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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与人宜(轻黄)


郑蘅一听便斜眼扫他:“……喝成烂醉,唤你何用。奏章又该如何写,女儿的名声不要了?” 说着,她将手中写满了字的信纸塞进信封,“方才正给你舅母写信。”
葛文远自然也考虑到这些,只一时气上心头,恨不得能将人打一顿解气。
末了,又叹了口气,手上不停地摸着胡子。
葛春宜安抚了父亲几句,神采奕奕地在原地转个圈,她身体好着呢,极少生病。
郑蘅拉着女儿的手,走到正屋坐下,吩咐罗叶:“叶娘,厨房温的素馄饨取一碗来。”
她遣走院里其他仆从,和后面的葛文远对视一眼,同女儿直言:“今年你将满十八,按理说娘早该为你寻媒说亲,只是心中总念着你还小,多留几年也无妨。”
葛春宜立马明白了父亲母亲的意思,看着他们眼底散不开的愁绪,鼻尖微酸,却展颜笑道:“女儿都听爹娘的。”
她顿了一下,眨眨眼:“不若也像菡姐姐那般,招一赘婿,这样便能一直陪在爹娘身边。”
葛文远第一个吹胡子瞪眼:“胡闹!”
郑蘅点了点她的额头,怪她促狭:“菡姐儿是不得已……”
说一半,罗叶将馄饨送进来,她便止了话头,不再聊郑家的事。
碗沿温而不烫,葛春宜接过便吃起来。
又过了片刻,郑蘅才慢吞吞问道:“你自己……可有中意之人?”
葛春宜一时不料,呛咳了好几声,抬头去看爹娘,面色虽窘然但并不是玩笑话,不由好笑又无奈。
郑蘅出身荥阳郑氏一旁支,后远迁临州,与主家并无多少联系,即便如此,也是寻常富贵人家远不能比的。
当初她作为家中嫡女,与葛文远私下定情,已是出格,后来为了嫁给这个“没有家世门荫的寒酸书生”,还与家人扬言私奔出逃也非嫁不可。
最后气得郑蘅母亲虽被迫松口,成亲当天却不肯露面。此后关系更是十分僵硬,直到葛春宜去了临州后,才稍有缓和。
这些事,都是葛春宜在临州时听人所说。
她笑道:“阿娘多虑了,你和阿爹做主便是,女儿并无他念。”
郑蘅捏着信封的手摩挲了一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毕竟心里还顾忌着不知元松是否说亲,先去信问过,免得闹出乌龙一桩。
葛文远叫来小厮徐乐,吩咐他将信送去递铺。
葛春宜忙道:“正好我也有好几样物件要给菡姐姐,一起送去吧。银杏,到院里拿一下。”
银杏领命回西跨院。
一家人还未说几句话,屋外突然传来喧闹的声响。
不待询问,就有几个前院的侍女仆役直愣愣闯进院子,面上如出一辙的惊慌:“老、老爷,圣旨到了!”
葛文远手一顿,平日宝贵非常的胡须登时被他扯下来几根。
几个时辰前。
才至卯正,天际尚蒙蒙亮。裴徐林骑着马一路穿过行人寥寥的街市,很快便到了宫城门下,求见圣上。
今日虽不必上朝,向来勤勉的明顺帝还是同往常一样早早起身。
用过早食,没有直接前往御书房处理国事,而是与皇后一同在园中信步漫游。
皇后手指轻轻拂过花瓣上的露珠,含笑道:“崔家二姑娘不错,秀外慧中,娴雅持重。”
明顺帝点点头,问道:“胡——胡老将军的孙女叫……”
皇后接话,眸中有些无奈:“胡宝铃,她并未赴宴。”
明顺帝也不意外,笑道:“听闻她受胡老真传,耍得一手好枪,只怕这性子也得了三分。”
皇后好笑地摇摇头,还要说起其他几位贵女的情况,却有内侍来报:“陛下,裴中郎将求见。”
明顺帝继位早,在位时间长,积威甚重。即便他向来随和,但上至朝臣,下至内侍,没有一个敢对其有敷衍欺瞒。
至于昨晚庆功宴时宫中异动,早已有人将情况一一上告。
他到御书房时,裴徐林正在外候着。
“不必多礼了,赐座。”明顺帝免了他的礼,语气关怀,“昨日酣饮宿醉,为何不在家中休息,可有什么急事?”
裴徐林也没叫他失望,当即下跪叩首:“请皇上为微臣赐婚。”
明顺帝一愣:“先起来,此言何意?没头没脑的,同朕好好说清楚。”
裴徐林不肯起,沉声将昨夜看到的水廊争执以及官眷闺秀落水之事一一道来。
明顺帝也微微落了脸色,“你可查清楚了是谁敢在宫中如此胆大妄为?”
裴徐林语气平缓,声音清晰:“正是梁伯府三少爷,梁修逸。”
皇帝皱了皱眉头,“……梁伯府……朕得知昨晚锦妃急调了几个小宫女到她宫中办事,难道与此事有关?”
裴徐林垂着头,没有接话。
明顺帝一拍案桌,站起身来,少见的起了怒色,“朕会叫人查清楚。”
他没再继续说,转了话头问裴徐林:“赐婚一事又是从何说起,此事你处理得当,那女子也并未受伤,何须如此?”
裴徐林俯身埋首,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地面,他盯着光滑锃亮的金砖,似乎能从中看到自己朦胧的双眼。
“臣……一见思慕。”
明顺帝闻言朗声笑道:“你啊——平日比你爹还持重,正当少年,本该如此!”
“快起来,还跪着形同抗旨!”
裴徐林站起身,面对皇帝的调侃耳边浮现一丝赧色。
“是哪家闺秀?”
“秘书少监葛文远之女,葛春宜。”
明顺帝一顿,似是回忆:“少监……葛文远……门第确有些不显,无妨,朕可以再赏你一个面子,秘书监之位空悬数月——”
听到这,裴徐林忙站起身,还不待说话,明顺帝摆摆手,示意他闭嘴。
“乌尔归服,打破了自先帝以来的僵持,边关稳定后,将士不用再日夜备战以防侵袭,百姓也不必再受流离之苦。”明顺帝缓缓踱步走到裴徐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本有修史之意,编录此不朽功业,只是逢秘书监空置,尚未落定。如今也算省了事,到时朕钦点少监负责此事,并不违例。”
修史有功,升至秘书监便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话既如此明白,裴徐林也没有什么再劝的,谢过皇帝圣恩。
明顺帝令内侍给他磨墨,回到桌案前,提起笔,又笑着看了裴徐林一眼:“你当真想好,朕便写了。”
裴徐林笑了笑,语气认真且郑重:“请陛下赐旨。”
内侍捧着圣旨出宫前往葛家,裴徐林也告退离宫。
明顺帝便接着坐在桌前批奏折,写着写着,想到什么又停下,有些好笑,“裴家总算出了个聪明人。”
葛家一家三口捧着圣旨,还有些恍然,听到名字前甚至在想是不是找错人家了。
这、这又是哪一出啊——
郑蘅最先反应过来,看到小黄门略有些不满的神情,忙示意罗叶,上前塞了厚厚一包银子,笑着送他们:“多谢公公。”
将人都送走,葛家立马关上大门,隔绝外边打量议论的声音。
葛春宜还有点懵,视线盯着那卷明黄的圣旨,一时间想了很多,不时回闪昨天晚上那道清隽如修竹的身影。
再回过神,一抬头便是两张齐齐看向自己探究的脸。
葛文远急得来回踱步,他在朝为官对裴家也有几分了解。
开朝有功的将门之家,从不牵扯世家王侯的权势之争,深得皇帝信任,凡有战事则一马当先,领兵出征。
他口中念念有词:“那裴家都是武人,还有两个尚年幼的孩子,听说府里也没主母,春宜嫁去了岂不是劳心费神地操持,若往后再起战事,一门双将定要奔赴战场,万一……”
葛春宜忙出声打断:“阿爹……”哪有一开始就咒人家的。
圣命不可违,旨意既下,已是板上钉钉,她劝慰父亲,“既不需要侍奉婆母,亦无须应付妯娌,不是再好不过?”
“这……”葛文远语塞。
郑蘅看着女儿,眉心微蹙:“怎么会和裴府扯上关系,裴徐林……你可见过?”
葛春宜也不太明白,顿了下说道:“昨夜落水后帮助我的那位大人,身着兽纹绯袍,相貌年轻……我猜也许是他。”
郑蘅下意识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些许不满,却又无能为力。短短两天发生的变故叫她心中一团乱麻,不禁自责没有早日为女儿定下良婿。
气氛一时沉凝,葛春宜正要宽解爹娘。
这时,徐乐抱着好几个匣子踌躇半晌,硬着头皮过来请示:“姑娘,你看看这些东西都要带去递铺吗?”
郑蘅陡然反应过来,连忙从徐乐那把信拿回来,捏着薄薄的几页纸,她心中叹了口气。
最后,郑蘅回房重新写了一封——告知这桩喜讯,寄回临州。

赐婚的旨意下来后短短半月,几乎就走完了六礼流程。
郑蘅带着全府上下忙得脚不沾地,葛文远也忙着给亲朋好友送去喜信。
葛春宜的院子独一份清静。
院里有棵李树,此时树上已长满成簇的花苞,一朵挨一朵坠在枝头,仿佛冬日的细雪。
她在树下置了张摇椅,半靠坐着,手里拿着绣绷有一下没一下地落针。
银杏站在旁边,无聊地数着树叶,目光落到院门口,轻轻拍了拍摇椅椅背:“姑娘,夫人来了。”
葛春宜恍然抬头,揉了揉眼睛,露出一个笑:“阿娘,今日得空了?”
“可有的忙。”郑蘅无奈摇头,看她绣的帕子,哭笑不得,“先前你拿给我看,便是这半只鸳鸯,怎一点没变?”
葛春宜仔细看了下,也有些心虚:“我从未绣过这么复杂的图案,就怕一下不好,前功尽弃,阿娘再帮我瞧瞧。”
郑蘅却没接过,微微一笑道:“正巧,有一人极擅女红,不如向她讨教,你且看看是谁?”
不知阿娘卖的什么关子,葛春宜眨了眨眼,往她身后看去。
——院门处掠过一片浅碧色的衣角,紧接着,那人缓缓走进,一抬头,露出清丽脱俗的面容。
葛春宜愣愣看着,像是没认出来,又像是不可置信,好半晌,她惊喜地跳起来跑过去。
"菡姐姐!"她一把抱住郑元菡,“你怎么来了,也没有提前来信知会一声。”
郑元菡向来端雅从容,此时也难掩欣喜之意:“收到姑姑的信,便动身赶来了,方才听说婚期都定下了,为何如此匆忙?”
郑蘅吩咐侍女准备茶水点心后便离开了,留她们姐妹俩谈心,
“圣上赐婚,不好多耽搁。吉日也是圣上特命司天监卜算,长则半年,短则半月……最后只得选了折中的三月十九。”
“……今日二月十四,只剩一个月。”郑元菡只觉委屈了妹妹,“姑姑在信中写得简略,你与我细说说。”
葛春宜就从庆功宴开始,一五一十说给她听。
郑元菡听着,直蹙眉头,眼含怜惜,看她说得口干舌燥,又笑着给她斟茶。
“阿姐你呢?临州到京都这么远,舅母怎会同意你独自远行。”
“如何是‘独行’——”院门半开,一侧倚着一道高大的身影,不知来了多久,“为了给你添妆,水陆兼程,千里迢迢赶来,却一口茶水都不给喝?”
葛春宜听这声音,立马猜到是表兄郑元松,脸上带着笑,嘴上却说道:“怎会?想必松表兄定是在前院吃饱喝足了,才想到来看望妹妹。”
虽是表兄妹,郑元松也不好踏入妹妹的院子,权当露脸打个招呼便走了。
“母亲不同意我上京,我是藏到阿兄的船上来的。”郑元菡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葛春宜瞪大眼。
她知道舅母对表姐要求有多严格,而表姐也向来端庄知礼,行事有方,从未忤逆过长辈,深得家中信任和看重。
她甚至能想象到舅母如何震怒……
葛春宜心知表姐多是为自己而来,想说些什么还未说出口,鼻尖先一酸,又是感动,又是担心。
郑元菡像小时候那般拍了拍她的头:“无妨,我从小在临州长大,此行来京都也有开拓眼界的想法,到时将京都独有的风尚带回临州铺面,母亲不会怪责我的。”
葛春宜眼睛一亮:“那阿姐会送我出嫁?”
郑元菡笑道:“原本未做打算,但既然你婚期将近,便多待些时日。”
葛春宜雀跃极了,她和郑元菡虽只在临州时相处了一年有余,后面只能以书信往来,感情却极为深厚。
次日,葛春宜早早地拉着郑元菡出府,“阿姐赶得巧,今日正好是花朝节。”
马车行至途中,她打帘叫停,吩咐银杏去买街边铺面的花朝饼,各式各样,以花瓣作馅,吃起来清香不腻。
姐妹俩还从叫卖的小贩手上买了几条新鲜的花枝,折下别在鬓角。
相视一笑,人比花娇。
最后停在东市的宝钿坊下了马车,这里的首饰工巧精致,常有新奇款式,深受京都贵女们追捧。
郑家在临州乃一方富商大贾,其下产业中也有不少珠宝首饰铺面,未来将要接管这些家业的郑元菡,特意要求来此处见识。
内里没有雅间,仅以屏风做隔,众人说话皆是轻声细语的。
桌上置图册,图文并茂,很是精美,若有需要均可吩咐一旁候着的伙计。
郑元菡饶有兴致地翻着册子,葛春宜见她神色专注,便没有打扰,只叫人上几样茶点,在一旁静静等候。
她们这边安静无声,仅一屏之隔的左侧隔间,不时传来些许谈话声,低低切切。
葛春宜本无意去探听旁人谈话,直到从中听见自己的名字。
“……这条红宝璎珞如何……拿来瞧瞧。”
“我记得嘉乐郡主戴过,还是换一个罢……这条如何,镂空衔珠的璎珞。”
“唔……也算新奇,那便都呈上来,还是你记性好,好些天不见郡主了,前几日花朝宴她都不曾露面。”
“……想必是在府中黯然伤神罢……听说长公主还屡次进宫求见圣上呢。”
“难不成还是为了那位裴……”
“嘘,低声些。”
“知道了……听闻葛家名声不显,不过四品清官,也不知如何能得皇上赐婚。”
“是啊,为了攀上侯府,想必是无所不用其极……我也从未听说过葛春宜此人,就算不论出身,才情样貌又怎能比过郡主……”
“这样说来……明婚正礼应是郡主才得配,那个葛氏便做侧室也不算委屈。”
“哒。”青瓷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到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隔壁顿时安静下来。
郑元菡把画册合上,叫来伙计,面上带着浅笑,声音温和却清晰:“我从临州来,初至京都,听闻宝钿坊在京中盛名,慕名前来,果真大开眼界,这几副棋子触手细润,品质皆是上等。”
“贵人谬赞。”
“不过论棋中上品,当是昌州云子,白子如象牙润泽,黑子似点漆,透光又如碧玉。”
伙计弯腰更深:“贵人是懂棋之人。”
“略知皮毛,这副云子劳烦包起来。”郑元菡颔首,手上又捻起另一副,棋子从指尖滑落,碰撞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副琉璃棋也同样名贵,莹莹透亮……美则美矣,却脆弱易碎,发出的声音尖刻干涩,不堪入耳。”
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真的是在闲聊棋子品质。
葛春宜忍笑,从善如流道:“阿姐说的是。”
一旁听了全程的伙计额头渗汗,不敢接这话,忙抱着云子逃也似的跑走了。
郑元菡无意为难伙计,也没了兴致,付过银子拿上檀木棋盒和葛春宜离开宝钿坊。
左侧隔间的两个少女面面相觑,好半晌,才又说起话来。
“那昌州云子真有这么好?还有琉璃棋子,都拿一副给我瞧瞧。”
“……”蠢货,这是骂咱们呢!
“京都虽大,但人人都长着一对长目飞耳,尤其热衷于风月轶闻,大多都是道听途说,捕风捉影……”
“不必同这些风言风语置气。”马车上,葛春宜坐到表姐身边,见她面无异色,但显然不如来时轻快。
郑元菡无奈道:“分明是你受了委屈,反叫你安慰我。”
葛春宜歪了歪头,笑道:“荣所众羡,亦引众怨①,不是阿姐从前教我的吗?”
郑元菡一愣,看着数年未见的妹妹,脸上褪去了从前的稚嫩,目光清澈明净不见阴霾,可见丝毫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她听出些什么,打趣道:“看来你对那位未来夫婿,还算称心?”
葛春宜面颊有些发烫,却也没什么好掩藏的,直白道:“他出身显贵文武兼备,为人却谦和有礼,在京都算得上百里挑一,没什么可挑拣的。”
郑元菡只笑,倒叫她越发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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