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饱(别山去)

一路上，宁大力都在梳理着刚刚得到的信息。
首先，是她获得的异能【涅槃】。
宁大力在发动以假乱真时，为自己设计的异能效果是——打不死，回到出生地复活。
这两个效果都体现在【涅槃】的一技能中。
什么叫打不死？
庄月臻的打不死，是她可以不断减伤，永远不会死亡。
宁大力的打不死，是她可以不断脱离死亡状态，永远不会真正死亡。
她要么立刻复活，要么等24小时的冷却时间过去后复活。
有了这个技能以后她看似很安全，但……
想到刚刚浮现在自己眼前，被修改过的异能介绍，宁大力就无法安心。
有人可以修改她异能的具体效果。
这样的判断有些武断，浮现在她眼前被修改过的那些文字介绍，也有可能是某种幻想类的异能。
她的异能效果到底有没有变化，还需要等待她下一次死亡才能知道。
可话又说回来，宁大力隐约察觉到，就算下一次她通过死亡回到了联邦，也不能像这一次一样待上好几分钟了。
她会被立刻传送回这里。
这无疑是一个坏消息，但又不算太坏。
因为那位送她回来的人，只是把她送回了这里，而没有直接杀了她。
那个人修改了她复活的地点，却没有修改她复活的技能。
所以那个人只是想关着她，并不想弄死她？
那为什么要关着她呢？关着她……又不想她死。
这样的态度让宁大力感觉到了熟悉。
宁大力眼前不期然地浮现出审判长的脸庞。
当年她被神经病砍了一刀，从肩膀砍到腰上，本该因为付不起医药费而死在医院里的。
是审判长为她垫付了医药费，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没有被人砍死，却被关在监狱里整整十年。
和此时此刻的境地何其相似？甚至连饭菜都一样糟糕！
所以说她又换个地方坐牢来了？
这里是监狱，大家全是狱友？
宁大力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思考着自己过去人生中到底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不论怎么想，在进牢房之前她都是个老实本分的高中生，成绩优异，考试都没做过弊，根本就没罪。
非要扯一个罪出来，那就是从她的出生地点来看，她可能是个天龙人。
这就是她的原罪。
等等，原罪？
一抹灵光从宁大力心头划过。
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牢房，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罪的话。
那么她们的原罪，会是异能吗？
她们是因为觉醒了异能而被困在这里的话，那做出这种事的会是联邦吗？
宁大力眼前再次出现审判长的脸。
是的，是联邦。
当年设计让她坐牢的是联邦，现在设计让她坐牢的还是联邦。
宁大力内心浮现出了肯定的答案。
联邦把所有觉醒了异能的人丢到了这个世界，并封锁了这个世界的智慧，让大家忽视掉了那些违和的地方。
只有强大的单字异能者才能察觉到异常。
她们察觉到了异常，那她们离开过吗？
宁大力内心偏向于离开过。
她可以用概念型的【老骗子】离开这里，王优可以用概念型的【没想到吧我有车】从联邦召唤车辆。
三字、二字、单字异能的区别在于作用范围，而概念型异能则不受影响，它可以作用于世界之外。
所以在丰产基地，概念型的异能者待遇比种地型的还要高，需要面谈。
通了，都通了。
宁大力激烈跳动了一晚上的心平稳了下来。
她要跟上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进度了。
只要去见瘟，搞清楚瘟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她就能进一步知道更多的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的人究竟是想越狱，还是想造反？
宁大力踩着油门，一路朝着自己的目的地驶去。
这一晚她感觉自己知道了很多，对未来的规划也明晰了很多。
她不知道，在家里等了又等，等着和她单聊的铁面天都塌了。
“这都什么新闻啊？我怎么看不懂了。”铁面满头大汗地刷着智脑，感觉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如此的陌生。
“什么叫宁大力连夜加入极端派，庄月臻大义灭亲端了她藏身的窝点。”
“什么叫庄月臻背叛昔日老大，一夜暴富，带着宁大力万贯家财躲进丰产基地，扬言再也不出基地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我怎么一点没参与，我没接到通知啊！”

铁面花了很多时间, 才在赵锦的帮助下理清了整件事的时间线。
大约四个小时前，宁大力最后一次在丰产基地外的集市出现，购买了近两百积分的物资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没多久, 网络舆论爆发，庄月臻和王优开着她们的小车外出, 潜入了宁大力在基地外某一处隐蔽的据点, 在那里发现了大量的血迹, 以及大量的食物。
这俩没有任何声张，在看到一冰箱肉的时候瞬间倒戈，抱起冰箱直奔丰产基地, 连夜换成了积分, 在【护盾】里安家了。
不仅安家, 还扬言已经财富自由, 再也不会离开丰产基地的【护盾】了。
“她俩居然是这种人？！”铁面眼睛睁大了，“老大让她们帮着找房子，她们居然搞背刺。我真是看错她们了。”
“话说她俩这不算偷窃吗？这不犯【法】？！偷了那么多肉呢，基地不管管？”
挂着两个黑眼圈的赵锦沉默数秒, 说：“法没有判她们，说明宁大力已经加入极端派了。”
偷走极端派的食物, 那不叫犯法, 那叫虎口夺食、保护粮食。
不仅没有罪，还有功呢。
“骟啊！”铁面怒捶桌子, “被偷家的老大心该多痛啊。”
“你平复一下情绪, 不要这么同情一个极端派，注意立场。”赵锦提醒，接着把话题提回正轨，“我来找你, 主要是想问问你有没有购买物资的打算……我们可以给你打9.8折！”
赵锦看着铁面，仿佛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庄月臻她们带进基地的肉真的很多，品质也很好，错过了这次机会，这辈子很难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当然，那些肉的单价也是相当的高昂，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
“没有购买打算。”铁面大声地说。
她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她要去找宁大力。
庄月臻和王优那两个叛徒会背叛宁大力，她铁面铁骨铮铮，绝不会背叛宁大力，会一生一世紧紧追随着她命中注定的老大。
为此，她愿意跟着宁大力加入极端派！
诶，等等，她要是加入极端派的话那积分就没用了。
铁面语气猛地一变，拉住了一脸落寞正要离开的赵锦，“你刚说的那两只老母鸡卖给我吧。”
“两只老母鸡两百个积分呢。”赵锦震惊地说，“你日子不过了？”
她一脸怀疑地看向铁面，“你不会是想……”
铁面诚实地点头：“没错，我就是想。”
赵锦：“……”
“卖的话现在把那两只鸡给我提过来。”铁面悍不畏死地说，“不卖的话现在派人来追杀我。”
赵锦此刻脸上表情精彩纷呈复杂得要命。
她只用了零点一秒，就理解了铁面的决定。
宁大力如果只是实力强大也就算了，更要命的是她还拥有复活异能。
这对靠着挨打不断变强，整日在死亡边缘挣扎，一心渴望变强的铁面来说简直是无法抵挡的诱惑。
跟在宁大力身边，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挨打，毫无顾忌的进步了。
铁面做出这样的决定根本不奇怪，她要是犹豫了才奇怪，宁大力就是上天为她量身定制的老大。
赵锦绝望地瞅了铁面两眼，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反正铁面只是准备加入极端派，这不是还没加入极端派吗。
做人该灵活的时候就要灵活，不能和自己的业绩过不去。
赵锦当即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你只要两只鸡吗？要不要搭两瓶常温牛奶？”
“我手头一共还有两百二的积分，你给我看着搭配吧。”铁面挥了挥手，注意力已经放在了智脑上。
她一个字一个字斟酌，仿佛自己在起草一份决定全世界生死的法案。
老大，你在哪儿？
不行，这样说有打探宁大力行踪的意思，容易引起误会。
老大，我来找你了。
这样也不行，感觉像是寻仇。
老大，我来追随你了。
还是感觉有哪里很奇怪，仿佛她的追随是一种恩赐……
铁面满脸凝重，用上了毕生才华，最后打出一行字。
老大，我也加入极端派了。
信息发出，检测到敏感词，直接被软件屏蔽了。
铁面：“……”
她重新打字。
【老大，我也加入极端派了。】
她充满憧憬地发出了这条信息，等待着宁大力的回复。
一连四天，铁面都没等到只言片语。
因为宁大力半路就把原来的智脑丢了，她在外面买了个新的，还办了张匿名的新卡。
办完卡后，又找了个没人的房子安安静静地躺尸，一躺就是四天。
躺得昏天黑地，躺得影王暴怒，杀到她面前问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宁大力当然不是不想活了，她只是有自己的节奏。
一方面，她刚从联邦回来，不适合搞事。
另一方面，她的倒计时也需要时间沉淀。
“我在剖析瘟的人设。”宁大力对角落的阴影解释道，“你不觉得你原来给我的两天时间太短了吗？我如果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找到了瘟，这很容易引起她的警觉与怀疑。”
宁大力把影抬起来的手慢吞吞地按了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咱们做事得稳重一点。”
“警觉？怀疑？”影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一声，对宁大力的剖析不屑一顾，“这不可能，我还不了解她吗？”
“她就一缺爱的小孩，异能升级以后就再也没有朋友了，你招招手她就屁颠屁颠地和你掏心掏肺。”
宁大力看着自信的影王，高高地挑起眉毛，鼓掌道：“看来你对瘟相当了解啊。那你之前肯定也制定过类似的计划吧，想必是成功了吧？”
影哽了一下，心里闪回无数失败经历，她刚要恼羞成怒。
宁大力微笑着提醒：“你现在把我打死的话我就变成婴儿了，再想执行任务得等十八年以后了。”
影：“……”
这明明是宁大力的异能弱点，为什么被拿捏的却是她暗影之王？！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你不怕任务完成以后我杀了你？”影磨着牙问。
宁大力震惊地看了眼影，反问：“你不是承诺过，完成任务我会获得一个单字异能吗？”
影：“……”
她好像是这么说过。
“其实我现在这么嚣张，都是因为我相信你对我许下的承诺啊。”宁大力说，“要不是相信你说的话，相信我会获得单字异能，我怎么敢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呢？”
“难道你不相信自己说过的话？难道堂堂影王说话不算话？”
影下意识地：“我堂堂影王说话当然算话。”
“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平等的？”宁大力皱眉，“如果你对你的承诺有信心，我希望你以后端正你的态度，说实话其实我的内心已经对你产生不满了。”
影：“……”
她低头思索了片刻，成功被宁大力说服了。
再开口，影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那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你总得告诉我，不能让我一直等你吧？我也很忙的。”
“你知道瘟现在在哪儿吗？”宁大力问。
“在某个地方。”影说了句废话，“我可以带你去那附近，你再自己杀进去。”
杀进去？
“什么意思？”宁大力说。
影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正色道：“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很重要，你听了不要害怕，也不要露出智障的表情，更不允许外传。”
智障的表情……又和联邦的降智光环有所联系？
宁大力若有所思地准备好了演技。
影从阴影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甩在了宁大力面前。
“其实瘟的异能会把受伤的异能者变成丧尸。”
什么？丧尸？
这世界还有丧尸？她高强度上网冲浪从来没听人提过啊。
宁大力有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一脸懵地接过照片，打眼一看，表情凝固了。
“你应该只是在消化这个信息，不是听不懂吧，没有智障吧？”影紧张地问。
“我听得懂。”宁大力捏着照片，看着上面眼熟的物种，语气微冷地说，“丧尸的事你说得详细一点。”
“瘟这个字，有两种解释。”影说，“一种是瘟疫的瘟，另一种是瘟神的瘟。她刚觉醒异能的时候只是倒楣而已，但是后来随着她的异能越来越强，她开始散播瘟疫了。”
“她身边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异能者，那些异能者没有自我意识，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还能相互传播病毒。”
“我们把这种异能者时髦地称为丧尸。”
“只要丧尸群出现，瘟就会赶去消灭丧尸，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影说。
“现在丧尸出现了，意味着瘟就在附近。”
宁大力默不作声地捏着照片。
“你确定……丧尸是瘟弄出来的吗，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照片上的物种，宁大力十五年前在联邦的新闻上见过。
这是联邦的特大丑闻，联邦政府注资的实验室在进行非法的人体实验，制造出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新闻爆出后引起舆论轰动，实验室当即关闭，相关人员也受到了相应的处罚，负责该项实验的教授被判死刑。
联邦再也没有出现过“丧尸”。
但从影的描述来看，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么多年这里一直有“丧尸”出现。
影有些迟疑地回忆道：“大概十五六年前？”
时间对得上。
那究竟是瘟制造出了丧尸，联邦才开始研究丧尸。
还是联邦制造出了丧尸，栽赃给了瘟，并让这个世界的异能者来处理这些难缠的丧尸呢？
宁大力倾向于后者，因为这些异能者看起来不像吃不饱饭，一看就是土生土长的联邦人。
她垂眸看着照片，提出疑问：“这些变成丧尸的异能者你们认识吗？我看她们的身材都挺结实的，比大部分人都要壮。”
“这怎么可能认出来。唉，变成丧尸以后她们的外貌和体格都会发生变化，还会长出肌肉呢。”影凝重地说，“是不是很神奇很恐怖？你千万不要害怕啊，缘姐会保佑你的。”
宁大力：“……”
原来单字异能者也会受到降智光环的影响吗？这都能信？
还是说这些单字异能者对联邦的事知道得太少了，所以无法做出正确判断，只能用异能解释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宁大力内心对背黑锅的瘟产生了淡淡的同情。
“其实瘟，是我在极端派里唯一佩服的人。”影感慨地说，“她吃饭虽然极端了一点，但是人还是敢作敢当的，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一直自己处理。”
宁大力沉默片刻后说：“我也很佩服她……”

没有光照的黑暗中, 隐藏着两双无法被肉眼看到的眼睛。
宁大力在影的帮助下与阴影成为了一个整体。
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她的意识依然存在，却无法感知到自己原本的身体, 无论是说话还是动作，都凭直觉进行。
“我可以陪你再观察十五分钟。”影的声音直接出现在宁大力脑海之中, “这是我的极限。”
这里的极限, 指的是影在百忙之中能够抽出的时间极限, 而不是她维持异能的极限。身为单字异能者，只要影愿意，她可以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
不远处, 隔着五十米的地方, 正有十几个丧尸浑浑噩噩地游荡, 浑然不知阴影里有两个人正在暗中观察。
宁大力没有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因为她现在没有具体的五官。
“我们这样靠近，不会被她们身上的病毒所影响吗？”她问。
这个问题看似是在问丧尸，实则是在打探影的异能效果。
“现在不会。”影得意地说，“你现在是影子啊, 影子是不会被锁定的。刚刚那个丧尸朝你脸上丢了个异能，你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影子无法被锁定, 也就不会受到病毒影响, 更不会被异能所攻击。
通俗地说，她们现在是无敌金身状态。
“这么厉害。”宁大力不动声色, 半是恭维半是真心地说, “我一直以为你是攻击型的异能者，没想到你的防御也是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