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阮荔枝，你当真以为我有这么好打发？”勾云野杵在原地任由她推，纹丝不动。
阮荔诧异，嗫嚅道：“可是姨妈不是给我们俩一人安排了一个房间吗？”
“明天他们起床之前，我回我的房间就行了。”勾云野一把捞起她扔到床上，拉过被子盖着两人，“睡觉。”
云城没有南城暖和，却也不像寒冷的北城到了冬天会开暖气，所以刚钻进被窝的时候被子会有点冷。
阮荔这两年瘦了不少，脂肪少了自然也不像以前一样抗冻，她的双脚冻得像冰块儿，于是在被窝里她下意识地朝勾云野贴近，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温暖的火炉。
阮荔试探性地将冰冷的双脚搭到他的小腿上，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后来干脆得寸进尺地整个人贴在他温暖的身上。
勾云野喑哑地说道：“今晚想好好睡觉就别动。”
在黑暗中，阮荔的脸红了，她僵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阮荔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穿好衣服走到客厅，勾云野正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姨妈姨夫听着戏曲有说有笑地在厨房里面忙活早餐，家中一派迎接新春的喜气洋洋。
“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也不喊我起床。”阮荔走到他身边，小声地抱怨。
“五点过，天还没亮。别紧张，姨妈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难得放假，睡到日上三竿都没人说你。”勾云野从茶几上拿了一块云城小饼塞到阮荔嘴里。
阮荔和勾云野一起吃过早餐就往她家里出发，在车上的时候，阮荔踌躇不安，玩两份钟手机又叹了口气放下，一会儿又焦灼地挪屁股换姿势。
“淡定点。”勾云野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该紧张的人是我，你怎么反倒坐立不安起来了？”
“谁知道他们今天会对你坐什么。”阮荔噘嘴说道。
“反正不会比那年对我拳打脚踢更差。”勾云野开玩笑说道。
说着就开到了阮荔家楼下，她家是九十年代的老小区，没有专门的停车位，勾云野把车停到马路边上，把后备箱的礼品全部拿下来。
阮荔踟蹰不安地在前面带路，爬了几层楼梯终于到了，阮荔小心翼翼地敲门。
敲了几声之后，门内响起脚步声，咔嗒一声门开了。
门里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几年过去，薛叔叔的头发白了不少，额头和眼角也爬上了皱褶，连背也有点驼了。
他看见阮荔倒不意外，只是看见她身后的人时，愣了一下，眼里有一种晦暗的情绪一闪而过。
“进来吧。”薛叔叔垂眼，动作缓慢地挪开身子，给他们让出位置。
“老薛，是谁啊？”阮茵兰的声音听着也不再年轻，依稀有了岁月的痕迹。
“是阮荔。”薛叔叔回答。
阮茵兰趿拉着拖鞋从客厅走过来，她的身段还是那么苗条纤瘦，一点也不像中年人，只不过她秀气笔挺的鼻子上架了一副老花眼镜，厚重的镜片遮住了她漂亮的眸子。
她的反应和薛叔叔一样，看见勾云野的时候微微愣住，然后她抬眸看向薛叔叔。
薛叔叔脸色很淡，但没说什么，将他们迎到沙发上坐下。
阮荔只好说话打破僵局：“妈，薛叔叔，这是勾云野。”
“记得，那年我下手挺狠，你小子被我打得够呛，但是我不会向你道歉。”薛叔叔鼻子里面发出一声轻哼。
“那顿您该打，而我也该受着，再打重些也不为过。很抱歉这么多年没有亲自登门来看过你们老两口，是怕惹得你们不高兴，这趟来也是我唐突了。”勾云野说话时有礼有节，进退有度。
“今天过来不只是为了看我们吧？”阮茵兰摘下眼镜，盯着勾云野。
“我和阮荔复合了，今天是以她男朋友的身份来拜访二位家长的。”勾云野说。
阮茵兰叹息：“最后你们还是走到一起去了。”
勾云野迎上她的目光：“是，我们整整分开了六年，但是我们彼此都没有忘记对方，能够走到复合这一步挺不容易。所以今天来拜访您们，也是想征得二位家长的谅解和同意。”
“话倒是说得好听。”阮茵兰从唇里发出一声轻嗤，“我说不同意有用吗？”
“妈。”阮荔出声，她知道这是阮茵兰要松口的前兆。
“今天中午留下来吃饭吧。”薛叔叔叹了口气，“陪我喝两杯。”
“没问题。”勾云野欣然同意。
阮茵兰做了一桌云城家常菜，薛叔叔开了一瓶云城特产白酒，他先闷头喝了一小杯，勾云野跟着陪了一杯。
“凡凡的画被出版社出成画册，是你做的吧？”薛叔叔凝眉问他。
阮荔也惊诧地侧过头看他，这件事情连她也不清楚。
“还是瞒不过您。”勾云野说。
“我女儿有几斤几两我还是知道的，她画画虽然还不错，但是也没到出版社会帮她出版画册的程度。”薛叔叔抿了一口酒。
“出画册是凡凡生前最大的愿望，我没有什么能替她做的，这可能算得上为数不多的一点。”勾云野沉声道。
薛叔叔举起杯子和勾云野碰了一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哎，你做得很多了，又是把犯事的人送进监狱，又是给我们钱，还为凡凡做了那么多，我心里都清楚。凡凡走了这么多年，我要是还想不明白，那我也白活了。当年的事情赖不着你，后面你能把元凶送进去，给我们这些受害的人还个清白，我早就原谅你了。每年你都会去看凡凡，我也都知道。”薛叔叔说到过去的事情眼眶还是有些红，“法院判的赔偿足够多了，你每年还让人给我打钱，我都没动，我们俩也用不着那么多钱，你拿回去。”
勾云野推说钱不多，不用退给他，但是架不住薛叔叔固执执意要退。
饭吃到一半，当年的事情告一段落，阮茵兰开口问道：“你们俩怎么打算的？”
“妈，我们这才刚复合，你打听这么多干嘛。”阮荔确实暂时还没有考虑到那么远，她年后还打算继续在南城日报做一个雅拉村脱贫主题的专题采访，他们的事情至少得等到异地结束之后再说。
阮茵兰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锐利地看向勾云野。
但勾云野像早有准备，慢慢道来：“还没来得及和阮荔说，但是我打算的是明年就和她结婚。”
结、结婚？阮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委实有点过于进展迅猛了。
阮茵兰满意地点头，没再追问。
吃过饭，阮荔端着碗进厨房找阮茵兰，她正在洗碗，薛叔叔和勾云野在客厅里面说话。
“妈，你问这些干什么？显得像逼婚似的。”阮荔不满地说道。
“我是怕你像我一样，被人耍。”阮茵兰没好气地说道。
“勾云野他不是那种人。算了，我跟你说不明白。”阮荔摆摆手，低下头帮她洗碗。
她和阮茵兰的思想观念
不同，她因为自己的经历，总是带着有色眼镜看这些有钱的人，虽说出于好心，但是让她招架不住，她也不想和她辩驳，她心里有打算。
吃过饭，勾云野和阮荔就道别离开了。
午后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懒洋洋的，他们手牵着手走在街道上，路上有拿着炮仗奔跑的小孩子，也有从商场里拎着年货出来喜笑颜开的一家三口，还有像他们一样手牵手洋溢着甜蜜笑容的情侣。
阮荔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妈刚才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哪句？”勾云野看她，“问我们的打算那句？”
“对。那只是她的想法，我没有着急结婚的。”阮荔不在意地摆摆手。
勾云野猝然停下脚步，目光幽深地看着阮荔说道：“你以为我刚刚在应付你妈？”
“不是吗？”阮荔不解地看他。
她觉得他们才复合，而且两人的工作一南一北，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谈结婚为时尚早，她理所当然地觉得勾云野也是同样认为。
勾云野无奈地说道：“阮荔，我都等了六年了，你还要让我等多久？”
第78章 荔枝冰
“我是觉得我们刚复合，这就说结婚是不是稍微早了一点？不是都说，从谈恋爱到结婚是有很多地方需要磨合的。”阮荔看着他诚实地说道。
“那你具体说说我们还有什么需要磨合的？”勾云野睨着她说道。
阮荔仔细想了想，好像复合以来，他一直很迁就她，并没有什么需要磨合的地方。
唯独那方面。他要得太多，而她有点受不住。
“咳……那个？”想到这里，阮荔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赧然的羞红爬上脸颊和雪白的耳朵。
勾云野吊儿郎当地说道：“其他方面我都可以顺着你，但他我控制不了，只有你迁就我了。”
他无耻得这么理所当然，阮荔脸更红了。
“想回云中看看吗？”勾云野牵起她的手，攥在手心里面，问道。
“好。”阮荔答道。
勾云野把车停到校门口，从车的扶手箱里面拿了一条烟出来。
走到校门口，门口的闸门紧紧地关着，当值的保安大叔看见她们疾言厉色地赶她们走。
勾云野走到他面前，替他点了一支烟，“我和老婆都是云中的，好多年没回来了，回来看看，通融通融？”
他把那条上好的烟递到保安大哥怀里，拍拍他的肩膀：“一会儿就出来，放心。”
保安立刻喜笑颜开，没想到春节前夕当值还能遇到这种好事，咧着嘴替她们开了门。
这时候距离她们高中毕业已经有十年了。
云中被翻新了，墙面被刷了崭新的白漆，塑胶跑道也重新更换过，唯一不变的是刻在正中央那块石头上的校训——博学慎思，明辨笃行。
阮荔扑哧一笑：“我还记得，高二你在这儿被罚站的样子。”
“哪一回？”勾云野被班主任、教导主任罚的次数太多，他自己都不大记得清了。
“你把数学试卷给你们班同学抄，结果抄了三个满分出来，你们三个一起被连坐。”
那是文理重新分班后的第一次月考。
勾云野在学校里混球不学好的名声在外，成天泡网吧、翘课。他们班还有好几个混子哥，和他分到一个考室里面，一道题也不会写，难得抓耳挠腮，看见坐在旁边的勾云野懒懒散散地坐在椅子上拿着笔勾答案。
“兄弟，行行好？”旁边的混子哥小声喊他。
勾云野握着笔，很随意地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卷子垂在桌子边，然后趴在桌子上睡了。
他们咳一声，勾云野人还挺好，头也没抬地给他们翻个面儿。
最后那几个混子哥看着满分的试卷傻眼了，这他妈是抄到学神头上了。
勾云野那么混一哥们儿，谁他妈能知道是个学神啊。
“谁给你讲的？”勾云野听她讲过去的事情，失笑。
阮荔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还需要讲吗？学校里面都传疯了。”
“你站在哪儿看我？”勾云野觑她一眼。
阮荔抬起手指了指对面教学楼，“三楼那里，我们班教室在那儿。”
勾云野抬眼，仿佛看见穿着校服的清丽少女站在橙色的晚霞中，含着温和和羞怯的笑意，和他对视。
逛完校园，两个人手牵手出校门，保安大哥还笑着和勾云野道谢。
“那家川菜馆居然还开着。”阮荔眼尖地看见那家店，招牌没有以前那么鲜亮，被油烟熏得有些灰暗。
勾云野也记得这家川味小炒，一家夫妻店，味道挺正宗。
“任琳琳说你后来不肯再去吃，是为什么？”勾云野问道。
“你还记得这茬啊？”阮荔都快要忘记了，好像是那年春节他们一起逛灯会的晚上吃火锅的时候说的。
“为什么不肯去了？”勾云野盯着她问道。
阮荔无奈地说道：“因为我碰到你和其他女生一块儿在这儿吃饭。”
她说出这句话时，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酸涩微苦。
勾云野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没能想起有谁和他一块儿在这儿吃饭，因为他高中从来没有主动邀请过女生和他一起去吃饭。
“我怎么没有印象。”勾云野说。
“你当然没有印象，从来只有别人来挨你的份儿。”阮荔小声嘟囔道。
“那你可就睁眼说瞎话了，读大学那会儿不是我主动挨你？”勾云野勾起唇角。
“那是我藏得好，都没让你发现我的心思，不然你指不定得瑟成什么样。”
“嗯，把我耍得团团转。”勾云野牵着她的手到唇边，轻轻落下一吻，温柔得像羽翼，“那阮荔小姐能否赏脸和我一起吃个川味小炒？”
“嗯。”阮荔点头。
她发现他好像在尽力地弥补他们之间过去的遗憾。
不过阮荔却觉得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过去的他，不管有没有和她在一起，都是她珍贵回忆的一部分，那个少年永远闪闪发光。
那对夫妻也老了不少，但菜的味道还是和高中那会儿一样地道，阮荔夹了好几筷子热辣滚烫的毛血旺，鼻尖渗出晶莹的汗珠。
“你胃不好，少吃点辣。”勾云野说着给她夹了一筷子味道偏酸甜口的鱼香肉丝。
“没什么大碍，就是浅表性胃炎而已。”阮荔丝毫没放在心上。
“你别不当回事，浅表性胃炎发展成下一步就是萎缩性胃炎。过了年，我给你请个阿姨给你做饭，免得你天天敷衍了事。”勾云野正色道。
“没那么夸张吧，我自己能做。我那房子才多大点地方，还来个阿姨，太小题大作了吧。”阮荔咂舌，“不用，真不用。”
勾云野放下筷子，看着她说道：“哦忘记和你说了，年前我让王助理在你们报社附近帮你物色了一套房子，年后就能办好手续，到时候你搬过去住，免得上下班坐地铁奔波。”
阮荔目瞪口呆，喃喃道：“这就是有钱人的手笔吗？南城市中心的房子说买就买。”
“还有什么需求直接跟我说，我让小王帮你处理。”
“没有没有。我现在挺好的。”阮荔连忙摆了摆手，“对了，还真有件事儿。我年后想等你们希望小学修好之后再去一趟雅拉村，做一次脱贫的深度采访报道。我能不能走个后门儿？”
“说来听听。”难得听到她开口提出走后门，勾云野兴致盎然地问道。
“能不能安排小王或者何总和我一块儿去，到时候有些问题需要采访采访谢氏的工作人员。”阮荔那双亮晶晶的眼希冀地望着他。
“不方便。”勾云野卖了个关子。
“啊？为什么？”阮荔高兴的面部表情瞬间暗淡了下来，失望地问他，“我不是你女朋友吗？连这点特权都没有。”
“换我给你做采访如何？”勾云野眉梢一挑看着她。
“你要去？”阮荔睁大了眼，“那太好不过了。”
“咱们重逢的地方不值得故地重游一番？”
阮荔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安
排中，很雀跃地说道：“太好了，我能采访到你这个谢氏当权人，到时候这篇报道反响一定很不错。”
勾云野睨着她，自己女朋友眼里只有对工作的憧憬兴奋，全然没有对故地重游的喜悦和期待。
一路上，阮荔都很高兴，这种高兴持续到洗完澡之后，她趴在床上晃着脚丫子写年后的采访安排。
有了昨晚的经历，今晚勾云野洗了澡也自然而然地进了她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阮荔还垂着头在手机上劈里啪啦地敲字，她还不忘对他说：“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
勾云野长臂一伸，将她手中的手机丢到一旁，问道：“阮荔枝，你以为有关系就能白请我？”
“啊？”阮荔不明所以。
“有关系也得交出场费。”勾云野哑声在她耳畔说道。
话音刚落，温热湿润的吻就落在她修长的脖颈上，阮荔这一块柔嫩的皮肤很敏感，被他吻住不由得轻哼一声，企图用手挡住他的吻。
他握着她的手腕，压到身侧的床板上，他的吻更加肆无忌惮。
阮荔顾及着姨妈姨父他们还在隔壁的房间，她难耐地皱着眉，生生忍住喉咙里面的声音，不让其溢出。
看到她隐忍的样子，勾云野更加变本加厉地捉弄她。
他亲上她的傲立。
阮荔咬着唇，浑身像过了电一样，颤抖不停。
勾云野探了探，俯身对她说：“别出声，忍不住就咬这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黑暗静谧的空间中，为了防止老旧的床板发出声音，他小心翼翼，但是饶是他动作再轻，床还是发出吱呀的声音。
“别，一会儿姨妈她们听见了。不然还是算了吧。”阮荔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吓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