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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击云腰)


姬荣一入殿,就看到那陶罐里插着的莲蓬,联想方才听人来报说的“范大夫已护送公女回宫,公女下车时手抱莲蓬。”大约也知道她这莲蓬是谁所采,这少女怀春的样子,是因为谁。
他不由笑出声,观她心情尚佳,不再打趣她,正色道:“早上那事,我问过君父的意思了,自小你便是君父的掌上明珠,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狠心送你入赵的。”
“嗯,我知道。”她用汤勺搅了搅碗底羹汤。
她自幼深受父宠,加之深知君父的脾性,知晓他必定不会同意,更何况,他曾在母亲临终前立誓,答应不会让她远离故土,会珍重他们兄妹二人。所以早上她才没有直接去找鲁王。
她将今日华宴山上的事,选择性告诉姬荣。
“范先生说不让我入赵和亲,兄长你说他会如何应对赵使?如何化解这一场风雨呢?”

送回姬禾后,范奚就被传召去了鲁王宫殿。
鲁王本欲询问姬禾今日如何,未料到竟从范奚口中听闻他变更立场。
要知道,这位范大夫深谋远虑,凡是他决定的事都经过万千考量,昨日他还是坚定不移地支持和亲,如何一夕之间就改变主意?
鲁王追问,范奚犹豫片刻,不做隐瞒,小心翼翼将姬禾“欲跳崖”一事如实回禀。
“跳崖?”鲁王一惊。
“臣有罪,此事皆由臣引起的,请我王降罪。”范奚叩首道。
“范卿还是不了解孤的女儿,”鲁王忽大笑,挥手让他起来,“禾儿惜命的很,才不会如此,你大约是被这个小女娃子给骗了。”
范奚藏手于袖,默然不语,静待鲁王接着往下说。
“‘此女主贵,可撼天下’,这句谶言想必你也听过,”谈起姬禾,鲁王脸上满是感慨,“孤的这双子女,得来不易,出生时更是九死一生难产而生,因此孤让太卜占卜凶吉,这句卦辞便是出自那时。先王后产后伤身,早早便撒手人寰。她临终之时,求孤不能让禾儿如她一样,去国离乡,远离故土,孤便在她面前许诺,这一生都不会亏待禾儿与荣儿,遇事都以他们自己的主意为重。”
“特别是禾儿,凡事她的要求,孤都会应允,当初她要读书识字,孤便让她进学宫;她想学君子六艺,孤便亲自教她,”鲁王看向范奚,“那年,她要向孤举荐范卿,孤便答应见你。”
“臣谢我王、谢公女隆恩。”范奚拱手一揖。
“一开始,孤确实是看在禾儿的面子上留下了你,可之后,范卿为孤内制赋税、整肃军纪,外事邦交、斡旋列国,孤才知道,范卿却是王佐之才。你说,孤的这个女儿,眼光是不是比孤还好?”
范奚恭敬道:“臣斗胆,公女有识人之明,王上则知人善用,两者相得益彰。”
鲁王笑了笑,沉声继续说:“荣儿肖母,敦仁温和,重情重义,禾儿与孤少时的性子更像些,韧,却也比孤更为达观。”
“他们七岁那年,王后病逝,荣儿哭得天昏地暗,急火攻心忧思成疾,禾儿她,只在人前掉了一回泪,擦干泪后虽也伤心,但冷静,她劝荣儿要保重身体,务必振作,她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兄长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对得起母亲生我们之时,受的这诸多苦楚。逝者已矣,为人子者便该承先人之志,好好活着。我们是母亲的骨血,母亲不在,以后就由我们替她活着。’”
“你说,这样一个有主见又有韧性的好孩子,她如何会轻生。”
“原来如此。”范奚第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关于姬禾的事。
千娇万宠长大的王姬,原来还有这样的过去。
即便知道她“跳崖”是假,范奚心中也没有被骗的不畅。相反,他只为她并无轻生念头,感到几分庆幸。为她自小的坚韧和隐忍,感到一丝心疼。
庆幸她爱己惜命,生机勃勃的长大。
心疼她年幼丧母,悲不外露的冷静。
仔细想想,从前姬禾爱缠着他时,问的说的也多为古籍书典,从来没对他倾吐过自己的私事。
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热情洋溢,乐观上进,不知烦恼为何物。
他便以为,这就是她的全貌。
听鲁王一番话,他才第一次认知另一个姬禾。
一个有血有肉,更为完整的姬禾。
“有这样一个宝贝疙瘩,孤又如何舍得将她远嫁和亲。”这是不仅是对已故妻子遗言的承诺,还是一个父亲对子女无私的爱。
鲁王握手成拳,坚定道:“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孤也不会同意,范卿可明白?”
“臣明白,臣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令赵国打消此念。”
姬荣坐下与姬禾用膳一会儿,殿外听得宫人高声通传:
公女菽驾到——
殿门处进来个人,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站姿端庄,面容温婉。
她一进来,看见姬禾无碍,微微松了口气。见姬荣也在,便朝他福身行了礼。
姬荣见长姐朝他行礼,忙起身托住她的手,和煦笑地道:“自家姐弟,长姐何必见外。”
姬菽轻轻摇了摇头,温淡道:“礼数不可废,如今你贵为太子,便该受得此礼。”
她心里有块明镜,清楚地知道彼此之间的界限。
她虚长他们兄妹二人三岁,姬荣姬禾虽自幼喊她一声长姐,但她知道自己同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嫡出,她是庶出,她的母亲是他们兄妹母亲的族妹,是陪嫁媵妾。
先王后病逝,她的母亲才有升为继后的机会。她这个庶出的王姬,也便子凭母贵成了嫡出王姬。
然她一日也未敢忘记根本,一言一行较之以往,更为循规蹈矩、恪守礼法。
本是坐着的姬禾,见她如此,连忙站了起来,依礼朝姬菽行了个平礼,“菽姐姐。”
姬菽亦是福了福身回礼,道:“妹妹可回来了,白日太子荣找到我这边来,说妹妹不见了,把我担心坏了。”
姬禾上前亲热地拉着姬菽的手入座,“让姐姐担心了,我好着呢,不过是长居宫中,有些烦闷,出去走了走。”
“你没事便好,母亲和我就能放心了。”姬菽柔柔一笑。
“姬禾不孝,让王后也跟着担心,今天色已晚,恐惊扰王后休息,明日晨省,我再去拜会王后,好教她放心……”姬禾接话道。
两人交谈的间隙,殿外又想起唱喏“公女穗驾到——”
“姐姐过来找禾儿玩,怎的也不叫上我?”随着一声天真活泼的声音响起,一个体态憨然的人儿跨进殿来,一手拿着鸡腿,边嚼边说话,圆圆脸颊一鼓一鼓的。
来人正是姬穗。
姬穗与姬菽乃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因与姬禾姬荣同一年生,比他们小几个月,年纪相仿,便自幼玩在一起,倒是没有姬菽那般拘谨。加上她最年幼,大家待这个幼妹也更为纵容,养成了个无忧无虑,纯真烂漫的性子,生平唯独爱吃。
“太子哥哥也在啊。”姬穗朝他甜甜一笑。
姬荣颔首回以一笑,同她打招呼:“穗儿来了。”
姬穗手拿鸡腿,从容入座,边吃边道:“这般热闹,我来的可是凑巧了,哥哥姐姐们在吃什么好东西呢?”
她一来,氛围霎时活跃了起来。
姬菽见自家妹妹满脑子只有吃,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呀,方才用晚膳还没吃够,这么快又到禾妹妹这里觅食。”
“人家还在长身体嘛,自然吃的多了些。”姬穗咬了一口鸡腿,委屈巴巴地辩驳。
见姬穗这般纯然可掬,姬禾笑着朝妫巳吩咐:“去看看膳房可还有鲜鱼,给我们穗儿做道鱼脍。”
“诺。”妫巳一拜,退了下去。
姬穗得到满足,全然不顾自己满手都是油,一把抱住姬禾,吃完鸡腿还泛着油光的唇就要往她脸上贴,“还是禾儿最疼我!来抱抱~”
“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和没洗手的人抱,”姬禾忙往后仰,避开姬穗的亲热,挣脱她的怀抱,然后躲到端正坐着的姬菽身后,猛然环住她的腰,“我要抱也要抱香香的菽姐姐~”
“好啊你,菽姐姐香,我就不香了吗!”姬穗又隔着姬菽作势要抓住姬禾,扑空几次,她便也朝姬菽贴上去,哼声道,“我也要抱姐姐。”
姬菽冷不丁被两个妹妹拉入她们的战场,惊呼一声,终是忍俊不禁,随她们玩闹。
姬荣见她们姐妹三人闹成一团,姬禾情绪也得以舒缓,有她们姐妹陪着她,倒是比自己这个男子更合适。且她们聚在一块也好说些体己话,自己待在这,反倒令长姐拘谨,便悄然起身离开。
直到妫巳端着鱼脍上来,姐妹三人才停下嬉闹,这才发觉姬荣不知何时已经离去。
“太子哥哥没口福,他一走,吃的就好了。”姬盯着案上美食,两眼放光,嘴上感慨,手里动作也不慢,执着玉箸,加了一片鱼肉,蘸了酱料,送入口中。
姬菽见她就差狼吞虎咽的样子,提醒她:“慢些吃,又没人和你抢。”
“你们怎么不吃啊?”埋头憨吃的姬穗,抬头问道。
“我刚用过晚膳,这会儿吃不下。”姬禾端起茶盏。
“禾儿你这般瘦,平日里一定要多吃点,否则刮阵大风就能把你给吹走了。”姬穗看了看她纤瘦的身形,实在是担心。
闻言,姬菽姬禾纷纷掩袖而笑。
姬穗见她们笑话自己,脸上一热,欲挽回面子,手中筷子一放,道:“我今儿个可不光是为了吃才来的。”
“哦?穗儿还有什么事要同我们说?”
“当然是好事了!”姬穗抬起圆润的下巴,神色自豪。
姐妹俩见她难得如此正色的样子,面面相觑,遂问是什么好事。
姬穗一字一句,认真道:“今日我找人去驿馆,把那赵使给打了!”
“什么!?”
“让他仗势欺人,竟也有脸来求取禾儿,那赵王年老色昏,也亏得他有脸敢想!”姬穗义正严词,语气激昂,求夸般问:“我机智吧?”

听姬穗说完,姬菽已是满脸煞白。
向来温婉的她,从不高声说话,此刻到底是忍不住历声斥了姬穗一句“胡闹”。
“穗儿,你,你闯大祸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竟如此胆大包天去把人给打了,此次他们本就来者不善,已是拿大国强威来逼压君父,你如此行径,岂不是将把柄送给他们,好再度借题发挥了吗?”
姬菽蹙眉凝视,一口气说道,激动到声音都在颤抖。
“会、会这么严重吗?”姬穗听后,脸色一僵。
她素来头脑简单,不如哥哥姐姐们聪慧,通常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这般弯弯绕绕的道理,若不是听姬菽道出,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背后还会引起这些。
白日里,姬穗也听到了一些昨日朝堂之上的事,一想到与她一起长大的禾儿要嫁给赵王,她就满腹不快。
“我只是,只是不想禾儿受委屈……禾儿还未及笄,那赵王又是年老体迈之人,这要如何相衬,我才不要禾儿嫁入赵国……”
“这该如何是好?”说着,她便放声哭了起来,边哭边拉着姬禾的手朝自己身上打去,口中直道:“我好心办坏事,禾儿你打我骂我吧……”
姬禾反手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冷静开口抚慰她:“没事没事,穗儿先别哭,你且说说,你派的何人去的,可有直接亮出你公女的身份?”
姬穗停下哭泣,泪光闪闪的圆眼迷茫地望向她,“下令找的外边的人去干的,我才没、没有说明自己身份。”
“当真?”姬菽问。
“当真。”姬穗含泪点头。
她再傻也知道,做坏事不能留下姓名,况且她又不像禾儿般能随意出得宫闱,也调动不得宫中禁卫,只能找人花钱雇外边的人去驿馆把人揍一顿,权当泄愤。
姬菽松了口气,脸色转好一些,摸了摸姬穗的头,劝慰道,日后遇事不能再如此鲁莽行事。后转头朝姬禾替姬穗说了几句话,末了小心翼翼地问,此事可否别惊动君父。
她怕此事若被君父知晓,会连累母亲受到教女无方的斥责。
姬禾笑着颔首,应声自然,“穗儿待我一片真心,此举也是因我而起,我心内唯有感激。”
说完,她便勒令宫中人不得向外泄露一个字。
后又安慰了几句姬穗,哄住了这个赤忱单纯的妹妹。
三人又说了些话,及至戌时,姬菽才领着姬穗起身离开。
姬禾洗漱完睡下,躺在榻上辗转难眠,望着帐顶,心底想着的都是今日之事。
华宴山上,范奚的疏离、抗拒、无何奈何,再到以为她要跳崖相逼的妥协……这一点似有若无的旖旎,加速了她心内的情根深重,连带赵国的压迫,她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因为,他说了,一切都交给他。
明日之后,赵使就要结果。
她不知道范奚会如何让赵使,或者说赵国,打消此念。
但无疑,她是相信他的。
从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无比相信。
姬禾晨起后,不忘昨日所言,带着妫巳一早就去给王后请安。
王后与姬禾生母同为姐妹,当年一起从齐国嫁过来,怎么算都是她在这个王宫的亲人。
鲁王并非酒色之君,勤政爱民,崇尚节俭,王宫内佳丽不多,不曾有那争风吃醋的事情,几个夫人、子女之间相处融洽,世所罕见。加之后宫上行下效,也尊崇廉洁,是以后宫在两任王后以身作则的带领下,都鲜少设宴聚乐。
只有逢祭祀宗庙等时候,合宫才会聚众宴饮。
大多时间,连姬禾也甚少面见这位王后。
琼琚殿前。
姬禾站在这个宫殿前驻足,盯着宫门之上一缕晨曦照射的宽大牌匾看了许久。
这个承载了她童年的欢声笑语的地方。
鲁国王后的宫殿。
她和兄长生命中的前七年,也曾随母亲住在此处。母亲去后,她与兄长被迁去别宫。
再后来,姨母继任为后,入主琼琚殿。
姬禾脸上一片沉静,看不出悲喜,随着晨光游移,她一点点移动目光,待旭日升了一头,照在匾额上的那缕阳光划开,她才跨步踏进去。
此次前去拜见王后,听得她温声唤自己一声“禾儿”,姬禾才意识到自己有两个月没见过她了。
岁月仍是眷顾这位美人,年过三旬的王后面色红润,皮肤细嫩,与自己的母亲三分相似的容颜姣好。
只是她的眉眼如她的性子,如水,更温淡些;母亲如桃花,明媚夺目。
若母亲还在,想必也当是这副模样,用差不多的口吻唤自己的名字。
这也是她平日里不太想看见王后,或者说害怕看见王后的原因:一看见她,就会泛起对亡母无穷的思念。
这份思念,在幼时的无数个夜里疯狂蔓延滋长,令她独自彷徨,令她黯然神伤。
偏偏她还不肯教人看出,夜里安慰自己,白日安慰兄长,日复一日倔强地自欺欺人,舔舐伤口。
姬禾能来此,王后也是有些诧异,她正与两个女儿在用膳,当下便差人端了姬禾爱吃的小菜上来,要留她一道用膳。
这样母慈子孝的情景,令姬禾迟疑片刻,她甚至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在早些或晚些来,都比此刻来的不那么尴尬。
她笑着回谢王后,只道自己吃过了,在一旁小坐片刻,便起身告退。
出了琼琚殿,姬禾漫无目的的走着。
跟在她身后的妫巳,小心翼翼地提示她这不是回宫的路,姬禾颔首称知道,她只是想随意走走。
“可是公女还未用早膳,仔细饿着伤身……”
姬禾语气淡淡,“其实你是想问明明我未吃,何故不与王后她们同食罢?”
“公女恕奴愚钝。”
“属于她们母女的天伦之乐,我若贸然进入,岂非格格不入。”姬禾笑了笑,话中却毫无甚笑意。
她其实,很羡慕姐姐和妹妹,羡慕她们每日能和自己的母亲一起用膳。
姬禾随意走走,一走便绕了后宫一圈,在蓬莱池喂鱼,在明华园观景,遇到宫人在修剪花木,也接过剪刀,咔嚓剪掉一些枯枝败叶。逛累了,才意兴阑珊地往自己的宫室走。
还在宫道上,她便见到君父手底下的寺人冒,领着几个人从另一端走来。
远远见到她,寺人冒小跑着朝她奔来,引得身后一众人也跟着小跑,赶鸭子般滑稽的场景,令姬禾展颜一笑。
“公女有礼,您可回来了,让奴好找,王上召见公女呢,请快快随奴来。”寺人冒连忙朝她躬身。
方才他过来,听闻公女去了王后处,他跑了一趟王后殿中,说人早走了,他又得折了回来,一来一回奔波,额上都奔出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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