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想过,或许她醒来后对发生过的事情会有残留记忆,会很棘手,不过没关系,他会让这件事变得无关紧要,谁会跟一个醉鬼计较?
当她坦白对昨晚的事情毫无印象时,他应该松一口气,但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令他的语气不由得糟糕了,“以后别喝酒了,碰都不要再碰,听到没?”
闻雪本来也七上八下,大清早的被他莫名其妙一顿凶,她愣了愣,小声争辩:“你昨天同意了,而且,你以前不是说你在场我可以喝吗……”
贺岩气笑了:“我昨天还让你少喝点,你没听到?”
他脸上努力压抑着火气,整个人看起来严肃又凶狠。
闻雪头还疼着,心下滋生委屈情绪,令她脱口而出:“我以前也让你少喝点,你也……”对上他那张冷硬的脸,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你也没听。”
贺岩几乎一整个晚上都没睡。
他既担心她到半夜会不舒服,又担心她会记得那个吻,一直到天快亮时,他还在沙发上辗转反侧,耳边都有尖锐的嗡鸣,他盯着她,她已经垂下头,目光只能落在她的发顶。
眼前不合时宜地浮现某个画面。
他右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插进她
柔软发丝的触感。
贺岩不想再看,移开视线,瞥见她踩在地板上的脚时,缓声道:“怎么不穿鞋?”
闻雪低声:“怕吵醒你。”
说完她就要往楼梯方向走,想过去穿鞋,一道身影比她更快,他在台阶上拿起那双拖鞋,重新回到她面前,弯腰将拖鞋放在她脚边,“穿上。”
闻雪抿唇一笑。
这似乎一直都是贺岩主动低头“道歉”的方式。
她踩进拖鞋里,目光温柔了许多,“是我不对,我昨天不该喝那么多,我知道你开车去外面给我买药。”
她好像不知道,在那样浓烈的深吻后,她的一呼一吸,对于贺岩来说存在感有多强烈,他的脊背像是被一根浸满了蜂蜜的针刺痛。
“我回房睡。”
他只能丢下这句话,狼狈不已,却还要装作镇定如常的模样上楼。
闻雪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后,她左右张望,来到他躺过的沙发前坐下,低眸盯着这瓶水,接着缓缓抬手摸了摸后颈陷入了沉思中。
贺岩和吴越江睡一间房。
吴越江睡得正香,被旁边翻来覆去的人颠醒,他不耐烦地睁开眼,骂道:“你烙饼啊?”
贺岩充耳不闻,宛如被禁锢的困兽,侧身躺着不对劲,平躺着更不对劲,吴越江的骂骂咧咧更是吵得他心烦,他索性起身,坐在床边平复急促的呼吸。
“给我一根烟。”他沉闷地说。
吴越江彻底被他吵醒,再也没了睡意,蹬掉毯子,一把从床头柜上摸到烟盒跟打火机甩过去,“滚,大清早发什么疯!”
说完,他趿拉着拖鞋开门去洗手间。
房间里只剩下贺岩,他烦躁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夹着烟蒂往嘴边送时,手指碰到了干燥的嘴唇,他顿了顿,心里更烦了,直接连烟带盒扔进垃圾桶里。
他认了。
往后一躺,目光沉沉地望着天花板。
饭后,闻雪跟娜娜和前两天一样出去买冰饮,今天太阳没那么烈,两人撑着一把伞到奶茶店,一下点了十来杯喝的,店员都得忙活好一会儿。
娜娜便拉着闻雪在店里坐着,分享她昨天拍的照片。
翻着翻着,手机屏幕出现一张黑乎乎的照片。闻雪却愣住了,即便照片里光线很黑,也有些模糊,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道面向大海的身影。
是贺岩。
娜娜就要翻过,被她制止,她轻声问:“这是什么?”
“哦哦……”娜娜放大图片,一拍额头想起来,“就是昨天晚上啊,万年不是说带我去醒酒嘛,我俩去沙滩散步来着,好晚了,碰到了岩哥,不过我们没打招呼……”
那时候他们都往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她一时兴起,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还笑嘻嘻地问万年,岩哥这张是不是绝了,简直可以上忧郁男人杂志封面。
闻雪轻触屏幕。
手机界面显示了拍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分。
拿了冰饮后,闻雪心事重重地跟着娜娜往别墅走,想起什么,她问,“昨天你走的时候,他来了吗?”
娜娜知道她说的“他”是谁,摇摇头,“没吧,万年带我走的时候,我记得就静姐跟蔡姐在吧,怎么啦?岩哥骂你了?”
闻雪苦笑着点头。
继续和娜娜说笑,可她的一颗心在直直下沉,周姐告诉她,贺岩昨天急着给她买药,把喝醉了的她托付给她带回别墅。
不对,根本不对。
他如果真的着急去买药,为什么不找蔡姐,反而拜托在回别墅路上碰到的周姐呢?
“闻雪,怎么了?”走到别墅院子门口,娜娜发现她站着不动,回头问道。
闻雪却好似没有听见,她飘忽的眼神从一幢别墅移到另一幢,距离很近,走路只要几分钟。她不相信贺岩连这几分钟都等不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把她送到别墅后,才会放心去买药。
昨晚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一行人吃饱喝足后,三三两两来到海滩玩项目。闻雪勉强打起精神,然而思绪时不时就飘到昨天晚上,她并不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但不安的情绪扰得她无法安心。
娜娜不小心往手心挤多了防晒,怕浪费了,跑到闻雪身后要为她补防晒。
忽然她叫了声:“呀,闻雪,你脖子怎么回事,被蚊子咬了吗?”
离得近的人被她这一声吸引,齐齐看向闻雪纤细的脖颈,只见耳后到后颈这块瓷白的皮肤上有几块抓痕,颜色倒不深,但因为她皮肤白,便有些显眼。
贺岩站在不远处,听到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想都没想朝着这边走来。
周姐盯着闻雪的脖子看了一会儿,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他,吃惊、震撼。
“怎么了?”他没有察觉到周姐的视线,沉声问道。
闻雪抬手捂住脖子,抿了抿唇,强颜欢笑,“没事,是蚊子咬的。”
实在没法说这是早上他回房后,她在困惑之下弄出来的痕迹。她不确定那种触感温度是错觉,想着是不是自己昨天喝多了头疼不舒服用力按过,握过。
可不管怎么试,她都觉得不对。
心里一急,就抓了几下,挠出痕迹。
“让我看看。”他说。
周姐嘴唇嗫嚅,只能拧开瓶盖慌忙喝水。
闻雪对上他严肃的眼神,尽管很不自在,还是慢慢放下了手,贺岩凑近了些,想要看清楚究竟是蚊子咬的,还是虫子咬的,前者倒好,就怕是后者。
他抬手触碰,太过专心,也没发现背对他的闻雪瞬间惊得抬起了眼眸。
“应该没事。”贺岩收手,“不过还是当心点,要是不舒服及时说,别忍着。”
闻雪大脑一片空白。
“听到没?”他低沉的声音擦过她的耳畔。
她不敢回头和他对视,只轻轻地点了下头,还好是在海边,海浪足以完全压过她剧烈的心跳声。
他们租了摩托艇,吴越江和万年都会,一个一个带着他们在海上玩耍。贺岩没打算陪着他们疯,站在沙滩伞下拿眼睛漫无目的地巡视,匆匆扫一圈后,定定地看向低下脑袋穿救生衣的闻雪。
“太好玩了!”
李静如身上全是水,头发也湿了,松开抱住吴越江腰的手,扶着他的肩膀从摩托艇上下来,一脚踩进水里,冲在发呆的闻雪吆喝,“妹妹,到你了,快去,超级无敌好玩!”
闻雪仓促应了声,怔怔地、直直地往前走,海水蔓过她的脚踝。
眼看着就要走到摩托艇旁,身后传来贺岩的声音,他对吴越江喊:“老吴,你该下来休息了。”
吴越江随手摸了把脸上的海水,“什么?”
贺岩耐心告罄,伸手指指,眉头紧皱,“你给我下来。”
“妹妹还没玩呢!”
闻雪心乱如麻,急声道:“那我——”
不玩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我带她。”
吴越江很想比个中指,“……”
尽管如此,他还是从摩托艇上下来,没别的原因,他怀疑他再叭叭几句,贺岩就敢来收拾他。
几分钟后,闻雪坐上了摩托艇,她往后挪,尽量不碰到他,贺岩在前面掌握方向,扭动几下把手,轰轰轰的,如箭矢般冲了出去,身体比意识更快,闻雪吓得尖叫,眼睛一闭,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有她的命最重要。
慌忙之中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肾上腺素无限飙升,冲破海浪时,贺岩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那双手。
而这一刹那,闻雪空白的大脑涌进了很多画面,她难以置信地睁开眼,海水打湿了她的睫毛,耳边海风呼啸,她湿漉漉地看着他的侧脸。
摩托艇的速度越来越慢,闻雪下来时只觉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要跌坐在水里时,一只手臂有力地箍住了她。
贺岩偏头见她神情愣怔,一副吓得不行的模样,没忍住笑了声:“吓傻了?”
闻雪目光轻移,看了看他,垂下眼,“嗯,傻了。”
晚饭时闻雪胃口不佳,随便吃了几口饭便放下筷子回房歇息。
她并没有表现出很反常的一面,因此即便是贺岩也没有发现她不同以往的消沉与低落。毕竟她昨晚喝醉,今早头疼,再加上坐了一圈摩托艇下来差点吐了。
“要不,我带你去医院?”
贺岩送她到别墅门口时,低声问道。
闻雪只是眼含笑意看着他,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用,我只要睡一个晚上就好
她想,原来每个人都是生活中的演员。
如果说贺岩是这些年在社会摸爬滚打,和三教九流接触积累的经验,那么,她呢?
她是天生的演员吗?
他为什么不骂她,不怪她,不责备她,甚至还费尽心思找周姐配合他,让她误会昨晚的一些事全都是梦境。
“行。”他不勉强,“有事给我打电话。”
闻雪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身进了屋子,没有心思开灯,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窗外,看外面的夜空从橘色变成深蓝色,再变成漆黑。
她什么都没想,脑子里静悄悄的。
过了半晌,她心里实在闷,闷得喘不过气来,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是被贺岩叮嘱过不准吵她休息,她下楼时发现没人回来,整个别墅只有她,难怪这样安静。
她不想去另一幢别墅。
准确地说,她现在不太想,也不太敢面对贺岩。
她环顾一周,决定穿过椰林去沙滩散散步,透透气,走着走着,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跟着她。
一时之间,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来,要不是周围还有游客,她差点拔腿就跑,鼓起勇气一回头,看到了抱着个椰子的汪远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
她吓死了,却实在提不起力气说他。
汪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脸晒得更黑了,从小麦色到古铜色,“我看你一个人往这边走,你看,现在天也黑了,一个人不安全,你放心,你只管散步,我就跟你后面,不碍事的。”
闻雪静了几秒,扑哧笑道:“谢谢。”
汪远属于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说得好好的跟她后面,见她笑了,他麻利地跟上,还算有分寸,没有并肩而行,保持着距离。
“不开心吗?”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闻雪这样的女生交流,只能干巴巴地问道。
“没有。”
“哦……”汪远想了想又说,“这次你男朋友怎么没一起来玩?”
员工自然也有福利,贺岩和吴越江商量之后,也同意他们带家属,但无奈公司里大半全是单身,少有的几个结了婚的,根本不想带老公孩子。
闻雪脸上的笑容凝固。
汪远没等到她的回答,已经后悔问这个没长眼的问题了,刚想尴尬岔开话题时,只听到她低低地说:“他……来不了。”
“这样啊。”汪远挠挠眉毛,“没事,有岩哥在,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
听到他提起贺岩,闻雪沉默片刻,问:“他……以前也带你们出来玩过吗?”
“怎么会。”
汪远憨笑,又收敛,“前年年底,岩哥很高兴,赚了钱说带我们旅游,本来去年国庆约了去爬山看猴子,但……”
说到这里,他停顿,缓了一会儿道:“但他遇到了不好的事,没有心情,我们也就没提。”
“什么不好的事。”闻雪轻声问。
“就——”他叹了口气,“你应该也知道吧,岩哥弟弟出了事,岩哥那段时间不太好,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不过,你来了就好了,你是他的妹妹,也是他的亲人!”
闻雪莞尔,声音轻得被海风吹走,“是吗?”
那她是个特别糟糕的亲人。
贺岩开车沿路找到一家粥店,打包一份鸡肉粥回到别墅,想让周姐给闻雪送上去,但一群人都在打麻将打扑克牌,不亦乐乎。
他只好歇了念头,昨晚的事已经很麻烦周姐了。
别墅黑漆漆的,他推门进去,上了二楼,却是一愣,她的房间门是敞开的,他还是站在门口,试探着喊道:“闻雪。”
没有回应。
去哪里了?他刚从另一幢别墅过来,她没在那边。
他又提着粥下楼,在黑暗中拨出她的号码,几声之后,她接起,声音有些飘忽,“喂。”
“在哪。”
“怎么了?”
“在哪。”
“海边。”她终于反应过来他是在别墅没看到她,才会打这通电话,“我马上回来。”
贺岩不太放心,匆匆走出别墅院子要往沙滩那边走,没走几步便看到她的身影,以及她身旁的汪远,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低头浅笑。
他提着打包盒袋的手在攥紧。
汪远将抱了一路的椰子往闻雪怀里送,“这个特别新鲜。”
闻雪自从到了这里,每天都是两个椰子打底。
“啊?”
他说的那些话她根本没仔细听。
不是她不想听,是她满脑子都被另一个人占满,她分不出更多的心神,“谢谢……”
她抱着椰子,重新看路,一抬头不经意地撞上一道幽邃深沉的视线,穿着T恤短裤的贺岩站在院子外的那棵树下,面沉如水地看向他们这里。
汪远也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岩哥?你怎么都不出声啊??”
“去哪了?”
贺岩走过来时,神色已经恢复寻常。
“没去哪,在沙滩上——”
“我问她。”
汪远噤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岩哥好像在生气。
生气也是正常的,下午那会儿闻雪从摩托艇上下来,魂都像是被抽走了似的,脸色发白,饭都没吃几口就回房休息,现在大晚上的,去海滩散步,怪让人担心。
闻雪看了贺岩一眼又低头,“有点闷,所以出去走走。”
“饿不饿?”他问,仿佛也很疲惫,“我买了你喜欢的鸡肉粥。”
“嗯。”
闻雪跟在贺岩身旁进了院子,留下汪远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走了。
院子里有漂亮的桌椅,也有供住客冲洗脚上沙子的水管,闻雪洗手后转过身,静静地看着背对而坐的贺岩,他单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翻手机屏幕。
她慢吞吞地挪到他对面坐下,揭开盖子,一股鲜香扑面而来,早已经不是滚烫的温度,却冲得她眼眶发酸。
气氛莫名沉寂。
闻雪安静地小口喝粥,贺岩偶尔从手机上抬眼看她。
他知道自己吓到她了,忍住煎熬,按住气血翻涌,神色自若地问道:“下个月我去美国,你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我不要。”
她小声说,“你平安回来就好。”
贺岩心绪复杂,他握住手机,用力到骨指泛白,面上却还是那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净说些废话,这样吧,你好好想想,只要在我回来之前告诉我就行。”
闻雪将泪意逼了回去,一边低头喝粥一边“嗯”。
贺岩看她吃得香,神情缓和,收回注视她的视线时,掠过她光秃秃的右手手腕顿住,“手表呢?”
除了下水的时候,她手上总是戴着贺恒送她的手表。
好像已经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他也习惯了,所以一眼看过去时才觉得不对劲。
“坏了。”
她飞快地看他一眼,声音很闷。
贺岩总算明白她怏怏不乐的原因,他身躯一僵,脸上仍然维持着冷静,“可以让修表的看看。”
闻雪咽下嘴里的粥,“修不好了。”
如果是昨晚以前的贺岩,一定会安慰她,并且让她把手表交给他,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替她把表修好。
那时的他把私心藏得很好,藏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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