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刚到公主府,便被奉为了座上宾。
 姜鸢如同一根木头一般,只需傻愣愣地跟在李氏身后。
 谢芝一看到李氏,就急匆匆地过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位女子。
 李氏见到她们,眼中的笑意都加深了几分,“拜见乐安公主。”
 “夫人折煞我了。”
 乐安公主赶紧让到了一边,不敢承这个礼。
 对此,李氏心中更满意了。
 谢芝在一旁看得醋意大发,打趣道:“母亲,如今你有了公主,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
 话音刚落,乐安公主脸上浮现了两抹红晕。
 “公主恕罪,我这女儿一贯是个不省心的。”
 “夫人客气了。”
 两人寒暄几句,看来都很满意。
 现在,就等着谢晋过来了。
 姜鸢突然觉得挺没有意思的,但她只是一介孤女,也不能擅自离开。
 因此,也只好耐着性子,听她们寒暄。
 李氏越看乐安公主,心中越发满意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往后要是能多一个靠山就好了。
 因此,她轻拍了拍公主的手,“人老了体力就跟不上了,只站一会儿就乏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在一旁玩吧。”
 “夫人容颜永驻,看着比我们年轻多了。”
 等李氏走后,谢芝一把挽住了乐安公主的手,“多谢公主赏赐。”
 “你我之间就不必见外了。”
 姜鸢目光不自觉地看向谢芝的手腕,上面有一个纯白羊脂玉手镯。
 纯白无瑕浑然天成,一眼就能看出它价值连城。
 乐安公主视线看向姜鸢,疑问道:“你是何人?”
 “臣女姜鸢,见过公主。”
 听到她是姜鸢,乐安公主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据说是从小就借住在威远侯府。
 这么算来,与谢晋也算是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
 只要出现在谢晋身边的女子,她都会毫不犹豫除掉。
 倒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番,“早些年听芝芝说起过,姜姑娘倒是如传闻中一般。”
 谢芝说的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姜鸢一时之间把握不准她的意思,只好低头沉默着。
 “姜姑娘,今日一见倒是与你难得有缘,往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
 “不知姜姑娘可有婚配?”
 姜鸢:“……”
 莫非这公主还想乱拉郎配对不成。
 心中对谢晋的厌恶更深了几分,都是他招惹出来的桃花。
 她嘴角轻扯起一抹笑意,假装听不懂话里的机锋,“无需日后,臣女还真有一事请公主帮忙。”
 乐安公主愣在了原地,在宫里那么久,还真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片刻,她回过神,嘴角微微一笑,“何事?”
 “臣女炼香偶有心得,得到了一瓶香水,想献给公主,可奈何人微言轻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公主。”
 姜鸢从怀中取出了瓶子,刚一打开瓶盖,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公主请看,只需一滴,便可使身体留香三到四个时辰。”
 乐安深受皇帝宠爱,什么名贵香料都见过了,却从未见过这香水。
 “真有这么神奇?”
 她接过瓶子仔细闻了闻,眼中尽是诧异,“这香水竟还能呈现两种香味?”
 姜鸢微微一怔,赞赏道:“公主聪慧。”
 “这香水本宫收下了,想让本宫帮什么忙?”
 姜鸢连连摆手,“能让公主喜欢,这已经是臣女的荣幸了。”
 “只是,臣女热衷于香料调配,手中确实有点拮据了,让公主笑话了。”
 谢芝闻着空中的茉莉花香,眉头一皱,“姜鸢,这种好东西,你怎么从不拿给我?”
 “谢家给你一口吃的,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姜鸢心中厌恶更甚,面上却不显,“你怀孕了,碰不得香料,何况,这香水我也是近日偶然所得。”
 乐安收到了心仪之物,心情瞬间开朗不少,“这事儿好办。”
 她朝着旁边侍女轻微点头,那侍女便将荷包全部赠给了姜鸢。
 姜鸢接过荷包,微微掂了下分量,心中颇为满意。
 本只想躲着谢晋,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脸上的笑容瞬间真诚了几分,“多谢公主。”
 竟是一个贪财的?
 如此就算以后是谢晋的一个小妾,也可以轻而易举拿捏。
 乐安公主眼中不自觉地就透露出了轻视,不值得自己费心。
 她伸手拍了拍谢芝的手,安慰道:“确实如此,怀孕之中还是要少碰香料。”
 “对了,怎么不见你家沈大人?”
 说起沈元州,谢芝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前几天大吵了一架,他就没回过家了。”
 “夫妻吵架是常事,到时候你给个笑脸就哄好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就打趣开了。
 姜鸢心头微微一动,沈元州没回去,那他能去哪里?
 一想到那盒核桃酥,电光火石之间,她就好似明白了什么。
 “你哥哥怎么还不来?”
 谢芝微微皱眉,“你也知道,我哥哥一向只关心军中事务,此时估计还在军营之中。”
 姜鸢再也没有耐心听她们在那边谈谢晋了,于是借口身体不舒服,直接开溜了。
 “采月,跟夫人告罪下,说我身体不适,自己先回府了。”
 采月脸上浮现出一丝不乐意,她是姜鸢的贴身丫鬟,若是她不在了,自己也无法在宴会上。
 可每至宴会,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最开心的时候。
 不仅有好吃的,若是贵人们开心了,随意赏赐一个银裸子,也可抵一个月月例了。
 姜鸢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本也不想她同行,“采月,机会难得,你好好玩吧,到时候跟夫人一起回来就好了。”
 “多谢姑娘。”
 于是,姜鸢一个人独自出了公主府,慢慢地往王记铺子走去。
 王记算是京城之中数一数二的点心铺子,尤其是他家做的核桃酥,堪称京城一绝。
 沈元州带她走遍了京城之中的每一个角落,即使闭着眼睛,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路。
 她刚拐到一条路上,迎面看见了谢晋正骑马过来。
 姜鸢眉眼一挑,看他骑马的方向,应该是去参加公主府宴会的。
 她赶紧躲到了一旁的小巷子中。
 谢晋只觉得眼前一花,竟莫名看到了姜鸢的身影。
 他停在路中间,四处寻找着某人。
 副将骑着马走上来,疑问道:“将军,不去公主府吗?”
 “走吧。”
 谢晋双腿一夹,马瞬间飞奔了出去。
 姜鸢见人远去,心头微微一松。
 料想着公主宴会应该不会太快结束,她还有蛮多时间的。
 走了大概一刻钟,便来到了王记铺子。
 她跟店小二要了一间雅间,自己一个人喝茶吃点心。
 就在这时,旁边的屋子传来了敲击墙壁的声音。
 沈元州的声音从隔壁屋子响起,“阿鸢,你怀孕了吗?”
 姜鸢心头猛地一颤,一时说不出是害怕还是什么,“你,你从哪听说的?”
 “阿鸢,别怕,此事无人知晓。”
 “只是昨日惊马之时,见你一直护着肚子,阿鸢,你可想好了要怎么办?”
 闻言,不知为何,她的鼻子瞬间酸了。
 茫茫天地间,如今,也只有这个孩子了。
 “元州哥哥,我想留下他。”
 沈元州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阿鸢,谢府有意让谢晋跟公主相看,乐安公主不是一个能容人的性子。”
 “若是被她知道谢晋有孩子,定不会放过你的。”
 若是生下来的是女子倒也罢了,若是男子,皇家岂能蒙羞?
 到时候,消失的就是无依无靠的姜鸢了。
 “阿鸢,让他走吧,我帮你找堕胎药。”
 “不,我不愿意,即使日子以后再难,我都不会放弃他。”
 “元州哥哥,这是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她太想有一个家了。
 沈元州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这可不是日子难不难的问题,这是要命的问题啊!
 他印象里的姜鸢可不意气用事,莫非,她有其他计划?
 “阿鸢,你是不是……”
 “元州哥哥,两年前是我拖累了你,不然你也不会被逼迫着娶谢芝。”
 沈元州抿嘴苦笑,“阿鸢,此生我与你无缘,是我之错,我更看重沈府的安危。”
 他没有勇气拿整个沈府陪谢晋玩。
 “阿鸢,此次唤你过来,只是察觉你怀孕,想听一下你真实的想法。”
 姜鸢眼中带着一丝坚决,她与沈元州之间到此为止。
 往后,她会择一个安静之所,与她的孩子一起相依为命。
 “元州哥哥,只是很可惜看不到你孩子出生了。”
 其实,谢芝有孕她真的很开心,甚至,她很期待那个孩子出生。
 想来一定香香软软的。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姜鸢走到门边,一打开门便看到谢晋站在门外。
 他神色阴恻恻的,似是十分不悦。
 话音刚落,他便不由分说地走到了里面。
 姜鸢心乱如麻,不知道他来了多久,更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那番话。
 她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心中不断盘算着如何才能把这关闯过去。
 此时,这厮不应该在宴会上吗?
 为何会来此处?
 谢晋自顾自地坐在了桌子边,端起桌子上姜鸢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眉眼一挑,开始审问:“说吧,不参加宴会在这里喝茶做什么?”
 “别说谎,你骗不过我。”
 姜鸢脸上赶忙堆起了笑意,若无其事道:“表哥英明神武,我哪里敢跟您相比。”
 “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吃点心,这里的核桃酥堪称一绝,甜滋滋的,你要不要尝尝?”
 谢晋本就不是一个爱吃点心的人,尤其是甜的,他更是一点都不碰。
 果然,他立马就拒绝了,眉眼一挑,看向桌子上的核桃酥,根本连碰都没碰过,“那你为何不吃?”
 姜鸢心稍微定了定,看来谢晋并未听到她与沈元州的对话。
 不然,按照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此时还在关心一盘核桃酥。
 “这是我答应带给采月的,不信你去问她。”
 谢晋眉头皱得死死的,“这贱婢敢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真是该死,回头我换一个奴婢给你吧。”
 “不!”
 姜鸢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口,一种被监视的恐慌蔓延全身。
 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大,赶紧收敛心神。
 脑海之中拼命地在想法子,看看如何能将谢晋忽悠过去。
 “采月是奉我之命才没跟过来,何况,表哥战功赫赫,京城之中哪还有什么宵小之徒。”
 “有你守卫着京城,我才敢放心地出来喝喝茶。”
 姜鸢赶紧端起桌子上的茶壶,为他续了一杯茶,“表哥,请。”
 谢晋接过了茶杯,只端在手中并未入口,他看着那茶水,心中有些异样。
 “姜鸢,一个贱婢,你倒是上心。”
 嘴角轻轻扯起一抹自嘲,他这个枕边人,别看她表面千依百顺的,实则是一个冷心肠。
 “既然是你所请,我自然会答应,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姜鸢的心七上八下的,如今,才总算安稳一些,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多谢表哥。”
 只要不调走采月,什么都行。
 她好不容易给采月喂了那么多年的银子,而今才有那么一点点的效果。
 若是换了一个人,她的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表哥,你怎么会来此处?”
 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公主府,与乐安公主聊人生哲学与诗词歌赋呐。
 谢晋微微一噎,他只是想见她。
 一想到她在公主府,才想着去参加宴会,未曾想到没见到人。
 不知为何,想到了路口中一闪而过的身影。
 心中突然一抽,脑海之中浮现了那盒王记核桃酥。
 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他心中有些恐惧,有些愤怒,又有些挫败。
 若是真的抓住了她与沈元州私会。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觉得自己想要杀人。
 推开房门,发现屋内只有她一个人,心才开始安定下来。
 因此,他只是微微一挑眉,反问道:“我为何会在此处,难道你不知道?”
 闻言,姜鸢心中暗自嘀咕着,她若是知道还会问?
 “表哥,可与公主和谢芝见到了?”
 谢晋轻微颔首,“嗯。”
 “那你觉得……”
 公主如何?
 话还未说完,姜鸢就止住了话头,这不是该她过问的。
 “表哥,我们可回去了?”
 谢晋一整天都忙得脚不沾地的,然而,为了见她,总是在压缩时间。
 忙到现在,他都还没有吃饭。
 “既然出来了,陪我随便吃点吧。”
 闻言,姜鸢瞬间叫苦连天,她是真的不想与他在一起。
 谢晋的眼神太过于锐利了,她总觉得自己心中的小九九会被发现。
 临走之时,谢晋还命人带上了两盒核桃酥。
 姜鸢:“……”
 过了一条街,就是闻名京城的悦来酒楼。
 已经近黄昏了,若是普通人这个点儿过去,准保吃不上饭。
 然而,谢晋轻而易举地订到了一个雅间。
 两人面对面坐着,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类的美味佳肴。
 闻到饭菜香味,姜鸢这才感觉到自己饿了。
 如今,她怀有宝宝,一日三餐基本已经是正常吃了。
 有荤有素,即使不爱吃肉,她都会强迫自己吃一点。
 谢晋诧异地看着她,心中微微一动,“这里的饭食很合你的口味?”
 姜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点评道:“尚可。”
 谢晋特意点了一条清蒸鲈鱼,将刺挑好后,便递给了她。
 “你爱吃的鱼。”
 姜鸢不动声色地接过碗,脸上堆满了笑意,“表哥亲自剃的鱼,就是比其他鱼香甜。”
 “贫嘴。”
 突然,谢晋也放下了筷子,一双如老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狠狠地盯着了她,“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平日得她一个好脸并不容易,偏生今日这么简单?
 姜鸢微微一噎,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心虚,却仍强撑着身体。
 他曾经说过,最好的防守便是主动出击。
 于是,她故意恶狠狠地反瞪了回去,“你可知道今日赏花宴,公主看我可不大顺眼。”
 谢晋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心中莫名暗爽,这她是吃醋了?
 “出息,乐安公主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安心吧。”
 姜鸢一怔,随即自己就笑开了。
 自己一介孤女,乐安公主何须与自己为难?
 只是乐安容不下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心越发冷淡了,语气却越发轻柔起来,“表哥,我知道有你在,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你一定会护住我的,对吗?”
 “嗯。”
 两人吃饱喝足之后,才站起身,想要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时,却被店小二拦住了,“两……两位客官,还未付钱呢。”
 店小二瑟缩着脑袋,恨不得将头埋到地底下去。
 造孽啊,这种活儿掌柜自己不出面,让他来!
第11章 鸢儿如此不乖,是我之错
 闻言,姜鸢愣在了原地,不信邪地看向谢晋,大大的眼睛有着大大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谢晋没有付钱?
 谁知后者无赖的双手一摊,“出门急了,忘记带银子了。”
 电光火石之间,姜鸢突然明白了什么,迅速地捂住了自己刚得到的荷包。
 好家伙,这厮冲着她钱来了!
 这钱才刚刚到手,还没有捂热呢。
 谢晋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问道:“拿着我的香料献殷勤,如何?”
 小人!报复心真强!
 姜鸢心里早已经骂开了花,极其不情愿地拿出了荷包,“多少?”
 店小二脸上堆满了笑意,点头哈腰的,“姑娘,不多不多,五百两。”
 闻言,姜鸢感觉自己的头顶来了一颗惊雷,炸得她生疼生疼的。
 脸上的平静终于保不住了,一寸一寸慢慢开始皲裂。
 就那几个菜,竟然花了五百两?
 胸口突然感觉有些闷疼,她吃的哪是菜啊,明明就是吃银子啊!
 谢晋眉头一挑,慢慢欣赏着她的神色,心中暗自诧异,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个小财迷。
 低头慢慢靠近她耳边,轻声细语道:“往后家中银钱皆归你。”
 姜鸢只觉得耳边酥酥麻麻的,瞬间往后退开了两步。
 只当这话是耳旁风。
 翻开那荷包,发现里面只有四百多,竟还未到五百两。
 还好今日来参加公主宴会,头上也戴了一些足金的簪子。
 随手拔下一支,连同金簪和那荷包都递给了店小二,“这些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