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宫的惩罚少不了伤筋动骨,她没有t灵力护体,如何承受得住?
岚瑶没急着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来。
椅子本就摆放在池塘边,随着她起身的动作,轻纱般的裙摆沾到了池中之水。
候在一旁的仙侍惊了一下,正想上前替她整理裙摆,却瞧见天后娘娘往后看了眼,并不以为意。
仙侍愣了一瞬,而后默默退守到一旁。
“罢了罢了。”岚瑶走到姜冉身前,虚虚托起她手腕,言语中听不出任何责备,“这鬼魂厉害,本也不好对付,既然文昀替你求情,责罚便免了吧。”
姜冉眉梢微微一扬,显然有些意外,她没捉到鬼,还言语冲撞了天后,这事便这么轻描淡写地揭过去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让她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接踵而来。
只听得天后淡淡道:“不过鬼魂未除,本宫心中难安,不如今夜你便歇在天宫,若有事,找你也方便些。”
文昀本就愁着要如何说服天后,谁承想她竟自己提了出来,心中一喜,恨不得立刻替姜冉应下。
可姜冉却微微蹙起眉头。
天后娘娘怎么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这念头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便散去了。
姜冉自嘲笑了笑,她凭何能置喙天后的性子?
她对天后的认知仅来自南天门守卫的那番话以及雀翎宫短暂的接触。
若真有异常,满宫的仙侍能不发现不了?文昀能感知不到?
即便如此,她依旧拒绝了天后的提议,“姜冉一介凡人,应召入天宫驱鬼,娘娘宅心仁厚免了责罚,又岂敢死皮赖脸在天宫住下。霄云峰小院离得并不远,姜冉就在小院等召。”
此话一出,庭院中陷入一片寂静。
文昀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在他认知里,姜冉被天宫守卫下了面子,那入住天宫应当是最好的扬眉吐气之法。
他本想在天后面前说说情,谁料天宫闹鬼,天后竟主动提出让她留下。
这是姜冉凭本事挣来的机会,是对她阴阳术的认可,比他去求来的要珍惜得多。
可她却拒绝了。
岚瑶也有些意外,不过她只不动声色地看了姜冉几眼,最后准了她回霄云峰小院。
姜冉是跟着文昀来的,虽有心逃避,可暂时也找不到第二个人送她回去,只好跟在文昀身后。
自雀翎宫出来,文昀便一路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回头瞧一眼,见她跟上了自己的脚步,便又继续往前走去。
见他恢复成原本清冷的模样,姜冉悄悄松了口气,可嘴角却泛起了一阵苦涩,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回程之路不过百步之遥,可于姜冉而言,却如千里迢迢。
长剑甫一落地,还不等文昀收起,姜冉便匆匆与他告别,往小院的方向走去。
就在转身的瞬间,手腕被文昀轻轻扣住。
男子掌心的温热透过单薄的衣料传递而来,姜冉心跳猛地加速,整个人像是被定在了原地,无法挪动半步。
而后,她听到那一如既往清冷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姜冉,我想跟你聊聊我们之间的事。”
姜冉终于回眸去看他。
九重天上灵力充沛,庭院外的那棵桂树花开得正盛,满树金花,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
文昀立于树下,头顶清冷的月光从花叶间细碎的空隙中洒下,落在他身上。
一袭白衣胜雪,宛如初见。
可细细瞧来,眉宇间却少拒人于千里的孤傲。
清风拂过,桂花如雨般簌簌飘落。
姜冉与文昀相对而立,隔着金花细雨,她感受到男子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垂眸避开,道:“我与仙君之间,有何好谈的?”
“没有么?”
握着她手腕的力重了几分,文昀似乎怕极了她会拂袖而去,往她的方向走了一步,仿佛离得近了,她便不会再跑了。
在姜冉拒绝入住天宫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想错了。
大错特错!
他原以为,是青桥城回廊那日他吐露心声吓到了她。
可她连天后的旨意都敢拒了,又岂会被他吓到?
姜冉从来都藏不住事,若觉得受了困扰,依她的性子便会直接提出来,就像在金鸟族雪夜,她同瑶宇说的那番话一样。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避而不见。
所以,她这是在躲,躲自己,躲天宫,躲仙族的一切。
自他们同行北上,救灵兽除妖魔,几经生死。
面对魔族都不见她害怕,怎么上了九重天反而怕了?
文昀看不懂她,却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
于是追问道:“自那日回廊一别,你便处处躲着我,究竟在怕什么?”
男子的声音自头顶而来,姜冉没忍住抬起眼眸,这才发现两人靠的极近。
狭长凤眸中嵌满了她的身影。
一贯清冷的眸光仿佛因眼底这抹倩影变得柔和起来,化为缕缕情丝,要将她绕进眼底深处。
滚烫的视线撞进姜冉心底,让她心神一震,可她却极力掩饰住心中翻腾的心绪,平静道:“我没有躲,凡人和仙族本就不该有过多的交集,我只是恪守三界之道而已。”
文昀的声音扬了几分:“什么人族仙族,我不信这些!”
“可是我信!”姜冉接过话,眼尾隐隐泛着红。
文昀没再说话。
姜冉缓缓呼出一口气,低垂的睫羽掩去心中早已翻涌成海的情绪,道:“你看过我的卦象图,给我算卦的那位高人告诉我,拯救灵兽、行善积德是重塑命格的唯一途径。所以,我才会在海底漩涡救鲤鱼精,在龙宫捉鬼救蚌族。”
“后来回到小渔村,那位大师又给我递了个话,告诉我还有一线生机在仙族,所以,我才会同你北上。”
“文昀,我没有你们想得这么高尚,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活命而已。原本我就想着在仙族捉鬼救灵兽,可我没想到,越卷越深,魔族、天宫、神女,我只是个凡人,我承认,我怕了,我怕会遭天谴。”
更怕会连累到你们。
只是最后这句话,姜冉没有说出口。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只是想让文昀明白,他们之间并无没有结果。
甚至,她暗暗想着,等试炼会结束,无论有没有找到上古九尾狐的线索,她都该回去了。
回她的小渔村,做一名普普通通凡人阴阳师。
话音落下,姜冉便感觉到扣着她手腕的手收紧了些,还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快速跳了几下。
她想走,怕再耽搁下去,便再也藏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文昀却并没有要放她离开的意思,他不在乎她为何要来仙族,也不在乎她高尚还是自私,只想问问她的心。
他静静地望着她,炽热的眸光好似要将她的灵魂看穿,过了许久,才问道,“那你可曾有一瞬,忘却人仙有别?可有一瞬,心动过?”
文昀眼眸中带着姜冉从未见过的憧憬和期望。
这样的眼神,叫她心中一窒,她用牙齿死死抵住舌尖,面上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心动么?
自然是有的,若是没有情,又何来今日的逃避?
姜冉沉浸在回忆之中,似乎是想找找情因何而起。
是金鸟族屋顶他信誓旦旦地说阿爹阿娘还能有来世之时,还是青桥城他说要替自己去会见魔族之时,亦或是生病重伤醒来第一眼看到他之时……
回忆点点滴滴涌入脑中,可姜冉的心却好似被抽去了一大半,隐隐作痛。
她看着他,平静的面色看不出喜悲,只有那只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拽着一方锦帕,簌簌颤抖着。
而后,只淡淡道了句:“我不曾忘记,也从未对仙君心动过。”
被紧扣着的手腕倏地松开了。
可紧随而来的, 是落在心口处绵绵密密的刺痛,如千万根银针齐齐落下。
姜冉头一次觉得,原来说谎是会心痛的。
这种痛, 从心底深处蔓延而来,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看文昀的神情,不想看见他眸底为她亮起的光又因她而灭。
那便走吧。
她没再犹豫,转身往小院方向走去,直到背过身, 泛红的眼眶顷刻间蓄满了泪水。
几滴泪从眼角溢出。
她不想叫文昀看出端倪,并未抬手拭去, 便任由其淌了满脸。
文昀被姜冉的那句话禁锢在原地。
从未对仙君心动过。
短短八个字, 字字如刀, 插在心头。
他向来孤傲,于这世间万年, 从未对谁有过期盼, 也从未像今日这般,祈求从别人口中听到什么话。
他这颗心,冰封了近万年, 第一次跳得如此鲜活绚烂。
只因那人是姜冉。
她憎过他,怕过他,算计过他,安慰过他, 也在他面前展露过片刻的柔情。
正是这样的姜冉,走近他单调乏味的生活,捧着他t冷若冰霜的心,一寸一寸将它融化。
可最后, 又弃之如敝屣。
桂花落了满地,不知何时被碾碎成沫。
就如同文昀的心,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一阵阵钝痛从心底蔓延,卷着苦涩与不甘,如滚滚而来的海水将他淹没。
他无力地松开手,像一片无根的浮萍,被波涛汹涌的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
看着姜冉嘴角那抹冷到极致的笑和决然离去的背影,文昀连开口留下她的勇气都没有。
眼眶红了一圈,氤氲的水汽渐渐聚拢在黯然无光的眼里,像极了一潭死水,毫无生机。
直到院门开了又关,传来“嘭”一声巨响,文昀才从一片死寂中清醒过来。
睫羽轻颤,泪夺眶而出。
是了,她说她没心动过……
姜冉在院门关上的瞬间,无力靠在木门之上,缓缓滑落跌坐到地面。
短短几步路,仿佛耗尽了她全部力气。
她自认为还算冷静,可在抬手擦拭眼泪之际,才发现那只藏在袖袍中的手正抖得厉害。
手中那方帕子早已被她攥的皱皱巴巴,沾满了掌心的湿汗。
她浑然不觉,故作镇定地擦去眼角的泪。
未等锦帕落下,又一滴眼夺眶而出。
一边落泪一边擦拭。
来来回回几次,终于,姜冉再也忍不住了,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像是被刀割了一下,彻底崩断。
她埋下头,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只是她哭得压抑极了,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因为她知道,文昀还未离开。
芙照从雀翎宫出来便朝着天宫西厢院走去。
渡过雷劫,修为到了上仙的仙君仙子能快速往返于九重天上下,也有能自由出入天宫的资格。
所以,像文昀,芙照和玄焰在天宫并无住所,通常议完事便回自己那一方洞府。
西厢院是为低阶修为的仙族准备的,免了他们多次往返的劳累,也省得司禄殿每日制作通行腰牌。
芙照到西厢院的时候,瑶宇正在庭院中舞剑。
自随着姜冉离开蓬莱阁,瑶宇便没再穿阁中弟子的常服,所练剑法也并非蓬莱阁的木系法术。
打眼一看,根本认不出这是蓬莱弟子。
可芙照却不以为意,甚至站在一旁默默看了许久。
其实,瑶宇是芙照强行带回蓬莱阁的。
净浊渊出事之后,芙照作为蓬莱阁主带着一众弟子前往龙宫支援,不承想,碰到了遇难的蚌族。
偌大的碧海琉璃殿空无一人,只有受了重伤无法恢复人形的十几枚蚌壳凌乱散落在大殿中央。
芙照于心不忍,当即便掐了诀,替蚌族疗伤。
华光暴涨而弱,一名英俊少年破光而出。
一袭青色长衫缀着白色珍珠,长发由银色丝带简单束起。
他抬起手,拨开额前散落的几缕碎发,露出一双碧色眼眸。
举止从容,不急不躁,宛若山涧清泉,清冽而不失温柔。
芙照一时看呆了眼,直到少年朝她见礼,她才知道这是蚌族公子瑶宇。
她同情他的遭遇,想为他提供一处庇护,便热情邀请他拜入蓬莱阁。
瑶宇行了礼,疏远冷淡地拒绝道:“谢过阁主好意,瑶宇无心拜入蓬莱阁,如今小妹丧命,族人重伤,我只想守在蚌族。”
芙照不解,劝说道:“正是因为要守护族人,你才需要变得更强大,蓬莱可教你法术,助你提升修为。”
瑶宇不答。
后来,芙照许诺他,只要他答应,蓬莱阁能提供灵药为蚌族疗伤,且将来有一日他学有所成或想为族人报仇,可随时离开。
蓬莱岛上多有灵草,其仙丹灵药三界闻名,一药难求。
芙照提出的条件正是瑶宇急需的,他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却也知道再拒绝不得了。
就这样,瑶宇随芙照去了蓬莱阁,没经过任何入门考核,就成了阁中弟子。
阁中非议不断,芙照凭一己之力悉数压下。
众人纷纷猜测两人之间的关系。
可只有芙照清楚,瑶宇看她的眼神中仅有尊重。
月色如霜,剑光似水。
瑶宇转身,目光穿过剑影,落在院外的那抹倩影之上。
他微微一怔,而后收起长剑,恭敬一礼道:“阁主深夜到访,可有要事?”
芙照浅浅一笑:“无事,来看看你在天宫住得是否习惯。”
“多谢阁主关心,瑶宇没有什么不习惯的。”瑶宇接过话,语气中难掩疏离,仿佛急着与她划分清楚界限,“夜色已深,阁主还是早些回蓬莱阁吧。”
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
话还没说两句,他便这么着急下逐客令。
以芙照的巧思,怎会看不懂瑶宇的心思?
入蓬莱阁不足半月,他便执意要随姜冉同行,说要报答救命之恩;青桥城时,姜冉失踪,他寻了一天一夜,听闻她受伤,扭头就去找她,急得甚至来不及与陪同等候的自己道个别。
他看向姜冉的眼神中有关切,有心疼,有爱慕,又求而不得的失落。
这一切都是芙照不曾拥有的。
看着他淡漠的双眸,芙照只觉得心中不顺畅,说不上来有多痛,但就好似心口压了块巨石,又沉又闷,还带着几分憋屈。
她举起团扇掩住嘴角那抹苦涩的笑,淡淡看了瑶宇一眼。
月华清亮而皎洁,却无法将她眼底的眸光点亮。
她是真的倦了。
“如此甚好,那我便不打扰你练剑了。”
芙照强装镇定的说完这句话,而后也没再看瑶宇一眼,一步一晃离开了。
掉身份 这才是他认识的芙照
芙照双腿不听使唤似的一直往前走, 也不知要去哪里,漫无目的地在天宫晃着。
天宫地面铺着方砖,每块方砖上都刻着不一样的图案, 祥云瑞兽,奇珍异草。
芙照踩着一块块砖,数着上面出现的花纹,低头前行,直到撞到一抹火红的身影。
玄焰挂职礼兵殿,近日魔族动作频繁不得不防, 便与同僚们商量要加强天宫守卫,一直忙到深夜, 才拟好了奏章。
忙了一整天, 正打算回火琉山好好睡上一觉, 就被埋头走路的芙照撞了满怀。
没来得及收起的奏章散了一地。
玄焰本就因她护着姜冉之事还未消气,一看来人从西厢院的方向而来, 心中不免又恼了几分。
“芙照, 你是去见鬼了吗,魂都被鬼吸了?”
他就瞧不惯瑶宇这样,说他是鬼还抬举他了。
一族之仇恨, 不共戴天!
他若是瑶宇,定日以继夜地修炼,不眠不休,不情不爱, 只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敌,报仇雪恨。
哪会如他这般沾花惹草,一边享受着蓬莱阁的恩惠,一边追着个凡人报救命之恩。
简直荒唐!
直到听见玄焰带着嘲讽的声音, 芙照才从茫然空洞的情绪中乍然回神。
看着他铁青的脸和散落满地的奏章,心中生了几分歉意,弯下腰便要去捡。
手肘被用力拖住,芙照抬眸去看玄焰,撞上他略显无奈的双眸,而后又听到他叹了口气。
“你是蓬莱阁阁主,是位列九重天的芙照仙子,别掉了身份。”
芙照心底一震,宫殿琉璃瓦反射的月光恰好照在她一双圆睁的杏眼之上。
双目被刺了一下,瞬间红了一片。
是啊,她是蓬莱阁主,是名震九州的芙照仙子。
一千年前,她也曾上战场,斩杀魔族。
战鼓擂动,烽烟四起。
团扇所到之处,魔族灰飞烟灭。
蓬莱阁主之位,芙照仙子之名皆是她一刀一枪拼出来的。
而这样的她,却因一人差点失了自己。
芙照仰头看着夜空,不想让那颗泪珠落下。
也就是这一顺,隔着挡在眼前的水汽,芙照瞧见好似有一道黑雾隐匿在夜色中,正往天宫东北方向而去。
东北方,镇魔塔。
从青桥城带来的剑修就关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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