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找了一家客栈投宿。
这已经留京城挺远了,客栈的饭食有些粗糙,为了接下来的日子,姜鸢硬是强逼着自己吃了一大碗饭。
吃好饭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心里盘算着离开的路线。
马车她不会赶,但好在她会骑马。
当初谢晋教过她。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随后又响起了吴嬷嬷的声音,“姑娘,老奴给您拿经书来了。”
姜鸢眼里闪出一丝冷光,不慌不忙地点起了檀香。
檀香之中夹杂着一些迷药,足以令人不知不觉地昏迷过去。
做好这一切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打开了房门。
这吴嬷嬷,白天之时多次明里暗里贬低自己,自己送上门来,也怪不得她吧。
姜鸢出言刺道:“嬷嬷对夫人当真是衷心,这么晚了也不歇歇。”
吴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暗光,“老奴只是一个奴婢,自然要听侯府夫人的话。”
“你一个借住在这里的表小姐,除非啊,有一日当了侯府夫人,不然,你可管不到老奴身上。”
“哎呀,世子好似要与公主成亲,你啊,怕是要往旁边站了。”
姜鸢身体微微一僵,突然,她就笑得越发灿烂了。
“嬷嬷所言极是,侯府世子岂是我一介孤女能够高攀的?”
吴嬷嬷觉得她神色有些怪异,偏眼前女子又龇着牙傻乐,估计也听不懂自己说的弦外之音。
只好闷闷道:“你能看清自己就好!”
话音刚落,她将手中的经书递送给了姜鸢,“今晚,你得抄写好一本,不然不能睡觉!”
“按夫人要求,老奴要在一旁帮姑娘磨墨!”
夫人可是说过了,到时候这件差事完成了,还会给她一百两银子呢。
为了银子,她也得盯紧了。
姜鸢莞尔一笑,说是磨墨,实则监督吧。
但这正好也是遂了她的心愿。
姜鸢一脸笑意地将人迎了进来,“有劳嬷嬷了,害得嬷嬷大晚上都不能休息。”
她刚将心经放在桌子上,吴嬷嬷便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空白的书籍了。
姜鸢手中紧握着一个香囊,确保自己能够闻到。
这与迷香之中的一味药正好相冲。
估摸着迷香已经快生效了,她伸手撑着额头,“嬷嬷,你莫不是下药了?为何我的头那么晕?”
话音刚落,她便倒在了桌子上。
吴嬷嬷以为她故意不想抄写经书,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你个小浪蹄子,你若是偷懒,我会如实禀告夫人!”
话音刚落,她便想要站起来。
刚一动,只觉得脑袋越发昏沉起来,没多久,就已经倒在了桌子上。
姜鸢不动声色地起来了,眼里闪过一丝冷漠。
“吴嬷嬷,你多次对我出言不敬,此次也算给你一个教训吧。”
刚想离开,视线不小心看到了她腰间厚厚的荷包。
嗯,贫穷使人奋进。
姜鸢没有丝毫压力,直接将荷包解了下来,掂掂分量,想来也有个十几两银子。
心中微微一喜,有了这些碎银子,一路上吃喝都不用愁了。
估摸着其他人应该已经熟睡了,便悄咪咪地走出了客栈。
刚走出客栈,看到了那马车,心中一喜,快步地走了过去。
突然,身后传来了车夫的声音,“姑娘,这么晚不睡,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姜鸢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绝对不能慌乱!
脑海之中,立马出现了这几个字。
她拼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第一次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有些睡不着。”
“你怎么还不睡?”
车夫将车架解开,又将马牵到一旁,添加了马料。
“老奴是一个粗人,在外面睡一晚就可以了。”
姜鸢站在一旁,脑海之中一直想着要如何才能支开这车夫。
闻言,眼睛都发亮了,“我与吴嬷嬷可都不会赶车,这一路还长着呢,若是你身体熬坏了可怎么办?”
“那你岂不是耽误了我去祭拜父母?”
车夫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这……”
“银钱我给!”
话音刚落,她便冲着里面大喊了一声,“小二。”
店小二已经睡得有些迷糊了,闻言,晃悠悠地出来了。
姜鸢从吴嬷嬷的钱袋之中掏出了一些银子,递给了店小二,“给他一间房,剩下的就赏你了。”
店小二瞬间惊醒了,双手接过了银子,脸上瞬间堆起了笑意。
“客官,这边请。”
姜鸢也跟着他们往里走去,这车夫耳聪目明的,说不定还有一些拳脚功夫。
若是不迷倒他,怕是自己前脚走,后脚他就追上来了。
姜鸢装模作样地走了进去,挑了几处毛病。
车夫脸色通红,“姑娘,这屋子已经很好了。”
这本是下等房,但已经比外面好很多了。
“小二,怎么连驱除蚊虫的香都没有?”
店小二这下就为难了,“客官,上等房自是有的,可这下等房,店里就没有备上了。”
姜鸢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微笑,从怀中取出一截香,“给他点上。”
“是,客官,这可是好香啊。”
“废话少说,点上!”
等店小二点上之后,姜鸢抿嘴一笑,看向那车夫,“今日早点休息,辰时一刻我便要出发。”
车夫点点头,“多谢姑娘。”
姜鸢点点头,心满意足地来到了马匹旁边。
翻身上马,直接前往城门口。
然而,此时城门禁闭,她根本就出不去。
心急如焚也只能暗中等待。
幸而,城内有许多逗留之人,打算一早便要离开。
因此,姜鸢的到来倒也不是很突兀。
她按照寻常百姓一般,融入了队伍之中。
环顾四周,发现有一孙祖,一位爷爷带着一个孙子,姜鸢慢慢地朝着他们走过去。
“敢问老伯,可知徐州往哪里走?”
老伯抬起头,发现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心里的戒备心少了一些。
“姑娘,若是想要去江南,到了宿州之后,乘船而下,可以直抵徐州。”
姜鸢暗自思忖,若是走水路,倒是比岸上更加方便。
许多山林也可避免了。
“多谢老伯。”
“姑娘,徐州离这远着呢,你一个独身女子路上不安全。”
姜鸢此时根本就没有想好要去往何处,总之,徐州她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起码,要确定谢晋不再纠缠之后,她才会去徐州。
倒不如,先去宿州看看情况。
聊天的功夫,城门口慢慢打开了,那排队的长龙慢慢动了起来。
姜鸢来得算比较早,排在队伍的前面。
轮到她时,她拿出了那张高仿的过所,递给了守城士兵。
士兵看过后,直接递给了她。
姜鸢心一松,看来,这里比京城之中查验得还要马虎。
“走吧走吧!”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一朵炫丽的烟花。
姜鸢看着这烟花,心头突然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翻身上马,手中的缰绳紧握,还是要尽快离开才是。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剧烈的马匹声。
姜鸢回头一看,这应该是战马,马上都有着黑色的铠甲。
不敢有任何犹豫,脚一夹马肚子,马瞬间冲出了城门。
隐隐约约地还能听到关城门的喧闹声。
姜鸢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害怕,不管城门口这事,是否是谢晋的手笔,但她不敢有任何侥幸。
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下一个城池。
刚一下马,便隐约感觉到肚子有些疼痛。
骑了一晚上的马,当即她也有些害怕。
火速来到了医馆,让大夫看过之后开了几副保胎药。
医馆内是可以煎药的,但需要付十个铜板。
姜鸢付了钱,喝了保胎药之后才离开了医馆。
随后,她又来到了成衣店,换去了从谢府穿出来的衣服。
谢府的衣服终究是有些扎眼,她也不敢随意乱扔,便只好烧了。
如今,她身上唯有一支簪子,五四百两银票以及从吴嬷嬷那摸来的碎银子。
穿着普通妇人的衣服,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因为刚才腹痛之事,她也不敢再骑马了,只好前往车马行,想着还是租一辆马车。
先到宿州了再做打算。
到了车马行门口,一想到手上这匹马,若是能低价卖给车马行倒是也不错。
能赚一分是一分。
她给了一个乞丐一两银子,让其帮忙将马卖掉。
等拿到自己手中,只有五两银子,想来,那乞丐应该是贪墨了不少。
但她根本就不想追究。
自己走进了车马行,找了一个老实人,租赁了一辆马车。
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姜鸢都快忘记那城门口的烟花了。
她晃悠悠地坐在马车之中,心中又紧张又觉得有些刺激。
从小,她就在谢府之中长大,可以说从未自己单独出过远门。
一想到往后可以摆脱谢晋了,内心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与此同时,谢晋已经快发疯了,忍不住想要杀人。
他们有一内应,本是庆国公的幕僚,然而,最近却不见了他踪影。
东宫害怕若内应被抓,会破坏他们暗中的计划,因此,谢晋不得不亲自去处理。
根据情报说,内应在宿州。
谢晋亲自将人抓住了,但他思念姜鸢,因此,将押送内应之事给了子朗。
自己则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谢府。
然而,刚到谢府之中,便找不到自己心心念念之人。
赶忙询问清楚,才知姜鸢竟要独自前往徐州祭拜双亲。
可她竟从未对自己提起此事!
谢晋只要一想到,就觉得怒火从心底窜起,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燃烧了。
谢府所有的护卫均由他亲自挑选,刚询问下去,便已经知道谁带姜鸢出去了。
刚启用黑甲卫独有的联络方式,便听到黑甲卫首领十七传信来。
姜鸢失踪,目前在成州。
谢晋平息了心头愤怒,当即来到了她消失的客栈之中。
车夫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将军,属下弄丢了姜姑娘,请将军责罚。”
客栈早已经被黑甲卫围得水泄不通,就连一只蚂蚁都逃不出去了。
谢晋端坐在大堂之上,神色莫名,“说!”
车夫不敢有任何隐瞒,当即就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当说到姜鸢给了一炷香时,谢晋眉眼轻轻一挑。
十七瞬间了然,去了车夫房间取出了一株香。
谢晋接过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姜鸢,原来这就是你的活色生香吗?可真令人期待。”
吴嬷嬷见到世子到来,早已经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世子,姜姑娘怕是被山贼抓走了!”
谢晋眉头微微一皱,“怎么说?”
吴嬷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当晚,夫人命她抄写经书,可姜姑娘还没开始抄,便倒在了桌子上。”
闻言,谢晋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抄经书?为何要让她抄写经书?”
“夫人说,让姜姑娘亲自抄写经书,燃烧给姜姑娘的双亲,显得更加心诚。”
“呵呵。”
谢晋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此事心头过个一遍,他就已经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你竟敢如此对她!十七,废了她的手,将人交给夫人。”
十七心头微微一震,看来世子是真的生气了。
吴嬷嬷一听,当即想要嚎出来,只是被十七轻拍颈后,她便已经昏迷过去了。
当下不敢有任何懈怠,手一挥,命令黑甲卫将人拖了出去。
谢晋闭上了眼睛,心里隐隐有一种背叛感。
那么乖巧的一个人,做出的事情可真令人感叹。
看来,他还是太仁慈了。
以至于她竟敢生出逃跑的心思。
谢晋伸手撑住额头,直接被气笑了。
只觉得后脑勺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闷疼,令他难受极了。
十七胆战心惊地站在一旁,内心暗暗叫苦,这苦命活儿怎么轮到他身上了,子朗倒是好运,独自一个人在宿州。
谢晋揉揉眉心,只从嘴里吐出了一个字,“查!”
“是!”
十七只觉得皮一紧,若是查不出来,怕是要被自己的主子拆了骨头。
想着在城里找一个人应是不难。
按照车夫所说,他子时才跟姜姑娘分开,卯时不到就已经醒来了。
醒来之时觉得有些头疼,想着怕是得风寒了,然而,敲了许久的门都未见姜姑娘来开门。
迫不得已,车夫才撞开了门,但是只发现了睡着的吴嬷嬷,并未发现姜姑娘。
他立马就感到不妙,拉开了谢氏的烟花。
当即,附近的黑甲卫便已经暗地里封锁了整个城。
然而,直到此时,黑甲卫都未将人带上来。
十七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姜姑娘怕是已经出城了。
拿着这个结果,心中一阵苦闷,但自家主子等着结果。
心一横眼一闭,汇报道:“主子,姜姑娘怕是已经出城了。”
“去了何处?”
十七暗暗叫苦,“还未查明。”
话音刚落,他只感觉到一股冷风飕飕地飘向自己的心窝,不用抬头看,便知自家主子已经愤怒至极了。
“按照守城士兵所说,确实有一叫做姜鸢的女子进城,然而,却始终没有发现她出城。”
谢晋气得脸红脖子粗,轻声咳嗽了一下,“姜鸢,还真是小瞧你了。”
明明是那么柔顺的一个人,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动作。
谢晋再次捏向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
“往南找,她一个人,就算骑马也走不远。”
“她目前最有可能在的两个城,一是宿州,二是潭州,十七,通知附近的黑甲卫,封城找人。”
无论她要往哪里跑,都得经过这两个城。
宿州水路发达,有大庸最大的码头,而潭州位于腹地,无论往哪个方向,都需要从此过。
“是!”
十七暗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有引火上身。
谢晋想着宿州有子朗在,他尽可以前往潭州。
他站起身,厉声吩咐道:“去潭州。”
十七瞪大了眼睛,忍不住说道:“主子,您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谢晋充耳不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只听到一丝嘶鸣声,几乎是瞬间的功夫,人已经在十米开外了。
十七飞身上马,赶紧跟上了自家主子。
子朗本喜滋滋地保护着内应,偶尔还能有酒喝。
刚一接到飞书,瞬间一口老酒喷了出来。
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姜姑娘跑了?
可她为何要跑?
将军待她那样好,几乎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他看了好几眼,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姜姑娘跑了,将军怕是……
事不宜迟,他赶紧拿着令牌召集了黑甲卫,开始在城门口戒严。
同时,还会对照着官府之中已有的户籍,一寸一寸找过去。
姜鸢如愿来到了宿州城。
到了城门口,发现这边守卫更加不严格,连过所都不愿意查看了。
只是稍加询问,便让她进入了城中。
宿州城里人来人往的,小商贩特别多。
姜鸢给了一钱银子后,便跟车马行的人分离了。
她心中也未曾想好,是否要在这里长住,心中觉得这里离京城依旧是太近了。
在城中闲逛了一会儿,便向人打听码头在何处。
姜鸢顺着路人指明的方向来到了码头,见这里有官船和民用船。
许多船只停靠在码头上,其中有不少船只在不停地卸货,大抵是皮毛、茶叶与丝绸这些。
环顾四周,姜鸢挑了一条远离官船的商船,看船的规模,属于中等偏上。
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她便快步走了过去,询问道:“敢问大哥,你们这船可也运送人?”
男子微微点头,“自然。”
“若从这里到徐州,需多少银子?大概要几天?”
姜鸢从小都在谢府长大,从未回过自己的家。
刚得了自由,她确实有点想回,但这一切也只是先打听。
还得先观望下,看谢晋是否有动作。
“两到三天即可,需五两银子,不管吃。”
姜鸢心头闪过一丝意外,稍微有些贵,但也在情理之中。
“多谢大哥。”
从码头回来,心中越发松快了。
这宿州水运陆路都很发达,来往的人也特别多。
大隐隐于市,突然,她觉得此处倒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若是闻到了一点风声,哪里都可以逃。
既然打算住一段时间,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一个房子才行。
无论是租还是买,总归也算是有了一个容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