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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意生长(猫猫可)


桑意攥紧了手指,长睫颤抖,忍不住在脑海里这样想,可越这样想,她的听力就会变得越发敏锐,精神高度集中的结果,就是她根本无法,不去注意身侧传来的任何动静,甚至就连陈恣的呼吸声,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还没睡?”此时,陈恣低沉好听的声音,却兀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将她吓了一跳。
桑意瞬间整开了一双鹿眼,当她再次适应了房间里,黑暗的光线以后,对上了她左上方,陈恣那双,黑暗里仍然炯炯有神,宝石般,炙热的黑棕色眸子时,心跳颤动的更加厉害,白皙的耳朵已经完全红了。
她的判断完全失策了,这人根本没有睡觉,甚至连眼睛也没有闭,一直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观察她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出丑模样。
桑意握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张了张唇,红着脸有些结巴的问他:“你……你怎么知道?”
陈恣却支着头,朝她好整以暇的勾唇,笑了一下,骨节修长的手指,轻易便穿越了,她用床尾巾精心打造出来的,那条“楚河汉界”。
他略显粗糙的指腹,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轻抚上了她,未扣好的睡衣底下,不知何时已露出了一截的,那条狰狞难看的手术疤痕,沿着她纤薄的锁骨一路下滑,一直停留在了她左边胸腔的位置。
桑意瞪大了一双鹿眼,浑身都已经僵住了,几乎忘记了呼吸,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只有陈恣指尖的温度,以及自己那颗,在胸腔里拼命跃动,和他的手指一同,不断起伏的心脏。
带着薄荷清香的吻,伴随着他炽热的鼻息,轻轻落在她泛红的白皙耳垂,陈恣低沉的声音,如同沉入涟漪里,湿漉漉的鬼魅,令桑意呼吸紊乱,面红耳赤:
“心跳声太大。”

第65章
陈恣温热的唇,贴上自己耳垂的那一秒,桑意浑身颤抖了一下,几乎瞬间清醒了过来,体温飙升,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根本掩饰不住,那从深层里透出来的绯红。
“我……我现在要睡了。”她局促的张了张唇,如同慌不择路的逃兵一般,侧过身去,向身后的陈恣,匆匆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桑意在内心祈祷,这人能够就此收手,放过她,至少不要忽略她过分明显的暗示,不要跨越她堆砌的那条“楚河汉界”分隔线。
然而,几秒钟的等待过去了,身后的人不仅没有听懂她的警告,反而变本加厉,收紧了忻长有力的手臂,自身后紧紧将她搂入了宽阔的怀抱里。
很显然,自初三毕业的暑假那年,她与陈恣的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应当明白了,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任性妄为,恣意随性,
他的人生字典里根本不存在“听话”这一选项。
仿佛填满了所有空气,充斥整个房间的薄荷香味,伴随着沐浴后的清新香味,将她整个人包围,桑意心跳如擂鼓,一动也不敢动,不敢回头,甚至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紧贴在她身上的蚕丝睡衣,布料实在太薄,后背轻易就能感受到,身后人灼热的体温,以及分明的肌肉轮廓质感。
一点点微不可觉的微凉触感,兀然从她的手背传来,桑意红着耳朵,低头看去,对方骨节宽大修长,实在过分好看的手指,正顺着她紧攥着腹部被子的手背攀爬,直到与她指缝重合,凭借自身的力量,轻易将她,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攥紧被子的纤长手指,彻底扣住。
根本不打招呼的十指相扣,比起志怪诡书里的男狐狸精,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迫保持张开的手指,完全无处可逃,彼此的心跳,在掌心里逐渐融合,完全紧贴,随着温热的血液,一点点以相同的频次跳动。
桑意觉得,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停住了,周围的一切也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彼此相贴的皮肤,和皮肤下面,那两颗滚烫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不断传来。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陈恣灼热的鼻息喷在她耳侧,低沉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兀然自她脑后响起:“在英国,也吃药吗?”
吃药?猝不及防,听到他问这样的问题,桑意张大了一双鹿眼,她自然明白,他问的吃药是什么,是问她在英国有没有再继续吃心脏方面的药。
她垂下眼睫,颤抖了几下,其实她很想骗陈恣,告诉他那几年自己过的很好,不仅没有吃苦,也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困扰,可很显然,十指相扣的这个时刻,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言不由衷的话来。
“嗯?”没有听到她的答案,听陈恣扣紧她的手指,收紧了一下,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手背的皮肤,似乎在催促着听到她的答案。
桑意有些无奈,只得点了点头:“有段时间,为了得到艾莉森首展的机会,去过她郊外的家里很多次,有一次深夜等公交回去的时候,可能是太晚,太累了,所以复发了一次,幸好口袋里带了药……”
回忆起整颗心超负荷时的揪疼,疼到她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感觉到雪水化开,渗透进自己本就不厚的羽绒服里的那次经历,她仍然心有余悸。
那种绝望的经历,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亦和身边的任何人,都没有谈起过这次经历,包括以为她心脏已经好了很多,没什么大碍的白言川。
“是伦敦,暴风雪肆虐那年的那个冬天吧,那里那么冷。”听到她这句话,陈恣另一只揽住她腰肢的宽大手掌,骤然收紧,语气里的怜惜,满到几乎快要溢出来。
陈恣将她抱得很紧,炙热的体温,透过他的胸膛,和紧贴她的掌心,一点点渗透进她的骨髓里,似乎在弥补,那时他不在她身边的那种遗憾一般。
桑意心内其实惊讶至极,陈恣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去求见艾莉森的时间段?甚至能精准说出来,那是她在伦敦的四年以来,最冷的那个冬天。
她的记忆里,清晰的记得,那时她的微信已经被陈恣删除了,自己只是要来了顾费费的小号,以他没有发觉的表妹身份,默默观察,偷看过他的朋友圈。
但事实似乎出乎她意料,偷看和暗中关心过对方的,似乎不只她一人。
桑意明白,自己若直接问他,为何知道,陈恣或许未必会说,于是干脆忽略了这个细节,张了张唇,反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呢?你爸去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让顾斐斐告诉我?”
虽然她清楚,陈恣对他父亲的感情极其复杂,甚至也许只剩下了深深的厌恶,但她同样知道,就像自己在知道赵梦抛下自己的那天,仍然幻想这一切并不是真的,欺骗自己,她有一天,或许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接自己回去也不一定。
对陈瀚海再失望,再讨厌,再怨恨的陈恣,也会对他的父亲,有所期待吧。虽然,期待换来的,或许只是深深的失望。
而她还是想如同母亲赵梦离开的那个夜晚,抱着晕倒在雪地里,走上台阶的他,照顾了她一整晚的陈恣一般,在他失去这个重要的人之时,陪着他经历一切的苦涩与痛苦。
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空气短暂的安静了几秒钟。
随即,陈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他落在她头顶的轻吻:“不想让你担心,我坚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去独自面对一切,否则今天,我也不配和你站在一起,桑意。”
听到头顶响起的答案,桑意闭上眼睛,纤长的手指,握紧了他宽大的手掌,眼尾微微湿润了一下。
某种程度上,她和陈恣骨子里,何其相似。
第二天早上,落地窗外,晨光熹微撒进室内,桑意长睫颤抖了几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光影里,她感到自己似乎,处在一片温暖里,被紧紧包围着。
直到彻底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她才瞬间瞪大了眼睛,彻底红了脸,昨夜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改变了睡姿,竟然是一整晚都依偎在陈恣,宽阔的胸膛里睡的,而且手还搭在他窄实的腰身上。
陈恣的手臂则当然更加顺利成章了,比她想象中还要粘人,骨节修长的手指,直接揽在她纤瘦的腰身上,两个人靠得很近,而那条她亲自搭建的“三八线”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此刻她耳畔,传来陈恣规律的呼吸声,黑色长睫垂着,那张轮廓分明,极其好看的脸离她很近,显然还未醒来。
怎么会这样?真是没用!桑意红着耳朵,在心里狠狠暗骂了自己一句,她不得不认清一个事实,纵使自己心理上再怎样想要离陈恣远一些,想隔绝与他的一切过线接触。
她的身体本能仍然会在熟睡时,做出诚实的选择。
不想吵醒陈恣的好梦,桑意屏住呼吸,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陈恣,搭在自己腰上的忻长手腕,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起床。
“醒了?”下一秒,警惕性和敏锐度都极高的人,瞬间睁开了眼睛,一双炙热的黑棕色的眸子眯了一下,锁住了她。
桑意有些尴尬,赶忙点了点头,坐起身来,下了床:“我想早点去医院看桑瑜,其实你不陪我去也可以的。”
“没事,今天公司里也没什么要紧事。”陈恣却一把掀开了被子,长腿一迈也下了床,效率极高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到了楼下,一起吃完早饭,陈恣亲自开上了他的黑色迈巴赫,送到她去梧州精神卫生中心。
桑意的心内有些暖融融的,不知道是不是陈恣特意叮嘱了王妈,以及家里的佣人,她在陈恣的别墅里,吃的每一顿饭,无论是早餐,还是晚餐,都是极其符合她口味,而且清爽不油腻的。
而现在,他甚至抛下了集团里的事,做了她的专属司机,亲自送她,陪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看着陈恣专心开车的利落侧脸,桑意忍不住望向他,开了口:“桑瑜的事,你一直都知道吗?”
“嗯。”陈恣淡淡应了一声,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似乎这只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对于他的冷漠,桑意其
实有些预想不到,毕竟,无论如何,桑瑜也是与她们同校了三年的同学,而因为心里的爱慕,她为了接近陈恣,更是几乎用尽了方法,竭尽所能。
陈恣扫了她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的疑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说出了一句令桑意惊讶的话来:
“世界上一切的痛苦,唯有自救能过。一切不必要的执念,更是痛苦的来源。”
“只有放下,才有得到的可能。”
桑意内心充满了震撼,她万万没想到,陈恣对生活,对生命的感悟,既然已经高到了这样的程度,和曾经的他远远不同,彻底脱离了曾经身上的稚气。
而通过他说起桑瑜的现状,这两句话里,她也瞬间明白了,为何在自己离开他,毅然决然的去了英国以后,陈恣并没有立即去国外找她,甚至要求她立刻回国。
毕竟,以陈恣年少时开始,便一向恣意随性,极其霸道的个性来看,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即便是恨她,他也必然会从她身上寻求一个亲自得到的答案,绝不可能轻易放手。
而这整整四年的时间里,他真的做到了放手,让她在伦敦追寻自己的梦想,让她去自由的完成一切,她想做的事。
原来,是他明白了,有些时候,比起占有,放手才有得到的可能,那是真正去爱一个人的方式。
这也是比起年少时期的那个他,他身上最大的成长。
陈恣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小脸,低垂的眼睫上,再次沉声补充了一句:“这是你教会我的事情,桑意。”
听到他的话,桑意的耳朵不可抑制地红了一下,随即她垂着头,也将心里那番,早就想告诉陈恣的话说了出来:
“你也很厉害,虽然我真的完成了学业,成为了自己梦想中的策展人。可是你不仅独自面对了你父亲的去世,而且还以一己之力,成功掌舵了整个瀚海集团的运行。”
“听公司的元老们说,你还在大二时,就已经收回了集团的全部股份,那甚至是连你父亲在世时也办不到的事情……”
专注开车的陈恣,扫了她一眼,勾了勾唇,暂时腾出了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她头顶。
桑意低着头,脸上再度红了一下,不知为何,她现在越来越能感受到的,是陈恣身上所散发的,越发成熟的魅力。
他身上,不仅有他父亲缺乏的担当,还有陈瀚海身上,绝对不存在的,对于所爱女人的爱护与尊重。
不一会儿,目的地已经到达了,陈恣平稳的将迈巴赫停在了梧州精神卫生中心的门口,桑意赶忙挎上自己的单肩背包,朝他说了一句:“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桑意,你真的来了?谢谢你!”陈恣却没有听她的话,长腿一迈,先她一步下了车,向外招了招手,桑意有些疑惑,却在下车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向医院门口看去,不由瞪大了眼睛,门口站着的是顾逸飞,可他的样子,和她记忆里那个胖胖的,总是爽朗笑着的顾逸飞完全不同了。
他瘦了很多,身上和脸上甚至没有了多余的脂肪,看起来线条干练硬朗了许多,个子也显得高了许多。
桑意不敢想象,他是如何瘦下来的,需要多大的毅力,吃多少苦头,毕竟顾斐斐和她说过,他哥那体型从小就是这样,跟娘胎里带出来的一样。
“逸飞,你带桑意进去吧。”陈恣向迎着他们走来的顾逸飞叮嘱了一句。
顾逸飞赶忙点了点头:“好咧,恣爷,你就放心吧,嫂子就交给我了。”
听着他欢快跳脱的语气,桑意才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却又对他的用词,感到有些无奈,于是她不想再耽误时间,朝陈恣摆了摆手,跟上顾逸飞的脚步,进了这所令她感到陌生的精神卫生中心。
刺鼻的消毒水扑面而来,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穿行期中,来到这样的地方,总会令她感到莫名的紧张,心口也有些发闷,毕竟在她出生以后,三岁那年在医院做了心脏手术,以及各种复查和检查时,她算是医院里的常客。
关于医院的模糊场景,也成了她心内的阴影和梦魇。
“桑瑜住的地方,在五楼上,你慢点跨,台阶有点高。”顾逸飞轻车熟路的领着她,径直上了楼梯。
桑意注意到了,他一手提的保温盒,还冒着丝丝热气,她猜测那极有可能是他专门给桑瑜准备,带来医院的早餐吧。
一边往上走,桑意一边不由向顾逸飞问出了声:“你是怎么瘦下来的?和高中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了。”
“唉,操心桑瑜的事情多了,又想竭尽全力的照顾好她,也就慢慢瘦下来了。”听到她的疑问,顾逸飞却叹了口气,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桑意的心内却一阵触动,原来顾逸飞是因为担心桑瑜,为了好好照顾她,才瘦下来的,而从大学开始,他就守在她身边,对她不离不弃。
在这一刻,她望着顾逸飞侧脸,感觉此时,她才真正的明白了顾逸飞对桑瑜的爱有多深,真正了解了这个人。
五楼不一会儿就爬到了,然而此时空旷的走廊上,却远远的站着一个身穿西装,身形佝偻的人,桑意尽力辨认,随即认了出来,这个人是桑明远,桑瑜的父亲,她的伯伯。
此时一道身影,却已经飞速奔跑了过去,正是表情紧张激动的顾逸飞:“桑叔叔,你来干什么!你快走吧!桑瑜她绝对不能看见你!你会刺激到她的!”
他有力的臂膀,一手遮挡了桑明远进病房的门,推搡着他往外走去,桑意亦走了过去,想劝他们安静点。
可知道走到了桑明远面前,她才惊讶的发现,桑明远的变化到底有多大,曾经在她和赵梦面前,作为生意人,意气风发的他,早已不见了曾经的模样,白发几乎染白了全头,深深的皱纹刻在脸上,满脸憔悴。
“没事的!逸飞,求求你让我见见她!你也知道,她妈去世这几年来,她连一次都没见过我,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桑明远老泪纵横,一边低着头说,一边双手合十,恳求着顾逸飞。
原来桑瑜的母亲,竟然真的在这几年便已经去世了?虽然她回国后从顾斐斐那里已经听说了,但此刻真的听到这样的话语,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桑意睁大了眼睛,眼前的一幕,竟让她觉得悲凉至此,毕竟,曾经作为白富美的桑瑜,她的父母来到学校时,她父母都是穿戴不俗,社会地位极高的样子,而现在,一个家庭竟早已经分崩离析。
但她当然也记得,班主任办公室里,桑明远毫不犹豫,扇向他女儿的那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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