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却郑重无比地点下头:“你一定会回来,我会一直在这等着你,绝不离开。”
闻言,他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绝不离开。”
眼前一阵卷风掠过,眼前之人骤然消失不见,唯独额前还残留着一丝余温。
姜以禾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不经意间绽开笑意,随后朝着他所指的方向义无反顾地奔去。
森林里的光线,随着时间慢慢变幻。
阿箬刚进来的时候,束束在枝条间隙穿透下来的光芒,还是金色的侧影,此时,已经变成了沉沉的金红色,散发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腥狂之色。
吹拂的凉风让他害怕地捏紧了拳头,可即便如此双脚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小孩儿,你终于来了。”
不远处走来一个身影,她扭着细腰坦然的似是这片古林的领主。
“姜姐姐在哪儿!”
他凶着朝她大喊,背后紧握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呵...”
雪娘子粲然一笑,上下打量他的视线越发透着精光。
“那位姑娘啊,她就在里面,你想救她?”
“当然!姐姐在哪?你不是说要我的血嘛,我给你便是,快把姐姐放了!”
她上前两步,低头瞧着不足自己腰高的小子,凤眼一眯,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
“同样是小屁孩,你就比那个怪物可爱些,一个人来的就不怕遇上什么吃人的怪物?”
阿箬咽了咽唾沫,面对她笑里藏刀的问候脚下已经开始发软。
额角开始冒出冷汗,他强逼着自己不露怯,倔强地对上她的视线。
“我不怕!姐姐说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可以保护她!”
“姐姐说做人要信守承诺!你要我不告诉别人,我谁都没说,喏,血拿去!”
他露出手臂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惹得雪娘子连连低笑。
“你还真是个好孩子!我都舍不得杀你了呢~”
“去吧,你要找到那位姐姐就在那棵树后面。”
她指了指身后的一棵参天古树,退开几步给他让出路来。
阿箬看着,心中有几分猜忌,但其实进来前他便已经将一切告诉了夏侯渊,他虽被革了职但也因如此而不被人察觉。
一旦遇上什么危险他只需要吹响哨声他便会冲进来!
想到这,阿箬心中有了几分落地的实感,握紧吹哨抬头挺胸地向树后走去。
最后一缕余晖散尽,暮色渐沉,夜风噪人,天上乌云蔽月,就连星光也黯淡,夜凉如水,孤寂清冷。
察觉到气息波动,楼止立马落了地,不出所料地发现了等候多时的雪娘子。
“那个孩子呢?”他剑指而问。
“你倒是比预料中来得要快些。”
雪娘子索然无事般修着刚涂上蔻花的指甲,挑起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我说,那个孩子在哪?”
他没有耐心耗下去,就连与她有些恩怨那也是先将姜以禾藏好后再来解决,而不是现在与她多费口舌。
“孩子?”
雪娘子不明所以地皱紧了些眉头,然后恍然大悟一声:“啊~你说阿箬啊,他不就在这儿嘛。”
雪娘子话音刚落,只见盘踞着阴暗的四周乍现红光,泥泞中的野草落叶也在脚下如水面涟漪荡漾出真实的景象。
触目惊心的红洒溅了满地,亦如悬在头顶的赤月散发着嗜血的光辉,突然什么东西从一棵巨树下滚出,磕磕绊绊地撞停在他脚下。
他低头看去,是个布满血丝的眼球。
他已有所感,步步朝那棵巨树后走去。
捣破寂静的低吼与撕扯声随着他的靠近而渐渐入耳,浓厚的血腥气味也早在他心中下了某种结论。
只是,入眼的一瞬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残月下,西风编织着血雾欢庆着一场别开生面的盛宴,兽相的群妖不请自来,跳上宴台张牙舞爪,獠牙张合间供品已被五马分尸般残落的满地残渣。
它们像是被饿了许久,也不顾及自己残存的半点人样,也不顾及同为同胞的其他妖兽,纷纷拼尽全力掠夺着将每一个部分都塞入口中。
“咔——”
“咯——”
“嘶——”
一具鲜活的身体早已分辨出一点形状,脆弱得像是快烂布,在血淋淋的利齿间被反复撕扯,咬断...
腹部被开膛破肚,内里的一丝一毫在争执间早已零落得到处都是,眼前的场景无疑地狱。
那群妖兽早已丧失了理智,即使浑身不堪入目也只一味地将那可怜的供品拆骨入腹,有些不爱吃皮的,从头骨将他的皮剥下,连带着一头墨发被一闪而过的豺狼叼了去。
还有很多...很多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残暴不仁是他看了都嫌晦气的。
“如何,是你要找的那个孩子吗?”
雪娘子闲庭信步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视线瞥了眼树后,满意一笑。
“啊,看来是找到了呢。”
她的顾笑盈盈听得楼止心中一顿恶心,当即一掌劈去被她灵活避开。
“怎么了?敬儿都找到人了还是不开心啊?”
“你杀了他?”他冷声道。
“他本就是我的货物,是死是活也该由我做主,怎么,他死了你很难过吗?看见别人死了你也会难过?”
楼止手中赫然出现铜剑,他利落转腕抛了个剑花,脸上
他狡黠一笑,轻扬的唇角凝着莫名其妙的揶揄之意,语气中藏着一份令人捉摸不透的诡谲。
“难过?我只是可惜,少了个邀功的借口,索性,就用你的命哄她开心好了。”
见他拔剑欲来,雪娘子轻笑一声,朗声道:“你还不知道吧?姜以禾得了疮病的事。”
此话一出,楼止手中的剑猛然一沉,他收回剑警惕地看着她。
“什么意思?”
“啊?我以为你知道了呢,那位姜姑娘生了怪病,难道你不是来拿解药的吗?”
她故作吃惊地吆喝着,话音还未落一道剑光赫然袭来,即使她反应再快脸上还是被划伤了一道血痕来。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却不显怒意,反而笑道:“敬儿还真是长大了,居然也会为旁人生起气来。”
“你对她做了什么?”
楼止的剑抵在她的喉间,只需再动一下手她的脑袋必掉无疑。
“没干嘛,只是她太多管闲事,既断了我的财路自然也得吃点苦头不是?”
楼止的眼神冷冽,嘴角的抽搐透露出压抑的愤怒,惊飞的黑鸦四处逃窜,试图逃离这股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怒气。
“解药,拿来。”
他压低着嗓音抑制的更是极欲冲破他理智的暴戾,握着剑柄的指节紧地作响,凸起的青筋无一不在宣示他的失控。
他还能让她多说几句话,得到她口中的解药。
“想要解药?简单。”
只见雪娘子打了个响指,从空中竟掉下一块还带着温血的肉块。
“那孩子本就是治疗疮病的解药,拿回去给她吃下自然就会好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刚才的情形你也看见了,他们本就是和我做交易的患者,要不是那小孩偷跑出去我也不至于抓了姜姑娘以作要挟,不相信?那便疼死她好了。”
楼止沉默着,心中纵使有想将她千刀万剐的想法,可她要是死了,姜以禾身上的病怎么办?
最终,他暗暗咬了咬轻啧一声,收回剑捡起地上的肉块转身离去。
“在她的病还未好前,你最好还是不要先死了。”
他不欲与她纠缠下去,眼下得知姜以禾生了病加上消失的几日只怕此时早已发作,他得赶快回去才行!
但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却猛然打断了他的脚步
“你很在意她。”
“敬儿,你心悦她。”
她肯定的语气似震动了他那遥远而具体的灵魂,熨烫他的冷寂和褶皱。
他鬼使神差般转过身,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我心悦她?为何?”
她温和一笑,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笑得云淡风轻,又显得飘逸动人,这是楼止第一次见她露出那样的笑,似真的为他开心般……
“因为她,你失了稳重,一次次违背自己的意愿只为换得她一眼。因为她,你开始担心受怕,只要是关于她的消息都足以让你提起半颗心。”
“你在意她、离不开她、因为她,竟生出些人的样子来,一个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人。”
“你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看向她时的眼睛吧,璀璨的如同生命苦寻的永生花。”
那一秒,他听到了胸腔中如雷般的心跳。
细数心脏跳动的第二十下,想起她为自己洗脱嫌疑那日,她忍着还未好全的伤赶赴庭院,推开门,恰巧他在她眼前。
就好像,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花落,而我刚好落在你的肩。
“可...她喜欢你吗?”
雪娘子话锋一转将彼此沉寂的氛围顿时降至冰点。
她向他走近,嘴里的字字句句逐渐变得刻薄。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有怜悯之心,有愧疚之心,更有仁、义、孝...因为有种种才被称之为人。”
“而她姜以禾是人,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你觉得她会和你一般蚕食同类吗?或者...能忍受你这个满嘴腥血的怪物嘛?那小孩仅是被自己连累她都如此介怀,那要是知道你也与那群妖兽一样是踩着他人血肉而活的又该如何看你?”
“你也知道吧,她向来不喜,甚至厌恶这种以他人性命而苟活之事,你想被她害怕、想被她厌恶吗?”
“就算她现在也是喜欢你的,但要她知道一切后也只会恨自己瞎了眼,一看见你便会恶心罢了,像你这样的人,就连血液里流淌着的也是肮脏的东西。”
楼止的拳头被捏得声声作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如同被寒霜打过的秋叶,虽充斥着怒火却有一种摇摇欲坠之感。
“她……不会的。”
“是嘛,那便拿着这肉去给她吧,看她愿不愿意吃下去。”
第44章 44章
“咚——”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姜以禾手一颤将刚拿起的茶杯摔落在地, 吓得她后退几步,不知是不是这茶杯的缘故,她的心中总是惶惶不安。
隐隐颤抖的右手让她无法忽视, 但她却发了狠找来绷带将手臂牢牢束缚, 似乎这样它们便不会再生长。
她的身体开始受到影响,尽管还没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但她一张脸还是变得毫无血色, 眼下泛起了乌青, 整个人看起来颓靡至极。
她强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来,眼下重要的是阿箬, 她不能再让其他人担心了。
她蹲下身将打碎的茶杯收拾掉,眼见天色渐晚,风雨欲来, 可远处还是没有半点她希冀的身影。
她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 终于雨声落下,屋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她立即起身去开门,可大门却抢先一步由外打开,赫然闯入视线的楼止一把拉过她的手将她缠绕了几圈的绷带扯掉,露出一条满目疮痍的手臂。
姜以禾立马别过眼去, 相比生理上的疼痛,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对于她而言更为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冷峻着脸, 紧抓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之意。
“事发突然, 我不想让你担心,况且我除了手臂恶心些外没什么不舒服。”
她的语气有些心虚的弱了几分,心里疑惑道他怎么会知道?
“过来。”
楼止不由分说将她拉入了屋内, 手里提着个食盒顺手放在了桌上。
见他自然地打开着食盒,姜以禾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受伤了没?阿箬呢?他怎么样了?”
她一连几个问题他都视若无睹般自顾自忙着手上的事。
“楼止!”
她心急地喊了他一声, 一颗心因为他的沉默不语而七上八下。
直到拿出食盒里面的东西,楼止这才转过身看向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他已经没事了,被送了回去,你也饿了吧,吃完我便带你离开这儿。”
姜以禾看向碗碟,是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馄饨。
他答复得轻描淡写,似不注意听便会忽略掉一般让姜以禾愣了些许。
“真的?那我们先去看他吧!”
虽说事情解决,但她心中仍然有些放不下,却被他忽地拦下。
楼止沉着脸色,似是屋外的阴雨,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
“你明明说过我回来便会随我离开的,现在又要去哪儿?”
姜以禾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刚想开口解释却又听他妥协般叹了一口气,冷着声执拗道:
“好,你先吃东西,吃完了我就带你去找他。”
姜以禾看了眼碗里的馄饨又看了眼喜怒无常的楼止,眼见屋外风雨越来越大,便也只能先坐下。
拿起汤勺,她搅了搅碗里个个饱满多肉的馄饨,不由得好奇:“这是你做的?”
坐在一旁的楼止不说话,目光如炬般看向自己似在监督她一定得吃下才罢休。
奇怪,他什么时候这么在意自己饿没饿肚子了?
手里的汤勺一时有些烫手,她捞起一个递向他,殷勤地问道:“你也还没吃吧?给你吃一个。”
她话一出,只见他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你不想吃?觉得我在里面下了毒?”
“没有没有,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非得要我吃了这碗馄饨?还有,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轰隆——”
代替他回应的是欲穿破苍穹的雷鸣,屋内的火烛被震得一晃,他的脸越发昏暗不明起来。
“我没有生气,只是...在害怕。”
他的声音被又一道惊雷彻底覆盖以至于她并未听见什么。
见他不语,姜以禾只好乖乖将馄饨送入自己口中,可这一口她便察觉到了不对。
咬下半口馄饨,预想中的鲜肉味并没有尝到,反而是像烂了的生肉般散发着恶心的腥臭,让她当即吐了出来。
她看向勺中的另一半,馄饨皮下赫然包着的是一块血淋淋的生肉。
“哐——”
“这是什么?”
她摔下汤勺,吓得离了凳,嘴里挥之不去的腥气让她胃中一顿干呕,心中越想越怕,某个念头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头。
而楼止只是淡然地蹲下身捡起汤勺,擦拭干净后又将碗端在了她眼前。
“吃下去。”
短短几字让姜以禾不寒而栗,她看向他,那被白纱覆盖的双眼此时也像一堵墙阻隔了两人的方向。
她擦去嘴角的污物,眼中蓦然多了几分疏离,“不吃了,我要去找阿箬,你不用跟着了,我会快去快回的。”
可还等她走开几步却被楼他然攥住手腕。
“阿箬?你都要死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担心别人?姜以禾,你是不想活了是吗?”
他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像是恨不得砍去她的四肢让她再无力折腾。
姜以禾也有些生气,但还是试图好好和他说话。
“楼止,发生什么事了?你瞒了我什么对不对?”
他不回答,一手捏起她的脸颊,一手抓起碗中的馄饨强迫着她吃下。
“你乖点,吃完我就告诉你。”
姜以禾反抗地发了狠,用力咬住他的虎口以示反抗,可直到嘴里都冒出血气他依然不打算松开手。
她奋力挣脱,楼止手一松她便踉踉跄跄地撞向桌边。
“这碗里到底是什么?”
疮病开始在体内发作,像是被万只蚂蚁啃食般她浑身上下都生了异感,蠕虫钻入肌肤的战栗让她害怕的双眼发红。
她喘着粗气,极大的精神折磨让她疲惫不已,只看靠着扶住桌角才堪堪站稳身子。
见状,楼止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住她,可刚迈出一步还是停了下来,他的手指紧紧地握住,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白。
他一字一句地启唇,嗓音如沁入寒冰般透彻。
“你要去找他,可他不就在这儿嘛?”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天边的一声闷雷猝不及防在她脑中如白光般乍现。
他的话如瞬间让周围的气氛濒临寒冬,烛光不安地跳动,不算大的室内除了两人不一的心跳再无其他脉搏。
而此他出现,整个屋内多的就只有一样东西...
绝望的情绪像狂潮一般涌上她的心头,使她感到浑身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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