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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拆而分化之,绕开废太子案的影响,单独给章家头上的谋反大罪翻案。”
叶宣筳拍案赞同。
最近朝野一片混乱。废太子一脉的两位庶人皇孙趁着登闻鼓响,也借机上书喊冤,意图为废太子翻案。
不怎么露面的诸位宗室王纷纷出面,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要求小天子立储、废太子一脉重入东宫的匪夷声音。
三公以“动摇国本”的名义,坚决反对章家翻案。附议者不少。
局面其实相当危急了。
“吕钟藏起的这封屋契书,是个极好的切入契点。”凌凤池道。
“藏于九条巷密仓的盔甲兵械从何而来,到底是何方准备的,是否为了助太子谋反逼宫,我们都无需追根究底。这些是废太子案的范畴。”
“我们要做的,是证明屋契书伪造,当年章家判罪的物证有误。章家并非九条巷密仓之主。”
只要能证实章家和九条巷密仓无关。满库仓的盔甲军械不是章家所有,物证存伪。
章家就能洗脱谋逆大罪。
凌凤池把泛黄而薄脆的几张屋契书重新交给叶宣筳手中:
“章家还有旁支族人在岭南。庆和十年八月十七当日,章家老家主身在何处,当日章家有何动向,问一问章家还活着的旁支,说不定会有人记得。”
叶宣筳精神一振,接过屋契书,领着大理寺丞起身便走。
“岭南那边别抱太大希望。”章晗玉坐在身后,浇下一盆冷水。
“旁支族人早分家出去,和阿父都不住在一处,他们知道什么?知道的人都去地下陪阿父了……”
她的提醒压根没起作用,叶宣筳风风火火地出了牢房。
远远抛下一句:“只要有一丝线索未断,能往下挖一寸,就往下挖!”
章晗玉失笑。
“之前有一阵叶二郎整天半死不活的。最近倒是活蹦乱跳,精神好得很。”
凌凤池瞥来一眼。
“之前哪个整天挖坑让他往坑里跳?”
叶宣筳生性疏阔,不喜政斗谋算,觉得入大理寺无甚意思,一年审不了几个案子,和人争斗空耗光阴。
“今年开春那阵,他被你折腾得不轻。和我抱怨了几次,险些辞官。”
章晗玉仰头似笑非笑地:“现在办起章家的案子,从早到晚在故纸堆里挖出一脸灰,天南地北四处跑,他觉得不空耗光阴了?这不是劳碌命吗?下次我再找几个惊天大案给他。”
话音未落,头发被揉了一把。“嘴上饶饶人。”
章晗玉抿嘴笑了下。
雪中送炭,大恩不言谢。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她心里记着。
日升月落,整个十月倏忽而过。
十一月初,京城落下第一场雪。

细雪从头顶小窗飘进牢房,章晗玉掂住一片雪花惊奇地打量,雪花很快融化在指尖。
她身上裹一件温暖厚实的银鼠大氅,借着明亮天光写杂文散记。
朝中争论的情况,凌凤池不肯细说,但显然不乐观。
他每晚过来探监,有时用饭吃着吃着便陷入思忖,以至于筷子停在半空。
章晗玉以筷子轻轻地敲击提醒,他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继续无事般闲谈。
和她闲聊起,城外满山枫叶都红了。整个山头云蒸霞蔚,极为壮美。
清川公主十月出降,场面浩大。京城万人空巷,争相目睹盛况。
珺娘过年就要十八了,京城几家大姓流露出结亲的口风。家里开始替珺娘相看适婚儿郎。
珺娘看似温婉少言,心里极有主意,相看四家,回绝四家。三叔父愁得很。珺娘自己倒不急。
“我们两个成婚的年纪,成了珺娘嘴里活生生的先例。不止堵得三叔父无话可说,还被她写进家书,送去巴蜀郡,堵她父母的催婚。”
想起这些家事,凌凤池微微地笑了下。
珺娘信中说,长兄年二十八婚娶,长嫂年二十三婚嫁。
她自己年方十七而已。何须着急?
再相看个三五年,总够挑到合适的儿郎。
一个笑着说,一个笑着听。章晗玉边听边打量对面端正稳坐的郎君。
清瘦了。
嘴上说着极轻松的家事,眉眼间沉郁之色遮掩不住。
章晗玉这些日子清净无事,时常想起小郎。
小郎年幼时藏身的乡县,其实也在京城附近,离她和傅母的落脚处并不很远。
她身边跟着傅母,小郎身边跟着两名仆妇。都是母亲的忠心陪嫁。
各自隐姓埋名,假做寡妇带着孩儿过活。两边大人偶尔借着入京赶集的名义远远地见一面,知道安好便离开。
从章家获罪到小郎急病亡故,差不多三年的时间,他们姐弟只隔着百来里,却一次都未相见过。
章晗玉自己手里有权的那两年,曾经暗中打探过一阵,还真被她寻到了当年看顾小郎、后来逃走的仆妇,从仆妇嘴里掏出多年前的细节。
小郎六岁时发了一场急病,高烧不退,临去前一声接一声地喊娘,又迷迷糊糊喊阿姐。
从白天烧到夜里,一声声地喊,喊到这仆妇受不住了,想连夜奔去百里之外的县乡寻找傅母,把小郎的阿姐带来见一面。
被另一名仆妇死活拦住不放。
担心双生姐弟见面,被乡邻看在眼里起疑心,两边都露了行迹。
小郎又不是头一回生病高烧,兴许到了第二天早晨,烧就退了呢。
小郎高烧到第三天,没熬过去。
劝阻她不让出门寻人的第二名仆妇自杀身亡。
三口人只剩下一个,最后遗下这仆妇浑浑噩噩地安葬了大小两具尸身,奔逃去南方,远远地离开伤心地。
“想方设法寻到了人,她却宁死不肯再回来。”
“问她小郎安葬在何处,那仆妇自己都记不清楚,只说,密云乡、和泰村,北面小山头上起了个坟包,没有立碑。她当年买棺木花去了所有的钱,没钱立碑。她削了块木板,立下‘小郎之墓’。”
章晗玉想起这段,摇摇头。
密云乡,和泰村,就在京畿地界几十里外。她跑了不下五趟。
和泰村北面连绵不绝一片小山头。年代久远,谁还记得哪处葬了个小坟包,哪处坟包上曾经立起不起眼的木板。
当时她自己顶着小郎的身份,不敢大张旗鼓寻访。小郎的墓始终没寻到。
“如果说有遗憾,没能亲自去小郎墓前上一注香,算一桩心头憾事。”
章晗玉带些怀念神色,嘱托面前专注倾听的郎君:“替我寻一寻?”
凌凤池颔首应下,“我尽力去寻。”
“不早了,休息罢。”他把章晗玉今日写下的两篇杂文收入袖中,起身告辞。
如果章家不能成功翻案,敲响登闻鼓的章晗玉必然获罪。
最轻的惩处也是流放边陲,今生再难回京。
葬在京畿乡县的小郎之墓,距离她长大的落脚地只有百里路程,却始终不能寻获,不能在墓前拜会小郎一面……
或许会成为另一桩终身抱憾的憾事,在她心里牵挂一辈子。
凌凤池临走前提起了傅母。
“你家傅母病了。”
章晗玉倒吃了一惊。
傅母身体强健,除了早些年头饿得太厉害,饿晕了几回,向来疾病不生,快五十的年纪还能挥动木棍追打她和惊春。
“怎么突然病了?天冷冻着了?”
凌凤池沉吟道:“或许是心病。”
自从章晗玉决然告辞离去,敲响登闻鼓,替章家翻案,傅母始终坚信不疑的一些念头被动摇了。
关于阿婵之死,大理寺官员反复找傅母问话。傅母起先还不肯提。
叶宣筳问一次骂一次。
“你女儿被杀死在眼前,身为人母,躲藏在箱柜里,坐视女儿死去,怕死是人之常情,无人怪你!但你哪来的老脸,把人命归罪去小主人身上?都过去了?过去个屁!你对得起自己女儿吗。”
叶宣筳把旧档记录扔在傅母面前。
“看清楚了,杀人者贪财冒功,蓄意谋害!割了你女儿的头,假做章家小郎报上去求赏!”
凌凤池也寻傅母简短地交谈过一次。
他并不像章晗玉对傅母始终怀有复杂的纠葛情分。
言辞精准剖心。
“你确实尽心抚养长大了小主人。这也是你多年自傲、引以为荣的根本。但你自小苦苦催逼于她,令她承受幼童本不该承受的重压。其中全为公心?你扪心自问,丝毫没有针对小主人早慧的恨意?”
“女儿枉死,归罪于不到四岁的小主人身上,让她替你背负了这条人命。不追究杀人者之罪,不替你女儿击鼓鸣冤。在照顾小主人的名义下,心安理得过到如今。你貌似勇壮,心藏胆怯。”
“晗玉挺身而出,敲响登闻鼓,替章家翻案,亦替你女儿鸣冤。想起自己多年苛待,你可会感到一点愧悔羞惭?”
傅母兀自嘴硬,嘴上毫不认错,坚持她这些年问心无愧。
但层层掩饰的防御心墙明显动摇崩裂。
没几天便病倒了。
“看在她把你抚养长大的份上,家里给她养着病。”凌凤池临去前道:
“若她能想通自己的过失,可留在章家养老。若她坚持昏昧,你们终生不见也无妨。”
章晗玉自己倒早早地想开了。
“傅母想得通是她的事。至于我这边,上回佛堂当面说得清楚,我已放下了。替我最后带句话给傅母。”
凌凤池停步倾听。
章晗玉悠悠地吐出八个字,“春秋添衣,早晚加饭。”
十一月中,节气大雪。
章家案件依旧胶着。
章晗玉日日裹着最暖和的一件紫貂大氅,狐皮护耳护膝严严实实穿戴着,喝热茶,写散记。
凌凤池人不在京城。他请了一旬长假,亲自奔赴密云乡,和泰村。
探访小郎之墓。
凌凤池离京的第六日,凌长泰快马赶回,拍着满身的雪粒子迈进牢房里,迎头抛下一句,“找到了!”
漫长的十几年过去,小郎坟包所在的小山头,早被人平了开垦新田。
小郎的棺木倒还有人记得。
木料太好太厚,乡野罕见的贵重小棺木,平坟的农户不知来头,怕是大户人家的孩儿,扒了棺木将来被人寻仇。
小郎的棺木被原封不动迁去了别处。
凌凤池花费几日功夫,走访遍整个村落,在乡人带领下,寻获了小郎棺木。
又买下当初那片小山头,立起一块石碑,把小郎的坟墓搬迁回原处,依旧葬在北面小山头。
山头无遮挡,小郎若有灵,可以时时远眺京城。
“阿郎派我来问主母,章家小郎的名讳是什么,好刻去石碑上。”
章晗玉一怔,失笑。
“小郎的名讳,是晗玉啊。”
凌长泰呆了呆。
脚步停在原地不动,迟疑片刻,瞅瞅面前的女郎。
章晗玉笑指自己,“我这名讳,原本就是借用了小郎的。”
章家出事时,才三四岁的小女郎,哪来的大名?她只有一个乳名。
章晗玉瞥过发呆的凌长泰,也怕他来来回回说不清楚,大雪天还得再跑一趟,提笔写下几行,边写边跟凌长泰道:
“小郎的名讳交还给小郎,叫你们阿郎刻去墓碑上。”
“至于我……真正属于我的,只有个乳名。”
若没有被问起,她自己都快忘了。
章晗玉提笔出了一会儿神,磨开冻墨,在纸张末尾一笔一划写下两个字:
【阿嘉】
信纸递了过去。
“交给你们阿郎。”
隆冬腊月悄然而至。大寒节气这天,京城漫天大雪。
快马奔去岭南、寻找章家旁支人证的大理寺官员,在漫长的两个月后,带回了惊人的物证。
“什么?!”章晗玉瞠目。
消息太过匪夷所思,震得她脑子嗡嗡的。
“旁支的远房大伯父手里握着证据??这么多年了,他在岭南怎么一个字不提?”
叶宣筳领着大理寺官吏快马奔波岭南取证,三千里长路,人瘦了一大圈,又在岭南晒黑了一圈。人瞧着精明强干多了。
一张嘴还是老样子。
“你家那个远房大伯父,又精明又怕死,怂人一个!”
京城许多年没有动静,章家远房大伯父宁可把证据带进棺材板,秘密吞进肚子里烂掉,嘴上一个字不提,生怕祸害了分支剩下的儿孙。
他自己独自牢牢守着秘密,连妻儿都不知情。
“头天听你在京城敲响了登闻鼓,这老儿还不肯说,一口咬死不知不知什么也不知。”
“隔天我亲自去问,细细地跟他说情势。凌相全力替你翻案,姚相力保你,大理寺已经寻到实证,九条巷密仓的屋契疑似作伪,翻案大有希望……”
“嘿,他一个字都不信,反反复复地追问,一样样地要我拿证据。”
叶宣筳花了七八天才说服了人,说得嘴皮子都裂了。
章家远房大伯父终于觉得章家翻案大有希望,儿孙不会被连累,这才肯奉上证据,哭天抢地喊起冤来。
“气得我把他家几个宝贝儿孙一人一脚,踢得满院乱爬。”

章家远房大伯父手里紧紧捏了二十年的实证,是一匣子旧书信。
章晗玉的父亲和这位远房大伯父是隔了房的堂兄弟,平日并不亲近,两房也不住在一处。
章家出事的前几天,章晗玉的父亲深夜突然拜访,送来这匣子旧书信,叮嘱他的远房堂兄收好。
这些都是他和各地好友平日来往唱和的诗文手书,其中记载了许多日常细节。
章家祸事将至,若被人构陷罪名,保住这些往来书信,或有希望从日常细节当中查出破绽,推翻章家被构陷的大罪。
远房大伯父连自己的发妻都没喊,当夜自己拿根针,取一堆旧衣裳,一针一线把整匣子旧书信缝去旧衣里。
后来章家果然获罪,嫡支无一幸免,旁支流放去岭南。远房大伯父裹着层层叠叠的旧衣裳上了路。
牢房里灯火点得亮如白昼。
叶宣筳把几十封旧书信按照年份,一张张地铺开。
庆和十年的往来书信有六封。
来自章家先父和同窗好友的来往信件。
幼年同窗读书的好友,当年人在东边的齐鲁地,任东海郡守。
书信里提起海景壮阔,和京城风貌大不同,盛情邀约章父前来他治下的东海郡游玩。
邀约游玩之事,连续几封书信都有提起。按照上下文推测,章父起先推拒,理由是父母尚在,家中新娶妻不久,膝下未有孩儿,不好远游。
后来同窗好友在书信里极力夸赞出海盛景,海上星辰日月壮阔。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吾今日出海,得见真貌也!”
拨动了章父心弦。
“看这处!”叶宣筳指着信纸中段,“章家老家主应下了好友邀约!这封好友书信里写道:‘得知吾友将至,不胜欣喜,扫席以待’。”
章晗玉呼吸都屏住一瞬,本能地扫过书信末尾。
落款日期……
庆和十年,六月二十八!
自京城去东边齐鲁地游玩,坐马车出行的话,来往一趟总要整个月。
书信写于六月底,七月送来京城阿父手中。收拾几日行囊,多半过了七月十五中元节再启程。八月初十当日,人极有可能不在京城!
章晗玉飞快地翻开下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里果然提起,“……泛舟海上,把臂畅游。头顶中秋月,脚踏千里风,不胜快哉!
饮酒大醉,尽兴而归,乐而忘返。今生当此夜,天地一闲人。”
落款日期……
庆和十年,八月二十!
【头顶中秋月,脚踏千里风】
凌凤池圈出这句至关重要的关键字眼,和章晗玉互视一眼。
“庆和十年八月,你阿父应该人在齐鲁地,东海郡。与他好友度过中秋。”
章晗玉只觉得一阵阵陌生的细微晕眩。
心脏急跳如鼓,手心不知不觉渗出细汗来。
多方人手苦苦搜寻的实证,终于跨越天涯海角,摆在眼前了。
她再开口时,却显出惊人的冷静。
“庆和十年,八月十五,我阿父在齐鲁海边,和好友出海赏月。
只要能证明八月十七当日,他人还在东海郡未归。
阿父不可能分身两处,八月十七当日不可能在京城签下九条巷密仓屋契。”
“——九条巷密仓屋契书,可证实作伪。”
凌凤池把摆满了小案的珍贵实证一一收入牛皮袋,交给大理寺丞。
“日夜轮班值守,以性命护住了。”
转头喊住摩拳擦掌准备动身的叶宣筳,“你留京,换个人去东海郡查证。”
叶宣筳瞪道:“凭什么不让我去?”
凌凤池给他的热茶里添了一把细竹叶,递过去。
苦茶静心。
把来回奔波五六千里的躁动之心压一压。
“京兆章氏家主自小在京城长大。他幼年同窗读书的好友,应该也是京城人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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