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穗静下来,支楞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好像有人来开门,她往后退了退。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过来开门的是朱家阿婆。
香穗笑着打招呼,“阿婆,贸然前来,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听着就觉着姑娘的声音耳熟。”朱阿婆开了门,往旁边挪了挪请香穗进去。
香穗进去,绿竹提着几包糕点也跟了进去。
进了朱家,香穗感觉跟进了玉田县程家一样,院里干净,光秃秃的,总有种凄凉的感觉。
朱阿婆热情引来香穗进屋,屋里果然如香穗所料,什么都没有,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两条长条凳。
朱阿婆搬了一张长条凳请香穗坐:“姑娘,坐吧。家里的东西都典当出去了,好在还有两条长凳。”
香穗笑着坐了下去,绿竹将带来的果子点心放到了四方桌上。
朱阿婆看了果子点心一眼,心里酸楚的不行,多长时间了都没有人带着东西来过她家了。
自从朱家遭了难,往常行走的人家大多都不来往了。
她典卖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将女儿救出来,那些人更是躲着她走,很怕她沾上他们。
今儿不管这姑娘所为何来,她都不会让她失望的。
朱阿婆在一旁的长凳上坐下来,笑着问香穗:“姑娘今儿前来,所为何事?”
香穗也笑,“阿婆,我来是有些事儿。”
她看了看朱阿婆光秃秃的家,问:“阿婆以后有何打算?你跟朱娘子以后还打不打算酿酒?”
朱阿婆摇了摇头,“我们打算回朱家老家去,以后再也不酿酒了,老家还有几亩地没卖,以后就种地过日子,如今赋税减了,我们娘俩种地也能养活自己。”
朱阿婆没有说不会酿酒,只是说再也不酿酒了。
“阿婆是不是也有这酿酒的手艺?”香穗问。
朱阿婆活了大半辈子了,香穗这样一问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当初我也就跟老头子打打下手,姑娘是想?”
香穗弯着眉眼笑了笑,“阿婆,我不瞒你说,我过来,原想着拜你为师,想跟着你学酿酒来着。”
朱阿婆望着香穗问:“姑娘跟程爷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家人啊。”香穗回答的很顺畅。
“我不懂酿酒,当初也就是跟着老头子打打下手,有些手艺人家讲究个传男不传女,老头子没有那种想法,他也将这酿酒的手艺传给了闺女,只是没人知道。”
原来朱娘子懂酿酒,香穗盯着朱阿婆,“朱娘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受了重刑,又在监牢里关了几个月,人出来了,全身到处都是伤,如今躺在床上养着呢。”
朱阿婆眼中满是疼惜。
朱娘子以后可能会成为她的师父,香穗不免担心起她的身体。
“给朱娘子请了郎中没有?现在怎么样了?”
朱阿婆见香穗好像是真的关心朱娘子,就站了起来,“拿了药吃,她在这里间躺着呢。”
朱阿婆进来里间,香穗跟了过去。
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个人?猛然一看根本看不出来。
走近之后,香穗一看,老天爷唉,这瘦的都不成人形了,怪不得躺在床上也显不出来。
床上的人头发枯草一样,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眼睛紧闭着,瘦的脸上不见一丝肉。
这,这还能养好吗?
香穗不由得问出声:“怎瘦成这个样子?”
朱阿婆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被人诬陷,她倔强不认罪,被打了几十大板,扔进大牢里没人管没人问,夏季天热,伤口流脓生蛆,动不了,拿不到饭就没得吃,就成了这个样子。”
“阿婆你别难过,我请郎中来给朱娘子再看看,诊治吃药别担心,我来出钱。”
“这……这怎么使得。”
朱阿婆惊得眼泪都收了回去。
香穗走出里间,对绿竹说:“绿竹,让外面的九成过去请个医术高明的郎中来。”
绿竹领命出去了。
朱阿婆一直战战兢兢地感谢香穗:“姑娘真是活菩萨,我们何德何能能遇到姑娘。”
香穗抓住她的手,说:“阿婆,你不用谢我。我也是有所求的。”
只要她家荷儿能有好起来,让她做什么都行。
朱阿婆望着香穗郑重点头,“好好,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满足姑娘。”
“你说朱娘子是懂酿酒的,以后朱娘子好了,我想拜朱娘子为师,跟着她学酿酒。”
朱阿婆马上应下:“好,我代她答应下了。她好了,就让她教你酿酒。”
九成是赶着马车出去的,没多久就带回来一名郎中。
那郎中帮朱娘子把了脉,把过脉之后眉头蹙得很深。
他想看看朱娘子的伤势,可大部分人家宁愿病死也不让男郎中看,于是他询问了朱阿婆的意见。
朱娘子都那样了,她怎么不同意。
她点头之后,郎中帮朱娘子看了伤势,身后伤痕累累,还有很多没有长好。
郎中最后摇了摇头,“旧疾顽固,身体亏虚伤及五脏。”
朱阿婆听闻眼泪又落了下来,“能看好吗?”
“吃药慢慢地温补。身上的伤要仔细清理后涂抹熬药。”郎中低着头开药方子,将药方子递给朱阿婆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按着方子先吃一个疗程。”
香穗付了诊金,让九成送郎中回去,顺便将药方子给他,让他抓药回来。
今儿来的时候,香穗拿了十两银子在身上,原本计划着若是她们都不会酿酒,就将这十两给她当定钱,然后再回去找程乾商量。
没想到这钱在看病上派上了用场。
九成拿了药回来,诊费加上药费,一共花了三两多银子。
香穗将剩下的六两多都给了朱阿婆,“这些你们拿着,买米面。”
朱阿婆已经家徒四壁,她也没有跟香穗客气,伸手接过了香穗递过来的银两。
朱阿婆还得烧水给朱娘子擦身涂药,香穗他们就走了。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香穗默不作声。
若是当年她家也能遇到一次能给他们十两银子的人,她爹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当年她家为了给他爹看病,也是将家中所有的东西都典卖了出去。
她爹娘成亲时候的那身喜服也典卖了,小时候她娘总说让她出嫁的时候穿的。
她爹是个没有福气的。
她娘有福气,再嫁给大当家,大当家对她娘好,还连带着她跟石头都过上了好日子。
香穗不知道该怎么说此刻的心情,一会儿愧疚,一会儿又庆幸。
愧疚她叫了大当家爹爹感觉对不起她爹。
庆幸她娘再嫁的好,不然他们日子也跟朱阿婆母女差不多。
大当家是个好人,她跟着她娘嫁过去,吃喝住都是大当家的,叫他爹爹也没错。
以后她尽量努力挣钱,等她挣到大钱了,一定回家给她爹重修坟墓,以表孝心。
前提是,大当家能将玉田县也打下来,现在程乾跟严雄怕是还在玉田县的通缉名单上。
就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家眷有没有受牵连?
玉田县的税赋虽然比临安县好那么一点儿,可是也收了五成的,余下的粮食也就勉强能让人活着。
香穗心里恨恨,都不是什么好官。
第123章 学酿酒
朱娘子那个样子怕是要养个半年左右,香穗也不着急,跑去跟着夫子读书认字去了。
上次家中盘查点算,书房里的两个丫头字都比她写得好。
她看了人家的蝇头小楷,再看看自己斗大的字,决定在朱娘子养身体的这段时间好好练字。
家中请来的夫子姓何,是个秀才公。
听说还是临安县当年的案首,香穗问了程乾,案首就是考秀才考了第一的人。
全府考了第一的人过来教石头跟舟儿两个小娃娃,香穗觉着真是有点儿大材小用。
香穗一直都是用《孙子兵法》学认字的,当她拿出书的时候,何夫子稍稍有些惊讶,也没有说什么。
内宅里的姑娘学认字,能读能写就行,因而何夫子随了香穗的意,按着她想学的教她。
香穗想将字写好,他就找了字帖让她在堂上临摹。
何夫子教石头跟舟儿的时候,香穗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读书或临摹。
念儿很喜欢跟马氏待在一起,她总是拿着自己的针线笸箩去主院找马氏学针线。
马氏有一手好针线,香穗志不在针线,还好念儿爱学,她也乐得教她。
袁婶子跟夏娘子没事也总来主院,几个人待在西次间,或坐在罗汉榻上,或围坐在屋里四方桌旁做针线话家常。
临近冬月,夏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那就是马氏有了身孕。
对于这件事最高兴的就数夏敞了,刚知道消息的那一日,他抱着石头转了好几圈。
因为不敢抱马氏,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因着马氏有孕,夏敞让马氏将内宅操心的事儿丢给香穗,一本正经的说要历练历练她。
好在夏家的下人都是经过事的,暂时来看个个都很老实,香穗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操心的。
就是朱娘子那边,后面香穗让绿竹又送去了二十两银子,朱阿婆感激的不行。
听绿竹说,那朱娘子已经能坐着了,脸上的气色比当初好看了不少。
香穗没有时间过去看朱娘子,绿竹就每隔十日过去看看情况回来禀报她。
马氏三十四了,过了年就三十五了。
虽说有妇人四十多还在生孩子呢,可是香穗就是担忧她娘的身体。
她亲自寻了郎中,女医跟稳婆询问了一些要好好注意的事项。
最后总结出三个方面的注意事项。
第一个便是饮食,冬日里能吃到的羊肉,鱼肉,瘦肉,鸡肝,猪肝,菠菜,白菜,黄豆,小米,鲜果子方面就是林檎果(苹果)。
第二个就是充足的睡眠,适当的运动。该睡睡,该动动,在院里,花园里慢走。
第三个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情。
第一项香穗拿去给了灶房管事,第二项跟第三项她给全家都传达了。
夏敞听了高兴地一个劲儿地夸她能干。
香穗管家之后,发现夏敞一个月的禄米全家差不多要花去一大半,余下不了几两银子。
就这,还是非常节俭的情况下。
果然,家中还得有其他的营生才行。
在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马氏安稳地过了头三个月。
正月末,马氏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香穗找了郎中来给马氏摸平安脉,郎中捋着胡须说,马氏怀的是双胎。
灶房按着香穗的要求,精心准备吃食,马氏脸色红润,人倒是没有怎么变胖。
马氏身体康健,且是双胎,往常要补但不能大补。
香穗将郎中的每一句话,都好好滴记在了心里。
夏敞很忙,几乎没有时间回家,当然,香穗也很长时间没有见程乾了。
听说,他们去临安县下面的村落征兵去了,只要不是年幼老弱都收。
兵营里突然之间多了很多新人,他们都在忙着训练。
以往,城门只开了粮食蔬菜都通道,现在也让其他的商人进出。
二月里,绿竹又去甜水巷看朱娘子。
她已然大好了,人还是消瘦,郎中说是当初严重伤了脾胃,要慢慢调理。
香穗跟着绿竹过来甜水巷看朱娘子,她正坐在堂屋里做着针线。
“荷儿,这就是给你延医诊治的恩人-李姑娘。”朱阿婆对着朱娘子介绍香穗。
朱娘子放针线要给香穗行大礼,香穗忙伸手止住了她,“娘子不可如此。”
行大礼被香穗挡住了,朱娘子还是蹲身给香穗行了一礼,“姑娘的大恩,奴家没齿难忘。”
被朱家母女一阵感激,香穗有些汗颜,她帮她也是为了拜她为师的啊。
朱阿婆请香穗就坐之后,朱娘子就说:“等我好了,姑娘要拜我为师的事儿,我娘早给我说了。我觉得这有些不妥。”
香穗猛然望向朱娘子,想问问她哪里不妥?
朱娘子接着又说:“我受姑娘家恩惠良多,总之,这样的恩情真是当牛做马都为以为报。姑娘对我有恩,我自是不敢做姑娘的师父。我这酿酒的手艺,姑娘只要想学,我自当是倾力都教于姑娘。”
哎呦,真是吓了她一跳。
香穗笑着说:“我拜娘子为师,娘子不受,这样我不成了挟恩图报了。”
“姑娘情深义重,我们心怀感激。姑娘可不要瞎说,我听了也不喜。”
朱娘子无论如何不愿意做香穗的师父,整得香穗还挺为难。
书上说,挟恩图报,君子不为。这整得她好像很不君子一样。
香穗还在不好意思,朱阿婆就又将她家酿酒的方子拿了出来。
朱娘子接过来,打开给香穗看:“酿酒的每一步都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还是酒曲的制作。这些是我家各种酒曲的制作方子,姑娘拿回去看一看。”
整了半天是只是酒曲的制作方子啊。
香穗打开一看,写得很是详细,香穗看了几张。
朱娘子又开口了,“方子上写的都是正确的用量,但是,制作酒曲的时候,各种料的质量也得保证。像里面最主要的辣蓼,就得选旱地长出来的,这样的辣蓼做出的曲酿出来的酒才够辣。”
原来如此,若是只得到方子,材料选的不对也是做不出好酒曲的。
朱娘子:“酒曲是制酒的重要一环,可是只有在三伏天制出的曲才是最好的。”
香穗听得极其认真,比她上何夫子的课还认真。
朱娘子轻轻一笑,“制曲可以等到三伏天再教姑娘,我家里出事后,酒曲大部分都卖了,不过还留了几块老曲,我可以先教姑娘酿一些高粱酒。”
这就要开始教了?
第124章 置办酿酒物件
酿酒这么个细致的活,香穗原计划着,朱娘子教她的时候,她拿着纸张笔墨在旁边记着些。
如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朱娘子就要开始了
朱娘子坐着开讲,“家里酿酒的物件也都典当了出去,虽说要教姑娘,也得等将东西都置办回来。
今儿,姑娘若是有时间,我便给姑娘讲讲酒都有哪些。”
香穗重重地点了点头,“娘子请讲。”
“酿酒过程需要多精细,这些咱们先不说,咱们说说都是有哪些酒,姑娘所知道的有哪些?”
朱娘子笑着问。
香穗摇了摇头,“酒在我眼里就是酒。”
朱娘子捂着嘴巴笑了起来,香穗竟然看出了一丝别样的风情。
“在不好酒的人眼里,酒就是酒。酒也分很多种的,有用高粱酿的高粱酒,有用米酿的米酒,也有用小麦酿的,还有加入肥羊肉酿的羊羔酒,加入菊花酿的菊花酒,葡萄酒等……酒的种类很多很多。”
朱娘子这么一说,香穗是彻底开了眼,原来羊肉跟花,鲜果都能酿酒啊。
“咱们这边最常见的就是高粱酒,各家酒肆都有,即便都是高粱酒,口感也是不同的,有些口感偏甜,有些偏辣。男子们大多都偏爱偏辣的口感。咱们家酿的高粱酒就偏辣,生意也比别人家好。”
朱娘子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也就是她家的生意好,才遭了难。
朱娘子身子才刚刚养好一些,突然之间猛然一悲伤,呼吸就有些急促。
坐在一旁的朱阿婆忙伸手帮她顺背。
“娘子别想那些悲伤的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香穗也急着安慰她。
朱娘子抬起头虚弱地笑了笑,“太长时间不去想,猛然想起,心里竟是还没有过去。”
“都过去了,娘子心里也放下吧。”香穗在脑子里寻着好话来安慰朱娘子。
“我计划着,学会酿酒之后,便跟娘子合伙再开个酒肆,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以后岂不快哉。”
香穗要给朱娘子一个美好的期许,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悲伤。
就她这身子板定然是不能忧虑的,不然又得病倒。
香穗人小,笑嘻嘻地对着朱娘子说了好些好听的话,朱娘子慢慢地笑容便多了起来。
“娘子再休息休息吧,过两日我让九成过来,让他去外面采买酿酒所用的一应物件。这两日,娘子有空就将这些东西记下来。”
朱娘子点了点头。
香穗又说:“娘子身子还得精心养着,咱们也不着急,以后我每日过来一个时辰学,给娘子留多多的时间休息。”
朱娘子笑着应了声:“好”,她为香穗的贴心感动不已。
香穗给了朱娘子时间休息,两日之后,带着绿竹又去了甜水巷。
这次他们带了笔墨纸砚,朱娘子说,香穗记,将酿酒要的物件都写了上去。
“娘子先跟着学,倒是不用一次酿太多,东西买的都是小的。以后要开酒肆了,再重新购置大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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