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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婚嫁手册(香草芋圆)


叶宣筳猛地醒悟。
外放去东海郡任郡守的这位章家好友,多半也是京城世家子出身,落叶归根,人或许就在京城本地!
叶宣筳领着大理寺丞一阵疾风般地走了。
章晗玉仰起头,和走回身侧的凌凤池对视良久。
“想不到……竟是这么个走势。”
峰回路转,她至今都觉得匪夷所思。
旁支大伯父居然留了一手,按捺二十年纹丝不动。
她越想越觉得惊险,惊险之余,又觉得哭笑不得。
“我那从未谋面的远房大伯父……他还真是又精又怂。章家怎会有这样的奇葩。”
裹着一身旧衣流放去岭南,静悄悄秘藏几十封往来旧信件,三千里流放路无人察觉,不可谓不精明。
害怕拖累了儿孙,一个字不说,身边妻儿一个不知,打算把兄弟临危托付的秘密烂在心里,带进棺材里,宁可不翻案也不冒险,就让一大家子在岭南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怂到了极点。
她这位远房大伯父今年也六十多了罢。
一阵后怕滚过脊梁,章晗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今年不敲登闻鼓,再等个十年八年,等到我这远房大伯父咽了气,把阿父托付的旧信件全装进旧衣裳带进棺材……”
“那时,你阿父苦心留下的证据无声无息地湮灭在岭南。翻案更加艰难。”
凌凤池站在牢房小窗边,对着窗外飘落的细雪,吐出一口胸中压抑多时的长气。
给章家翻案困难重重,前路百转千折。
岭南取证未回的这两个月,他顶着极大的压力,反复和朝中各方声音磋商,能压的压,能劝的劝,能拖的拖。
拖到今日,终于等到关键证物出现,面前几乎关闭的一线窄门霍然敞开,前方现出一条宽敞直道。
章家翻案有望。
细小的雪花一片片地飘落在章晗玉的发梢肩头,她浑然不觉,捧着热茶出神。凌凤池拍去她身上各处的雪花。
章晗玉回过神来,仰头冲他笑了笑。
“这下心真的定了。我刚刚都在想着,去阿弟的坟前上香祝祷的场景了。”
“那时我会对阿弟说……”她想了一会儿。
“这辈子终于做对了一件事。我这个做阿姐的,没有辜负他的好名字。”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凌凤池耐心地听。正好肩头雪花拍尽,又揉了揉她浓密的乌发。
“等待消磨志气。你做出了最好的抉择。”
————————
一旦找到突破口,案件便势如破竹。
邀约章家先父出海游玩的同窗友人,在章家出事当年受牵累罢了官。
之后兴许心灰意冷,终生再没有出仕。
大理寺寻到这家后人时,章家先父的同窗友人已过世多年,生前对章家避讳不提。后人甚至不知阿父曾经结识过一位姓章的好友。
但友人过世前遗留下一木箱旧物,告诫后人不许动。
保存至今。
大理寺开锁搜查旧物,果然在木箱里发现了章家先父写给友人的众多来往书信。
【中秋当夜,月升于海,星汉壮阔。
海上泛舟,与君把臂同游,醉卧逐流,仰观星辰,而知天地之浩渺,人小如微尘】
【生于天地数十载,弹指浮沉一轮回。天地为何生我?吾又以何物遗天地?思之慨然。
与君共勉励,当不负此身】
书信末尾,落下章家先父常用的花押和小印。
落款写道:
【庆和十年,八月十七。写于东海郡归途】
章晗玉出狱那日,是个京城冬日难得的晴天。
冬阳映照在头顶,满地积雪被清扫出一条长道。她身披厚实大氅,被女狱卒领着,从住了三个月的牢房里慢腾腾走出,穿过昏暗甬道,走去日光下。
凌凤池在大理寺狱门外等候着。
章晗玉刚踏出门来,迎面的阳光刺得眼睛剧痛,她本能地闭了下眼。
凌凤池道:“眼睛莫睁开。”
牢狱里住得太久,骤然见不得亮光。他提前准备好蒙眼的黑布,一层层地蒙上。
章晗玉眼前看不见,被凌凤池牵着手,继续往前几步,走入庭院的阳光下。
周围似乎站着许多人。
她听到许多的呼吸声,偶尔有踩过碎雪的摩擦声,却无人开口说话,安静的空气又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人来接我?”她偏了下头,问身侧的凌凤池。
凌凤池道:“有人。”
终究有个嗓音忍不住笑出声。
属于年轻儿郎的脚步声迎面奔来,停在面前。来人开口的第一个字,章晗玉就听出,来得是凌家小六郎春潇。
“长嫂!”凌春潇畅快地笑出声来,“从九月到腊月,三个月,九十个日日夜夜,终于等到你出来这一天了!”
更多的脚步声迎面奔来。第二个急促而细密的脚步声停在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她已经听出来人,笑着抬起手迎过去:“惜罗。”
惜罗像只大猫儿似的飞扑过来,笔直撞进怀里,又哭又笑,呜呜咽咽地泣不成声。
赶在惜罗的眼泪把她身上氅衣糊湿一片之前,她摸索着接过凌凤池递来的帕子,又把帕子递给惜罗擦脸。
越来越多的脚步围拢在她面前。一个个嗓音带着喜悦笑喊她。
她逐个分辨,挨个回应过去:
“三叔父、三叔母,珺娘,云娘,你们来了。多谢挂念送衣送食,我在牢中过得很好。”
“叶少卿也在?还有两位大理寺丞。这次有劳大理寺各位不计前嫌,替章家翻案,辛苦各位了。回去都把眼睛养一养,一个个跟兔子似的。”
“全恩,你也来了?今天宫里得空?我好好的,你赶紧回去。”
“姚相?多谢姚相拨冗探望。姚相在朝堂上替章家发声,先父在九泉之下定然含笑欣慰。”
姚相抚着三绺短须道:“你无需谢老夫。论起在朝堂上替章家发声,无人比得上你身侧的凌相。章晗玉,谢了一圈的人,怎么不听你谢他?”
章晗玉微微一怔,笑了起来。
抬手就要拆蒙眼黑布。
凌凤池挡住她的手,“不急。去马车上再摘下。当心伤着眼睛。”
章晗玉虽然不能视物,向着声线传来的方向转了下身,面对面站着,一本正经地道:
“晗玉身侧的这位凌相,章家翻案全程出力甚巨,当然要道谢的……等下上了车再说。”
凌凤池听她中途微妙地顿了顿,就猜出她想说又咽下去的那句应不是什么正经话。
当下和各方告辞,挽住秀气纤手,引着人往门外马车方向走。
等嘈杂人声落在身后,这才低声问:“刚才想说什么?”
章晗玉也放低了声音,悄悄问:“人都还跟着我们么?”
凌凤池道:“这里是大理寺地界,不能随意走动。”
大理寺官衙不容随意出入。章晗玉被凌凤池领去门外坐车,叶宣筳领着众人往另一个方向去。
“那我就放心了。”章晗玉被领着跨出门槛,不肯走了。
她转身张开双臂,翘起唇角:“牵什么手,来抱。”
“章家翻案全程,凌相出力甚巨。晗玉刚出牢狱,什么也没带出来,无以未报,只能以身相许,凌相喜欢车里还是回家?都随你。”
凌凤池:……
后方砰地一声响,不知踢到了什么,一个脚步声踉跄奔远了。
凌凤池沉默了片刻,道:“长泰跟着我们。”
章晗玉:“啊……我说玩笑话。车里当然不可能。”
跟随护卫的凌长泰被冷不丁入耳的虎狼之词吓得倒退出去十丈,人影都瞧不见了。
门外的马车倒是近在咫尺,章晗玉果然被抱上了车。
等凌长泰磨磨蹭蹭地从十几丈外走回来,厚实车帘布垂下,看不清里头的动静,也听不到里头的声响。
赶车的凌家护卫蹲在墙角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阿郎吩咐启程,诧异地问凌长泰,“头儿,还要等吗?”
凌长泰摆摆手,远远地蹲去另一边墙下。
阿郎跟主母久别重逢,没有吩咐,启什么程?等!
车里光线昏暗。四处都拉下厚重挡风的布帘子。
在近处看不清面容,只能感知到彼此浅而急促的呼吸。拥抱温暖,起初带着安抚的意味,渐渐越抱越紧,越来越热烈。
章晗玉闭着眼,蒙眼挡光的黑布至今还裹在脸上。唇角闪过濡湿水光,被亲得发不出声音,只泄露出本能的细碎声响,在狭窄车厢里回荡。
凌凤池在耳边低声询问:“回章家还是回凌家?”
“都可以。”
“随我?”
“随你。”
又等了好一会儿,马车还在原地。
章晗玉从急促的喘息中平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哪里都没去?”
“说了随我,”凌凤池一层层地摘下挡光黑布,抚过那双动人含情的眼睛。
“只愿长留此刻,此身不羡鸳鸯。”
叶宣筳远远地追来偏门时,凌家马车还在原地。
他长松了口气。
还好车没走,否则还得把人叫回来。
在凌长泰陡然瞪大的一双眼睛注视下,叶宣筳快步走近马车边,敲了敲车壁,一把将车帘子掀开,探头进去喊:“怀渊,你家合离的那位在车——?”
在车里。
借着泄露进去的天光,看得清清楚楚。
叶宣筳头一眼就撞见了不该看的场面,整个人都僵住,在原地化身成人形石头。
光天化日的……你们这对前夫前妻……压在车壁上亲得不知天地……
章晗玉背靠着车后壁,转过脸便正对着瞠目的叶二郎,眼风轻飘飘地瞥来一眼,又转过去了。
叶宣筳像块石头动弹不得,原地发起了愣,手里还掀着半截车帘子。
在他的瞠目直视里,车窗里伸出一只筋骨分明的男子修长的手,把掀开半截的车帘按住,往下拉。
叶宣筳被烫到似的缩手甩开帘子,转身冲出去十几步,正好冲到凌长泰面前。
他气不打一处来,往凌长泰旁边一蹲,指着马车。
“你也看到了!怀渊跟我同窗七年,他从前可不是这幅样子!光天化日的,车里……!车就停在大理寺门外头!”
凌长泰装作没听见。
主母跟阿郎在凌氏自家的车里,不管大白天干什么,总好过跟你叶二郎翻墙跑路。
凌长泰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小包竹叶子,递给叶宣筳。
“叶少卿,拿去泡个茶?”
叶宣筳:……
等车里旖旎渐渐止歇,章晗玉擦干净了唇上水光,若无其事地端正坐好。
凌凤池下了车。
车外传来问询:“寻我们何事?”
叶宣筳捧着新沏的竹叶茶蹲在墙角,嚼着苦竹叶子,苦得整个人六根清净,心如止水。
大理寺最近太忙,有件事他险些忘了提起,想起时便追出来。
“跟你车里那位提一句,阮惊春的案子判了。以自卫伤人致死罪,从轻判了戍边三年。”
“让车里那位出来,赶在今日见一面。过几日阮惊春要从军了。”

阮惊春被引出牢房,站在庭院天光下,和阿姐告别,和主家告别。
他这次自首投案,认罪认得干脆,没怎么受罪。对大理寺狱最大的嫌弃,还是无处洗澡。
对于即将到来的离别,阮惜罗红了眼眶。阮惊春自己倒不怎么在乎,甚至还带几分期待。
“不就是去边地当三年兵。论起刀枪棍棒功夫,我自认不输人。这辈子还没去过边地大漠,正好见识见识。”
惜罗忍泪道:“戍边三年,要二十二岁才能回来了。”
阮惊春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看情况。边地论战功,在那边混得好不一定回来。”
他在巴蜀替主家看过一阵府城铺子,算账算得脑瓜子疼。
跟一群账房掌柜的打交道清帐点货,他觉得还不如跟真刀真枪地砍脑袋。
他把心里想法当场说了,惜罗眼角挂着几滴要掉不掉的泪花,气得抬手一巴掌糊过去,“你还惦记着砍脑袋!”
章晗玉抽空叮嘱惊春:“边地重战功。西北塞外,西域诸国边塞,年年有征战,处处都有机会立功。但惊春,两句话你需记住了。”
“第一句,刀剑无眼,珍惜自身。家里有人等你回来。”
“第二句:拔刀向胡虏,莫要拔刀向百姓同袍。”
惊春停下跟阿姐的打闹,郑重应下,“记住了。”
临别在即,他也有几句叮嘱阿姐。
“过三年阿姐也二十二了。在京城找到合意的姐夫就嫁了罢。不想嫁人也不打紧,我的军饷按月寄回来,上战场多砍两个脑袋就够养活你了。”
惜罗呸一声,“就你个发配戍边的小兵,每月那丁点军饷,养活你自己就不错了,还想养活我?阿姐不靠你养活,自己留着钱喝烧酒暖暖身子罢。边地冬天冷得很。”
姐弟俩斗完了嘴,惊春问章晗玉:“主家,你到底回章家还是去凌家?给个准话。等我去了边地,寄家信到底往哪边寄?”
章晗玉失笑:“等安顿下来,我先给你寄家书罢。无需担心吃穿用度,都给你一并寄去。”
阮氏姐弟在身后依依惜别。
章晗玉裹着大氅走出几步,和凌凤池并肩出了大理寺,走近马车时,她忽地想起一件事:
“你才告了十日假?跟着又告假,不太好罢?”
凌凤池听到那句“告假”便猜出她想做什么。
“接近年底,朝中无大事。再告假个三四日无妨。你想去和泰村,看你阿弟的墓?”
章晗玉点头。
她和阿弟相隔只有百里,却自从幼年分离之后再没见过面。
如今章家成功翻案,她终于可以站在天光之下,亮堂堂地去见阿弟了。
密云乡,和泰村。
章家小郎长眠的小山头上,新立起一座黑底金字的石墓碑。
章晗玉在墓前放下香炉祭品,擦去四处浮灰,蹲在墓前仔细打量墓碑铭文。
头一眼便吃了一惊。
墓碑正面以古朴隶书写下一行大字:
【京兆章氏小郎之墓】
字迹看得熟悉,一看便是凌凤池亲笔题写的墓志。
但为何……
章晗玉抚摸着【小郎之墓】四个字,回身追问:“我托长泰转给你的信,没有收到么?我的名字,本是借小郎的——”
凌凤池收到了。
但他思虑再三,还是题写了小郎之墓。
有些事,他觉得,需得在章家小郎当面说个清楚为好。
香炉点燃,青烟缭绕小山头四周。
凌凤池和章晗玉并肩坐在小郎墓前,一边烧纸祭祀,沉着说起:“天地有灵。”
“天地有灵,自有回应。”
“晗玉这个名字,自幼年便跟随于你。许多人呼唤你,而你应答多年。天地有灵,这名字早已应了你。”
停了停,凌凤池侧过身,在线香青烟中注视身边的面庞。
有句话很久之前,他便想说了。
“你无需感觉亏欠。”
“晗玉,你以此身立于天地之间,为章家做得够多了。你并不亏欠章家任何人,包括小郎。小郎不会责怪你。章家没有任何人会责怪你。”
凌凤池示意她去看墓碑上铭刻的字迹。
“小郎在人世间短短走了一遭,他始终是章家小郎。
而你,是当之无愧的京兆章家女,章晗玉。”
两人对视片刻,章晗玉转过目光,缭绕青烟当中浮起微弱光亮。
微光闪动在眼角,终究没有泪滴下。
今天是姐弟重逢的好日子。哭什么哭。不能让阿弟看见二十三岁的阿姐还哭鼻子。
凌凤池又点起线香。章晗玉举香过额,祭拜阿弟。
小郎活在人世六年。
短短一生,姐弟缘浅,聚散终有时。
凌凤池以净布擦拭干净墓碑上的大字,起身道,“吉时到了。”
晌午吉时,宜动土,宜迁坟。
动铲起坟之前,凌凤池和章晗玉亲自动手,把墓碑周围的野草拔除干净。
两人动手清理坟墓时,章晗玉提起:“我从前在章家有个乳名的。写在书信里,你看到了?”
凌凤池道:“看到了。”
“不许喊那个名字。”
“为何?”
因为那乳名只有阿父和阿娘喊过。
阿弟淘气起来,有时候也会故意喊。
“他又喊不清楚,我就骂他……”章晗玉回想起遥远模糊的童年,耳边一声声的阿嘉,追着满院子跑的淘气阿弟……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那乳名会让她觉得,又重回了幼年。
“不许喊。”
吉时正,坟墓四周都清理干净。
点燃引路香,竖起招魂幡,章晗玉动铲挖开第一铲土。
小小棺木重见天日。
章晗玉在前方招魂引路,纸钱洒下山坡,一声声地呼唤回荡在山间。
“阿弟,随我来。阿姐带你回京了。”
招魂白幡引路,纸钱扬扬洒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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