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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渡雨(杯一安)


那时的裴溪觉得,周屿淮这样的人,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什么,就站那儿,便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在周屿淮抬眼看向她时,她会慢慢地躲开,最后将自己所在的位置圈起来,一声不吭。
“裴溪肚子疼,我陪她去了医务室。”
于栀跟她一样,撒谎都会红眉梢。
秋老虎撕咬人间的时候,这种红会被灼眼的阳光遮盖住。
杨老师上下打量,性别相同,所以也不会多问。
“进来吧。”杨老师推了一下眼镜。
裴溪和于栀松了一口气,两人的脚步刚往里边走。
安静的走廊上传来厚皮鞋的声音,脚步是有序地重砸在地面上。
两个人加快脚步回了座位。
周屿淮的视线一直随着她落回位置才移开。
裴溪的屁股还没碰上板凳,班主任的出现让她神经瞬间紧绷,大肚腩灰衬衫,手背在后边,透过镜片眼神直直地刺向她们。
“你俩,下课来一趟办公室。”
纸包不住火,年少时皮过、闹过、撒过慌,不过这些错误都无伤大雅。不犯错的孩子也有,比如周屿淮就是其中一个。
裴溪和于栀撒谎没有进医务室的消息瞒不住,那一堂课裴溪上得后背发凉。
班主任批评学生除了口头教育,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发几张卷子,然后请家长。
主意是于栀出的,但东西是裴溪想要的。
年少时的友谊最近莫过于穿同一条裤子,裴溪承认错误很快。
班主任不追究谁出的主意,错了就是错了,没有理由。
这是裴溪高中听得最多的一句话。
从办公室出来,她便碰上了周屿淮。
周屿淮跟陆祁在一块儿,撞个正着,裴溪闷着头也不说话。
周屿淮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办公室,问:“给了多少张卷子?”
“八张。”裴溪捏紧了角。
“八张?这也太多了。”陆祁倒吸一口凉气。
老班的惩罚时间为三天,三天做完所有的卷子平均分及格,就不需要全班朗读检讨书,保留面子的机会让学生自己争取。
于栀手里的卷子拍到陆祁怀里:“帮我带回去,我去趟厕所。”
陆祁捏着一大把卷子摇摇头,最后挑眉看裴溪:“裴溪,我帮你做,你分我点。”
“不用,我自己可以。”裴溪从妈妈那儿知道一个道理。
做错事前得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后果。
人是可以做错小事情的,但一定要有承担责任的勇气。
八张卷子,就是她应该承担的。
“你做得完吗?要不要放学我陪你一起做?你不会的问我。”
周屿淮和陆祁成绩没掉过年纪前五,这种人脑子里总像是住了很多个学者,关在霍格沃茨藏书阁淬炼了八百年的感觉。
陆祁一说这话,裴溪就答应下来了。
“好,你把卷子给我几张,我待会儿看看。”
裴溪数着试卷,指尖滑过第二张时。
周屿淮目光沉沉伸手将卷子夺了过去,扭头看陆祁:“你不是还没收作业?”
裴溪愣在原地,陆祁则是一头水雾。
“要收作业?”
“昨天的物理练习册。”
没人记得这件事,周屿淮说了,陆祁自然是不会再多想,被这句话半推半就的回了教室。
陆祁一走,教室外的走廊只剩下他们站在喧嚣里。
上课铃响了。
周屿淮把卷子给她时什么也没说。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回了教室。那天下午起,晚饭时间,她就留在教室补卷子。
只是在晚自习之前,周屿淮路过,桌角就会多上一瓶蓝莓味的酸奶,还有三明治。
他们什么也不说。
裴溪会写个纸条传给他。
[谢谢。]
但周屿淮并不会回,只是将纸条夹在书里边。
在试卷上交的最后一天,裴溪留了中午的时间准备做最后一张。
那天中午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南城的气温再一度升高了些。裴溪翻卷子最后一面时,额头上冒了细汗。
在笔尖落到卷面时忽然没了墨水。
她焦急的又滑了几次,最后翻开笔袋在重新拿了一支,很奇怪的是剩下的圆珠笔笔芯都不在了。
这种时候像是在争分夺秒。
就是在这时候,一支笔递到她面前,白色外壳钢笔,上边是中式宫廷的金纹,笔盖上有印签。
裴溪愣住了,抬头看去。
周屿淮动了动眉头,轻抬手腕:“拿着。”
“噢,谢谢。”裴溪声音干干地,她拧开笔盖时,笔身的冰凉解了暑,从指尖一直延申到心里边。
周屿淮将墨水瓶放在了桌角。
裴溪有点犹豫,她看着笔身,这支笔她没买到,现场很多人,限量100支。
她当时想,如果是她一定舍不得用这支笔写字。
“要不然换一支吧。”裴溪扣上笔盖。
她在周屿淮眉毛间看到了轻微的皱褶,周屿淮什么也没说,从课桌里拿了一只圆珠笔。
裴溪摁动笔头,将钢笔放在了旁边。
周屿淮拿了一张她面前写好的试卷,一边看着一边坐到了她旁边的座位上。
那个午后教室只有他们,笔尖在试卷上发出沙沙地声音。
裴溪有偷看过他,就只是一眼。
“你也喜欢Mia?”
“没看过她的书。”周屿淮手里的卷子翻了一个面。
裴溪填完一个选择题:“噢。”
“你的笔。”裴溪没看他,提醒钢笔在旁边。
她的余光知道,周屿淮正认真看着她的试卷。
周屿淮当时没有说话,手里的卷子往桌面上一搁,同时站了起来,食指点在一道选择题上:“这里选a。”
说完,裴溪抽过试卷到面前。
挡住的笔袋漏在了外边,周屿淮直接从里边摸出一支兔耳朵圆珠笔,端详后又放了回去,又重新拿了一支。
这次是咖色小熊的圆珠笔,周屿淮眉头皱了皱:“你没点正常的笔?”
“不好看吗?”裴溪问。
“你那支黑色签字笔呢?”
“不好看,我昨天扔了。”裴溪不会有那样的笔,她也不知道那支笔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不知不觉钻入她的笔袋的。
周屿淮神情愕然,眼眸微眯慢吐出一口气。
裴溪看着他:“你怎么知道那支黑色签字笔?”
“看见了。”周屿淮轻撂出话,咖色的小熊头落进了他手心。
“这支钢笔不适合我,你拿这个跟我换吧。”
“它没笔芯。”裴溪对着他背影喊道。
“装一个不就行了。”
就这样,这支白色钢笔到了她手里。或许最开始并不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这支笔,她一握就是很多年。
每每看到,其实她都能想起那个午后。
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教室。
周屿淮眼色淡淡地,目光上走落在她的脸上,温温地轻蔑淡笑。
是嘲讽,很明显的嘲讽。
嘲讽那一句错觉。
他说:“很眼熟啊。”
言语又给了她面子。
裴溪将尴尬生吞下去,故作轻松蹲身捡起来。
“你送的,当然眼熟,好用我就留着。”
笔身冰凉,让她泛潮的指尖感到不适。裴溪起身时深吸一口气,轻松地捏着钢笔往桌上一撂。
“今天摔坏了,用不了了。”
周屿淮平静地看着她,上前一步将笔收回手心:“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拿回去了。”
裴溪听着,只是淡淡嗤笑:“送人的东西还有收回去的。”
越是轻松调侃的话题便越沉重。
“你还打算留着?”
周屿淮将笔在指尖转动一圈,轻松握回手里。
裴溪看他,抿出一个笑:“本来就是你的,你拿走。”
“但你的笔,我弄丢了。”周屿淮语气轻轻松松的。
“也不重要。”裴溪就这么回了。
从他们重逢以后,字字句句都在提当年,而每一次拉出话题的都是周屿淮。
她调好药水,手掌正好压在木盒上,任由盒上篆刻的印花贴着掌纹。
清理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她习惯认真的时候不说话。
周屿淮也知趣不会打扰,没有挡着光,没有坐沙发,什么都听了她的,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
中途只是接了个电话,电话是助理打来的。
许默跟着一块儿将鱼缸送到他家安装。
裴溪用棉球一点点擦拭着污渍,像是白皮鞋沾染的划痕,不算特别难清理,就是需要特别小心。
柜台上有俄罗斯套娃,那是邻居小孩买的后来送给了她。
她记得隔壁大婶不让孩子进来玩儿,因为这个职业大家或多或少会避开些。
有人忌讳,有人热爱。
世界总是莫名的奇怪。
“别碰,是坏的。”裴溪出声提醒。
周屿淮手也就收了回去,真的没有碰柜台上的娃娃。
套娃也是瓷器,背后裂了口,那天小孩送她的时候不小心磕在了台阶上。
她用胶带粘了一下,将完美的那一面朝着前方。
“都是坏的。”
周屿淮这句话好似意有所指,又一次打量了这间工作室。
裴溪不予理会,擦干净东西后呼气道:“好了。”
时间正好一个小时。
青釉双耳瓶的品相极好,裴溪清理过这么多物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构造的瓶子。
周屿淮端详着,双眉轻轻往中间走。
他从盒子抽出手套戴上,借着光又转了个面。
“手电筒打开。”
裴溪照做,摁下电筒给他:“怎么了?”
周屿淮默默不语,通过光瞧看着瓶内底部。
“印章不对。”
裴溪诧异:“不对?”
她立马掏出手机,扯下手套滑开相机,助理发给许默的图片是一张拼接图,几个面都拼凑在一块儿的。
裴溪放大了细节图所在的角落。
她也伸头凑过去查看,周屿淮把着瓶身,左手指节扣着瓶口。
“有印,没什么问题啊。”裴溪看得认真,从旁边摸过小电筒打开,自己照着瓶底,“哪里不对?”
周屿淮离着她不到十公分的距离,裴溪的马尾从肩膀一侧滑出,发尾隔着手套落在他手背上,他指节轻微动了动。
眸光渐渐划过一道荒芜。
而这种走神只维持了几秒,他维持原来的语调说:“位置不对。”
裴溪看手机里的照片。
“你还能记得位置?”
“因为这只青釉双耳瓶底部有瑕疵,没有拍出很好的价格,瓶内底部的陶瓷印不在正中,偏左才是真的。”
周屿淮关了手电,即便是在说赝品,他的眉宇间仍旧是一种从容淡定。
“假的?”裴溪双眉拧紧了。
她又一次看了看,是正中无疑,但怎么可能是假的。
周屿淮倒是很淡定的去拿证书,这些东西都是成套保留的,还有拍摄的高清图都保存在盒子里。
“奇怪,照片的细节图又是在左侧。”
这时,裴溪想到了之前的一个问题。
所有的瓷器都保存的尚好,唯独这一只有了污渍。
有可能,这只瓶子在买回家后被调包了。

掉包只是猜测,就像她一开始猜测桌上的信封是一个道理。
老先生的情怀是能从遗物中探知到的,比如是全家福上,搭在儿子肩膀的那双手,又或者是藏在暗格里的日记本。
裴溪没有翻开看。
包括那些堆叠起来的感谢信。
她只是看到空白笔记本的某一页记下了关于这些孩子的未来。
老先生资助过很多学生,有的上了好大学有了一份好工作,有的则是考得不算太好,一份工作做几年又回了老家匆匆嫁人。
还有的他们留在了某个城市,三点一线,平静寡淡。
会对自己做得每件事有记载的人,怎么也不太像会被人骗,自己珍藏的东西在眼皮子被掉包?
这个问题实属太过离谱。
老爷子临终前东西不可能丢,这点二人毋庸置疑。
裴溪彼时想到了那封邀请信,七十二岁的第一场婚礼,第一眼真的让人诧异,多看上几遍反倒是觉得有种温馨感。
但这并不是其中的关键词,关键词应该是那座正在修复的瓷窑遗址。
裴溪将这件事儿说给了许默,他反应较大,之前的事情落了后遗症。
“他们不会讹上我们吧?”
许默靠着门框的左肩霎时弹开。
北海正式开始向晴朗行驶,见不着蒙蒙细雨了,天气一燥花也失了颜色。
裴溪正给门前的那盆花浇水,手背上沾了水渍。
她甩了甩手,转身往里边走:“不会,跟我们没关系。”
许默跟上:“证书是对的,只有东西被掉包了,哪有这等怪事?”
对啊,没有这样的怪事。
“你觉得是在老先生去世前丢的,还是去世后?”
“肯定是去世后啊,去世前他这么宝贝的东西怎么可能丢。”许默接过她递来的水壶。
许默猜测的不无道理。
裴溪冲洗着手心,在干毛巾上蹭了两下,她站在靠窗的地方点着手机屏幕。
站在工作台前的南景道:“像老教授这样的人家里藏品太多,被掉包个一两件也不会注意到,但谁能进他们家把东西偷了?不管是去世前后,说白了都是家贼。”
南景是半岛堂的一员,谈起缘分这个东西,她们像是在北海绕了一圈迷宫后来在同个交点相汇。
裴溪刚毕业那会儿在杂志社编辑部干过,从面试到入职都很顺利,畅通无阻倒是没体验过找工作的痛苦。
但后来她才知道,这些不过源自于有妈妈在背后帮了一把,也成了她下定决定辞职的导火索。
她到现在还记得,南景那时候在杂志社做实习生,搬东西、寄快递、买下午茶、拿外卖,什么事情都落在了实习生头上。
杂志社这种地方出现的勾心斗角也不少,南景在公司像是跑龙套的,可有可无的角色后来便成了某些人往上攀爬的垫脚石。
裴溪也没想到,她们会再凑到一块儿做事。
毕竟当时她和南景没有好到后来还会联系的地步,最多就是拿外卖撞面抿笑算打招呼。
后来撞见,还是在她工作室开业后,第十三个单子在北环路那头。
未开业的商场厕所里边,一个女生自杀了,警方取证后她做特殊现场清理。
南景正好在那儿上班,就在客服台接听电话。那天临时接到的单子,所以做现场清理时她一个人去的。
对于这种事情,很多人是避之不及的,没有开业的商场影响也很大。
她跟南景撞见时,还是南景先开口打的招呼。
南景当时问:“需不需要我帮你?”
裴溪愣了一下:“不用。”
那股味道是很难闻的,南景用纸巾挡着鼻尖,站在公厕外边。
裴溪朝着边上斜了斜脑袋:“你要上厕所的话,那边的隔间是干净的。”
那桶消毒水很重,裴溪提着费劲。
她以为南景会绕开她,但对方没有,反而是帮着她将桶提到了隔间,顺着蹲厕漩涡灌了下去。
她们就是这样有的联系,晚上,她请南景吃了一顿烧烤。
一来二去两个人多聚了几场,多吃了几家有名的餐厅。
再后来,半岛堂接到快三十单时,南景离职了,原因是商场开业后效益并不好,工资下调已经撑不住她在北环路租房。
那天晚上都喝了点酒,酒精混着北海的晚风灌进脑子里。
裴溪说:“你来帮我吧。”
这句话,让她们凑到了一起好几年。
她们是适合在一起的。
适合一起共事,适合做朋友,这些都是试过了得出来的。
裴溪不管什么时候看南景都觉得这姑娘骨子里透出的淡定,一语击中关键点显得特聪明。
“老先生就一个儿子。”裴溪不闲无聊地滑着手机屏幕。
赵先生离家这么多年,先前和裴溪有过沟通,言语谈吐也不像是败家子。况且,那瓶子不值钱,要拿也不会找个假的替上。
南景后腰靠着工作台,指尖一下下点在台灯上,台灯一闪闪的,她则是慢慢说:“你要是把范围缩小了,家贼这个说法当然不成立。”
“范围要扩多大?”裴溪看她一眼,注意力又回了手机上。
屏幕上弹出一条新闻,是关于岑悦的。
许默在饮水机边上倒水,转头回一句:“平时有人上那儿去吗?”
裴溪滑动屏幕的手指慢了下来,目光微微凝聚。
许默反应了一下:“诶,不太对,好像那间屋子上了锁,只有一把钥匙来着,除了老太太也没人能进去。”
都在这件怪事上沉默住了,按照许默的分析,瓷瓶被调包,那就只能是在放进杂物间之前,也就是老先生去世前。
裴溪手指摁在屏幕上,思量着一言不发。
而许默和南景对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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