 塞拉斯选择先在外头呆几天,除了饭点,绝不回到小木屋。
果然, 在塞拉斯刻意的卖惨之下, 梅拉开始心疼它了。
为了挽留塞拉斯用完晚餐后在小木屋多待片刻,梅拉甚至主动端着一盘莱克斯刚切好的甜杏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它,“塞拉斯,快来尝尝这个杏子,味道可甜了。”
“真的?快让我尝——”塞拉斯下意识地眼前一亮,挪动爪子往前走了两步, 好在下一秒, 它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不应该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没心没肺才对。
于是,塞拉斯的动作一顿,赶紧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摆摆翅膀,谢绝了梅拉的好意,“算了,我现在没心情吃这个,唉……这杏子的颜色可真漂亮,像极了我当初曾为百合小姐摘过的那束野花……”
“来,张嘴。”
梅拉亲手用小叉子叉了一块杏子递到塞拉斯的嘴边。
塞拉斯毫不犹豫地张嘴吃了下去,生怕慢了一秒,梅拉就把手收了回去。
它嚼嚼嚼。
嗯,梅拉说的没错,这杏子可真甜啊。
塞拉斯的嘴里分泌出口水,望着盘子里的黄澄澄,眼巴巴的还想再来一块。
梅拉忍着笑,满足了它的愿望。
一旁正把洗碗布晾起来的莱克斯顺势投来一瞥,这就不装了,破功可真快,也就是梅拉不想戳穿它,否则按照塞拉斯那点演技压根不够看的。
吃了小半盘杏子后,塞拉斯感觉胃里鼓鼓的,饱胀感简直快要顶到喉咙口,于是忍痛拒绝了梅拉继续递来的果脯。
“我该走了。”它说。
接着一振翅膀,扑向了窗外。
看起来走得毫不留恋。
等到深夜时分,小木屋的灯光暗了下去,估摸着梅拉和莱克斯大概已经睡着了之后,塞拉斯才鬼鬼祟祟地飞了回来,落到了小木屋的屋顶上。
这里有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它所喜爱的亮晶晶小东西的巢。
只不过以前塞拉斯更喜欢和梅拉待在一起,宁可站在屋子里的栖杆上睡觉,这个巢也就顺理成章地空置了下来。
不过,现在么,塞拉斯虽然要装出一幅伤心的模样,但如果真的要让它独自睡在外头,随时提防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和到处乱飞的小虫子,半夜还要被不知道哪些野兽弄出来的动静吵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此,塞拉斯正好重新把这个巢捡起来使用,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窝进去,闭上了眼睛。
等到朝阳在地平线上露面的那一刻,再不紧不慢地离开,避免让梅拉或是莱克斯发现。
然而,今天的太阳快完全升到头顶上时,塞拉斯才终于醒了过来。
它吓得扑扇了两下翅膀,往小木屋底下瞧了瞧,庆幸地发现一向习惯早起的莱克斯并不在,才着急忙慌地飞了起来。
小木屋里,站在窗前的莱克斯正好目睹了这一幕:“……”
他转身看了看同样因为睡了懒觉,这会儿还躺在摇椅上眼神迷蒙的梅拉,再一次感叹主人和宠物果然是长得越来越像的一对存在。
塞拉斯飞到一半,忽然被地上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吸引了视线。
它压低身体,落到地上一看,原来是一枚小小的纽扣。
塞拉斯认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纽扣,只觉得它看起来就像一粒贝壳一样,是乳白色的,还带着波浪似的弧度。
偶尔阳光侥幸地从繁茂的枝叶间隙透进来一缕,照在这枚纽扣的身上,便闪出了白色的冷光,难怪会吸引到塞拉斯的视线,乌鸦的天性如此,它们天然喜爱一切亮晶晶的东西。
奇怪,黑暗森林罕有人至,谁会掉了粒纽扣在这里?
塞拉斯歪了歪脑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此刻莱克斯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粒纽扣是八年前曾在王城十分流行的一种款式。
可惜,这里只有对此一窍不通的塞拉斯。
它满脑子都是不劳而获的窃喜。
既然掉在了地上,又恰巧被它所发现,那这粒纽扣理所当然就归它所有了。
塞拉斯兴高采烈地将纽扣叼起来。
本来它是打算将这粒纽扣直接带回去收藏起来的,只不过塞拉斯突然想到,尽管它已经打定主意要放弃追求百合小姐了,但还缺一份正儿八经的告别礼物。
梅拉买来的那些小说里写了,那些表白失败的男人为表风度,无一例外都会给女方再送点东西作为留念,有可能是一枚胸针,有可能是一条项链,总之哪怕是最落魄的男人,也要摘一束漂亮的野花送过去。
而塞拉斯自认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在告别这件事上,当然也要像人类一样做到尽善尽美。
正好,这个就很合适。
以后,只要百合小姐一看到这粒纽扣,就一定会想起它塞拉斯吧。塞拉斯美滋滋地想到。
两扇翅膀煽动的速度更是加快了几分,整只鸟几乎如同利箭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急速飞去。
然后,塞拉斯就撞见了令它那双黑豆眼都下意识瞪大了的一幕。
“竟然有一只可恶的乌鸦追在百合小姐的屁股后头,张开了嘴,只差一点点,它就要得逞了!”
提起这事,塞拉斯仍然是一副义愤填膺的口吻,翅膀都下意识地攥了起来。
梅拉还没来得及提醒它。
于是下一刻,“嘶嘶嘶,好疼,好疼!”
塞拉斯立刻换了副面孔,不仅疯狂地倒抽冷气,而且疼得几乎要在梅拉的膝盖上直接跳起来。
还好梅拉眼疾手快地把它按住了。
否则塞拉斯若是真的跳起来,现在该疯狂倒抽冷气的人就该变成梅拉了。
“所以,你冲上去英雄救美了。”
梅拉用的是肯定句。
不然塞拉斯身上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伤口。
其惨烈程度甚至有些地方能看到有粉色的皮肉隐隐约约地露出。
梅拉这下是真的心疼不已。
听到塞拉斯叫着“好疼”,立刻放松了制住它的力道,嘴里还哄到,“好了好了,你别动,让我快点给你裹上纱布,我保证,裹好了就不疼了。”
闻言,塞拉斯停下了闹腾,咬着牙安静下来。
而梅拉也说到做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给塞拉斯包扎好了,然后将它放到了桌子上。
爪子落到实处,塞拉斯哒哒哒地在桌面上来回走动,发现伤口确实不怎么痛了。
再加上一回生二回熟,有过一次经验后,塞拉斯竟然对这种被包起来的感觉适应良好,也不觉得身上的纱布碍事了。
不过,它也没忘了回答梅拉的问题。
准确地来说,是塞拉斯早就想好必须要大肆地宣扬自己的光辉事迹,让梅拉知道,它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强敌:
“没错!勇敢的塞拉斯看着那只比自己还大的臭乌鸦,依然选择了冲上去,撞开了它!然后塞拉斯就和那只可恶的乌鸦狠狠地打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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