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饱(别山去)

“她们变成丧尸也好，能够复活也罢，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杀丧尸，是为民除害，我同意宁大力研究丧尸，自然也有我的道理。”
“如果你为那些死去的丧尸感到不值得，那你就让宁大力一个个把她们复活，我没意见。”
影骤然沉默。
“而且你真觉得这些丧尸是我造成的？”瘟讥讽地笑了一下。
“小影你还是去当美食博主吧，拯救世界这活不适合你的脑子。”
另一边，宁大力手起刀落地拍死了两只丧尸。
两只丧尸并排躺在地上，两个死得都很透彻。
宁大力屏住呼吸，发动了【涅槃】的技能二。
——你和她只能死一个。
其中一只丧尸霍然睁开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神逐渐聚焦。
就在这时，宁大力内心猛地闪过不好的预感：好不容易复活的丧尸该不会被联邦抢走吧。
她立刻大喊了一声：“影！”
一旁的阴影懒洋洋地动了一下。
宁大力和地上的丧尸瞬间融入了阴影之中，进入无法被锁定的状态。

地面的阴影静静流淌, 它如同有形的屏障，将世界分隔成了两半。
一半位于阴影之外，一半位于阴影之内。
阴影隔绝了视线, 隔绝了声音，也隔绝了异能。
完全被影所掌控的扁平空间里, 影的声音出现在宁大力的脑海之中：“出什么事了？”
“丧尸复活了, 加个保险防止有人窃取实验成果。”宁大力沉稳地说。
“就这么点小事你大呼小叫, 我以为你要被丧尸打死了。”影有点不满，“胆子真小。”
“这叫谨慎。”宁大力没和影做无谓的争辩，而是“看向”刚复活的丧尸。
融在阴影里的丧尸, 在这种特殊的状态里似乎还没有学会如何说话, 她一直沉默, 静静地听着。
“醒醒, 说话。”宁大力用意念对她说，“你还会说话吗？”
影也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了丧尸。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复活的丧尸……这玩意儿真神奇啊。
被两道目光“注视”的丧尸无所适从地用意念发出了声音。
“#%%#@0.0”
“她这是在说话吗？”影茫然地问，“这说的啥，我咋听不懂？”
她能从那一串“#%%#@0.0”里听出一点规律, 并隐约察觉到这是一种文字……但这种文字有点太小众了，涉及到了影王的知识盲区。
“她是不是当丧尸当太久, 语言系统紊乱了。”影问。
宁大力假作困惑地说：“应该不是。”
丧尸说的是一种方言。
大约在五十年前, 联邦的官方用语还没开始普及，联邦各个地区使用的都是方言。
丧尸嘴里说的, 就是一种小众且难懂的联邦南方古老方言。
宁大力自认坐牢十年见多识广, 天南地北的囚犯她都见过。
可在方言面前，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不够全面，还在使用方言的大多是超过五十岁的老年人，老年人和她不在一个牢里。
宁大力顶多听出这是联邦某地区的方言, 却无法听懂具体的含义。
“你还会说别的语言吗？比如说手语？”宁大力怀揣着希望问，“yes yes no no no？”
丧尸的年纪看起来不大，而且是最近才被联邦丢到这个世界来的，按常理来说她应该会说官方用语，再不济，她也应该听得懂或看得懂一些联邦官话。
丧尸：“@#￥￥T~T”
宁大力：“……”
影：“……”
影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要不你再复活一个吧，这个有点笨。”
宁大力冷静地说：“复活技能有冷却时间。”
她没说具体的冷却时间，以免影从长达七天的冷却时间里察觉到复活缘的另有其人。
好在影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刨根问底，她苦恼地说：“那咋办？”
“早知道让瘟再走远一点了，太瘟了。”
宁大力默默“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多丧尸，她偏偏复活了这个不会说联邦话的，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那现在这个丧尸。”宁大力琢磨了一下，“你能一直让她待在阴影里吗？只有你亲自关着她我才比较放心。”
一来，她不确定复活的丧尸身上还有没有丧尸病毒，最好不要放出去和正常人接触。
二来，宁大力担心联邦会伺机出手，把这个复活的丧尸抢走。
影听宁大力这么说，有点不满，但又有点骄傲。
“你把我当什么？你的随身监狱？”
“一直关着她你要是觉得累的话，咱们也可以把她打死。”宁大力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没关系的，我以后还能复活别的丧尸。”
影：“……哈哈其实关着也不费多少事。”
毕竟她的阴影里放着的东西不少，也不多这一个独家复活款丧尸。
“谢谢。”宁大力客气地说。
影轻轻地“嗯”了一声，解除自己和宁大力的阴影状态。
两道身影刚从阴影中凸显出来，突然之间，一股巨力将宁大力扯回阴影之中。
留在原地的影侧转脑袋，脸色变得极为凝重。
她眯了一下眼睛，大片黑色的阴影从她脚下长出，向四方奔涌，转眼间铺天盖地。
浓郁发黑的影子彻底覆盖月光，周围一下变暗，万事万物皆进入了【影】的领域，无法被任何异能所锁定。
“我刚刚察觉到了世界之外的力量。”影的声音在瘟和宁大力的耳边同时回荡，听起略带诧异，“她们想要带走丧尸？为什么？丧尸和她们有关系？”
瘟没有开口说话，捏着手里的针线，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
“或许吧。”她相当淡漠地说。
影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圈，看着天空，皱眉道：
“看来丧尸背后的秘密不少，宁大力你的【涅槃】冷却时间还有多长？”
不等宁大力开口回答，瘟率先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来今天是第十八次。”
“什么第十八次？”影一头雾水地说。
“你第十八次用阴影覆盖了整个世界。”瘟淡淡地说，“这是你第十八次察觉到了世界之外的力量，也将是你第十八次妥协。”
宁大力听得一惊，在心里飞快地消化这句话背后隐藏着的信息量。
她复活了丧尸，引起了世界之外，也就是联邦的注意，联邦试图出手抢走丧尸，却被影先一步捕捉到了痕迹。
影用异能包裹了整个世界，让这里无法被锁定，无法被异能作用，以此来保护这个世界所有的人……这样类似的事情在过去已经发生了十七次？影还妥协了十七次？
当事人影对此毫无印象，瘟却记得清清楚楚。
宁大力眼皮直跳，直觉自己将知道这个世界更深的内幕。
聪明的人已经从瘟的一句话里推理出了大量的信息。
笨蛋只会问：“什么意思？”
“什么第十八次，你在故弄什么玄虚？”影表情阴沉，她的内心也涌现出了少许的不安，可她没有表现出来。
“接下来你会倔强地维持阴影状态，说你可以保护全世界。”瘟淡淡地说。
“只要你不解除【影】的作用，世界之外的那股力量就无法对这个世界做什么。”
影傲然抬起了脑袋。
“不错。”
“但是，很快你就会妥协。”瘟放下了针线，不再给自己的衣服打补丁。
“绝不可能。”影断然道。
“她们会停止投放空投。”瘟语气麻木地说，“在你的保护下，她们是不能对这个世界做什么，但我们所有人都会饿死。”
“你倔强的时间越长，我们失去的空投就会越多，饿死的人也会越多，你坚持不了多久的。”
影瞬间安静了，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黑暗里，瞳孔震颤。
宁大力也懂了。
原来这就是联邦制衡这个世界的手段之一。
她原先还在思考，这个世界人人都有异能，更不乏强悍的单字异能者，联邦是如何控制这个世界，约束住那么多异能者的。
总不可能一个降智光环搞定全部……毕竟降智光环也不是对所有人起效的。
现在她明白了。
她们用降智光环对付弱者，用通道和食物拿捏强者。
联邦把所有异能者都关在这个贫瘠的世界里，异能者无法离开这里，也无法自给自足，她们离不开空投里的食物。
只要掌握了食物，就掌握了所有人的性命。
强悍如影，无法被任何异能锁定的影王，也不得不被联邦拿捏十七次。
影沉默了很久，一动不动地等待了很久。
瘟没有催促。
半个小时后，影才涩声道：“真的没有新空投了。”
所有空投出现，她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到它们的影子。
可是刚刚这半个小时，一个空投的影子都没有出现过。
“空投是用异能传送过来的。”瘟解释说，“你的阴影覆盖了这个世界，她们锁定不了这里，就不可能降下空投。”
“当然，你不听话的话，就算解除了阴影，也不会有空投。”
影失去所有力气，她僵硬地抬抬手，解除了阴影。
覆盖在月亮上的黑色褪去，皎洁的月光重新照耀大地，白色的月光让世界看上去冷冷清清。
“复活的丧尸。”瘟提醒道，“还有宁大力。”
影看了瘟一眼，牙齿咬得咯咯响。
地面凸显出两道身影。
被复活的丧尸安静地坐在地上。
能复活的宁大力也安静地坐在地上。
直到此刻，宁大力转动的脑子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继续思考已经没有意义了。
瘟说这是影第十八次用阴影覆盖整个世界。
可这个世界却没有任何人对此有印象，就连影本人也没有察觉。
要么是降智光环让所有人失去智商，要么是类似失忆水晶一样的东西让所有人失去记忆。
要么是时光倒流……
三种可能，宁大力更希望是第一种，因为她似乎不会被降智光环所影响。
宁大力飞快地看了眼瘟，忽然大胆地开口说：“瘟你是不是加入了世界之外的组织？”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时候。
现在绝对是瘟心理防线最弱的时刻，因为在她眼里，就算她此刻透露了什么也不要紧，大家都会遗忘掉这些记忆。
瘟的眼睛微微一眯。
影打了个激灵，仿佛从噩梦中惊醒，难以置信地看向瘟。
瘟沉默了几秒，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张工牌。
“你不是一直想从我身上得到那样东西吗？”她说，“你找了那么多演员，编了那么多剧本，你想获得的就是这个。”
“这是叛徒的工牌。”
影喉咙收紧，一瞬间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她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用了很长时间才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你……”
就在这时。
一股无形的风暴从高空降临，一团模糊的幻影在天空飘散，形成了一个虚幻的时钟。
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拨动时钟，时间倒流。
宁大力眼睁睁看着周围的一切一帧一帧地回退。
她和丧尸一起重新回到阴影里，黑色的阴影重新覆盖大地，紧接着再次褪去，整个世界狂风骤雨般地发生着变化。
一眨眼的功夫。
影怒气冲冲地挤到了宁大力和瘟的中间。
“好啊，原来你还有这种打算？种地派也是你能加入的？！”
宁大力愣了一下，大脑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里，一瞬间差点没接上戏。
“你看，罪魁祸首出来了。”她迅速说，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口吻没有丝毫变化，“我就说是影逼我来接近你的吧，唉，我也很难办。”
影的脸色黑得跟阴影一样，刚要发飙，却看到瘟对着宁大力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时间忽然回溯, 紧急入戏的情况下，她刚才的应对并非毫无破绽。
对话的内容虽然没有改变，可是她的表情、神态、动作, 甚至是说话时停顿的气口，都不可能与之前完全一致, 细微的差别在所难免。
而从瘟脸上那个莫名的微笑来看, 作为当事人的她已经有所察觉。
不过这不要紧, 因为瘟看起来更像自己人，她对联邦不那么忠诚。
如果她认可自己的身份，就不会自称“叛徒”。
因此, 只要宁大力不流露出明显的破绽, 瘟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件事可以稀里糊涂地过去。
宁大力隔着影瘦削可靠的胸膛, 和瘟对视了一眼, 对上戏了。
按照时间回溯前的剧情，瘟此刻应该把影拨垃圾一样拨到旁边，然后开口说话。
可是现在瘟的反应产生了变化，她迟迟没有行动, 那么宁大力的反应也可以随之产生变化，和之前有所不同。
宁大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压力骤减。
就在这时。
没拿到新剧本, 大脑处于另一个维度，精神还处于上一段剧情的影王顺理成章地发飙了。
“宁大力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影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说, “你真觉得自己要加入种地派了, 无法无天了是吧。”
“你这就把我给卖了？我们俩的缘呢？断了？”
宁大力：“……”
干得好啊影王，你彻底干扰了剧情的走向。
宁大力张了张嘴，话未出口，瘟率先接戏了。
她出手拨垃圾一样把影拨到了一旁, 紧接着没有任何征兆地抬起右手，在影耳边打了个响指。
“啪！”
影两眼一翻，身体向一侧倒去，她化作一滩阴影融入地面，进入了无意识的自我防护模式。
怎么忽然动手了？联邦下命令了？
失去影牌护盾的宁大力眼皮一跳，心里的危险预感达到顶峰……下一瞬。
她的体温如同发射的火箭那样迅速升高，高温烧得她无法再思考与行动，大脑骤然空白。
不到一秒钟，宁大力满脸通红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身体这么健康，居然比影坚持的时间还长。”瘟不由嘀咕了一句，“吃什么长大的。”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一道声音从瘟背后响起。
四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凭空出现在瘟身后，她们的胸口处统一别着联邦的徽章，脖子上挂着写有编号的工牌，手上抬着一副银白色的担架。
瘟眼神一凝，目光落在担架上。
影现在是个影子用不上担架，所以担架是为宁大力所准备的……她们要把人带走？带去哪儿？
四个制服人员把宁大力抬上担架，动作相当温柔小心。
接着，她们检查了宁大力的体温与意识，确定她已经烧糊涂后原地等待了片刻，直到空中出现一道裂缝，才抬着担架迈步。
眼见裂缝闭合，宁大力即将离开，瘟的手指微微一颤。
一股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黑气从宁大力的头顶飘散而出，离开了她的身体。
宁大力烧得通红的脸庞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可少许的清醒还是回到了她的脑中。
什么情况……宁大力费力地思索，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也没有转动自己的眼珠，以免被人察觉到异样。
她能听到周围除她之外，还有四个人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它们不属于影，也不属于瘟，更不属于丧尸。
那就是联邦的人了，她们有所行动了，但是抓她干嘛？因为她能复活丧尸？
宁大力心里一沉，无数的疑惑在她心底发芽。
“咱这是要去哪儿啊？”抬着担架的某个人问。
“回联邦。”另一个人说道，她低头看了眼烧得昏昏沉沉，毫无意识的宁大力，头疼地叹了口气，“她才来几天啊，又是跑回联邦又是复活丧尸的，这家伙怎么关不住啊。”
“能不能和联邦申请直接杀了她？就算她有【涅槃】又怎么样，复活型异能者我们又不是没杀过。”
“行。”一个温吞的声音说，“你去和联邦打申请，看联邦是处理她，还是处理你。”
“……那我还是离职吧。监视她让我工作量激增，我不想干了。”有人语气低落地说。
温吞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安抚道：“再干两周吧，按计划两周后她就要回联邦坐牢了。”
宁大力听到要坐牢，差点从担架上坐起来。
回联邦坐牢？
她已经坐了十年的牢，两周后还要回去坐牢，这辈子牢个没完了是吗？
必不可能！
这个牢谁爱坐谁坐，她不要坐牢。
激动归激动，可宁大力还是老老实实地躺在担架上，没有轻举妄动。
四个人之间的谈话还在继续。
“两周后她才回联邦坐牢啊。”那个低落的声音说，“那这两周我怎么办……能不能给她打点镇定剂，哦不对，我忘了她有【涅槃】。那能不能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
“或许吧。”那个温吞的声音说，“先把她带回去，再看上面怎么安排，要么关起来，要么清除记忆，总之不会让你硬熬两周的，上面也头疼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