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饱(别山去)

“那可太好了。”低落的声音终于轻快了起来。
宁大力却完全轻快不起来了。
什么叫要么关起来，要么清除记忆？
她两周后不仅要回联邦坐牢，回去坐牢的前两周她还得坐牢。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问过她的意见吗？
宁大力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心跳冷静下来。
她一点一点分析谈话里的内容，从中寻找突破口。
首先，是这些人为什么要把她押回联邦。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明显，因为她太会搞事了，她不仅自己一个人搞事，还带着影王一起搞事。
再不有所行动，联邦的秘密就要泄露个干净了。
其次，为什么两周后她会回到联邦坐牢。
她已经拥有了异能，怎么可能回到牢里安安分分地待着。
这不合理，除非联邦有专门的异能者牢房，或是……两周后她的异能会出现问题。
宁大力心里一跳。
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联邦之所以要等上两周，可能就是在做准备。
准备一个专门针对异能者的牢房，或是准备清除她的异能。
这可能要动用到某个人的异能，两周就是这个人异能冷却的时间。
似乎合理了，可宁大力还是觉得不对劲，有一个问题一直盘桓在她心头，无法被忽略。
那就是——联邦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宁大力率先排除了她是天龙人这个荒谬的理由。
那么除去身份不谈，唯一让联邦产生顾虑就是她的异能。
她现在一共有四个异能。
【老骗子】【大力士】【涅槃】，还有神秘的倒计时。
这四个异能里，只有【涅槃】和倒计时比较特殊。
一个让她打不死，一个疑似让她饿不死。
再结合刚刚工作人员说的“复活型异能者我们又不是没杀过”，可见【涅槃】没那么特殊和重要。
所以因为倒计时，联邦才不动手吗？
宁大力心里有了猜测，却无法肯定。
因为她连倒计时究竟是不是异能都不太清楚，倒计时是她穿越以后莫名其妙出现的，没有带技能介绍。
宁大力思考到这里，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个问题。
因为眼下明显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她应该思考自己眼下该怎么破局。
她不想被联邦关上两周，也不想被清除记忆，她就必须要做点什么。
宁大力想了一圈，发现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己那张嘴。
只要给她一个沟通的机会，她就能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
最怕的是这些人一言不发地处理了她，不给她这个机会。
沟通的机会，有什么办法能让联邦的人主动和她沟通？
当她们觉得在她身上有利可图时，就会有人上钩……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自己对联邦的敌意，同时，展露出一些价值。比如能复活人的【涅槃】？
就在这时，宁大力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高级消毒水味。
这股味道并不刺鼻，而且闻起来相当熟悉。
她在联邦慈爱医院里闻到过……宁大力心里一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阵轻快的闹铃声在众人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宁大力因为发烧而烧得通红的脸庞迅速褪去红色，她的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健康。
【涅槃】技能三，浴火重生。
每隔十分钟，她都能治愈自己受到的全部伤害。
十分钟到了。
【瘟】在她身上施加的病痛一瞬间消失，宁大力昏沉的脑子顷刻变得清明。
手术室里响起一阵慌乱嘈杂的脚步声，宁大力躺着的担架被七手八脚地扔到了手术台上，似乎有人在飞快撤退。
宁大力睁开了眼睛。
“骟啊，她怎么醒这么快！”一个工作人员惊慌失措地说，语气仿佛见到魔王降世。
宁大力茫然地眨动了几下眼睛，盯着头顶那盏灯恍惚地说：“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地方我好像前几天来过……是联邦的慈爱医院吗？”
“我、我回到联邦了？我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又回到我温暖的家乡了吗？”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没人顾得上回答宁大力问题，欣赏她的表演，四个工作人员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鬼鬼祟祟地试图撤离。
宁大力脑袋一偏，透过一层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屏障，捕捉到了那四个穿着制服的人。
“你们是谁？”她从担架上爬了起来。

“我们……”其中一个工作人员下意识地回答, 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同事肘击。
“和她说什么，快走。”
这就要走？
走了还回来吗？不回来的话谁听她讲故事。
宁大力表情焦急地开口道：“等等，你们是联邦的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手术室不大, 其中一个人的手已经碰到了手术室的门把手。
宁大力的话钻进她们的耳朵。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叫宁大力, 星港人, 7月5号我莫名其妙穿越到了一个没东西吃的鬼地方, 那里人人都有异能，我也觉醒了异能。”
宁大力边说边抬起手，当着大家的面把手术台撕成了两半, “看, 这就是我的异能, 我没骗人。”
四个工作人员：“……”
“然后我通过一些技巧, 在7月9号晚上11点多回到了联邦，出现在这间手术室里。我以为我回家了我安全了，可没过几分钟我就莫名其妙地回到了那个鬼地方。”宁大力吐字清晰语速极快，表情和语气诚恳极了。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一次回来我能在这里停留几分钟……我不奢求你们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但请你们把这些事告诉警察！拜托了！”
“如果警察不相信这些话, 可以让她们查一下9号晚上的医院监控, 那就是证据！”
四个工作人员：“……”
四个人慌乱地对视了一眼，最后什么也不敢说, 打开手术室大门落荒而逃。
宁大力满脸焦急地站在原地, 情不自禁地朝手术室的大门靠近。
可没走两步，她就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愣了一下，仿佛直到此刻才发现这东西的存在。
“这是什么, 这也是异能？异能入侵联邦了？”宁大力摸了摸屏障，脸上出现逼真的惊讶、绝望、愤怒。
她对着周围的空气用力表演：“究竟是谁在背地里操控这一切？你把我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手术室里安安静静的，没人回答，只有角落里刚安装上的隐蔽摄像头在悄悄工作。
宁大力在手术室里来回踱步。
在刚刚她几乎说出了自己经历的全部事情，只省去了她对联邦的怀疑。
这是合理的。
在今天之前，在经历时间回溯之前，宁大力对联邦的怀疑都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唯一能够证明联邦和饥荒世界存在关联的是那些丧尸。
但在丧尸这件事上，联邦其实是有解释的余地的。
联邦有解释的余地，宁大力就有装傻的空间，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联邦人，她信任联邦是天经地义的事。
宁大力告诉自己要稳住。
她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联邦做出反应，等待聪明人出来打配合，或是蠢货上钩。
她们可能会信任她，可能会怀疑她，也有可能会无视她。
甚至，她们中的某些人能透过她粗糙的表演，看破她的伪装。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有人过来，给她一个发挥的机会。
宁大力耐心地等待着。
这些画面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传到了联邦世管局。
“她这个反应……”一个女人看着智脑上的监控画面，皱了皱眉。
直觉告诉她宁大力的反应不太对劲，可她却说不出具体的问题。
“她的反应不符合她的智商。”同样看了监控的秘书淡淡地提醒。
“根据她过去在监狱里的表现，以及她在饥荒世界的所作所为，她不应该像她表现得这样……天真。”
秘书用了一个相当委婉的词。
“那她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是觉得自己演技很好，可以瞒天过海吗？”女人迟疑地问。
“她没有别的办法了。”秘书说，“她只能用自己的天真释放一种信号，告诉我们她是可以被我们所利用的。”
“你的意思是，她故意表现得这么傻，就是为了被我们利用。”女人惊讶地说，“我简单翻译一下，宁大力要主动加入我们？”
这句话说出来，女人的嘴角忍不住上扬，仿佛看到了光明灿烂的未来。
“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秘书再次强调，“虽然宁大力不知道再过两周她就会失去所有异能，但她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她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做出这种选择很合理。”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出发。”女人说着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她要抢在所有人面前见到宁大力。
“不建议，这种事不是去得早就行。”秘书摇摇头，“最稳妥的方法是原计划行事，囚禁她两周，安稳地过度掉最危险的这段时间，维持原状不要节外生枝。”
女人的眼睛闪了闪，流露出一丝赤裸的贪婪。
“但我们要是能和她合作，把那个异能拿到手的话……每隔七天我们就能培养出三个新的异能者，以后所有的异能者都是我们自己人。”
“没错，联邦的局势会重新洗牌，您可以一手遮天、为所欲为。”秘书面无表情地恭维，同时打破上司美好的幻想。
“前提是她会听你的话，宁大力掌控全世界，你掌控宁大力。”
“您觉得可能吗？”秘书死亡提问，“上面能眼睁睁看着您这么做吗？您有制衡她的手段吗？接触她的后果您想过吗？”
那当然是没有的。
“好吧。”女人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坐回到座位上。
她恹恹地看着监控里的宁大力，眼里充满对权势与异能的不舍。
她们没注意到的是，在她们谈话的时候，数辆悬浮车争先恐后地离开了世管局大楼。
聪明且克制的人，从来都是极少数。
联邦慈爱医院某手术室外，此时此刻人山人海，全是蠢货。
宁大力隔着厚重的手术室大门都能察觉到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
原先她还担心自己的份量不够重，无法引起联邦的关注，可现在看来是她大大低估了自己的价值。
这也太夸张了，又不是超市抢免费鸡蛋，至于来这么多人吗？
宁大力扯了扯嘴角，差点没绷住人设。
手术室外的声音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大，宁大力隐约听到了争吵和推搡的动静。
最后三声响亮的枪响。
“嘭嘭嘭——”
世界安静了。
五分钟以后，手术室的大门被荷枪实弹的保镖推开，一个穿着制服，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宁大力在新闻上见过她很多次。
联邦新闻部发言人之一，钟闻涛。
“宁大力。”钟闻涛在手术室防护罩外站定，她严肃古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亲切的笑容，“你好，我是钟闻涛，新闻部发言人之一。同时我还有一个身份，是世界管理局二局副局长。”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你见面。”
“什么意思？”宁大力疑惑地问，往后退了两步。
钟闻涛抬起一只手，向后挥了挥，跟在她身后的保镖和秘书如潮水般安静地退下，顺便关上了手术室的大门。
钟闻涛掏出手枪，对着手术室的天花板开了一枪，打掉隐藏摄像头。
接着她随和地在手术室里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有兴趣加入我们世界管理局，对抗世界之外的异能者入侵吗？”
宁大力：“啊？”
这就招聘了？不是要坐牢吗？
“我知道你此刻有很多的问题，这件事从头解释恐怕十分复杂。”钟闻涛淡淡地说，“简单来说，就是你穿越过去的那个世界，生活在那里的异能者没有食物，为了生存她们想要侵入联邦，抢占我们的世界。为了抵抗她们，联邦成立了世界管理局。”
宁大力：“……”
原来联邦编的是这个剧本。
两个世界之间，不是狱警和囚犯的关系，而是保卫者和入侵者的关系。
“异能者侵入联邦？”宁大力努力不安，努力恐慌地说，“等等，我也是异能者啊，但我是联邦长大的……”
“是，你也是异能者。”钟闻涛语气温和，又带着一些歉意。
“正因如此，当你凭空出现在慈爱医院的时候，我们把你错认成了入侵者，直接送回了那个危险的世界。对于这件事我们感到很抱歉。”
“在查明你的身份以后，我们就第一时间将你带回了这里，希望弥补我们几天前犯下的错误，并邀请你加入我们世管局，一起保卫联邦。”
“稍等一下，我的脑子现在有点乱。”宁大力捂着脑袋说，“麻烦你给我一点时间消化，我能知道我为什么会有异能吗？我应该没有变异吧。”
钟闻涛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其实联邦一直有人陆续地觉醒异能，只是数量太少，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
宁大力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分钟，她轻轻地问：“我有一个问题比较冒昧，就是……你们为什么叫世界管理局，而不是联邦保卫局？”
钟闻涛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和的表情，并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世管局是在三十年前成立的，名字背后或许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我年纪太小，并不知道内幕。”
“原来是这样。”宁大力说。
她和钟闻涛对视，心里有一个疑惑无法忽视。
那就是——两个世界的语言为什么是一样的？
如果是一个世界入侵另一个世界，没有理由两个世界使用同一种语言吧，这明显就是一家人啊。
联邦的谎言编的也太敷衍了。
宁大力开口感慨地说：“原来那个世界的异能者，根本不是联邦人啊。”
这是一句谎言。
一句被宁大力亲口念出的谎言，一句被许多人相信的谎言。
因此，当她的话音落下时。
【老骗子】的以假乱真变成了可触发状态。
宁大力眯了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很想发动以假乱真，看看会发生什么变化。
可她没有冲动，而是把话题拉回了最初。
“你邀请我加入世管局，加入以后我要做什么？”宁大力像一个老实本分的求职者那样询问自己的工作内容，同时，她又疑惑地看了眼钟闻涛，问：“还有就是，你只是二局的副局长，你说话能管用吗？”
你说话能管用吗？
一瞬间，钟闻涛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她深深地看了宁大力一眼，抬起一只手。
世界的时间再次开始倒流了。

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在宁大力眼中倒退, 不过这一次，时间只倒流了一分钟。
钟闻涛再次拿出手枪，打碎了因为时间倒流而恢复如新的摄像头。
“这一次我保留了你的记忆, 你应该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钟闻涛说。
“现在你说，我说的话在世管局能不能管用？”
拥有时间异能的人, 居然就是钟闻涛。
宁大力忍不住惊讶。
她只是对着监控粗糙地表演了一下, 居然吸引了那么多人上钩, 就连拥有时间异能的钟闻涛也亲自过来见她。
联邦对她是不是太过重视了，重视到近乎不合理的程度。
宁大力抿了抿唇。
她的倒计时，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宁大力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钟闻涛焦躁地耙了下头发, 自言自语道：
“难道是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难道我的说辞没有说服力, Ai没给我编好……不应该啊。”
宁大力心说你心里话这就直接说出来了？这是我能听的？
你一个新闻部发言人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以前在新闻里你也没这么不靠谱啊。
她和钟闻涛对视一眼。
钟闻涛看懂了宁大力眼中的疑惑，她坚定地说：“不行，重头再来。”
随着她话音落下, 宁大力眼中的一切又又开始倒流。
很快，手术室外传来三声枪响。
“嘭嘭嘭——”
这一次, 钟闻涛迫不及待地亲手推开手术室大门, 独自站在了宁大力面前。
“宁大力，你好, 我是钟闻涛。”
钟闻涛省略了对自己身份的介绍, 她不想再解释一遍世界管理局的名字。
宁大力缓缓说：“你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倒流她的记忆并不会随之消失，但宁大力还是进入了状态，配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