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似乎惹怒了岚衣,妆匣上的雀翎步摇腾空飞起,尖端闪着寒光朝岚瑶飞速而来。
岚瑶掐了个诀,一道灵力之光击退落摇,耻笑道:“做鬼也快一千年了,还只有这些本事?”
要放在之前,她是绝对说不出这番话的,鬼魂在三界中飘荡近一千年,这话得有多荒唐!
可最近鬼魂修魔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这才让她想起那个在九百年前就已身亡的姐姐,她的鬼魂是不是也还未消散。
没想到,真让她猜对了。
“你找死!”
虚空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嘶吼,而后一道阴风扑面而来,岚瑶躲避不及,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寒气直往脑袋里钻。
这股寒意,让她心中很不安。
双手于身前结印,体内灵力汇聚与丹田化出孔雀原身,随着一声清脆的孔雀鸣叫,凝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撞在木门之上。
只听见“轰”一声巨响,坚固的木门瞬间四分五裂,守在门口的仙侍纷纷倒地。
岚瑶踏着五彩之光走出寝殿,嘴角溢出鲜血,钻入脑中的那股寒意让她混混沉沉,好似马上要昏死过去。
但是,殿中鬼魂未除,若放任不管,恐怕天宫会有危险。
她紧咬舌尖,视线扫过倒地昏迷不醒的仙侍,心中起了几分慌乱。
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怕来不及通知礼兵殿了。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岚瑶努力撑开即将要阂上的双眸,直到瞧见匆匆赶来的文昀与芙照才松了口气。
摘下腰间令牌,丢给文昀,她用仅剩的意识吩咐道:“有鬼,传本宫口谕,请姜冉姑娘前来雀翎宫驱鬼。”
说罢,她便彻底昏了过去。
夜幕低垂, 星辰隐匿于云层之后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姜冉赤足站在床塌边的木地板上,借着月光, 悄悄打量着木屋内的陈设。
她本就是装睡的。
要不是瞧见鬼魂入天宫,她这会儿应举着烛台,光明正大地搜寻线索。
哪至于像现在这般,灯也不敢点,鬼鬼祟祟的,宛如做贼。
姜冉在屋内左看看右瞧瞧, 从床边的雕花木柜,到墙上挂着的山水画, 再到窗边的竹编书架。
粗略搜寻了一番, 并未发现有关九尾狐仙君的线索。
若不是池塘里的鲤鱼精告知, 她压根不会觉得这里是一只九尾灵狐的住所。
一只狐狸,把生活完全过成了人样, 也是挺不容易的。
风声渐起, 轻轻拂过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将冉觉着这声音好听极了,便下意识往窗棂的方向看了一眼。
而后, 她庆幸自己瞥了这一眼。
隔着庭院的篱笆外墙,她瞧见洒入庭院的银辉中掺杂几缕橙黄色的暖光。
有人来了!
姜冉急忙收回正欲去取书籍的手,踮起脚尖,猫腰麻利地爬回床塌之上, 钻入锦被之中,等着人敲门。
她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定然是天宫闹鬼了,来人带着天后的口谕让她去捉鬼。
仙族之人看不见鬼魂, 她是住在九重天上现成的阴阳师,不找她能找谁?
虽然知道天后娘娘的口谕拒绝不了,但她才被天宫下了脸面,怎么可能上赶子去替他们捉鬼。
从睡梦中醒来,再换衣梳洗,赶往天宫,怎么也得半个时辰吧。
她方才都瞧见了,那鬼魂并无戾气,想来也伤不到人,让天宫多等上一会儿又有何妨?
小院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姜冉眨眨眼,没有出声。
“姜冉,你睡下了吗?”
伴随着第二道敲门声响起的是一道清冷的嗓音。
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姜冉猛然惊坐起身。
来人怎么会是文昀?
她下意识想钻回被窝装睡,可理智告诉她,天宫应当是出事了。
若是寻常闹鬼,禀报到天后处,应当是随便打发个仙侍前来传话。
姜冉就算不清楚文昀在天宫具体是何官职,也知晓他在仙族地位并不低。
能让文昀仙君亲自前来,那鬼魂总不能闹到天后面前去了吧!
想到这里,姜冉便也躺不住了。
本想着晾一晾天宫,也算是报了南天门之“仇”,出口气,可却也没想真叫他们涉险。
正值多事只之秋,若方才那鬼魂是魔族遣派来的......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磨叽,麻利披上外衣,拉开木门便往外走。
月光倾泻在庭院中,又洒了文昀满身,他提着一盏琉璃宫灯,炙热的目光落在姜冉身上,关切之情毫不掩饰。
姜冉打开院门,在撞上文昀视线的瞬间,双耳便不自觉地发烫起来,她颤了颤睫羽,有些慌乱地避开视线,而后又故作镇定道:“可是天宫出事了?还不赶紧走?”
姜冉还是低估了御剑飞行的速度。
从爬上长剑,她便开始数数,等站在南天门之时,不过才数了百下。
就算来接她的不是文昀,估摸着也晾不了天宫多久。
她这些小心思,在仙族面前,倒显得有几分孩子气了。
正想着,文昀便带着她走向守卫。
有了天后口谕和腰牌,这一次,姜冉通畅无阻地进入了天宫。
虽说没再受阻,可姜冉心里并开心不起来。
用不着的时候,凡人禁止入天宫;用得着的时候,又给了腰牌和口谕双重保障。
她本就不大愿意掺和仙族之事,见堂堂天宫如此势利不免忧虑更深。
倘若,真有一日,因她频频卷入仙族之事而遭受天谴,彼时,不知会有多少仙族愿意站出来为她说上一两句话。
从南天门到雀翎宫还有一段距离需要步行。
文昀本想问问姜冉住得可还习惯,回身一瞥,却发现她垂着头,看起来心情低落极了。
想到她白日里刚被天宫下了面子,气还没来得及出,到晚上闹了鬼,又不顾她需要休息,急吼吼召她入宫。
照她的性子,能开心了才有鬼。
文昀放缓脚步,与她并肩而行,向来清冷的语气褪去了冷意,带上了几分柔情:“白日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抱歉。”
姜冉扬了扬眉梢,有些惊讶地看了文昀一眼,瞧见他眉眼间的歉意,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隐隐作痛。
她没想到,他读懂了自己的心。
可他大概也想不到,他猜到的那点心思,与她而言并算不得什么。
三界各行其道,这一点,在她幼时能看见鬼魂的那一刻起就被耳提面命。
阿爹不让她理会鬼魂,也从不让她与人提及此事。
她不理解。
有些鬼魂瞧着属实可怜,她于心不忍,要求不过分的,她便会帮上一二。
有次,她正给一只鬼魂烧纸钱。
阿爹打渔回来,正巧撞见。
他二话不说便甩了她一掌,还把她关在柴房一夜。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阿爹罚她最狠的一次。
也是那次之后,阿爹给了她《神怪志》,告诉她,在这四海八荒之内,凡人只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三界恪守其职,不可乱其道,是这四海八荒维持和平的前提。
后来,师父又告诉她,三界的划分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凡人可以通过拜入仙族门派修仙,也可以成为阴阳师为冥界引渡亡灵。
她本不想做什么阴阳师。
可阿爹死了,她在沙滩上等了快一个月也没见阿爹的亡灵回来。
亡灵在阳间飘荡最多一月,以她对鬼魂的了解,它们在离去之前,定会回到生前之处再看一眼放不下的人和事。
他不信阿爹舍得下她,亡灵未归,定是出了意外。
她想再见一面阿爹,同他好好道别,所以,便跟着师父学习阴阳术。
后来,她终于在阿爹鬼魂即将消散之际找到了他,而他再前往冥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叫她发誓,绝不能乱了三界之道。
这些年来,她始终记着阿爹的话,从不敢逾矩半步。
看着天宫内的琉璃瓦白玉墙和侧身之人那道炙热的目光,姜冉知道,这一次,她当真是逾越过头了。
她收回视线,浅浅的笑容中泛着苦涩:“文昀仙君不必自责,本就是我身份低下,没有入天宫的资格。”
姜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又怕文昀追问,话音才落下,甚至都没给他思考的时间,便又立马道:“你同我t说说哪里闹鬼了吧?”
“好。”文昀应下了。
他本就是要同她讲讲雀翎宫的情况的,见她有意扯开话题,便顺了她的意思。
至于其他,他不急。等她在天宫住下了,“报了仇”,心情好一些了,再慢慢等她打开心扉。
岚瑶只昏了一刻钟便清醒了过来。
寝殿之内一片狼藉, 她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差了仙侍在庭院的池塘边放了桌椅。
姜冉踏入雀翎宫的时候,便瞧见岚瑶微微侧身靠在椅背上, 一手轻搭扶手托,一手握着白玉茶盏。
她似乎是听到了动静,朝来人投了一瞥。
秋水般的双眸中带着几分好奇,衣袂轻扬,云鬓微动,举手投足间是掩不住的媚态。
姜冉只打量了一眼, 便收回视线,没再多看。
传闻天后规律繁多, 她倒不是害怕, 只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见有人来了, 岚瑶端坐起身子,将茶盏轻轻放置于桌面上, 而后正色道:“你便是那凡人阴阳师?”
姜冉福了福身子, 道:“正是,姜冉见过天后娘娘。”
“不必多礼。”岚瑶的嘴角挂着一抹探究的微笑,她起抬手, 青葱般的手指朝木门破碎的寝殿轻轻一点,“姜姑娘的本事本宫略有耳闻,那鬼就在里面,可别叫本宫失望啊。”
姜冉顺从应下, 朝寝殿走去,心中却忍不住犯嘀咕。
听文昀的意思,天后被困寝宫,化孔雀原身才得以破门而出, 一个没有戾气的普通鬼魂,怎会有如此大的本事?
况且,从她进入雀翎宫开始便没有寻到鬼魂的气息。
闹出这么大动静,然后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它的目的总不能是拆了雀翎宫这么简单吧?
寝殿中,烛火已被重新点亮。
甫一进屋,姜冉就瞧见屏风后窜出一人。
她正欲扬鞭,瞧见来人是芙照,不由松了口气。
“阿冉!”芙照在文昀去接人的间隙便先一步进屋查探,见姜冉来了,便亲昵握住她的手,声音却压得很低:“我进来的时候,只有床塌边铜雀烛台上的蜡烛还亮着,烛火呈青冥色。我瞧着诡异,便将其余蜡烛全点亮了,说来也奇怪,烛光亮起的瞬间,铜雀烛台上的烛光便恢复成正常的橙黄色了。”
烛火变色是因为怨气。
怨气轻微的鬼魂无法使烛火变色,若鬼魂有中度怨气,便可催使烛火变铜青色,怨气极重者才会让烛火呈青冥色。
现下屋内烛火颜色正常,怨气皆已消散。
可姜冉的眉头却未曾舒展开,反而些担忧地看着芙照,问道:“阁主可有受伤,或者哪里不适?”
芙照进屋之时,怨气显然还未尽散,姜冉不确定那时的鬼魂是否还留在屋内,也怕她被鬼魂伤了而不自知。
芙照粗粗检查了一番,并无发现伤口,摇头笑道:“无碍。”
姜冉不放心,也并不觉得这鬼魂会凭空消失,便从袖袋中取出一张符纸,塞入她手中,道:“此符能让任何亡灵即刻魂飞魄散,寻常鬼魂不敢近身,你收好了,若见异常,直接将符纸贴于鬼魂身上即可。”
芙照低头看了一眼,她见过贴于鬼魂上的黄纸灵符,皆用黑墨绘制符咒图案。
而手中这张,符咒图案是用朱砂绘制而成。
她虽不懂符咒,却能明白姜冉对她的关切,便欣然收起了这份心意。
除了点了蜡烛,屋内其余芙照并无动分毫,正想着陪姜冉一块儿找线索,余光一瞥,瞧见文昀正站在门口,好似在犹豫,不知该不该进来。
见状,芙照会心一笑,松开姜冉的手,打趣道:“你是阴阳师,这里便交给你了。瑶宇也是第一次到天宫,我这个做阁主的,也该去关心一下蓬莱弟子了。”
她笑着往寝殿外走去,经过文昀身侧时,还不忘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进去。
姜冉背对着门,自然没瞧见两人的小动作。
她心系鬼魂下落,独自走到铜雀烛台旁,拿出渡影笛吹了几个音节。
灵力之光在屋内转了几圈,而后四散消失了。
姜冉眉头瞬间蹙了起来。
文昀绕过屏风时正巧看见空中点点灵力之光逐一熄灭。
渡影笛的作用,他还是知道的。
灵力之光既可以让普通人瞧见鬼魂,也可指引阴阳师寻找鬼魂下落,可明明闹了鬼,渡影笛却失了作用,他觉得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问道:“怎么了?”
姜冉朝他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凝重:“整个翎雀宫都没有鬼魂的气息,渡影笛也找不到它的去处,要是个普通鬼魂也就罢了,但这个鬼魂怨气很重,如此凭空消失是在太蹊跷了。”
鬼魂怨气越重,则说明它与活人之间的恩怨越深。
换句话说,青冥色的烛火足以说明鬼魂与雀翎宫内之人有血海深仇。
可入雀翎宫来,姜冉并未听闻有何人重伤,唯一受伤的天后也只晕了一刻钟,面容稍显疲色罢了。
虽说人没事是最值得庆幸的,但明显不合理的情况也不见得是好事。
姜冉在寝殿内绕了好几圈。
屏风上的破洞,铜雀烛台四周散落的雀羽针,寝殿门口的雀翎步摇。
明明发生过打斗,最后却不了了之……
她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文昀也算是与不少鬼魂打过交道了。
鬼魂有着活人无法想象和理解的执念,它既然来了,且与人发生了打斗,定不可能无功而返。
他虽知晓仙族并看不见鬼魂,但不见得没有能力直接击散鬼魂。
在青桥城瀑布山洞里,若他猜得没错,当时有鬼魂聚集而来,他用了本源仙力将其击散。
他的修为等级是化神后阶,而天后的修为已到了化神巅峰,比他高上一阶。
天后既化了真身,若以本源仙力相抗,难保没有直接击散鬼魂的可能。
他觉着姜冉愁眉不展或许是因为没想到这一点,解释道:“天后修为已到仙族巅峰,可能鬼魂已被她无意击散,所以渡影笛才找不到它的去处。”
闻言,姜冉神色并未好转,道:“仙力可以打散怨气轻的鬼魂,可来的鬼魂怨气太重,即便天后娘娘修为深厚,也不见得能破。”
她看了看屋内,确实没有再多线索了,便抬脚往寝殿外走去。
偌大的天宫,一只鬼能藏到什么地方才能躲开渡影笛的追踪呢?
夜幕低垂, 银月如钩,洒下一池子清辉。
岚瑶靠在椅背上,捏着颗晶莹剔透的仙果, 翘起兰花指,悠然自得沐浴着月光。
听见有人从寝殿出来的动静,她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而后将手中的仙果放回果盘中,又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才悠悠问道:“如何?可捉到鬼了?”
姜冉行至岚瑶身前, 垂眸道:“并未。不过,小女有几个问题想要问天后娘娘。”
“你问吧。”
姜冉低垂着眼眸, 并看不清她眼中神色, 只听得她冷静地问道:“娘娘可否简单说说与鬼魂打斗的过程?可否被那鬼魂所伤?那鬼魂可有透露什么信息?”
岚瑶饶有兴致地看了姜冉一眼。
一个凡人, 站在天后面前,不卑不亢, 还能条理清晰, 试图寻找鬼魂线索,确实不简单。
“本宫在铜镜里看到那鬼魂,而后烛光熄灭, 只留了铜雀烛台上一盏,而后,屏风之后忽然一道女子身影,本宫便用灵力凝成雀羽针穿透屏风扎过去, 那鬼影便散了。屋内气氛太过诡异,阴风阵阵,本宫正想出去却发现门打不开,只瞧见一支步摇从侧面飞来。那鬼魂狡猾, 趁本宫击退步摇之际,一掌击在本宫胸口。本来不想随意动用本源仙力,未曾想受了伤便不敢再耽搁,这才化原形,强行破门而出。后来的事,想来你也都知道了。”
细节倒是都对得上,只添了一条线索:是个女鬼。
可姜冉心中却总觉得不安。
“娘娘可还有别的不适?比如头部......”
“怎么,姜姑娘是觉得本宫在骗你不成?”天后扬了扬声音,打断姜冉的话。
“娘娘息怒!”
文昀才从寝殿中出来,便瞧见天后一脸愠色,急忙抢在她降罪姜冉之前开口,而后才匆匆行至她身前行礼,“此鬼魂来得蹊跷,还望娘娘再多给姜姑娘些时日。”
天后赏罚分明,在她眼里,姜冉本是没资格入天宫的,如今规矩破了,事却没办成,自然少不了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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