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妧妧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薄唇微微颤动几下,犹豫片刻,最终问出口,“你方才说……魔界准备攻打天界?”
“是啊。”谷非偏头,看着妧妧,“怎么?前辈怕了?”
妧妧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反问道,“魔界急着攻打天界的原因,可是因为仙君不在?”
“可能吧,”谷非耸了耸肩,“这可不是咱们这个阶级能知道的事儿。”
说完,谷非若有若无看她一眼,“前辈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妧妧淡淡移开视线,一双好看的眉毛拧成深重的颜色,心乱如麻。
谷非口中那位即将攻打天界的魔尊……究竟是何人?竟如此急着要毁天灭地。
莫非……
想到什么,女人的瞳孔陡然间放大。
莫非是徐让欢已经堕入魔道?成为魔君?
这般想着,女人的喉结抑不住滚动了几下。
难道任务失败后根本没有任何补救的途径,只能放任历史重演,天地被毁?
绝不行!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女人身体一瞬间僵直在原地,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可神经大条的谷非却是完全没觉察到她的变化,照旧是一脸漫不经心。
男人双手从背后抱住脑袋,看着络凡镜,仰天长叹,“唉。前辈这完全就是单方面被碾压嘛。没什么好看的。”
说完,他大手一挥,络凡镜上的画面悉数消散。
谷非放下手,揉揉从刚才就一直咕咕叫的肚子,笑眯眯的,“肚子饿了。咱吃饭去吧。”
然而,和谷非不同,妧妧此刻就像是一具每天都生活在高强度精神紧张中的行尸走肉。
魔界即将攻打天界一事,更是彻底扯断了她脑中的那根弦。
望夷殿内的空气突的凝固,稀薄得叫人窒息。
“你自己去吧。”妧妧抬起眼,声音冷冷,“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妧妧口中的要紧事不是别的,正是去找刚刚碰面的那位云曦仙子。
多亏云曦掉落的丝带,否则她还真没正当理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入仙女的宫殿。
也不知这丝带究竟象征何意,门外的侍卫竟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任妧妧进入仙子的寝宫。
“仙子的寝宫在这里,请随我来。”侍卫毕恭毕敬。
“……好。”妧妧回答。
从大门到寝宫,一路通畅。
侍卫将她带到寝宫外,深鞠一躬,面色慌张,匆匆离开,“告退。”
好似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妧妧站在寝宫门外,刚举起手,指节欲要轻叩门板。
下一秒,屋内传来劈里啪啦清脆的响声。
“凭什么!”
“我问你们话呢!”
云曦撒泼似的将桌上花瓶悉数掀翻在地,怒目圆整盯着手下丫鬟瞧。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看!那是我未来的夫君!是仙君!你们何德何能敢拦着我!”
飘逸的流光水袖随着女人叉腰的动作,在空中荡起一道又一道散落金粉的弧度。
丫鬟们被吓得大气不敢喘,面面相觑不到半秒,纷纷垂眼跪地,去捡地上的碎片。
服侍了云曦这么久,她们很清楚这个时候顶嘴的下场。
一瞬间,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云曦自幼饱读诗书,虽说是被逼无奈,但照理而言,她自然知晓此事与丫鬟们无关。
可她有气没处撒,只能在窝里横。
于是,云曦抿嘴皱眉,一瞬不瞬盯着丫鬟们的背影,大叫,“说话!”
丫鬟们还是没说话。
“再不说话,信不信我让父亲,东方青帝出来治你们?”云曦呵道。
她搬出威名远扬的青帝,丫鬟们手中动作一顿,咽咽口水,“仙、仙子您消消气。其实这都是青帝的意思……”
青帝怕女儿胡闹,索性恳请天帝断了女儿监视未来夫君的念头。
语毕,云曦先是一愣,而后将最后一个完好如初的花瓶抱起,重重砸在地上,“滚!”
“都给我滚!”
“是、是。”丫鬟们作鸟兽散。
“咯吱”一声,门打开的那一秒,妧妧的手还愣在门板上。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妧妧缄默一瞬,透过无数丫鬟的肩,直直看着云曦,“云曦仙子,小的偶然捡到了您不小心掉落的丝带,特意前来归还。”
说完,她低下了头。
丫鬟们见来了替罪羊,纷纷离开这是非之地。
云曦大抵也察觉到丝带消失,失而复得叫她眼中光芒一闪而过,只一秒,又黯淡下去。
云曦疾步走过来,接过女人手中的丝带,绑回腰间,“你是方才望夷殿的那个?”
“是。”妧妧说。
门没有关,妧妧默认为是准许她踏入寝宫的意思。
“谁的人?”云曦又问。
“回仙子的话,我是清汀道长的门徒。”妧妧回答。
云曦系好丝带,居高临下看着妧妧的身影,“抬起头来。”
“是。”妧妧奉命抬头。
云曦竖起五指,触及妧妧眉心。
十几又或者是几十秒,确认妧妧没说谎后,这才对她放下戒备。
云曦走到桌边坐下。
方才教训丫鬟教训得她嗓子都哑了,端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润喉。
辛辣的感觉入喉,实属妙哉。
妧妧没说话。
云曦忽然摸上丝带,“不妨告诉你,这丝带是青帝特意命人为我制的,别看它平平无奇,威力难以预估。青帝做来叫我防身用,有备无患。”
“防身?”妧妧问,“可是因为魔界来扰?”
话音落下,她警觉的察觉到云曦的神色一变。
而后空气静了片刻。
云曦缓慢的挑了下眉,“你知晓魔界来扰之事?”
妧妧没说话,表示默认。
“怪了,照理说,女眷是不应该知道此事的。”云曦说。
云曦双手撑头,慢条斯理,“罢了,既然你知道,我便同你说了。”
“据可靠消息,后日戌时魔界就会率兵前来攻打我族。青帝和天帝现在估计正忙着张罗此事。”云曦说。
闻言,妧妧心中“咯噔”一下,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日戌时,率领妖魔的统帅,会不会是徐让欢那张熟悉的脸?
同一屋檐下,二人同床异梦。
云曦有气无力盯着面前的酒杯发呆,时而慷慨激昂,“若不是仙君下凡历劫,他魔界怎敢肆意出兵!”
时而情绪低落,“历劫也就算了,历的竟还是情劫……”
时而杀意渐起,“那个长相丑陋的女子若是……若是落到我手里!我定要扒了她三层皮!”
在妧妧想象中,仙娥都是仙气飘飘、温柔可人的。
很难想象真正仙子竟与寻常人无异。
云曦今天也是气过头了,这厢才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失态。
想起还有旁人,云曦转过身来,看着妧妧,“对了,你说你是清汀那老头的门徒?他的门徒寥寥无几,屈指可数。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妧妧如实禀告,“回仙子的话,这些时日我都在执行清汀道长交代的任务,人不在天界。”
“哦。”云曦没有认真听她的话,“你叫什么名字?”
“妧妧。”
“谁问你乳名了?”云曦露出古怪的表情。
妧妧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云曦懒得追究,“算了算了,无所谓,跟清汀说一声,即日起,你到我云曦仙子的宫里来,做我的丫鬟,没问题吧?”
妧妧还没回答,云曦又说,“作为我的新丫鬟,我正好有要事吩咐你。”
云曦样貌出众,身姿窈窕,即使是在天界,也称得上数一数二。
所以,她很难被伪装。
今日,简直是天助我也,竟往我玉清宫送来一个身段极佳的女子,自称清汀那老头的门徒,叫妧妧。
我不在意她叫什么,我只在意她的绝色身姿是否能够伪装成我。
只要她能假扮成我,我便能偷偷溜出宫去,去望夷殿查看络凡镜,查看未来夫君的下落。
我叫她换上我的衣物,假装醉酒,卧床不起。
一切进行的很顺利。
没人发现玉清宫的仙子早已被掉包。我也如愿到达了望夷殿。
可是,那日留她在玉清宫,才是我做得最大的错误。
玉清宫内,妧妧穿着云曦昂贵的仙裙,一手捏着酒杯,另一只扶着脑袋。
她踉踉跄跄站在一副画像前,颦蹙。
画像上面,画的是云曦的心上人,也就是人们口中所说那位下凡历劫的仙君。
画中男子一袭红衣,英姿神勇,剿灭邪族群作祟,一朝飞升武神,紫气东来三万里,众人跪拜。
眯眼,妧妧靠近些。
只见画中男子长发高束,微露侧颜。
吊诡的,她直觉画中人的神情与一位故人颇为相似。
此刻,她不可遏制想到一句诗,“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下一瞬间,脑海中不合时宜冒出三个字。
徐让欢?
不,不可能。
她真是昏头了……
妧妧摇摇头,重新看向画像。
那位一跃飞升、众人敬仰的仙君,怎么可能是徐让欢呢?
简直天方夜谭。
妧妧未将画像之事放在心上,她更在意的,是徐让欢是否已成魔君,即将攻打天族。
酒醒几分,她终于熬走了看守云曦的侍卫。
妧妧不动声色摘下头顶的发簪,青丝垂落,荡在胸前,女人提着裙摆离开。
而至于私自离开玉清宫的后果,以及云曦是否会教训她,她无暇顾及。
她在桃花林中找到清汀。
春日的桃花林素来极具风味,清汀坐于石凳,背靠桃花树粗壮的躯干,单膝微屈,双颊微红,品酒亦品景。
饮酒作乐,闲适淡然,似乎周遭的紧张气氛与他无关。
这就是清汀,这便是他的处世之道。
妧妧一贯不太懂他。
寻找清汀的路上,她还看见将士们为了后天的迎战做准备,而眼前这位能文能武的清汀道长,却直接撒手不管。
缄默一瞬,妧妧走上前,朝清汀行礼,“师傅。”
闻声,清汀慢悠悠的转回头,看见妧妧先是一顿,“妧妧?你怎么来了?”
随即,清汀又想明白什么,酒壶竖起,悉数倒入口中,畅快的说,“云曦仙子把你调去玉清宫之事老夫已经同意了。你不必特意前来告知老夫。”
“徒儿来不是因为此事。”妧妧靠近些。
“那是为何?”清汀将喝光的酒壶丢到一边,晃晃悠悠伸手,准备去拿另外一壶。
妧妧抢先截断了他的来路。
她在清汀对面坐下,一手酒壶一手酒杯,一边为他倒酒,一边说道,“师傅,徒儿也不跟您兜圈子了。听闻魔族即将攻打天族,师傅可知那位魔君的身份?”
“那位魔君可是徐让欢?”她将酒杯放在清汀面前,定定看着他。
她抿抿嘴,“我的任务失败,是不是根本没有挽回的余地?徐让欢已经堕入魔道,对吗?”
一连串三个问题,让本就有些醉意的清汀更懵了。
清汀嘴角笑容暗去,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没说话。
因为她的问题,他无法解答。
作为司命星君,他只是奉天帝之命行事。
而至于徐让欢是否成为魔君,又是否战死魔族,他亦一概不知。
不过他相信,徐让欢应该没那么容易死。
清汀叹了口气,顾左右而言他,“妧妧,别想太多了,徐让欢他……”
话没说完,被妧妧打断,“师傅,我的伤势已经痊愈。如果还有挽回的余地,便请重新送我下凡吧。”
女人的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坚持。
“如果徐让欢还在凡间的话,我希望我可以挽回些什么。”妧妧说。
清汀看她一眼,“你如今已是玉清宫的人,此事便不必再插手了。”
“师傅!”妧妧皱眉。
“好了!”清汀不再看她,“老夫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徐让欢的事情,我会派谷非下去查。”
说完,清汀起身,“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如今便安心呆在玉清宫,和寻常仙子一般,安心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吧。”
妧妧张了张嘴,可对上清汀的眼神,她只得心有不甘的垂眼,“……是。”
“徒儿谨遵师尊教诲。”
可事到如今,真想过好清汀口中的“小日子”又谈何容易?
要知道,现在局势动荡不已,还有不到两日,魔界便会全军出击,攻打我族。
只剩不到两日的时间了。
这般想着,妧妧脸上愁容不减。
不好的预感十有八九都是正确的。
下一秒,脚下的土地随即裂开一道道纹路。
妧妧和清汀相识一秒,不约而同皱眉,“不好!”
一瞬间,天崩地裂,整个天族出现巨大的震动。
清汀眉头紧锁,“看来是消息出了问题,魔界来攻的时间足足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两日!”
“走!立刻随我前往迎敌!”
二人赶到天魔交界处的时候,青帝云舒、及新任武神云霖等上仙已经率领众多将士们驻守于此。
新任武神云霖面容冷峻骑在金身凤凰上,眼神蔑视,不屑一顾睨着面前一众乌烟瘴气的异族,他冷冷呵了声,“呵,尔等区区蝼蚁之辈也敢扰我天族清净?”
云霖是武界少有的旷世奇才,只用两年时间便实现飞升,成为上仙。
可惜,前任武神的光辉过于庞大,掩盖了云霖光辉。
在飞升了三次的裴仙君的气焰下,云霖并没有出头之日。
好在,裴仙君下凡历劫。
他终于有机会崭露头角了。
所以,眼前这打响名声的第一仗,他势必拿下。
对面的魔族也不发怵,魔君副将抢着回话,“裴仙君不再,如今天族今非昔比,你又是谁?在高贵什么?”
“早就听闻魔君爱好奇特,如今见了他最得意的副将才知,魔君的口味多么奇葩。”云霖冷笑了声。
他说的没错,这副将的面貌确实古怪,他没有人脸,只有一颗牛头,和一具马面,说的话倒是人话。
没等副将反驳,云霖环顾四周,又道,“哎呀,魔族可真是小瞧我们,魔君只派些手下败将来。自己却不现身?”
“对付你们天族,根本无需魔君现身。”副将说。
话是这么说,其实副将自己也在纳闷。
魔君分明说过,自己会准时出现在天魔交界处,血洗天宫。
怎的现在还没来?
难道是因为今早闯入魔界的凡间男子?
没等副将想出个所以然,云霖笑着举起手中长剑,“好啊。”
“那我便不客气了。”云霖说。
面对群龙无首的魔族,天族竟难得一丝便宜都没占到。
双方旗鼓相当,打得火热。
前来帮忙的妧妧和清汀也马不停蹄加入其中。
锋利的剑刃割断敌军的头颅,将其一分为二,妧妧手持长剑,鲜血浸湿她白皙的脸庞。
见此情形,她止不住朝一旁的清汀喊道,“师傅!派我下凡吧!如果我回到薛均安的身体里,或许徐让欢会撤退!”
她默认魔君就是徐让欢。
一边的清汀不予理会,几道密语脱口,敌军便不能近他的身。
得不到回应,妧妧转头看清汀,“师傅!”
下一秒,一具宛如骷髅的魔族朝她狠扑过来,情急之下,妧妧闭眼,双手合十在胸前画了个圈,一道绿光闪过,这才将那丧尸弹出去几米远。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清汀,又看着眼前水深火热的形势。手指不禁握紧了长剑,咬牙,往回跑。
一路向西,她越过桃花林,穿过麋陆湖,最终在因混乱而无人看守的洛凡台停下。
可以挽回的。
一定可以挽回的。
只要我回到人间,或许一切都可以挽回。
看着不远处硝烟弥漫的黑雾,又看看洛凡台内深不见底的黑。
妧妧心一横,双臂张开,闭眼,直直堕了进去。
这一头,天魔打得不可开交,另一边,副将心心念念的魔君正在同那位邪气深重的凡间男子谈判。
迟浸月懒懒倚在魔君之位上,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诛魔无数的凡人。
少年身形削瘦,浑身是血,一袭白袍被鲜血染成红衣,乌黑长发掺杂着血液,垂在眼前,叫他看起来不可亵渎,难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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