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淮表面依然看不出情绪,安静地喝着茶。
秦芷看热闹不闲事大一句,“你这是跟你哥哥学得会疼人了?”
萧楚沉脸色不好看。
萧楚淮喝茶的动作也顿住。
洛笙本就没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这是好事,你从前那样,能有哪家姑娘愿意跟你,多疼疼笙笙她才愿意嫁给你,不然我瞧着人家挺勉强的。”
洛笙连忙打圆场,“不勉强。”
萧楚淮掀起眼帘看过去。
秦芷勾唇,“不勉强就好。”
她端起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清茶,触及萧楚淮的视线。
“对了,我听说这次婚事,是阿淮帮忙操持是吧,这般不计酬劳和回报的情分着实难得。”
“是难得。”皇后也道,“小五近来辛苦了。”
屋内忽然沉寂了很久。
秦芷还是点了下萧楚淮,“许久不见,出来我们单独聊聊吧。”
洛笙胸腔内像是有一头疯牛在乱撞。
她的视线跟随秦芷离开,看萧楚淮面色清寒地起身出门,那头疯牛才像是停了下来。
皇后见状笑道,“笙笙别怕,昭妍她很喜欢你的。”
洛笙答应着,但还是不安。
院内开阔,秦芷走到一棵梅花树边停下,适才开口,“不甘心吗?”
萧楚淮淡淡道,“二十多年没管过我,如今想为他插手了?”
秦芷深吸一口气,“本宫承认,本宫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她放纵自由,不爱拘束又任性妄为。
一个孩子被她抛弃在狼巢虎穴的深宫,一个孩子又因她曾经过错剥夺了一切权利。
在他们的生命中,都是被丢下的那一个。
这两个孩子的问题也都是源于她。
“所以,如今局面,本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能偏向你们任何一方。”秦芷明白这件事情她根本管不了,“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提醒你,一码归一码。你和笙笙自己的纷争恩怨,你和她另行单独解决。”
“但你们兄弟间纷争,就不要让笙笙因为你们两个紧张、担心。”
“这两者间,我一向能分得清。”
秦芷又道,“笙笙胆子小,那点小心思都动在保护家人身上。纵使辜负了你,你给她个痛快也好过总是吓唬她,让她整日提心吊胆。”
萧楚淮深吸一口气,拖长音调,“好。”
秦芷与萧楚淮在院内呆了很久。
皇后见他们一直不回来,洛笙又拘谨得很,就让洛笙先回去。
只留下了萧楚沉等秦芷和萧楚淮回来。
洛笙刚出门,正巧碰上秦芷进屋。
秦芷笑着问她,“笙笙要回去了?”
“嗯,我回去看看阿姊。”
“快去吧,今日就是见见你,也没有什么事。”
洛笙恭恭敬敬一礼。
她转头正要下石阶,忽然间被后面路过的萧楚淮握住手腕!
洛笙身形猛地被拉扯了下,停下脚步。
她奋力想要抽开,却被越抓越紧,她慌慌张张地环顾四周,“好多人……会被看见的。”
萧楚淮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晚,来我房里取药。”
洛笙轻咬唇。
萧楚淮垂眸看她慌张的样子,想起秦芷方才的话,微微弯身靠近她,“今晚不对你做什么。”
“笙笙要是诚心来我房中,承认我们的过去,给我个交代,”他指腹轻拨开她轻咬的唇瓣,“用这里就能拿走药。”
“我保证今晚过后,到你成婚之前,不再纠缠你。”
洛笙有点心动,没在意话语细节,“真的吗?”
萧楚淮眼底意味颇深,“嗯。”
让她舒服一阵子。
成婚后,再给她个痛快。
如果这样能安抚好他那再好不过了。
这样以后,他好好过他的生活, 也不至于跟她乱七八糟的。
洛笙心不在焉地走在去水云殿的路上。
沉翦看萧楚淮离开, 摸准时机,才小跑上前, “洛姑娘。”
洛笙回神看过去。
沉翦抱歉地笑了笑, “你别怕, 我们殿下一直嘴硬心软, 你也知道。”
“我跟他快二十年了, 他那倔脾气也就是嘴上不饶人罢了。方才宸妃娘娘也与他说过了。”
沉翦确定萧楚淮走远了, 听不见他的话才如实道, “他就是能装, 其实也知道这件事你本来也没太多选择的权力, 这次操持婚事,殿下很上心的。大到规制流程, 小到摆件用具, 他都要亲自过目斟酌。”
“他要是真的讨厌你,怎么会这般仔细。”
有常年跟在萧楚淮身边的沉翦这么说, 洛笙放心了不少, “多谢你还来安慰我。”
沉翦只是觉得遗憾,“姑娘快些回去休息吧, 别担心。”
洛笙点头, 转身回了院子。
想来也是,萧楚淮都大度地帮他们操持婚事了。
还想让他怎么样呢。
只是再要一个吻罢了。
洛笙有了点信心, 这么听来,她今晚去问萧楚淮要那颗药。
态度好一点, 他应该会比较好说话。
洛笙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不远处主殿外,秦芷远远看着他们各自离开。
身边侍女担忧地出声,“娘娘,您真的不打算插手吗?”
“在丛林之中,雄兽争抢雌性的配偶权,要进行竞争与搏斗,雌性会选择更具有竞争力的获胜方,来保证日后自己与后代的安危。”秦芷淡淡道,“皇宫不减丛林凶险,既然他们都觉得自己该是正夫位,笙笙在他们之间又是顾虑家人和自己的生存和未来,干脆让他们试一试,谁能解决掉笙笙的顾虑,给妻子更好的生存与感情条件,谁就是主位。”
“这正常,”秦芷慢声道,“我有什么好插手的。”
傍晚时分,夜色浓重,天空中又飘起零零散散的雪花。
洛笙偷偷摸摸地离开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她和萧楚淮的院子原本就是挨着的。
她能看见萧楚淮仍然亮着灯的房间,在漆黑雪夜之中,澄明柔和。
因着雪下得不大,洛笙也没有打伞。
她拢了拢自己的斗篷,半张脸都埋进了斗篷毛领里,就朝着隔壁院子走了过去。
一向是在萧楚淮院子门口看守的侍卫这会儿也不在,但院门大开。
像是故意给她留的院门。
洛笙小心又谨慎地环顾四周,回过神来才意识到。
她好像在偷……情啊。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确实是这样。
洛笙深呼吸片刻,鼓足勇气朝着院子里面走了过去。
萧楚淮的房门也给她留着,洛笙还是在门口停了一下,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屋内没有叫她进去的声音,但是有书卷合拢放在一旁的声响。
洛笙迟疑着没有再敲门,一点一点挪到了屋子里。
进门看见萧楚淮正坐在桌前等着她。
两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洛笙手指绞紧,“我来了。”
说完她就后悔了。
好笨的开场白。
萧楚淮手里握着那个瓷罐,轻敲了下桌案,久违的一句,“过来。”
洛笙唯唯诺诺地走上前。
萧楚淮也站起身,动作间身后的椅子被带出一阵响动,厮磨着洛笙的神经。
他看着她,走近,“我想再问你一遍,抛开一切,从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
洛笙沉默着,半晌只道,“我抛不开一切。”
对她从小生长环境来说,婚事才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一个,她身边人的安定远高于她嫁给谁。
萧楚淮思索良久,缓步走到她面前,滚烫手掌碰到了她被风雪冻得冰凉的脸颊。
洛笙微微屏气,但不得不承认有点舒服。
“好。”萧楚淮指腹薄茧压了下她的唇,俯身低头,眸光深邃,“那说你喜欢过。”
洛笙掀起眼帘,碰到他的目光,只觉炽热逼人,像是要把她点着。
萧楚淮磨她唇齿的力道重了几分,“从前不是说喜欢我,张嘴就来吗。”
洛笙敛眸,确实没什么说不出口的,这也是实话,“喜欢过。”
萧楚淮他的眼底倒映出了门口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他眼睫压低,当着另一个人的面覆上洛笙唇齿,撬开牙关、攻城略地。
青松气息久违地灌入肺腑。
洛笙闭了闭眼睛,忽然间听到了身后沉闷的脚步声!
她惊得一下子睁开眼睛,回头刚看见不知怎么闯进来的萧楚沉,就又被身前的萧楚淮扣住后脑,一下子拉了回去!
再一次攻占就带了侵略性。
洛笙脑袋发懵,方寸间城池失守!
她稍显无措,听见身后赶来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靠近,她被侵占得愈发厉害。
而她手臂被身后男人握住,犹如梦中那般往后拉。
她即将脱离之时,腰身又被萧楚淮禁锢压在他身前。
仿佛博弈一般,又多了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腰身!
她整个人都混乱起来,只觉得身上好几股力气,将她前后拉扯。
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
她想挣开,但是谁都不许。
洛笙颇为无助地轻哼几声。
那股被两面灼烤的感觉又来了。
洛笙肩膀缩紧,站都站不稳,别说逃掉两个,一个都逃不掉。
突然间大概是萧楚淮主动放了手,亦或者是萧楚沉占了上风,洛笙一下子被拉开,那缺氧窒息感才好了些。
萧楚沉嗓音阴冷,“兄长这是趁人之危。”
萧楚淮略过他,看向洛笙,“笙笙来得不诚心,还带了一个?”
萧楚沉将洛笙拉到身后,“我与她定过亲,怕是比有的人来得更名正言顺。”
萧楚淮站在桌边,“是,你们都定亲了我还能如何。”
他伸手将瓷罐递过去,意味莫名,“既然如此,我祝你们新婚大喜。”
“多谢兄长成全。”萧楚沉替洛笙接过瓷瓶,转身拉着洛笙离开。
洛笙与萧楚沉回院,一路无话。
雪下得更大了些,洛笙斗篷帽子遮挡住簌簌而下的鹅毛大雪。
洛笙指甲被自己刮了一下又一下,刚要解释一句什么。
萧楚沉就突然开口,“我知道你和哥哥的事,你是不是喜欢过谁我不在乎。”
洛笙微微偏头地看着另一张熟悉的脸,心情有些复杂。
“只要笙笙心里能有一个位置是我的,眼里永远能看到我的存在,我可以什么都不管。”
“我们都定亲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洛笙嗓音很轻,“满京城人都知道我要嫁给你,婚书也送上去留档,你哥哥今晚过后应当也要放下了,一直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他应当也是知道的。”
萧楚沉安静了许久。
他不可能放心,都是男人,谁不懂谁。
他将洛笙送回院子,把手里的瓷瓶递给她,“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洛笙接过来,“路上小心。”
她说着进了屋子。
只有萧楚沉在院子里站了许久。
又折返回去。
萧楚淮坐在屋前长廊下,身上披着狐裘大氅,手里握着一坛酒,看着的方向正是他们离开的方向。
因此萧楚沉一回来,就正面迎上了他。
萧楚沉朝着他走过去。
隔着几层石阶,望着长廊下的男人。
“你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不肯放手?”
“你凭什么觉得,我什么都有。”
“这皇城之中王权富贵,都是拿命换的。不是我的命,就是别人的命。过够了。”萧楚淮递过去一坛酒,“如果你要,这些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萧楚沉没接他的酒。
萧楚淮嗓音悠扬,“没毒,我还不至于对胞弟痛下死手,何况你马上就要新婚。你死了,京中会有人传她克夫。”
萧楚沉这才拿了过来,“你总不至于,是真心帮我们办婚事。”
“为什么不至于。”萧楚淮笑了,话语间讽刺无比,“我在京中风评名声,不值得你相信吗?”
“你未过门的小王妃就很信任我,我说什么她听什么。”萧楚淮轻缓道,“她一直夸我,是个好人。”
“我是个恶人。”萧楚沉也不避讳,他得到这门婚事的手段并不光彩,“若是此番得罪了兄长,还请兄长海涵。”
萧楚淮听着他的话,忽而开口,“也不是只有你会算计。”
“你敢不敢抛开这些,我们公平竞争试一次,愿赌服输。”
“竞争什么?”
萧楚淮轻敲了下额角,“这里。”
“她的心里惦记着很多人。谁能赢,就说明在这权势纷争的皇城中,谁可以给她和家人最安稳的余生。”
萧楚沉默不作声的看着他。
他们两人的身影被风雪席卷,长袍卷起,无声中暗流涌动。
萧楚沉并未正面回答萧楚淮的要求,只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鹅毛大雪落在萧楚淮衣冠上,他看着萧楚沉将手中那坛酒喝尽,看着他离开。
这广袤空寂的东宫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萧楚淮瞳孔缩紧,那张清寒面容在雪夜之中更显清贵不可攀,他手指轻轻转动着酒坛。
萧楚沉离开东宫,回到重华殿。
屋内没有点灯,将他整个人的身形轮廓映照得灰暗模糊。
苍垣上前,“最近五殿下确实只是在操持你们的婚事,没有什么异动。”
萧楚沉眼底幽光忽明忽暗,“我总觉得他藏着什么。”
他眉眼微动,“婚期将近的时候,在京外弄出点麻烦,把他差出京城。”
“然后,把他关到成婚结束。”
“他不是说要公平竞争,试试谁能在皇城运筹帷幄护她平安,落入陷阱也是他此番输了。”
“是。”
他们的婚期定在春三月,花满京城的时节。
于当下还有四个来月。
在寒冬霜雪遍地时节,太子萧毅退位,皇帝身体不好。
朝中众臣推五殿下接任太子监国,说到底朝中也再无更合适的人选。
萧楚沉入了朝,皇帝并不敢让他经手重要的朝政,左不过是分担一些零散的政务。
萧楚沉察觉到自己在什么地方不受待见,他就会怠政。
他这个人,不乐意去费劲讨好那些本不喜欢他的人。
因而他更适合游离在京城里外,而非朝堂。
洛熙出了月子就随萧毅前往泉州过冬静养,小皇孙才出世不便离宫,就留在了皇后身边。
洛笙前去京门口送行,洛熙轻拢了下洛笙的衣领,“可惜你大婚,我回不来。”
“不急,等你养好,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洛笙握住洛熙的手,才发现她的双手仍然冰凉。
是气血亏损所致。
洛笙有些心疼不舍,但说到底小皇孙也还在宫中,洛熙是迟早还会回来的。
只希望他们回来时,朝中能安定一些。
洛熙招呼了一下旁边的嬷嬷。
嬷嬷上前怀里抱了一个红木盒子。
“这个是我送你的新婚贺礼,也不算贵重,但想来会比较实用。”洛熙小声提醒了下,“婚后再用。”
洛笙注意力还在前半句,很是开心,“我也用不着贵重的东西,多谢阿姊。”
她命人将贺礼盒子收起来,很快就到了启程的时辰。
离京的车马和队伍走远,洛笙与家人一直到队伍末尾都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动身回去。
洛笙一转过身,忽而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萧楚淮身边跟着许多迎送萧毅的朝官,他仍旧清寒孤冷,洛笙瞥见他腰间的太子玉契,又一次清醒地意识到,萧楚淮如今已是监国太子。
他比起从前更加遥不可及。
洛笙站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直到感觉有人走到了她身边。
开口是洛清晏的声音,“他安排阿熙与萧毅去泉州,我们理应去谢他,跟我过去吗?”
洛笙抬头迎上洛清晏的视线,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好”。
洛清晏提步,带洛笙走上前,朝萧楚淮行礼,“微臣谢殿下照拂吾妹。”
萧楚淮停下脚步,“也是为了照顾长兄,称不得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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