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她懵了几秒,捂着手机,惊讶道:“你来西大了?”
 他一声不吭,沉默便是默认。
 “那你在南门等我。”闻雪很无奈,昨晚她给他打电话说不回那边,他语气就不怎么好,今天过来堵她,这大概就是有“前科”的影响。
 收起手机,她跟社里的同学简单交待几句后,快步赶去南门。
 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她依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贺岩。
 三月初的风都带着暖意。
 其实她给他录下的那段话,似乎更适合他对她。贺岩才是那个无论她需要或者不需要,都会一直在她身边的人。
 她还没走近,他已经转头看了过来。
 比起一言不合就开车过来找她的冲动行为,他一开口,目光在她脸上巡视,语气却沉着淡定:“我路过,忙完一起吃个午饭,给你补补。”
 她扑哧一笑,“喔。”
 两人并肩来了剧社,除了贺岩,也有别的社员带了朋友。他坐在靠角落的位置,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毕竟……他是闻雪带来的,举止算不上亲昵,却莫名默契,很难不令人猜测他的身份。
 他来了以后,闻雪更忙碌。
 她知道他喝不惯咖啡,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哒哒哒地来到他旁边,将面包分了他一大半,“你还没吃早餐吧,先垫垫。”
 贺岩伸手,却拿了另一小半面包。
 在他宽大的手里,实在显得太过迷你,感觉都不够他塞牙缝。
 等闻雪去忙正事后,贺岩百无聊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瞥见有一面墙上都贴着照片,将一次性纸杯扔进垃圾桶,他从容起身走过去站定,试图在这一堆照片中找寻闻雪的身影。
 半晌,他的视线定格在一张不太起眼的相片上,右下角有拍摄日期。
 镜头对准两张拼在一起的桌子。
 桌子前坐满了人,全都是一张张青涩稚嫩的面孔。
 有一对年轻的学生情侣似乎没有发现镜头,清俊阳光的男生含笑凑到女生耳边说话,女生被逗得眉眼弯弯。
 中午时分,贺岩带着闻雪在学校附近的餐厅吃了顿午饭后就走了。
 闻雪回到剧社,继续心无旁骛做分内的事,还是有人高声喊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门口,是一个面孔陌生的年轻男生,他两只手都提着打包袋,看起来怪沉的。
 “是闻雪闻小姐吗?”
 男生边喘气边道:“麻烦您签收下。”
 他还穿着工作服,印着醒目的logo,是西城很有名的水果连锁店,订单到达一定金额提供免费送货服务。
 有其他社员也围了过来。
 闻雪接过他手里的派送单,再次看到“喂”,扑哧笑出声来,痛快地在单子上签名。其他人帮她把切好的水果拿出来摆在桌上,尤其壮观,足够他们所有人吃到撑。
 中场休息,一群人围在桌子前戳水果吃,见她心情不错,气色红润,便轻松打趣道:“这该怎么办,我们吃了他的水果,是不是要说他的好话?”
 闻雪吃着香甜的蜜瓜,笑着摇摇头。
 大家看她这模样,都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贺恒的离世他们惋惜也痛心,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有新的感情生活,他们都为她开心。
 一时之间,气氛温馨融洽,连揶揄也是点到即止,不会让她尴尬窘迫。
 有个学妹趁着他们没注意,小声对闻雪说:“那会儿你们都在忙,我看他一个人站在照片墙那里站了好久。”
 毫不夸张地说,都快成为了一座雕塑。
 闻雪愣住。
 等今天的事忙完后,她收拾好书包,来到贴满照片的这面墙前站定。在失去贺恒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每天都跟着了魔似的翻看合照,回顾聊天记录,找寻一切他存在过的痕迹,更愿意活在虚幻中。
 现在在一堆照片里看到他们的合照。
 她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口仍然泛起涟漪,还有酸涩疼痛感,但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原来,这就是放下。
 又是一周。
 闻雪几乎分身乏术,好在贺岩来过一次剧社后,对她的忙碌再也没有意见。周六傍晚,他从刚成立没多久的贸易公司出来后,开车前往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
 地下车库都没几辆车,他在侍者的带领下,走过曲折的廊道,来到完全隐私的包厢。
 周湛已经等了他十来分钟。
 贺岩入座后道歉:“来的路上堵了会儿车。”
 周湛抬起手,看向腕表,温文一笑:“没事,是我早到了。”
 从去年十一月份到现在,他们一直保持着联络,如贺岩所猜测的那样,周献兴许也担心动作太频繁会出乱子,再次蛰伏,这段时间周湛的日子过得很太平,顺利地空降任职。
 然而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起码经过去年在美国的那一出后,周湛包括他身边的人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次他来西城出差,机会难得,自然要抽空秘密见贺岩一面。
 两人边吃饭边谈正事,等到侍者上茶水时,贺岩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喝茶的周湛不经意循声望过去,只短短几秒,也看清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
 年轻的长发女生背对着镜头,俯身站在漂亮的鱼缸面前。
 周湛镜片下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
 人和人之间的确讲究缘分,从小到大,周湛生活的环境就决定了他交朋友必定谨慎再谨慎,但贺岩是个例外,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至少他在贺岩身上并没有看到对利益的强烈渴求。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偶尔也会产生类似的疑惑。
 贺岩为什么要帮他?
 兴许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前段时间贺岩向他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他不能让周献注意到“贺岩”这个人。
 第二,如果有一天出事了,他得安顿、保护好一个叫闻雪的人。
 如果他没有猜测,这张照片里的长发女生就是“闻雪”。
 贺岩垂眸解锁手机,是闻雪发来的消息:【[图片]社长请吃饭】
 他点开照片看了眼,桌上一堆烤串,有开了的啤酒,而她喝的是玻璃瓶装的可乐,此处无声胜有声,明明白白告诉他,他没在,她不会喝酒。
 他想了想,抬头问周湛,“我拍张照片。”
 周湛失笑,端起茶杯身体往后仰,绝不闯入到他的镜头里,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仿佛做了成百上千次。
 贺岩拍照发给闻雪:【[图片]朋友请吃饭】
 回复队列整齐。
 他刚放下手机,周湛便调侃道:“女朋友?”
 “不是。”如果可以,贺岩甚至都不想让周湛知道闻雪的存在,“家里人。”
 周湛神秘笑笑,一脸“我都懂”的表情,两人认识以来,很少提及感情相关的事,这次算是开了道口子,再加上此时此刻他分享欲爆棚,又不能随便找个人说。
 目光触及贺岩那张可靠硬朗的脸,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明明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还是压低了声音,仿佛地下接头般说道:“有件事没几个人知道,你记得帮我也瞒着,”话到此处,他满脸遮掩不住的幸福笑容,语气虽低,却无比振奋,“我女朋友怀孕了。”
 贺岩愣怔,“恭喜。”
 但在美国那会儿,周湛不是说跟女朋友分手了?
 看出他面上的困惑,周湛幸福地感叹:“她知道我碰上那事后,着急得不得了,没过半个月她就发现怀孕,我和她都傻了,太意外太惊喜,说实话,自从我爸另娶后,我就觉得自己跟孤儿没什么区别,现在我也总算是有个家了。”
 贺岩不太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但这不妨碍他再道一声恭喜:“什么时候生,我提前准备见面礼。”
 “预产期七月底。”周湛解锁手机,打开一张黑乎乎的照片,指着那小白点絮絮叨叨,“就是它,我女朋友说她有强烈的预感是个女孩!”
 贺岩没看明白,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她不是不希望你回国?”
 周湛想起这些事也很糟心,脸上笑意逐渐散去,“不瞒你说,知道她怀孕后我就不想回了,反而是她改变了主意,她说我一定要回,起码要让……”他顿了顿,“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岩懂了,神色复杂地点头。
 时间不早了,周湛也急着回酒店和刚起床的女友视频,两人便在地库道别,贺岩朝着停车方向走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事,如果说周湛的女朋友在他出事前就已经怀孕,那上辈子这个孩子也一定存在,ta在哪儿呢?
 如果孩子生下来了,怎么他查到的资料没有?
 不,不对,按照孩子的出生来推算,ta如果被生下来了,在他重生前是几岁?
 贺岩脑海浮现他都快忘了的细节,上辈子在那场慈善晚宴结束后,他有让司机开车去过闻雪的住处附近,没看到她,倒是看到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个小女孩从别墅出来,坐上她名下一辆黑色轿车离开。
 他记得,那个中年女人是照顾她起居的阿姨。
 听说是海城人,周献为了博她开心,找了好些海城阿姨让她挑选,她选了做菜最符合她口味的那一个。
 倏忽,贺岩大脑一空。
 紧接着,耳边回响着前段时间她和他闲聊时说起的一些话——
 “小时候我总偷偷摸摸看武侠小说,你知道我爷爷怎么发现的吗?”
 她笑:“是我小学那会儿,试卷都要家长签字,我爷爷看到我在作文里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都气笑了,问我从哪知道的……”
 三月中旬的晚上,夜风微凉。
 闻雪抱着衣服跟包,站在路边,目送其他人坐上计程车离开后,给贺岩发了条消息:【他们去唱歌,我有点累没去,马上回宿舍^^】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复,她收起手机往学校方向慢悠悠地走。
 忙碌之后的悠闲时光很惬意,左右张望一会儿,她在夜色中瞥见面包店亮起来的招牌,及时想起冰雯前两天好像说过,这家新开的面包店最近都在做活动。
 闻雪套上外套,穿过斑马线,进了满是香甜气息的面包店。
 从店里出来时,她茫然望天。
 明明她只想买一个三明治当明天的早餐,怎么不知不觉买了一大袋?幸好还有三个室友,正想着该怎么分配,忽然一辆车从她面前经过,她侧过头用目光去追,看着熟悉的车辆驶进了西大教职工小区,神情错愕。
 她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是贺岩的车。
 他怎么会来这里?
 身体比意识更快,她已经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艰难地拿出手机拨出贺岩的号码,这通电话自动挂断前一秒钟,总算接通,那头传来他略沙哑的声音:“回宿舍了?”
 闻雪听这音调就知道他喝酒了。
 这不稀奇,她知道他跟朋友在一起多半是应酬,应酬就需要喝酒。
 但古怪的是这个点他的车怎么会开进教职工小区?
 “还没。”她越走越快,“你是把车借给朋友开了吗?”
 贺岩保持一丝清醒意识,努力听懂她话里的意思,伸手撑着脑袋,“没有,怎么?”
 闻雪更不解了:“那我怎么看到你的车开到西大教职工小区了……”
 她很着急,语速很快。
 这句话传到他耳朵里很不完整。
 他压根没听清,更没听懂,“什么?”
 闻雪也是一头雾水,“你回家了吗?”
 贺岩找的代驾走了,他懒洋洋地靠坐在后座,这句话他倒是听懂了,歪头看向车窗外,“在楼下。”
 此时闻雪也到了小区门口。
 她停下脚步,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转身离开回学校宿舍。
 难道是天太黑她看错车牌了?她眉头轻蹙,想问个清楚,但显然跟喝了酒的人沟通是一件很费劲的事,便缓声道:“那好吧,你早点休息,我先挂了。”
 说完,她想结束通话,马上给吴越江打电话。
 “闻雪。”
 她都将手机挪开准备挂断,他却哑声开口,叫了她一声后,又陷入了沉默中,似乎在压抑克制着什么情绪,呼吸渐沉。
 等待了一会儿,他还是不说话。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这电话一分钟两分钟是挂不了的。她回头看了眼,如果真的是她看错,就当是吃饱喝足后散散步,不再犹豫,往小区里走去,走了几分钟,通话也还在继续。
 她对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耐心。
 贺岩半醉不醉,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她,尽管所有的问题都没有答案,漫长的缄默后,全部的猜测,到喉咙,到嘴边都只有一句话可以说:“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是对谁说的?
 是对上辈子的闻雪,也是对贺恒。
 从老城区的筒子楼到西大宿舍楼下,快的话两个小时,慢的话两个小时十五分钟。
 这短短的一段路,上辈子他为什么就不能多走几次?
 闻雪听到这句话时,正好找到这辆吉普车,距离不到三米,隐约看见坐在车内后座的身影轮廓,她一步步走近,来到车旁,喝了酒的贺岩没有清醒时敏锐,他看向另一边,都没察觉到她就在车外。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对不起,也不想追问,轻轻敲了敲车窗。
 然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就好像是做梦一样,车窗降下,她握着手机,眼眸带笑,“没有关系。”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而道歉,她都会说,没关系。
 贺岩的意识晕晕沉沉。
 傍晚和周湛分别后,他只想立刻见到闻雪,都快开到西大附近时,骤然记起她还跟社员们在聚餐。
 事实上,一切都只是他单方面的猜测,他不知道周湛女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他更不能仅仅因为年龄可能对得上,就擅自认定上辈子那个照顾她的阿姨牵着的小孩是周湛的女儿。
 然而,即便只是一缕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猜测,也足够令他心绪难平。
 开车随便找了家餐厅,起初他是想等她聚餐结束后再去西大见她一面,至于见到以后做什么、说什么他也一片空白,等着等着,实在心烦意乱,他甚至有种不想继续周旋下去,直接找到周献一了百了的冲动。
 他不停地解锁手机看她的照片。
 让服务员上了两瓶酒,这一喝就收不住了。
 此时此刻,她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还没分辨出是梦境,还是现实,已经开门下了车,身躯有些不稳,一个踉跄,她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独属于她的清幽气息萦绕而来。
 “小心点!”
 闻雪面露紧张,拉起他的手臂搭在她纤弱的肩上,仰起脸看他,担忧道:“你没事吧?”
 贺岩几乎贪婪地凝视着她。
 整个人朝她倾斜,灼热的气息,炙热的目光,全都不作掩饰,有一瞬间,闻雪还以为他像上次那样借着酒劲覆上来,长达十几秒的对视后,他偏了下头,不想让她闻到酒气,“没事。”
 “住哪一栋?”
 她也下意识地紧张,知道现在不是询问来龙去脉的时候。
 以她对贺岩的了解,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他在这里有住处。
 他没有告诉她,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18栋。”他低声回。
 果然。闻雪五味杂陈。
 她扶着他往边上走了两步,在他的衣服口袋找到钥匙锁车。
 酒精的确会麻痹人的思维,贺岩定定地盯着她,压根就没看脚下的路,靠得很近,他在清醒的时候,还能压制住亲近她的本能,这会儿好像无所顾忌似的,将大半个身体重量都挂在她身上。
 闻雪走几步就停下来急急喘息。
 他太高了,肩宽背阔,体重也不会轻,压着她,好似一座巍峨山峰。
 忽地,她身躯一僵。
 月光下,比她高很多的贺岩毫无预兆低下脑袋,埋在她颈侧时轻时重地呼吸,她怔在原地,他用呼吸触碰过的皮肤似乎也开始发烫,她垂眸看着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在亲密无间地相拥,她能听到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只是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
 闻雪没有推开他,继续若无其事地带着他往前走。
 有行人经过回头看他们几眼,离得远了些,也能听到他们不带恶意的讨论:“这男的好黏人啊……”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到了18栋。闻雪松了口气,还好有电梯,要是走楼梯,她真没力气了。
 “几楼。”她气喘吁吁问道。
 喝酒后的贺岩原形毕露,远远没有平日里的成熟稳重,他不仅不体谅她的辛苦,还故意加重负担,这一路走来,她简直就像是背着一座山在走。
 这座山到现在都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他闷声回道:“701。”
 楼道的声控灯开着,电梯门宛若一面镜子,照着连影子都没有分开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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