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姨娘一愣:“那就好……这几日京都传开的,说北山出了乱子,不少武将身受重伤。”她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一时慌急,别见怪。”
葛春宜眨眨眼,笑着摇了摇头,表示理解,心中不由感慨尹姨娘对定远侯的在意。
尹姨娘这会儿好像才回了神,问道:“灵扬和灵恒姐弟俩怎么没回,世子伤势如何了?”
“他们半路便吵囔着饿了,甫一进城便同胡宝剑一同去了西市,有胡家大姑娘领着,我也实在没胃口,便先回来。”葛春宜面上有些无奈。
尹姨娘一听,露出愧色,连忙道:“你瞧我,拉着你说这么多,快回去好好歇歇吧。”
葛春宜没再说什么,抿唇一笑,朝她点点头,和银杏一起回临风院。
等出了正院,转出这边的月门,葛春宜才嘟囔着往银杏身上靠一点:“坐一整天的马车,腰酸背痛。”
银杏挺直了背,好让她靠得更瓷实,“热水都有,等会儿先泡澡,我帮您绞头发,再吃点清淡的小食,好好睡一觉。”
“还是你贴心。”葛春宜叹了一口气,“北山好玩,但还是家里好。”
银杏笑了下,偷偷觑她一眼。
“看我好几眼了,想说什么?”葛春宜捏了她的脸一下。
银杏噘嘴,还不是怕问不好引她伤心么,“方才您说世子受了伤,怎么样了?”
她问着,眼睛却在葛春宜身上来回观察,“您没事吧?”
葛春宜一笑:“我没事,且好着呢。世子的伤也没什么大碍,一开始瞧着有几分吓人,再养段时日应该就大好了。”
没事就好。银杏点点头,放下心来,没再说话。
在银杏面面俱全的伺候下,葛春宜放松且舒坦地躺在贵妃榻上,手边是凉丝丝的酥酪,雪球嘤嘤叫着攀在榻边,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她的手,不知是馋点心,还是更想让她摸。
小段日子没见,雪球好似又大了一圈,葛春宜笑眯眯地揉它的脑袋,它一边哼唧一边努着身子往上蹭,眼看着要爬上榻,被银杏一掌拍下来。
“不许闹,雪球,你看你爪子多脏,少夫人也真是,总惯着它。”
那是,葛春宜正稀罕着呢,捻着酥酪上的小果子喂它,立马就被热情地舔了一手的口水。
“……”葛春宜抬起的手僵住。
银杏扑哧笑了,转身去拿了湿帕子给她擦手。
“久别重逢”的热乎劲转瞬即逝,葛春宜不敢再让雪球舔到,揉了揉它的脑袋,“好了好了,知道你想我了。”
她把手边的酥酪碗递给银杏拿走,雪球立马就颠颠地跟过去。
“……真是个小馋狗。”葛春宜没好气,撇撇嘴,拿起扇子摇了摇,伴着外面蝉鸣阵阵,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间,葛春宜察觉脸上有些湿漉漉的,她脑子一紧,以为雪球跳到榻上在舔她,立马醒了神,“雪球!”
睁开眼却对上一双沉静的黑眸,挥出去的手也被人握住。
见她脸上有一瞬间的呆愣,裴徐林眼中染上笑意。
“睡傻了?”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躯和她一起挤在这张小小的贵妃榻上,贴得极近,说话间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挠得她脸上痒痒的。
“世子何时回的?”葛春宜一边问一边在脸上擦了擦,确实还有点湿意。裴徐林把榻上占得满满的,哪有什么雪球,又看他一脸好整以暇的笑,埋怨道:“世子还要学小狗舔人不成。”
什么舔人。
裴徐林眉峰微动,只消在心里略微一想便了然,没回应她的话,只继续低头在她柔嫩的脸颊上啄吻,细细密密,似乎要把吻印满。
“才回来,怎么在榻上睡了……你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你。”
葛春宜怕痒,想躲又躲不开,没忍住笑,“我怎么没瞧出‘不忍心’,那我是被谁闹醒的?”
裴徐林不答,埋头忙自己的,最后落在她唇上停下。
他垂目盯着她桃瓣似的唇,既不说话又无动作,葛春宜被他瞧得心里直打鼓,动也不敢动。
裴徐林察觉她想往后仰的动作,掌住她的后颈。
“你方才说学什么。”他凑过去,“这样?”
一道湿滑的触感在唇上掠过,葛春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接连不断的……
也没其他方式……就纯舔。
她脸颊晕红,一时想啐,才张嘴便被湿滑的东西钻了进去。裴徐林低笑,哪会放过这个机会,勾着她的一起。
葛春宜羞得不行,总觉得这会儿心跳得格外快,说不出来的酥麻在身上游走。
两人挨得这么近,裴徐林身上有点什么动作变化她都一清二楚,发觉越来越失控时,她狠了心在他舌尖轻咬一口,待他抽离,扭捏道:“……当心伤还没好。”
裴徐林有点无奈,她倒是清醒,这会儿了还惦记着这个。
又觉得这伤虽是自己当借口乞怜用,但也实在碍事。
他不肯动:“伤已好全了。”
葛春宜瞪他:“把自己当石人不成,哪会这么快。”
“真的……嘶。”
她上手轻轻戳了一下,他就吸气,吓得她连忙收手,“很痛吗……你瞧你就是在逞强。”
裴徐林温柔地看着她,声音也放轻了,唯恐将人吓走一般,“有一点”……你亲一亲就好了。”
“……”饶是知道他在逗自己,葛春宜也发作不起来,只感觉热浪一阵一阵地往脸上涌,咬了咬唇,顺从心意凑上去在他左臂伤口的位置吻了一下。
裴徐林感觉背后的每一节脊骨都好似舒展开,半眯着眼,手臂略一用力把人拖起来和自己视线平齐,腿上微微一动让她自行感受。
葛春宜说不出话,更想跑了。
眼看她又想把伤拿出来当借口,裴徐林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微叹,“春宜……你冷落我许多天了。”
葛春宜下意识就想反驳,可看他有些失落的神情,声音又低又哑在耳边蹭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灼烫的热息从耳垂滑到颈侧,从试探的轻啄到放纵的舔吻,裴徐林的喘息愈重,最后回到她唇边,“我不动左手,好不好?”
葛春宜哪里还说得了好还是不好,头埋在他颈窝闷闷地点了点。
“……不要在这里。”
裴徐林似乎没听到,葛春宜也没有心思再去提,只由着他来。
窄窄的一张贵妃榻无形之中让两人本就贴近的身体愈发近了,裴徐林也应了自己说的,单用一只手就足够,却少不了将葛春宜翻来覆去。
她羞急了,一把扯过他手上的细带,“我,我自己来……”抬眼瞧见男人黑沉沉的目光,手上不自觉有些抖。
裴徐林笑了笑,十足有耐心地看她一点点解完,姿态从容极了,眼神却像是等待进食的野兽。
“好了吗?”
“……”
葛春宜撇开头不去看他,却见地上映着他的影子,弓着背俯下身,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但很快她就没法分出神再想这些了。
浑身上下无法控制地绷得紧紧的,她捂着脸咬着唇,仍抑不住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哀鸣。
裴徐林深重地喘了一下,停下来,拿着她的手环在自己颈后,低头与她缠吻,轻柔地安抚。
缓了一会儿,他拂去她眼角一颗欲坠的泪珠,哑声问,“弄疼了?”
葛春宜心中羞恼,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顿了片刻,她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然后听到裴徐林低低的笑声。
原以为这便足够了,谁知他却一本正经地接连发问,声音平缓得像在与她讨论一件多么重要严肃的事。
“这样有没有好些,累吗?”裴徐林在她玲珑可爱的耳垂上吻了吻。
葛春宜忍无可忍地锤他两下,“我说累有用吗!”一张口她的声音也哑得不行。
他停下来,似乎在笑又似乎没有,“喝不喝水。”
“……嗯。”
葛春宜以为他会去倒茶给自己,谁料他单手拖在她臀下,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抱起来。
一时失重,吓得葛春宜四肢往他身上缠。
他一顿,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忍耐什么,缓了好一阵。
葛春宜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了,恨恨地骂他无赖,混球,登徒子。
细弱的哭吟直往裴徐林耳朵里钻,肩上也染上凉凉的湿意,他想笑,又怕把人更加惹急了。
“别怕,我们喝水。”
“……放我下去,我不喝了。”
葛春宜明明喉咙发干,只是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他的坏心眼,却听他含着笑意的声音,“你不是不想在这里吗,我们去床上。”
“……”
葛春宜回了他一个齿痕清晰的牙印。
第52章 续弦 “……若我早早身故,你会不会续……
葛春宜昏昏欲睡, 迷蒙着双眼,乏得连手指都不愿多动一下。
裴徐林自觉把人折腾狠了,来回次间用湿帕子给她擦拭身子, 再给彼此换一套干净的寝衣。
一整个过程, 抬手, 翻身,她便像个木偶人似的任他摆弄,裴徐林瞧她眼皮耷拉着,呆愣困倦的模样,不由轻笑, 俯身在她额上落下碎吻。
“都收拾好了, 快睡吧。”
懒散的神思勉强聚拢, 葛春宜抬起眼看他, 再往下移,男人赤裸着精练的上半身,手臂裹着的白纱布上, 透出一丝鲜艳的血色,她一瞥, 轻轻哼了声, 往床里侧滚了一圈。
裴徐林将落未落的吻被她躲开, 侧头也看了下,无奈一笑。
末了重新躺上去, 他也往里挪,把窝在最里边的人满满当当抱进怀里。
葛春宜没动,稍微调整了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拥过来,愈发催化了困意。
临了, 她还嘟囔着,“明日给你换药……”
裴徐林一眼不错地凝视着怀里的人,似梦呓一般,都会见周公了还不忘惦记这点事情,不由勾唇,心中柔软一片。
他收紧手臂,仿佛要把人嵌进身体里去,直到她不耐地咕哝一声,才略微松开,鼻尖在她发顶轻轻蹭,“……睡吧。”
葛春宜是被闹醒的。
颊边痒痒的,似羽毛般柔软的触感从耳根处缓缓往下蔓延,到下颌,脖颈,肩侧……
她疲困地连打几个哈欠,含着湿意的眼睛半睁,便瞧见埋在颈窝处的脑袋,发丝纠缠着带来阵阵刺痒,她不满地撇开头,“什么时辰了……”
男人追上来,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声音含笑:“不知,不过你的侍女辰时叫过一次门……”话音未落,他把欲要起身的葛春宜按在怀里,“着急作甚,若是仍觉乏困,便再歇会儿。”
葛春宜哪还睡得下,“起来,我瞧瞧你的伤,我记得又渗血了?”她把人拽起来,果不其然,“非要折腾……难道不疼吗?”
裴徐林笑而不语。
她被盯得脸热,避开他的视线,“世子若再管不住自己便去睡次间。”
裴徐林不置可否,没接这话,放在她腰间的手缓缓摩挲,“饿不饿,你先更衣,我去吩咐人备膳。”
葛春宜摇头,“不费事了,父亲难得在府上,待会儿午膳去正院一同用吧。”
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下床系好了袍子,她便眼巴巴地指了下另一头的圆桌,“要喝水。”
裴徐林倒杯茶,又直接拎着茶壶走过来,“不用,午膳我们自己院里准备,父亲今日有宴要赴,应当早出门了。”
葛春宜连灌三杯水,不甚明白地看过去。
裴徐林笑了笑,“昨日宫宴上有人劝父亲续弦,一来二去被皇上所闻,甚至皇后娘娘亲自做媒,今日宫中另设茶宴,邀父亲前去。”
茶宴是由头,实际是召裴静岳前去相看。
说到父亲要续弦的事,裴徐林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葛春宜却免不了忆起他的亡母,频频看了他几眼,顾忌着什么,但心里又实在好奇得不行。
他捏了捏她纠结的脸,“父亲要续弦与否,我为人子并不多置喙,如何决定都是他的事。”
葛春宜抿唇笑了笑:“娘娘介绍的谁呀?”
“似是周氏一旁系,皇后娘娘最小的一位族妹,年二十九。”
葛春宜算了算,“……那可比父亲小了十几岁呢,可曾婚配过?”
裴徐林:“据闻曾落嫁南边一世族,不过前一任夫婿缠绵病榻数年,未留下一儿半女,她便被周氏接回京都,寡居至今。”
葛春宜眨了眨眼,若父亲当真续弦娶了这位周氏女,再诞下子女,一家人其乐融融,那裴徐林兄弟妹三个又该是什么滋味。
她的心自然是偏的,不觉皱眉,嘴上说道:“每每瞧父亲忆起母亲时,很是伤时感怀,应当不会续弦才是。”
平时裴徐林对父亲的态度不冷不热,恭谨有余就显得不够亲近,这会儿面色依旧淡淡。
葛春宜抬起眼,直起身子与他对视,凑过去揽住他的脖子,狡黠地一笑,“话说……要是我早早身故,你会不会续弦?”
裴徐林脸色陡然一变,眉头微皱,唇角也绷紧,满眼写着“不赞同”,盯着她不说话。
葛春宜见势不妙,连忙讨饶:“我错了,随口说着玩的,便当我没说过可好。”
裴徐林幽幽地看了她片刻,像是在想要怎么教训她。
葛春宜讪笑着把人往外推推,“你快去吩咐备膳,清淡一些,在北山各种炙肉吃着可腻得慌。”
最后像是拿她没办法,裴徐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她臀上落下一掌,“再说这种话,就不会轻易放过你。”
被打的地方麻麻痒痒的,葛春宜自觉理亏,忍着羞耻没吭声,待他转身走出房间才自己伸手揉了揉。
葛春宜慢吞吞地穿衣系带,这时银杏敲门进来,便心安理得地交给她。
银杏熟练地服侍更衣,和她闲聊,想起晨时的小插曲道:“尹姨娘似乎有什么急事,莲心院的人来了好几次。”说着,一个错眼,她看见葛春宜前襟处半露出来的痕迹,打了个磕巴,连忙把衣领重新整理一遍。
“不过我都说少夫人回京时一路颠簸累极,将人先请回去了。”
葛春宜不解:“一早上找我好几次?可有说些什么?”
银杏:“没有,只说姨娘想见你。”
“那我去一趟吧。”她站起身,“世子在哪?”
“瞧着像是去书房了。”银杏跟她一起,“要不用了膳再去吧,世子刚特意催了小厨房。”
“还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葛春宜:“来得及,姨娘甚少有事寻我,还是先过去瞧瞧。”
葛春宜带着银杏走到莲心院,侍女领她在堂中坐下奉茶,很快尹姨娘从内室出来,步伐间不难看出些许匆促。
看到她时,尹姨娘放慢了脚步,依旧不疾不徐,歉意地笑,“可是惊扰你歇息了。”
葛春宜赧然:“姨娘别打趣我了,日上中天,要是还赖在房里才惹出笑话。”
随着尹姨娘在另一侧落座,葛春宜便隐约闻到一股略显古怪的气味,像是翻动陈旧典籍,类似陈墨混着烟尘的味道。
姨娘接过侍女递来的茶盏,抬手间一眼可见她袖上一块乌黑的墨渍,和几处不规则的破损,像是被火燎出的小洞。
“姨娘方才在写字?袖上染了些墨。”
尹姨娘一怔,低头把袖子掩好,“……让你见笑了,方才抄经时不慎蹭到。”
闻言,葛春宜便想起之前听她说,屋内特意设了一处隔间用来写字抄经,了然地点点头。
“姨娘寻我可有急事?”
尹姨娘顿了顿,低头抿口茶,似乎有些顾虑,最终将左右服侍的人都遣下去。
银杏看了葛春宜一眼,得她示意,也福身退下。
尹姨娘神色低落,几度张口。
葛春宜笑道:“姨娘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尹姨娘轻叹了口气,苦笑:“贸然寻你属实唐突,只不过此事我实在无处打听……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扯了扯嘴角,“你可知,侯爷……可是得宫中做媒,有意续弦了?”
葛春宜一听就愣了愣,她没想到是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平日姨娘对侯爷的顾念,又觉情有可原。
她点了点头,“嗯,我听世子说,宫宴上皇后娘娘有为父亲做媒之意,不过父亲尚未应承下来。”
尹姨娘掐紧手心:“那侯爷今日出门是……”
葛春宜有些发窘,宫里都要借茶宴做掩,她作为小辈更不好去公然谈论,只作不知,“这……父亲行迹世子不曾多说。”
“……也是。”尹姨娘像是有些猜测,失魂落魄地喃喃。
见状,葛春宜心中不忍,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这么多年姨娘虽陪在父亲身边,却只是空有名头,按裴徐林的说法,甚至于父亲留下她,还是看在她是亡妻所关照之人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