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闪过一丝羡慕,“前几日洗三,我还特意去了,确实白白胖胖的一个男娃娃。”
 “眼睛明亮,可真让人羡慕。”
 姜鸢亲自为李氏端了一杯茶,眼中浮现出微不可察的笑意,“夫人何须羡慕别人的。”
 “我看表哥龙章凤姿,想必将来的孩子模样定不会差的。”
 谢芝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却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有道理。
 何况,目前她身怀六甲,心中也是无比期待她与沈元州的孩子。
 “母亲,哥哥的婚事什么时候提上议程?是不是皇家流程比较繁琐?”
 即使是普通世家女都未必会容得下她,何况是公主之尊?
 李氏眼中闪过欣慰,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鸢儿,你真懂事,从不教我为难。”
 “夫人说得哪里话,夫人一饭之恩,姜鸢时刻铭记于心。”
 她低下头,遮掩去了眼中的亮光。
 以后,谢府之中的所有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李氏又觉得做法有些不妥,赶紧又安慰道:“鸢儿,等事情尘埃落定,你也正好回来。”
 姜鸢随口应道:“嗯,我可等着喝表哥的喜酒呢。”
 内心微微一哂,届时她必定遥祝一杯。
 聊到孩子,李氏和谢芝两人根本停不下来。
 姜鸢在一旁听得也很认真,时不时地也会偶尔提问。
 她本没有母亲教导,对于一些女子之时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何况几个月后又将迎来自己的孩子。
 在孩子这个话题上,三个女子倒也是相处融洽。
 等到谢晋从军营归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诡异和谐的画面,不自觉地挑眉。
 后续又往天上看了看,这太阳也没从西边起来呐。
 但是这三个女子均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见她们相处得好,他心情也忍不住愉悦起来。
 谢晋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只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
 谢芝将身子侧过来,悄悄问道:“哥,你跟元州说了什么?怎么他后来又改主意了?”
 在京城男子之中,清风明月的君子,唯有沈元州。
 脾气温润,待人接物温和有礼。
 但谢芝知道,沈元州并不是一个能轻易改变主意之人。
 闻言,谢晋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姜鸢,见其一味低着头,根本看不清她眼角的情绪。
 他忍不住轻“呵”一声,“他本就无意与你和离。”
 若是能轻易和离,当初又为何会娶?
 无非是吓唬他这个没城府的妹妹罢了。
 从军营一路骑马赶过来,正是日头最盛之时。
 谢晋出了一头的汗,李氏着人取来了冰饮子,又命人在一旁扇风。
 她轻轻地叹道:“晋儿,这日头正盛呢,何苦要巴巴赶回来?”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他从不在意自己吃什么。
 何况,军营之中也有厨师。
 行军打仗多年,他也早已习惯了军中饮食。
 如今,这一日三餐几乎都在家中解决,李氏心中总觉得不安。
 可若要深究有什么不安,心中倒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姜鸢,眼中带着一丝探究。
 姜鸢尽管低着头,却也注意到她视线了,只在心中微微一叹,这日子到底何时才能结束?
 每日都要担心她与谢晋之事被拆穿。
 她是真的累了。
 谢晋只挑眉反问:“怎么,我自己家还不能回了?”
 李氏微微一噎,“浑说。”
 就在这时,谢筠也从外面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看到家中所有孩子都在,心中还颇有些意外。
 他走进来,端坐在上首,李氏赶紧命人拿冰饮子。
 “侯爷,怎么回来了?”
 谢筠接过冰饮子,痛快地喝了一大口,这才觉得炎热去了几分。
 见状,姜鸢羡慕极了。
 她本就借口目前在小日子,哪里能享受冰饮子。
 谢晋一抬头,便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内心不由地嗤笑一声,越大越没出息。
 见其面前并没有冰饮子,暗暗点头,还算听话。
 谢筠喝完之后,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晋儿,现在京中局势未明,你与太子还是尽量少接触吧。”
 “威远侯府一向只忠于当今圣上。”
 谢晋不轻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只微微一抬眸,“父亲,你老了,谢府哪还有什么退路。”
 “放肆!”
 波谲诡异的夺嫡之中,哪有什么中立?
 若谢府不往上爬,如何能护得住心爱之人?
 何况,当今太子善隐忍有城府,他根本容不下二心之人。
 他嘴角轻“呵”一声,所有人还都当太子是个好欺负的,真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氏惊得心一跳,赶忙拍拍谢筠的胸膛,“侯爷,好好跟晋儿说,你们父子俩莫非前世是仇人不成?”
 坐不下几分钟,就开始争吵。
 谢筠心中的怒气散去了几分,“为父只是提醒你,别让百年谢府毁在了你手中!”
 “还有,早朝之时,南方出现了洪涝灾害,太子主动请缨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姜鸢心中猛地一跳,南方有洪涝?
 也不知道情况严不严重。
 若是严重的话,还是得在京城附近找一个地方隐居。
 谢晋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只淡淡道:“就那么回事。”
 宸王野心勃勃,借助庆国公的势为非作歹,偏生宫内又有皇贵妃相助。
 太子和谢晋,他们两个都不是愿意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人。
 所以,两者之间必定会相碰。
 而庆国公乃是宸王最大的靠山,扳倒了庆国公,他们才能高枕无忧。
 南方,则是庆国公的地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借着赈灾,正好可以窥视一二。
 只是,想来宸王一派该是会阻拦的,就是不知道他们要出什么招数。
 但这一切,他并不想告诉他的父亲。
 谢筠听着亲生儿子不咸不淡的声音,心头瞬间火起。
 这个儿子越长大,他就越发不清楚他心中所想。
 他们谢家上下都是一根直肠子,偏生出了这么一个心思诡异的后代。
 也不知是谢家的福还是祸。
 谢筠端起桌子上的冰饮子,低头喝了一口,一股冰凉顺着喉咙直往胸膛奔去。
 心中怒火也算是平息了,只平淡道:“你已经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了。”
 谢晋眉眼一挑,“当然,到时候还要父亲帮忙。”
 “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人选了?”
 谢晋不置可否。
 闻言,李氏一拍手掌,笑意盈盈的,“那我可要准备起来了,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姜鸢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随后又开始慢慢松开了。
 只觉得自己这情绪有些莫名其妙。
 低头不自觉地看向那头面,这才发现头面的一些细微之处都可有店徽。
 内心暗自叹了一口气,又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也不敢上手掂量。
 谢芝嘴巴嘟起,“哥哥若是有了嫂嫂,以后是不是就不疼我了?”
 李氏轻点了下她的鼻子,“浑说什么,以后啊,就多一个人疼你了。”
 “哥哥,真的吗?”
 谢晋眉头一挑,眼中暗藏着一丝欣喜,“看你表现。”
 李氏心中暗暗点头,看来,这桩婚事应该能成。
 接下来,就等着陛下赐婚圣旨了。
 谢芝肚子已经越发显怀了,只是嘴巴中有些没味道。
 “既然哥哥疼我,下午的时候,我们去城外溪湖中捡莲子吃好吗?”
 溪湖大概位于城外五里之外,湖中栽种着大量的荷花。
 泛舟去河中采莲子,荷花的清香只冲向鼻子,夏日里的燥热都会消散许多。
 谢晋眉头一皱,“下午我还有事。”
 闻言,谢芝开始不依不饶了,“哥哥,每日待在家中好无聊,事情又做不完。”
 “每天在家里会闷?”
 谢芝瞬间瞪大了眼睛,“哥哥,你在说什么!当然会闷呐!”
 她侧头靠在李氏的肩膀上,撒娇道:“母亲也一起吧,据说寒山寺的送子观音很灵验。”
 “我……我想生个儿子。”
 直到这时,李氏也提起了兴趣。
 溪湖旁边有一座寒山寺,寺里香火旺盛,据说那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
 “晋儿,你也一起吧。”
 求子观音,他们谢家的确应该去拜拜了。
 女儿已经怀有身孕,若是能够一举得子,在沈家的地位可就更加稳固了。
 儿子马上就要成亲,到时候与公主来个大胖小子。
 谢晋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眼里闪过一丝莫名,“好,我陪你们去。”
 视线不自觉地看向姜鸢的肚子。
 他一向不信佛,但若是心中有所求,那就不一样了。
 “鸢妹妹也一起吧。”
 姜鸢心中叫苦不迭,她还想要查看下那簪子,更想制点香水,去换取银票。
 没有银票,如何能让人高仿一张过所?
 拒绝的话语在嘴边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在谢晋那鹰一般的目光下妥协了。
 她有预感,若是她拒绝,谢晋定会大发雷霆。
 到时候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李氏眼中诧异更浓,却又觉得谢晋此举也没什么别的意思。
 他们阖府都出去了,光留下姜鸢一人。
 若是传到了外人耳中,还不知道要如何编排谢府苛责遗孤呢。
 谢芝神色一喜,“既如此,我们便出发吧!”
 “此时过去,正好能赶上寒山寺的斋饭。”
 这是,姜鸢已经坦然自若了,她将怀中的首饰给了身边的流月。
 她是院中的二等丫鬟,采月不在,也只好她代劳了。
 随着李氏的一声令下,谢府所有人都动起来了。
 不过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车马早已经备好了。
 谢筠和李氏一辆马车,谢芝和姜鸢一辆马车。
 谢晋单独一个人,慢慢地在姜鸢马车旁边骑马。
 队伍晃悠悠地往前走了。
 姜鸢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对于谢芝,她连一丝想要交谈的心思都没有。
 谢芝眼里闪过一丝恶毒,她恨姜鸢老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恨她轻而易举得到了沈元州的心。
 “姜鸢,你个贱蹄子,元州哥哥是绝对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
 姜鸢心中微微一叹,要点清闲可真难。
 她不动如山地坐在马车上,连一丝眼神都不愿意给她。
 谢芝只感觉拳头全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憋闷无比。
 一想到谢晋马上就要跟公主成亲,她眼里闪过一丝痛快,“姜鸢,等到公主入府里,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容得下你!”
 “你个贱蹄子,天天赖在我家做什么,也是,你家人已经死完了!”
 闻言,姜鸢猛地睁开了眼睛,瞬间打了她一巴掌。
 手下没有留力,谢芝的脸上浮现了巴掌印。
 她不在乎自己怎么被对待,可她不允许别人说她父母!
 姜府满门忠烈,为大庸战至最后一人,只剩下了年仅五岁的她。
 就在谢芝快要呼喊的时候,她立马捂住她的嘴巴。
 一只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收紧了手中的力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已经有了杀心。
 “我父母为国捐躯,我以他们为荣!你再敢诋毁他们,我先收了你的命!”
 谢芝脸色通红,她吓得浑身颤抖,眼里浮现出深深的恐惧之色。
 一想到她肚子怀有胎儿,她放松了手底下的力气,慢慢地又坐了回去,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一样。
 “还有,你知道为何沈元州不喜欢你吗?”
 闻言,谢芝一怔,“为何?”
 “因为你太多疑了,好似那衣服上的跳蚤,打也打不掉骂也骂,惹人厌烦!”
 “你!”
 谢芝气得脸色通红,可她也不敢造次。
 第一次面对死亡,直到下了马车,腿还有一些打颤。
 一到了寒山寺,她立马跑到了李氏身边,指了指脸上的手指印。
 见状,李氏诧异极了,继而心头又泛起一丝愤怒,“这是谁打的?”
 谢芝嘴角一撇,刚想要告状,就被谢晋拦住了。
 “若是下次敢再这么说话,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李氏误以为这巴掌是谢晋打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责怪之色,“晋儿,芝芝是你亲妹妹,为何这般?”
 “就因为她是我亲妹妹,才一巴掌轻轻掀过了。”
 “谢芝,你可敢当着母亲的面再说一次?”
 当时在马车之上,她就是一时口不择言,被姜鸢那云淡风轻的气质给气到了。
 如今,头脑已经清醒了,哪里敢再说。
 毕竟,李氏可也是姜府人。
 谢芝伸手拉住李氏的手,“寒山寺已经到了,我们快进去吧。”
 谢晋嘴角轻轻一扯,“给姜鸢道歉。”
 此时,姜鸢走上前,嘴角轻轻一笑,“我与芝妹妹同乘一路相谈甚欢,又何须道歉?”
 李氏眉头皱得死死的,心中大概明白自己女儿对姜鸢出言不逊了。
 “你们两个是姐妹,该相亲相爱的。”
 姜鸢从善如流道:“夫人教训的是。”
 谢晋转头看了她一眼,此时她低眉顺眼温柔娴静,眼中浮现出一抹复杂。
 跟她认识多年,竟不知她还有如此锋利的一面。
 是当时情势所逼,还是她太会隐藏?
 谢芝躲在李氏身后,一脸委屈地看向谢晋,“哥哥,我错了。”
 但这道歉是对母亲的,可不是对她姜鸢。
 姜鸢心中一清二楚,只是也不以为意。
 李氏一手拉着谢芝,一手拉着姜鸢往寒山寺里面走去。
 给了布施钱后,她们吃上了寒山寺的斋饭。
 等吃完了饭之后,李氏觉得有些困乏,打算先在寺庙中小憩片刻,随后再去溪湖之中采摘莲子。
 谢芝是有孕之人,便也随着李氏去休息了。
 唯独姜鸢,自己一个人来到了大殿之中。
 她倒不是来求子的,而是来求肚子怀中平安落地的。
 无论是男是女她都无所谓,但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
 姜鸢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
 突然,鼻子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不用睁开眼睛,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谢晋跪在她旁边的蒲团上,也开始闭上了眼睛,真心祈求。
 默念完心经之后,姜鸢睁开眼睛跪拜菩萨。
 直到这时,她才转头看向旁边人。
 谢晋闭着眼睛,一脸认真。
 姜鸢嘴角扯起一抹嘲讽,一个不信佛之人,为何又在这里祈求?
 忍不住出言刺道:“表哥,心诚才能灵验。”
 谢晋老老实实地念完心经之后,再虔诚跪拜。
 又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不要命地往那功德箱中塞去。
 姜鸢看得眼热,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这么有钱。
 谢晋回身,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未收回去的神色,眼中略微带着一丝诧异。
 “鸢儿,近日是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吗?特别贵?”
 闻言,姜鸢便心知他误会了,“没有,只是觉得表哥真不愧是战功赫赫的将军,出手就是阔绰!”
 谢晋微微一怔,随即从善如流地跪在她身旁。
 “若是菩萨能让我实现这个愿望,区区银钱又算什么。”
 姜鸢心头震惊,强如谢晋也有办不到的事情吗?
 他可一向推崇的是人定胜天。
 “表哥如此虔诚,定能心想事成。”
 谢晋从喉咙口发出笑声,神色莫名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借你吉言。”
 “鸢儿,我代谢芝跟你道歉,在这世上,你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闻言,姜鸢鼻子不自觉地一酸,她低头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老实说来,谢府从未克扣她的份例,一律待她算是极好的。
 可她的心若是一直不舒服,那想来便是错的吧。
 对于谢府所有人,她都心怀感恩。
 但她想要自由。
 一方小小的独属于她的地方。
 没有谢芝,没有谢晋,也没有李氏。
 孤独感一直如影随形,直到她发现了这个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所有的一切负面情绪好似都消失了。
 她侧过头莞尔一笑,“表哥说得对,我确实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谢晋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头顶,“鸢儿,若是在府中待着闷,可以多去外面走走。”
 印象之中,她除了去谢氏学堂外,就是在府里。
 比起谢芝,她懂事得有些让人心疼。
 姜鸢诧异地看向他,曾经只要她一去学堂就大发雷霆的他,竟然会主动让她出去走走。
 还未想明白为什么,突然一股欣喜就从心底窜起。
 若是如此,她出入府里应该是更方便了吧。
 谢晋看到了她的神色,嘴角扯起一抹微笑,“记得带上护卫。”
 “多谢表哥。”
 等李氏小憩后,一行人前往溪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