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饱(别山去)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钟闻涛说，“有兴趣做个交易吗？或许你不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我可以友善地提醒你一下，再过半个小时，你就要永远失去自由，余生在牢房里度过了。”
宁大力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钟闻涛摊了摊手，采取了和上一次完全不同的谈话技巧。
“你以为你对着监控表明态度，就有人会拉拢你，让你加入组织。你的想法太简单了。我可以很直白地告诉你，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人可以实质性地帮到你。”
宁大力像个复读机一样问：“什么意思？为什么？”
不断提问可以获得很多答案，尤其是钟闻涛拥有时间异能……拥有时间异能的人总是缺乏警惕心，她们以为自己有无数容错的空间。
钟闻涛说：“因为你被囚禁这件事，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会被囚禁。”
“你以为外面那些人是来拉拢你的？大错特错，她们都是来欺骗你的，如果你和她们交易，那么你们的交易必然是无效的，一击即碎的，充满欺骗的，背后隐藏着阴谋的。”
“只有我不一样，我有时间异能，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你的人，也是你唯一能够交易的人。”钟闻涛说完，感觉自己这一次发挥的还不错。
可宁大力歪了歪头，重复道：“那我要怎么知道，你和我的交易不是无效的，一击即碎的，充满欺骗的，背后隐藏着阴谋的？”
钟闻涛：“……”
她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又把心里话说出来后，狠狠地瞪了宁大力一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不会要发动你的时间异能了吧？”宁大力及时说，“再聊两句。”
钟闻涛刚要发动的异能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其实我对你说的交易很有兴趣，我也相信我现在处境不太妙。”宁大力慢吞吞地说，“但我不明白，我有什么东西是能和你做交易的。”
既然她半个小时后就要永远地失去自由，那她对钟闻涛来说还有什么价值？
钟闻涛总不会现在掏出一把骨灰，让她抓紧时间复活什么人吧？这种事她坐牢的时候也能配合啊，没必要这么急。
钟闻涛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雪白的东西。
不是宁大力想象中的骨灰，而是一份契约，一份沾着些许血迹的契约。
“在契约上签个字，两周以后你就可以不坐牢，重新回工地上当你的水泥搬运工。”
手术室的这层屏障只针对宁大力一个人，钟闻涛直接伸手，把契约毫无阻碍地递进了屏障内。
宁大力接过契约。
这份契约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入手感觉十分奇妙。
契约上的文字很简短，一眼就能看完所有内容。
【转赠契约】
根据双方约定，甲方自愿将异能【回】的一技能无条件永久赠予乙方。
本协议签订后，在过去、现在、未来，永远生效。
钟闻涛在甲方这里点了一下，说：“你沾点自己的血，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宁大力盯着这份契约上的内容，眼珠子不动了。
她能猜到这份协议是某种异能的产物，可她万万没想到协议上的内容居然是这样的。
她是甲方？她自愿把异能【回】的一技能永久赠予乙方？
乙方不出意外应该是钟闻涛，可她不是已经有时间异能了吗？为什么还要签署这份契约？
最重要的是，她这个甲方什么时候有异能【回】了？！
她不知情啊！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宁大力捏着契约问。
钟闻涛没有回答，她在拿出这份协议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她应该找一份白纸盖住契约的具体内容，只让宁大力在甲方这里签字就行了，而不是大喇喇地掏出这份协议。
不要紧……钟闻涛不慌不忙地回溯时间，让时间回到她递出契约前的那一秒。
钟闻涛在手术室里转了一圈，找了张纸盖住了契约的内容，盖上以后又觉得这样的操作太傻了。
她明明可以对折契约。
钟闻涛把契约沿着甲方对折，对折后的契约上只能看到两行内容四个字，就是甲方乙方。
“喏。”钟闻涛把契约再次递到宁大力面前，说：“你用你的血在甲方这里签字就行了。”
宁大力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这份契约。
并拢的两根手指弯了一下。
透明的屏障阻挡得住她人，阻挡不住她的异能。
手术室里，器材的阴影瞬间爆起，凝成一支锋利的阴影之箭，从后往前贯穿了钟闻涛的心脏。
“你……”钟闻涛瞪大眼睛，向前倒去。
“不用这么紧张，你还是能复活的。”宁大力对着钟闻涛的尸体说。
她的复活技虽然用在了丧尸身上，可时间回溯以后她的技能也跟着回溯了，现在又变成了可触发状态。
钟闻涛不停回溯时间真的太麻烦了，她必须得死一会儿，消停消停。
宁大力打开手里折叠的契约，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想看看，如果她在甲方和乙方上同时写上自己的名字，她会不会获得时间异能……如果获得了时间异能，那么她眼下的困境也将不再是困境。
她可以获得重来的机会。
宁大力这三个字都很简单，宁大力在乙方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准备在甲方后面再写上三个字。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钟闻涛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串文字在宁大力眼前一闪而过。
异能【回】（部分）
回溯吧，失去的时间！
技能一：时间的主宰。你可以玩弄时间，让全世界的时间跟随你的心意反复倒流，并赋予某些目标恩赐，让她们保留曾经的记忆。唯一麻烦的是，你最多回到一个小时之前。每24小时，你都可以使用十次该技能。
宁大力滴血的手指停在了契约上。
她还没有签完契约，就获得了异能，这是为什么？
宁大力感觉自己接触联邦以后简直变成了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
但是这一次她可以不用再自己冥思苦想了，她可以复活钟闻涛，问个清楚明白。
时间紧迫，宁大力直接在手术室里找了把手术刀，一刀捅死了自己。
没过一会儿，她在她出生的地方，同时也是她死亡的地方——手术室里睁开眼睛。
现在手术室里有两个死人了。
一个是钟闻涛，一个是宁大力。
宁大力是宁大力现场杀的，满足【涅槃】技能二的使用条件，现场杀死一个人，她就能复活另一个指定目标。
宁大力直接发动了技能，复活钟闻涛。
如果这样卡bug发动不了技能，那她就回溯时间，想办法再现杀一个人。
好在异能的光芒一闪，地上的钟闻涛如愿睁开了眼睛。
宁大力牢牢盯着她的举动，既担心钟闻涛使用时间异能回溯时间，又担心自己的时间异能消失，同时还担心自己没办法再杀钟闻涛一次。
宁大力完全高估了钟闻涛的实力。
钟闻涛一动不动地躺了足足五秒钟，才接受自己死去活来这件事。
消化完这件事后，她又惊悚地发现她异能没了。
她残缺版的单字异能【回】，没了！
“啊？！！！！！”
钟闻涛发出尖锐的暴鸣，声音穿透手术室大门，立刻引起了走廊里保镖们的注意。
“怎么了？”保镖们远远地问，快步朝着手术室方向靠近。
宁大力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你再尖叫我就再杀你一次，冷静下来闭上你的嘴，我倒数五个数。”
“五、四、三……”
手术室外的保镖们已经快要推开手术室的大门。
钟闻涛躺在地上，胸口处还残留着被刺穿的疼痛……她看着宁大力嘴角的微笑，惜命地闭上了嘴。
手术室里安静了。
保镖们唰一下推开手术室大门。
“你很听话。”宁大力说。
她回溯时间，保留了钟闻涛的记忆，并将时间拨回到钟闻涛发出尖叫之前。

第32章
“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 你要好好回答。”宁大力说，“问完所有问题以后我会回溯时间七次，改变提问方式再问你七遍, 如果你的回答有出入，我就会杀了你。”
钟闻涛眼皮一跳, 勉强说服自己冷静, 只要契约还没生效, 她就有拿回时间异能绝地翻盘的机会。
如果宁大力把时间回溯到几分钟之前，回溯到动手杀掉她之前，异能【回】就会回到她身上……计划理论上是可行的, 只是实际操作需要很多很多的技巧。
钟闻涛的脑子从来没有转动得这么快过, 她努力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说：“你放心, 我一定好好回答。”
“第一个问题。”宁大力夹着那张契约说，“和这个有关的异能叫什么名字，技能作用是什么？”
听到问题的钟闻涛两眼一黑，这个问题直接捏住了她的命门。
只要回答这个问题, 宁大力就能通过契约锁死异能【回】，到时候她就真完了。
钟闻涛嘴唇哆哆嗦嗦, 想开口撒谎, 又怕现在编的内容和后面七次编的不一样。
撒谎，还是不撒谎, 这是一个问题。
不撒谎的话现在就完了, 撒谎还有一线生机。
钟闻涛一咬牙就准备拼了。
“看在你不聪明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一下。”宁大力的语调里不带任何情绪，“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服从我，成为我的走狗, 进入我的复活名单，只要我还活着，你就能排队等复活。”
“要么违逆我，被我杀死，以骨灰的形态存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当场复活你，利用完再杀，杀了再复活，反反复复，死都不能安宁。”
钟闻涛听得瞳孔地震，她立刻说：“异能的名字是——【交易】。”
“技能之一是纸质契约。只要签订契约，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进行交易。”
“这就没了？”宁大力说，“你说的都是真话，但是你没有把话说全。”
“你是觉得这种技巧很高明吗？”
这种技巧老骗子十几年前就用烂了。
钟闻涛见鬼一样看着宁大力，嘴唇哆哆嗦嗦几秒后，她补充道：“契约想要生效，甲乙双方签订契约时必须心甘情愿，否则契约作废。”
“又没了？”宁大力挑眉，“如果有一方不同意，契约就签不了？”
那当然不是。
钟闻涛擦擦额头上的汗，“把不同意的那一方杀了，也可以让契约生效。说完了，我这次是真的说完了。”
“行。”宁大力点了点头，反正等会儿回溯时间后还要再问几遍，她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切换到了第二个问题。
她抖了抖手里的契约，“【回】是我的异能？为什么我不知道这件事？”
钟闻涛：“……”
死亡问题，这都是死亡问题！
这要是说了，被联邦知道了她不得被碎尸万段啊。
钟闻涛有点绝望地说：“这件事说来很复杂。”
“复杂不要紧，你可以慢慢说，我就喜欢复杂的问题。”宁大力不急不缓地说。
越是复杂的说辞，钟闻涛说谎的可能性就越低。
钟闻涛的内心此刻万分煎熬。
其实联邦内部也有复活型异能者，而且不止一个。
但问题是，那些复活异能使用时，是需要满足条件的，比如需要她的尸骨，又或是凶手的尸骨。
她的尸骨宁大力不一定会给她留着，凶手的尸骨就更别想了，联邦绝不可能杀死宁大力。
联邦是很难指望的。
但是投靠宁大力……一想到刚刚刺穿心脏的那支利箭，钟闻涛整个人都打颤。
她颤颤巍巍地看向宁大力，试图从那双黑沉的眼睛里找到保证之类的东西。
没找到。
钟闻涛带着希冀问：“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但是你能保证、保证我说完了你不打死我吗？”
宁大力可疑地沉默了一下。
“或者打死我也行，但是你打死我以后还会复活我吗？”钟闻涛退了一步，“只要你不会秋后算账，我就带着钟家梭哈，全部押你！”
宁大力心说你这个智商还能代表钟家？那你们钟家应该也没什么实力。
她语气漫不经心，随口道：“行，我答应你。你现在投靠我，你就是我的天使投资人，以后我在联邦登顶，你就是头号功臣。”
这是一句很难让人相信的谎话。
可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宁大力察觉到【老骗子】从未触发过的技能一，触发了。
技能一效果：再离谱的谎言，只要从宁大力的口中说出，就有一定概率使人相信。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钟闻涛内心纠结的天平，它压下了一枚沉重的砝码，天平朝着信任倾斜。
钟闻涛呼吸急促，她信了，她咽了咽口水，开始全盘托出。
“这件事要从三十年前开始说起，但是当年我也只有十多岁，所以知道的并不详细。”钟闻涛说，“保险起见，我只说我知道的那一部分，可以吗？”
宁大力点了下头。
“三十年前，在一夜之间忽然有几百万人觉醒了异能，她们对社会秩序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为了维护秩序，联邦把异能者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并成立世界管理局。”
钟闻涛小心地看了眼宁大力，“世界管理局内部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员都是异能者。”
“这些异能者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行觉醒的先天异能者，一种是后天分配到异能的后天异能者。”
“分配到异能？”宁大力问。
“没错。”钟闻涛说，“世管局一局的现任局长，她的异能就是【分配】异能。分配不是抢劫，分配的前提是有人愿意贡献出自己的异能。”
那问题来了，去哪儿找那么多愿意贡献异能的人呢？
钟闻涛看着宁大力欲言又止。
“大胆往下说。”宁大力的语气里听不出怒气。
钟闻涛握了握拳，给自己加油打气。
“当年有一位特殊的异能者，她每一周都能获得一个新的异能。”
“联邦用手段拿走了这个异能，和【分配】一起使用。从此以后每过一周，联邦都能获得三个后天异能者。”
之所以是三个，是因为一个异能有三个技能，可以【分配】给三个人。
“三十年，一千五百多个异能，近四千七百个技能。”钟闻涛闭着眼睛说，“而截止到今天，世管局一共有七千名异能者。”
也就是说，世管局超过一半的异能都来自宁大力。
“所以联邦不杀我。”宁大力说，“是担心杀了我，大家的异能会消失。”
“与之相反的，是我杀了你们，我的异能就会回来。”
“没错。”钟闻涛虚弱地说。
“你和外面那些人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不是来招揽我的，而是为了通过【交易】彻底获得我的异能。”宁大力边猜边说，“【分配】到的异能有可能被重新分配，而【交易】获得的异能却是永久的，这就是区别。”
“是。”钟闻涛无力地说，“这是我们等待了三十年才等到的机会。如果不是诱惑太大，没人会铤而走险。”
宁大力坐牢的时候，她们尝试过和她签订契约，但是契约签订失败了，那个时候倒计时不属于宁大力。
而现在，窃取倒计时的异能进入了冷却，倒计时回到了宁大力手上，她成为了所有异能的主人。
这种情况下，她虽然不能取消【分配】，但是她可以完成一对一的【交易】了。
“两周以后，那个异能冷却结束，世管局就会再次偷走我的异能。”宁大力说，“到时候我会失去所有异能，是吗？”
“对。”钟闻涛没敢说世管局连【大力士】和【涅槃】怎么分都想好了，“这两周是你最后的机会，但是世管局不会给你机会的。”
“为什么？”宁大力问。
“其实你刚拿回倒计时就被关进了世管局的监狱。”钟闻涛说，“你在监狱里昏迷了四天，所有人都蠢蠢欲动。世管局承受不住压力，不得不把你送走。”
“但是你太敏锐，做的事太多，同样给世管局带来了压力，上面又不得不换一种政策，把你带回来重新关押。”
“嗯？”宁大力发出一个鼻音，“现在关我就没压力了吗？”
“没那么大了。”钟闻涛坦诚地说，“因为世管局咬牙把【交易】杀了。你没看到我拿出来的契约上还有血吗？这就是她的血。”
【交易】死了，她留下的契约没几张，和宁大力进行【交易】的路被彻底堵死，世管局内部的压力就会减少很多。
“原来如此。”宁大力喃喃道，她看了眼钟闻涛，飞快找到了自救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