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所欲的乙女游戏(猫昔)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破公司，突然做出了爆款，游戏内逼氪活动一个接一个，卡池无缝衔接是常态，多卡池同步捞钱是基操，按理说正是缺人的时候。
——她们从来没招过人，是怎么维持这么高效的产能的？
这是所有玩家心中的疑惑。
如今几年过去了，疑惑已经成了未解之谜。
执念最深的玩家也放弃了入职抢笔写文案的计划，就更别提对男主没什么执念的夏雨舒了。
“看来是离职率不高，”贺竹悦点评道，“啧啧啧，钱给得很够嘛，不然就这工作量，员工分分钟跑路。”
“如果是我的话，钱给得再够，我也要跑路。”
“也是，没办法，小命最重要，咱年纪大了熬不起喽。”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夏雨舒看了眼时间，重新回到了游戏仓里。
说来也奇怪，她对这个游戏兴致不高，距离笔试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很充裕，她大可不必这么争分夺秒地玩游戏。
但她莫名就是有种急迫感。
毕竟她还有一个论文没写，和论文比起来，其她的一切都是有趣的。
游戏外要对着论文发愁，游戏里也有让人苦恼的事情。
夏雨舒现在最苦恼的是，眼前这么多剧本，她要先看哪一个好呢？
她在《日月凌空》里的戏份不多，很快就要杀青了，庄羽给她送来了一些剧本，说是让她随便挑，喜欢哪个就选哪个，不想拍戏也可以。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夏雨舒索要剧本不是为了拍戏，而是找点东西看，当做无聊时的消遣。
他都能发现的事，于霏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于霏对她自甘堕落的行为很不满，“还在这看呢？看了你又不演，看它干嘛？”
夏雨舒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剧本。
“最近娱乐圈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
“爱出啥大事都行，只要人没死就不必告诉我。”
于霏用奇怪的目光打量她：“你还挺会猜，池晏扬死了。”
回应她的是沙沙的翻书声，和一句事不关己的「哦」。
于霏加大音量：“我说池晏扬死了！”
夏雨舒跟着加大音量：“哦！”
“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安心看剧本了，夏雨舒把本子合上，“自杀还是她杀？”
“就不能是意外吗？”
“你确定是意外？”
“这个很难不确定吧，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他酒驾经过环山公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山体，当场毙命，行车记录仪录下来的还能有假？”
是意外，有视频为证，就意味着这件事没什么疑点。
是酒驾导致出事，这个结论就像根鱼刺一样梗在所有人喉头，让原本到了嘴边的、痛心惋惜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没有疑点，但有污点，注定这件事不会在网络上有太高的热度。
这个意外……看起来可不怎么意外。
于霏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这事挺蹊跷，他该不会是故意喝酒，故意撞山的吧？”
她边说还边拿眼睛瞟夏雨舒，意思非常明显——你那天不是说希望讨厌的东西彻底消失吗？池宴扬的经纪人还特意转告给他了。
一个因为酒驾车祸进医院的病人，伤还没好呢，就又去酒驾……人可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但这也太无缝衔接了。
脑子有病也做不出这种事，除非他是故意的。
夏雨舒没否认：“也许吧。”
“也许？”于霏人傻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千万别告诉他真是因为你那句话心灰意冷去寻死了。”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呢？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如果真是这么个顺序，那他还挺懂事的，我喜欢懂事的男孩子。”
刚才还急得不行的于霏彻底愣住了，表情呆呆的，伸出手探了探夏雨舒的脑门，“没发烧啊，刺激太大接受不了？疯了？”
“你才疯了，能盼我点好吗？”
“不是，你今天太不正常了，不对，你之前就挺不正常的，也不对，自从你回来，就很不对劲。”于霏纠结了好半天，最后也没有沿着这话题追问下去，而是说：“这话你当我面说说就算了，不要往外说啊，尤其是媒体。”
“我明白的，如果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努力流两滴眼泪。”
话虽如此，但她真的哭不出来哎。
当你玩植物大战僵尸时，你会为僵尸的死而落泪吗？
它死得那样惨，先是断手，再是断脚，然后摇摇晃晃地倒下，倒霉一点的还会被食人花反复咀嚼……它做错了什么呢？它只是想吃顿饱饭而已。
你会哭吗？你不会，你只会看它能不能爆出一枚50的金币。
对夏雨舒来说，池晏扬就是那个没能爆出金币的僵尸。
不过还是不同的，她不会用豌豆射手突突他，他的死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关注，不代表别人不关注。
他死得出人意外，又是个名人，无论是不是酒驾，有没有疑点，至少在这几天，大众对他都还是挺关注的，只是心疼唏嘘的人比较少。
不过这一切和夏雨舒无关。
她一直宅在家翻剧本。
一般来说，热播剧的男主演死了，主演无论如何也要表个态。就算她不想表态，媒体和网友也会逼着她说点什么。
但这是游戏世界。
游戏男主会死，只能证明玩家是真的不喜欢他。
玩家把不喜欢的午餐扔进了垃圾桶，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游戏公司怎么可能ky到专门把午餐从垃圾桶捡回来，逼着玩家再看一眼，发表一番深情表白呢？
所以游戏甚至没有安排主角参加男主的葬礼，只是一笔带过，说言希代表公司出席了。
言希在葬礼之前，跟她说了一句意味莫名的话。
“先生者先死，先死者先生，池先生死得其所。”
夏雨舒把这三个「先生」来回琢磨了几遍，搞不清楚究竟是哪层意思。
先出生的人死得早，死得早的人出生也早。
男人死得早，死得早的人是男人。
老师死得早，死得早的人是老师。
这句话的原意是第三种，可是这个世界没有把老师称为先生的说法，言希不可能是这层意思，而且池晏扬也不是老师。
2的话，他是男人没错。
先出生的人……他是不是先出生，这要看和谁比较了。
言希绕路来看她，是发现她最近挺无聊的，专程来给她出谜语吗？
最讨厌谜语人了！
夏雨舒搞不明白，但「死得其所」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懂的，所以她猜言希是为了安慰她的——池晏扬死的好死的妙，他死得其所，你不用在意。
正巧祝引玉找她，夏雨舒顺便把这事说了。
“谁跟你说的？”
“言希。”
“太损了点……倒是她的风格。”
他柔声解释，“你生活的环境和我们不同，所以你可能不太了解这些。先生指成年男子，也指先出生的人。但在小孩子看来，无论是成年男子还是先出生的人，都会比她们这些未成年、后出生的人死得早。”
“所以，她们在吵架对骂的时候，就会互称先生，「你是先生」「你才是先生」。先生先死，意思是诅咒对方短命早死。所以哪怕是成年人，也有很多人不喜欢被称作先生——出于某种惜命心理吧。”
“哇，”夏雨舒表情惊叹，“骂得好脏啊。”
她小时候同学互骂也就是「你是笨蛋」「你才是笨蛋」「反弹」的水平，还没到诅咒对方早死的程度。
“我懂了，言希用在这里，意思也是嘲讽池晏扬短命。”
夏雨舒揪了一片绿化带里的灌木树叶，食指和拇指捏着叶梗来回转，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说到底，他短不短命，不在于他，而在于别人。”
“嗯？”祝引玉停下脚步，神色不解。
夏雨舒没有配合他装傻的意思，继续往前走，“他真的是意外死亡的吗？”
她不觉得事情会有那么巧。池宴扬要是真想死，为什么不直接跳楼呢？拖着病体去喝酒，然后再拖着病体爬车里，飙车上高速……太费劲了。
“你是怀疑我吗？我虽然讨厌他，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祝引玉快步赶上，依旧是笑吟吟地，“我该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呢？”
“你可以自杀以证清白。”
“好绝情。真让人难过，为什么不怀疑封岐呢？他才是最有动机的不是吗？”
夏雨舒停住脚步，没说话。
祝引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被风送到她耳边。
“你希望他死不是吗？你希望他死，他死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可是，如果你希望他死，他却不愿意去死。”
他轻笑了一声。
“这种违背你意愿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着呢？”
“唔，”夏雨舒思考了一秒，“这句话似乎没什么毛病。”
这是游戏世界，而她是肆意的玩家。
世界本就该围着她转。
她突然想起了游戏开屏时出现在动画里的对话。
——你知道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讨好你吗？
——是的，我知道。
做不到这一点的npc，去死不是应该的吗？
这是他应该做的。
18|乙游男主外卷
很难想象城市的夜晚会这么寂静。
夏雨舒走在长街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祝引玉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她在自助贩卖机上买了一罐冰可乐，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半，满足地打了个嗝。
“我很少有这么悠闲的时候，”祝引玉已经走到了她旁边，“我最近一直在忙。”
夏雨舒无声地看过去，用眼神问他究竟想说什么。
祝引玉笑了一下，“虽然你怀疑我，质问我，但我今天还是很开心，知道吗？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夏雨舒「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但没什么回答的欲望。
祝引玉也不需要她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的语气很轻缓，像是某种柔和的钢琴曲，在寂静的夜里起到了很好的催眠效果。
夏雨舒听得有点昏昏欲睡。
他说的那些话在她耳朵里短暂停留，又很快溜走，她只隐约听出了「公司」「我妈」「责任」「两难」之类的词。
夏雨舒迷迷糊糊地意识到，原来到了乙游必备的男主卖惨环节啊。
就算是《如你所愿》这种可以让男主去死的游戏，也逃脱不了这种经典桥段，就像粉圈离不开虐粉那套一样。
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祝引玉闲聊了，她早该想到的，祝引玉这个角色心机颇深，最喜欢在主角面前示弱卖惨装可怜，从而引起玩家的怜惜。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半空中漂浮着的好久不见的对话框。
【他是男总裁，但也是个会难过会彷徨、会需要怀抱和肩膀的普通男人罢了，你决定：
Aꔷ拥抱并安慰Bꔷ借他肩膀靠一下并安慰Cꔷ什么都不做】
夏雨舒挑挑眉，是错觉吗？相比于池晏扬线，感觉游戏对祝引玉要温柔很多。
她选了c，然后说：“放弃吧，我是不会心疼你，继而给你氪金的。”
祝引玉神色浮现出几丝不解：“你刚刚在说什么？”
游戏里的角色再智能也不可能理解「氪金」这个词，夏雨舒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你觉得自己过得很惨？”
他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惨倒不至于，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该做的，但难免会有些痛苦迷茫。”
祝引玉眼帘微垂，语气无奈，在夏雨舒的上帝视角看来，就是他真的有在努力卖惨。
“嗯，既然这么痛苦的话，不如把公司给我吧，现在就签股份转让合同，让我替你受这份罪，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不用痛苦迷茫了。”
祝引玉表情僵住：“……”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你知道的，我是男人，没有继承权，而且，它配不上你。”
夏雨舒笑出了声：“你们这些npc真有意思。”
没有继承权又怎样，公司目前还是他在管着的。如果真的想要把公司交给她，多的是办法。
一边说着池晏扬违背她的意愿，就应该为她去死，一边做着违背她意愿的事，拒绝把公司交给她。
照他这么说，他是不是也该去死一死？
她不关心池晏扬是怎么死的，也不关心祝引玉会不会把公司送给她。
说实话，就算他愿意送，她也不可能要。
她玩游戏只是为了过日常剧情，收集设定，不想搞权谋，权谋线的设定网上都能找到，她没必要再走一遍。
“凌星津，你爱我吗？”
夏雨舒发出这个疑问的时候，凌星津正在洗葡萄。
水流漫过葡萄，漫过盆沿，溢了出来，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半天才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关掉了水龙头。
他扭过头，试图用笑容来掩盖自己的无措：“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个？”
夏雨舒不想玩迂回战：“直接点，是，或者不是。”
红色从他的耳垂蔓延到脸颊，他微微侧过头，躲过夏雨舒直白的目光，有些羞怯地说：“当然。”
“这样啊。”
夏雨舒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扔过去：“那你为我自杀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
凌星津呆愣住了：“什么？”
对于这个游戏里设定的青梅竹马，夏雨舒对他比对其她男主包容多了，她耐心地解释：“你刚刚不是说爱我吗？我给你个机会，证明你的爱。”
“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在你看来都不足以证明我对你的爱吗？”他咬了咬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还是说，因为池晏扬？因为他自杀了，所以你也要我去死？”
夏雨舒表情比他还不可置信，她只是让他去死而已，这么点小事，他不听话照做也就算了，居然还敢反过来质问她？
npc质问玩家。
还有没有点王法了？
她表情冷下来：“你可以这么想。”
她默认了是因为池晏扬，这句话比她想让他自杀那句更具有冲击力，他的脸色刹那变得无比苍白，身形几乎摇摇欲坠。
他颤抖着嘴唇，祈求般地注视着她：“我没听清，再重复一遍好不好？再重新说一遍。”
“我说是因为他。”
凌星津的目光暗淡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一个坏掉了的机器，连最基本的运转都做不到，几乎要原地散架了。
“果然，你不愿意。”夏雨舒不出意料地耸耸肩，转身回房间。可就在她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夏雨舒。”
他低低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然后瞳孔逐渐放大。
刀架在他纤细雪白的脖颈上，划破了一点皮肤，流淌出来的血液染红了纯白的蕾丝，项圈上绣着的玫瑰吸饱了血，展现出一种颓靡至极的艳丽。
而他就这么哀婉地看着她，夏雨舒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因为表情过于意外而显得有点呆的自己。
夏雨舒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缓一下，说归说，但她没想到凌星津真的会拿起那把刀往自己脖子上抹。
这个问题几个小时前她也问过祝引玉，祝引玉给她画了个大饼——他在沉思片刻后说「现在不行」——就跟他深思熟虑后，决定以后再为她死一样。
所以她以为凌星津大概也会这么做，她没想到他会来真的。
不过，他真的是来真的吗？夏雨舒眯起眼睛。
凌星津感受得到体内的血液在逐渐流失，伤口只是浅浅的一个口子，血液流失的速度很慢，时间也过得很慢，只是短短的几分钟，他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
为什么她不过来呢？他以为她会立刻冲过来夺走他手里的刀，阻止他的。
但她没有，在最初的震惊表情渐渐淡下去之后，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很难形容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能用心疼或感动这类正向的词来描述。但也绝不是什么充满恶意的神情，或者嘲弄，或者厌恶，或者讽刺。
统统不是。
她只是注视着他，用一种「啊对，我是在看着」的眼神。
她像是一个无声催促表演的观众，凌星津突然意识到这一点。
她的神情让他想到了魔术，他的死亡在她看来是不是也是一场表演？
他爱的夏雨舒是这样的吗？无知孩童一般的天真和残忍。
可她不是孩童，她并不无知，她的天真和残忍来源于不在乎。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那张毫无波动的脸上会不会因他产生波澜呢？他有意用自己的死亡来试验，可是架在脖子上的刀无论如何也下不去了。
他的指尖一颤，刀顺着虎口滑下去。
凌星津像是彻底被卸了力气一般，摇晃着退后一步，无力地靠在雪白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