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笙眸光微冷,扬声道:“带她进来。”
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在窗边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谢晏沉着脸坐在一旁,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极为不悦。
好不容易和笙笙独处片刻,偏偏有不长眼的人打搅。
少顷,墨影推开碧水轩的房门,将一个身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推了进来。
那女子踉跄着扑在地上,神色慌张,抬眼看到谢晏时,更是吓得身子一颤,连忙磕头:“臣女……臣女见过王爷。”
谢晏拧眉打量着她,语气带着威压:“你是何人?为何跟踪本王?”
女子慌忙摆手,声音发颤:“臣女有几个胆子,也不敢跟踪王爷啊!”
阮云笙淡声道:“既不是跟踪王爷,那便是跟踪本郡主了?”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声音细若蚊蚋:“臣女江翠珊,是太常寺卿之女。”
“江翠珊?”阮云笙眉梢微挑,“本郡主不记得与江小姐有过交集,你为何要跟踪我?”
江翠珊还想狡辩:“臣女真的只是路过……这安王府别苑甚大,臣女迷了路而已……”
墨影在旁冷声道,“王爷,此女跟着郡主一路鬼鬼祟祟躲在碧水轩附近,方才见郡主久未出门,竟想绕到窗下偷窥,被属下发现后转身就逃,绝非迷路那么简单。”
江翠珊没想到自己的举动全被墨影看在眼里,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
谢晏本就没什么耐心,见她支支吾吾,眸色一沉:“既然无话可说,那便是刺客无疑。墨影,杀了吧。”
“是!”墨影立即抽剑出鞘,冰冷的剑锋瞬间架在了江翠珊的脖颈上。
寒气逼人的触感让江翠珊浑身剧烈颤抖,她脸上血色尽褪,连忙哭喊着求饶:“王爷饶命!臣女绝对不是刺客!求王爷开恩啊!”
阮云笙声音清冷:“再给你一次机会,到底为何跟踪本郡主。”
江翠珊被剑锋抵着脖颈,早已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
急忙喊道:“是白若薇!是她让我暗中跟着郡主,看看郡主今日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阮云笙眉头微蹙:“白若薇?你又为何要替她做事?”
这段时间侯府事务繁多,她还没来得及腾出手料理白若薇,没想到白若薇反倒按捺不住,先动了手脚。
江翠珊连忙解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臣女与白侧妃早就相识,她从前常送我名贵香料。这次安王妃设宴,没邀请她来,她便派丫鬟找到臣女,说也不用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只需将郡主见了谁、说了什么,偷偷告诉她就行……”
阮云笙的视线下移,落在江翠珊腰间那个绣着缠枝纹的精致香囊上,鼻尖微微耸动,很快辨出了里面香料的成分。
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几包廉价的香料,就让你甘愿为她冒险?”
江翠珊下意识反驳:“不是的!这是锦香楼的珍品,千金难买……”
话音未落,谢晏凌厉的目光直接扫过来,带着彻骨的寒意。
江翠珊吓得一哆嗦,慌忙改口:“是……是臣女糊涂!郡主说得是,这香料廉价得很,臣女不该贪图这点小利……”
阮云笙微微颔首,唇角弧度浅淡:“如果不想被当作‘刺客’就地正法,那就按本郡主说的做。”
江翠珊离开后,谢晏面色依然冷峻:“区区一个侧妃,竟然也敢算计到你头上。”
阮云笙不以为意地弯了弯唇:“小事而已,我自己能处理。”
谢晏把她拉进怀里,正色道:“笙笙,你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他下巴靠在阮云笙肩头,目光看向远处时,冷的像要结冰。
所有胆敢欺负笙笙的人,全都应该去死……
离开安王府别苑后,阮云笙径直回了镇国侯府。
月华院西侧有几间厢房,专门用来存放哥哥们送她的礼物。
自她记事起,几个哥哥但凡得了好东西,只要觉得她或许会喜欢、或许能用得上,总会第一时间送到她这里。
即便在她下落不明的五年中,云游四海的四哥也没断过念想,依旧习惯性地将自己炼制的各种珍贵药丸托人送回府中。
每一瓶药上都贴着四哥亲手写的便签,一笔一划写清了药效、用法,生怕她用错。
这些东西,府里的人都知道是她的心头好,向来妥帖收着,从没人敢动分毫。
阮云笙在梨花木柜里翻找片刻,终于从一个锦盒中翻出个小巧的白瓷瓶,里面装着细腻的浅褐色粉末,是漆树籽粉。
漆树籽粉磨成细粉后与香粉颜色相近,混入后接触皮肤会引发红斑瘙痒,且气味极淡,令人难以察觉。
阮云笙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瓶身,微微勾起唇角。
话本上说,白若薇身为女主,锦香楼是她的底气。
出入锦香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正因如此,白若薇之前才有机会和孙蔓英等贵女结交。
不仅如此,白若薇还借着这一层关系,不动声色的向那些官眷打探消息,再将信息提供给端王。
如果能搞垮锦香楼,不仅能让白若薇失去依仗,也会让端王少一份助力!
两天后。
锦香楼忽然出现好几起香料事故,多位客人购买锦香楼的熏香和香囊后,出现浑身瘙痒起红疹的症状。
江翠珊带着丫鬟,大清早堵在锦香楼门口,吵着要锦香楼给个说法。
丫鬟大声道:“我们小姐之前在锦香楼买了香囊,谁知小姐佩戴后不久,就出现浑身瘙痒起红疹的情况!”
这时,另一位小姐也带着丫鬟来到锦香楼。
“我也是!我前天让丫鬟过来买熏香,谁知昨夜点完熏香之后,我和身边的丫鬟,皮肤全都起红疹了!”
锦香楼的管事目光闪了闪,小心赔笑:“两位小姐稍安勿躁,这其中是不是有些误会?我们锦香楼卖出去那么多香料,从来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啊!”
白若薇确实吩咐调香师傅,用一些廉价的香料代替昂贵的香料,但也叮嘱过,用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让人发现。
平时卖的时候好坏掺半,若非嗅觉极为灵敏,是闻不出来的。
而且只是以次充好而已,不应该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啊!
这时,又来了一位气势汹汹的贵妇,也说在锦香楼买的香丸有问题。
这么多人同时来锦香楼讨要说法,管事终于慌了神。
管事提出退款和赔偿,打算息事宁人。
但白若薇将锦香楼打造成专门出售上好香料的高端香铺,锦香楼的客人也都非富即贵,她们并不在意价格,却格外在意东西的品质。
可谁知道,锦香楼竟然以次充好,用漆树籽粉替代公丁香粉!
漆树籽粉不仅香气浑浊,还容易引发浑身刺痒、起红疹,这些贵女们本就将容貌看着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差点因为锦香楼的香料毁容,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管事提出的那点赔偿,根本打动不了她们。
江翠珊的态度尤其坚决,不接受任何赔偿,甚至当场报了官。
很快便有官差带着医师来到锦香楼检查香料,发现锦香楼不仅以次充好,还用漆树籽粉替代公丁香粉!
锦香楼的调香师傅们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地喊冤:“大人明察!我们虽受白侧妃示意,用廉价香料替代贵料,却绝不敢用有毒的东西啊!这漆树籽粉……绝不是我们换的!”
可是香料就摆在那里,即使他们百般辩解,也脱不了干系。
锦香楼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官差冷着脸下令查封店铺,带走管事和师傅们问话。
锦香楼为了牟取暴利,出售“毒香料”的事情很快在盛京传开。
一时间,昔日门庭若市的高端香铺,转瞬成了人人议论的笑柄。
白若薇得知锦香楼出事的消息时,正对着铜镜试戴新制的珠钗。
她猛地将珠钗掷在地上,气得脸色铁青:“一定是阮云笙!又是这个贱人害我!”
前几日她让秋心联络江翠珊,本想借对方的眼睛盯着阮云笙,可自那以后,江翠珊便没了音讯。
想来江翠珊已经被阮云笙收买!
锦香楼对她来说却至关重要,她立即去端王帮忙。
端王如今还在被禁足,岳丈孙太尉也倒台了,他心情憋闷,对着哭哭啼啼的白若薇也没了往日的耐心。
端王随口敷衍了两句,让她先把锦香楼关掉,等风头过了再换个名字重新开张。
白若薇也知道,自从阮云笙回京,她接连办砸好几件事,端王对她的情意,早已不能和以前相比。
再加上她耳朵残缺,虽然端王嘴上说不介意,但他的眼神偶尔却会泄露出几分嫌弃。
若不是她身后还有尚书府这个后盾,恐怕她这个侧妃也做不了多久!
白若薇憋着一肚子火气回到院子,刚进门就扬手扫落了桌上的茶盏,瓷器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秋心连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劝慰:“小姐,您消消气。锦香楼的事或许只是意外,过些日子大家就忘了。到时候,您可以重新开一家更大的店!”
白若薇捂着隐隐作痛的耳朵,“一定是阮云笙在背后搞鬼!”
“小姐别动气,仔细伤了身子。”秋心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您忘了?算算日子,咱们派去的人,这几日该见到昭武将军了!”
白若薇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紧绷的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笑:“你说得对……阮云笙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我这些日子受的这些屈辱,一定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距离盛京数百里之外,一支队伍正朝着盛京的方向稳步前行。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整支队伍猛地停了下来。
阮云策勒紧缰绳,目光染上几分不耐,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亲卫策马奔回,神色慌张地禀报:“将军,前方路边倒了个女子,她说……她说自己是明宜郡主!”
“什么?!”阮云策俊朗的脸陡然变色,立即从马背上翻跃而下,靴底重重踏在尘土里,疾步冲到那女子面前。
只见地上躺着个形容枯槁的女子,那张脸与记忆中妹妹的模样有七分相似,只是脸色苍白,唇瓣干裂,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与憔悴。
见他走近,女子虚弱地睁开眼,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摆,声音气若游丝:“二……二哥……救救我……”
阮云策猛地僵在原地,心头像是被巨石砸中。
他记忆里那个被哥哥们捧在手心、娇俏明媚的妹妹,怎么会变成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时,女子身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颤巍巍跪起身,泪如雨下:“将军!郡主可算找到您了!您不知道,这几年她受了多少苦啊!”
“如今有奸人冒用郡主的身份,在侯府里享福,您可要为真正的郡主做主啊!”
说话间,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从女子身上飘来,随风钻入阮云策的鼻尖。
他原本对女子的身份来历还有些怀疑,可闻到这股味道,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怜惜与同情。
仿佛眼前这人就是他失散多年、受尽委屈的亲妹妹。
“快!”阮云策猛地回神,厉声对亲卫喝道,“去请军医!把最好的药材都拿来!一定要治好她!”
见阮云策着急的神色,老妪和躺在地上的女子对视一眼,眼底同时闪过几分得意。
这时,一位路过的年轻大夫停下脚步,看着俩人,忽然勾起唇角。
数日后……
今日是昭武将军阮云策凯旋的日子,盛京城门处早已人山人海。
自清晨起,金雀大街便被自发前来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
沿街的酒肆楼阁早已被抢占一空,到处都挤满了翘首以盼的身影,连守城的兵士也难掩脸上的激动。
日头升至半空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与军号声。
“来了!是将军的队伍!”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玄甲骑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率先出现,甲胄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
骑着通体雪白战马的阮云策身着银甲,玄色披风在风中舒展,眉眼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锐利。
“咱们盛国的战神回来啦!”
“将军威武!”
阮云策出现后,人群中的欢呼声此起彼伏,百姓们抛洒着花瓣与彩绸。
远处,阮云笙被大哥和三哥护在中间,绯色裙摆被风拂起。
远远看到二哥英武的身影,立即兴奋地冲他挥手!
“二哥!”
而此刻,街边某个酒楼的二楼,白若薇正站在窗前,指尖死死掐着窗沿。
她看着街头那抹娇俏的绯色身影,眼底掠过一丝阴毒的光。
之前拦住阮云策的女子,名为梦娘。
梦娘身上有她费尽心机调制的“惑心香”,世间独一份,能悄无声息勾动人心底的怜惜与信任。
梦娘原本就与阮云笙长得有六七分相似,而且还比阮云笙年长几岁,更添几分历经风霜的真实感。
何况阮云策已五年未见妹妹,先入为主的念头一旦生根,根本不会怀疑梦娘的身份。
梦娘也暗中给她传了信,告诉她一切顺利。
阮云策已经相信梦娘就是他的亲妹妹,而侯府的那个,只是一个假郡主!
等着吧,阮云笙。
待会儿,当阮云策看到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假妹妹”,再想起那个被你害得流落荒野、受尽苦楚的真郡主,定然怒不可遏!
以他对妹妹的疼爱,说不定当场就会拔剑劈了你这个冒牌货!
到那时,阮云简和阮云箔亲眼看着自己护在手心的妹妹被亲兄弟斩杀,岂能善罢甘休?
镇国侯府四兄弟定会彻底反目,拼个你死我活!
那场面,该有多精彩啊!
白若薇仿佛已经看到了阮云笙血溅当场的模样,连残缺的耳朵都因兴奋而微微发烫。
她手指死死抠着窗沿,目光像淬了毒的针,紧盯着阮云笙。
阮云策的战马距阮云笙兄妹越来越近了!
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都像踩在白若薇的心尖上。
她唇角勾起扭曲的弧度,指甲几乎要嵌进窗沿的木头里,在心里疯狂呐喊:快!杀了她!马上动手!
可是,她眼睁睁看着阮云策从侯府几人面前打马而过,竟然根本没停,甚至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白若薇难以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这时,忽然有人撞开酒楼雅间的门。
端王府的下人满脸慌张地闯了进来:“侧妃!不好了!王爷……王爷出事了!”
“什么?”白若薇猝然转身,“王爷怎么了?”
下人急得声音发颤:“王爷今日一时兴起,宠幸了两个丫鬟,谁知……谁知突然咳血,昏迷不醒啊!”
“端王妃已经让人去宫里请太医了,侧妃,您也快些回府吧!”
白若薇脸色骤然煞白,厉声低斥:“蠢货!这种事怎么能请太医?!”
皇上之前就因为端王沉迷女色而震怒,让端王遣散府中无名分的侍妾,勒令他闭门修身养性。
这节骨眼上,他竟然耐不住性子宠幸丫鬟,还吐血晕死过去!
若被太医诊出端倪,传到皇上耳中,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抓起裙摆便往楼下冲,踉跄着往端王府的方向疾奔。
必须在太医给端王诊脉前,拦下太医!
白若薇一头钻进马车,厉声吩咐车夫:“马上回王府,越快越好!”
车夫扬起马鞭,立即驱车往端王府赶。
谁知越着急越出错,刚走过两条街,马车猛地一顿,伴随着刺耳的木轴断裂声,马车彻底陷在路中央。
白若薇厉声道:“怎么回事!”
车夫急得满头大汗:“侧妃,这车子坏了,一时半会的恐怕修不好啊。”
白若薇心头冒火,索性掀开车帘跳下去,提着裙摆,不顾体面地往端王府方向狂奔。
等她好不容易累死累活冲进王府,管家却迎上来,满脸苦色:“侧妃,您可回来了,太医刚走没多久。”
白若薇只觉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青石板上,扶着廊柱缓了半晌,颤声问:“太医怎么说?王爷的身子如何了?”
管家支支吾吾:“太医说……说王爷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以后……以后……”
“以后怎么样?!”白若薇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
管家脸都白了:“太医说,王爷以后……恐怕再难有子嗣了!”
“轰”的一声,白若薇只觉天旋地转,两眼一黑,半晌回不过神来。
秋心慌忙上前扶住她,低声劝慰:“侧妃,您别太着急,王爷还年轻,往后好好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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