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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往事(福袋党)


瑟洛里恩叹了口气,将信放进衣兜里,对地上的尸体说道:“看来你的老师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年老体弱,对吧?”

第54章
希瑟抵达石荫村时已是黄昏时分,暮霭像是一层暗红色的薄纱,笼罩着这座死气沉沉的村庄。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灰败的枯树、零落的房舍和空荡荡的畜棚,最终落到了面色如石蜡般苍白发青的吉尚身上。
“村子里还好吗?”尽管如此询问,但她能感受到情况有多么糟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闻起来像是腐肉、粪便和呕吐物的结合,不知有多少尸体此刻正在角落里默默腐烂。
“不妙。”吉尚眼皮低垂,神情依然憔悴,但意外地比她离开缬草镇之前好转了一些……希瑟甚至不知道是否该为对方感到高兴,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我很确定当地村民患上了米泔水病①。”
希瑟对于疫病的了解并不多,但光从名字上也能大致判断出患者的病情:“水样腹泻?”
“以及呕吐。”他回答,“说实话,我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请看看周围吧,大人,村落附近没有一处流动的水源, 全村三十多号人都只能仰仗村里的一口老水井。像这种只有死水的地方, 一向容易沦为疫病的温床。”
“这里缺少水源,通行也极为不便,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建立村庄呢?”
“据我所知,石荫村是在毒龙劫爆发后建立的。当地村民大多是逃难而来的流民,想要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躲避毒龙的侵害,最后选中了这里。”吉尚解释道, “虽然毒龙劫只持续了不到一年,但您刚才也说了,这里地势崎岖,不便进出,难以从外界得到消息。这里的村民直到一年多以前才得知毒龙劫早就结束了,那时连北境内乱都已经平息大半年了。”
“我明白了……”她深深叹了口气,“埃达城那边知道这件事吗?”
“不,我没有知会布琳迪丝女士。”吉尚说,“石荫村本就是一个封闭的村落,没必要特意派人前来封锁。”
“至少可以让她派点人手过来帮你,况且这里似乎没有多少田地,我猜仓库里的余粮也有限,无论是你还是村民们都需要更多物资。”
但吉尚只是摇头:“米泔水病是通过水源传播的,大人,无论您多么慷慨,埃达城能够派送的物资也只有粮食和衣物,但患者需要补充大量水分,避免呕吐和腹泻导致的脱水。您额外派人过来,只会分走当地本就不多的水源。”
“当地人还在使用水井里的水吗?”
“是的,井水和融化的雪水,但这一点无需担心,只要将井水煮沸后即可安全饮用。”
尽管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古怪,但她毕竟不是疫病方面的专家,外行指点内行只会带来混乱——不过,仍有一件事情令她感到不解:“石荫村的情况我都已经清楚了,我也关心当地村民的安危……但是吉尚大人,我在这里好像帮不上你什么忙,为何你会希望我尽快赶来呢?”
“公爵大人,米泔水病的致死率高达六成,也就是说这三十多个人里,能活下来一半就已经是万幸了……然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像石荫村这种位置偏僻,资源匮乏的村落,能熬过这次病疫的恐怕不会超过十人,而这些幸存下来的人最后也会逃离这里,石荫村终将变成一座死村。既然怎么走都是穷途末路,那我想不如放开手大胆一试。”
闻言,希瑟略显迟疑:“你的意思是……?”
“我在那口水井的内壁上绘制了一个炼金法阵。”吉尚说,“虽然法阵明面上仅止于水井,但村民们以井里的水为生,这在无形之中赋予了他们联系。只要井水得到了净化,他们腑脏中的疾病便会随之消失,紊乱的胆汁②也将重归平衡。”
“……吉尚大人,魔法已经死了。”
“是的,您很早就告诉过我……我曾经不愿意相信,但冷酷的现实迫使我认清了真相。”对方叹息一声,“虽然这片大地不会再产生新的玛那,但只要还存在拥有活性的魔法炉心,我们就可以将玛那从炉心引流至法阵,使其生效——那个魔法炉心就是您,大人。”
“我?”
“您还记得我给班尔维做的药剂吗?虽然古籍中的药方是真实有效的,可如果没有您的血,它就无法发挥效用。净化法阵也是同理。”吉尚说,“我知道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玛那在夜晚会更加活跃,请您今晚在那口井里放一点血,当炼金法阵发出圣洁的光芒时,您就会知道我方才的话绝无虚假。”
听到这里,希瑟依然半信半疑,但考虑到代价只是一点血而已,如吉尚所说,大胆尝试一下也无妨。
随后,希瑟视察了一下村里的情况。自疫病爆发至今,已经死去了十余人,由于村民们相继病倒,吉尚又上了年纪,后续死亡的村民仍未下葬,尸体被集中放置在一间草棚里,日夜与苍蝇为伴。希瑟实在于心不忍,将他们逐一火葬并掩埋,因为不确定他们的名字,她只好在坟墓上压了一块石头,留待日后补全。
做完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后,她才返回吉尚所在的房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吉尚大人。”希瑟将新砍的木柴堆放在厨房的角落,“对了,班尔维还好吗?”
听到她的话,吉尚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太好。”他背对着她,面孔深陷在阴影里,“班尔维他……恐怕时日无多了。”
刹那间,时间仿佛停止了……唯有悲伤延续到了永恒。
希瑟无法欺骗自己没有预料到这一天,她几乎看着那个孩子长大——那个可怜、瘦小的男孩,生命中的绝大多数时光都在病榻上度过,对世界的了解只有一扇窗户那么大。她也曾想过死亡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但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仍然感到痛苦不已。
“我……”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很抱歉。”
“公爵大人,您知道这世上最令人悲伤的事情是什么吗?”吉尚说,“死亡?不。挚爱的死亡?不。是你亲眼看着自己挚爱的人饱受病痛的折磨,一步步靠近死亡,而在内心深处,你知道他们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源于你,是你害了他们。”
“别这么想,吉尚大人,班尔维的身体是先天……”
“是先天导致的,我知道。”吉尚打断了她,“因为阿德莱德怀孕时遭受了颠簸,差一点流产——为什么她会差一点流产?因为我带着她私奔了!”
屋子里霎时陷入了死寂。
好一会儿过去,吉尚才开口:“抱歉,公爵大人……”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悲伤。”
假如病危的是伊薇,她只会表现得比对方更加暴躁。
“我时常会想,阿德莱德遇到我或许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不幸。”他说,“如果没有和我私奔,她依旧会是一位贵族千金,在庄园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然后她会嫁给一位出身同样高贵的伯爵或子爵,两人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幸福美满地度过余生。”
“贵族之间的婚姻极少能如此圆满。”希瑟劝道,“吉尚大人,你出身于佩尔索纳家族,应该明白这一点才对。”
“也许吧,但也比跟着一个放弃了姓氏的学士私奔要好……至少她在怀孕时可以安心养胎,不必在颠簸的马车和破旧的客栈里艰难度日。”吉尚喃喃道,“可惜一切都太晚了,阿德莱德……我已经辜负了你一次,如果连班尔维都……”
说着,对方突然摇了摇头,仿佛要将那些念头抛到脑后:“实在抱歉,大人,我知道现在没有比疫病更加重要的事情,请原谅我这点小小的牢骚吧。”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吉尚很快就拿起麦粥和面包走出了厨房……看来他需要时间独自静一静,希瑟便没有再打扰他。
入夜后,吉尚端给了她一碗漆黑的药水。
“这是催化剂,可以活络您的血液。”他解释道,“如果您喝完后感觉心跳加快,胸口有种微弱的灼烧感,那是正常情况,因为这种药会促使您的心脏分泌出更多瑪那。”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服下催化剂后,希瑟确实感觉血液微微发烫,浑身上下洋溢着暖意。随后,她遵循对方的指示来到井边,取下上面盖着的木板。月光暗淡,但借由强化过的夜视力,她依然能够看清水井内壁上的深红色纹路,如同荆棘般不断向下蔓延,直至水面,闻起来有血的味道。
用小刀割开手臂后,希瑟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滴入井水中,丝丝缕缕地晕染开来——奇妙的是,它们并未消散,而是如有生命一般向周围伸出细密的卷须。当这些卷须触碰到井壁时,井壁上的暗色纹路发出了明亮的光芒,也如活物般开始向外生长,从井壁内长到了井壁外,从石砖长到了地面,最终将整个村落包围起来,像是盘踞的树根,又像是细密的血管,纹路上流动的阵阵红光好似人类跳动的脉搏。
……这居然是有用的?
她不禁有些激动,但伴随着兴奋与喜悦,她体内的血液变得越来越滚烫……吉尚说过,服用催化剂后胸口会有灼烧感,这是正常的。
希瑟深深吸了口气,吐息却如蒸汽般融化了井架上的积雪。与此同时,她感受到了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暴戾,灼烧着她的肺腑,让她的喉咙又干又渴。
唯有温热的鲜血足以平息……黑暗中有一个声音说道……
“吉尚大人,我恐怕……”话音未落,周围的房舍里忽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哀嚎声,令她愈发惊疑不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看起来不像是净化!”
“坦诚说,您反应过来的时间要比我想象中晚得多,看来您对我的话确实深信不疑——为什么呢?因为我是您母亲生前的朋友吗?”相比于她的震惊,吉尚的语气格外平静,“不管怎么说,很遗憾我辜负了您的信任……如果这能让您感受到一丝安慰的话,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自豪。”
她咽下了一声闷哼:“是因为……班尔维吗?”
“是的,大人。”吉尚回答,“这并非用来净化疫病的法阵,而是我过去未能完成的古代魔药法阵,只要让班尔维在魔法的羊水中浸泡数月,就能补全先天残缺的肉体,变成一个健康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阿德莱德,不能再失去班尔维了。”
希瑟张了张嘴,可是脑海中仿佛有一片浓雾笼罩,任何有意义的字句都被湮没在了雾气中。她茫然地抬起头,盯着夜幕中猩红的圆月:“月亮……变红了……”
“不,大人。”老人的声音虚无缥缈,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只有您的月亮变红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暴怒涌上胸口——她的血液在沸腾,她的心却如此空虚,那些虚弱的哀嚎声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更多,需要无穷无尽的血与火,暴力与死亡,只要周围还有一个活物没有从她的蹂躏和践踏下品尝到痛苦,她就永远不会感到满足。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渴望,那些鲜红的魔纹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几乎要刺伤人的双眼。汹涌的能量让纹路膨胀了起来,仿佛洪水涌入了狭窄的溪流,皑皑白雪被融化成了水,旋即又从水被蒸发成了雾。
最终,那些肿胀的部位就像血管上的肿瘤一样破裂开来——魔法的羊水赋予了这片大地新的生命,十几只由泥沙和岩石糅合而成的巨型山怪拔地而起,浑身布满了不祥的红色纹路,发出愤怒而骇人的咆哮。它们不知疼痛,不知死亡,只懂得破坏与杀戮——这令她热血沸腾,身体因为这无法形容的狂喜而战栗。
“不——!!”吉尚发出痛苦的嚎叫,跪在地上试图用双手堵住那些破裂的纹路,“为什么你们不往井里流?不!它们全浪费了!!”
然而希瑟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不在乎吉尚的背叛,不在乎班尔维的安危,也不在乎村民的哀嚎。黑暗的潮涌已经淹没了她的心,唯一要做的就是抽出武器,从接下来的战斗和施虐中得到更多快乐。
血怒正在燃烧她的生命,但在鲜血、暴力和死亡的簇拥下,她感觉如获新生。

“再跑快一点!老伙计, 你是马不是驴!”
作为一个被驮着的负重,他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些不知感恩——可除了催促雪斑之外,瑟洛里恩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甚至不是很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往石荫村走。离开了宽敞的大道,他只能看到一排排灰白的山壁和落满白雪的针叶树,而它们看着都差不多……也许他应该找只猴子来骑马,至少猴子不会在山野里迷路。
如果说埃米尔的死亡只是某种不祥的预兆,那么班尔维的消失就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噩梦了。
从旧磨坊回来后, 瑟洛里恩直接来到了执政官府邸,想看看能不能从班尔维那里旁敲侧击出一些线索。
吉尚是银币造假的幕后黑手,这一点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可他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身为缬草镇的执政官,吉尚依然保持着修士时期的简朴生活,唯一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儿子,但以他和爱丽诺尔夫人生前的情谊,若是想要珍贵的药材,希瑟绝对会千方百计为他找来,并且分文不取,他完全没理由为钱财而苦恼。
至于德西莫斯的许诺,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除非吉尚是法比亚王室的忠实拥趸,否则一个从小流落海外的落魄王子怎么可能会是比威名赫赫的北境公爵更好的选择?
直觉告诉他, 如果要调查吉尚,他就必须从班尔维入手。
然而,在得知他要去见班尔维后,斯瓦苏学士又露出了那种胃痛似的愁苦表情,低下头开始搓揉手指:“感谢您的关怀,殿下,但是……那孩子不久前才睡着,最好别打扰他休息……”
瑟洛里恩已经厌倦了他拙劣的谎言,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让他感到可爱的撒谎精,其余人不过是舌头上应该长疮的蠢货:“省省那一套吧,班尔维到底在哪里?”
“您不能见他……班尔维睡着了……”
有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瑟洛里恩只好抽出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威胁道:“乖乖带我去见他,否则某人可要一睡不醒了。”
“我……做不到……”斯瓦苏颤抖着回答,“班尔维……不在这里……”
“什么?!”
对方小声抽噎了起来:“老师走的时候,把班尔维也带走了……但他要求我们假装班尔维还在这里,我们也不知道原因,只是遵从老师的指示……”
瑟洛里恩顾不得其他,只能匆匆赶回客栈,拿上希敏之枪后便即刻出发——倒不是他喜欢负重前行,但总不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落在客栈里吧?
雪斑显然也不满意他的做法,因为他没用过长枪,也不知道要怎么把它系在背后,只能用布条随便绑起来。一路上枪柄总是敲打雪斑的屁股,惹得它不停从鼻子里喷气。
虽说他暂时还没搞清楚吉尚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毫无疑问,对方急于让希瑟前往石荫村,背后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这种不妙的预感在他踏入石荫村之前就得到了验证——树林深处忽明忽暗的鲜红光芒,伴随着不知是野兽还是怪物的咆哮,使整座山丘都为之颤抖。他必须全力勒紧缰绳,雪斑才没有扭头逃开,即便如此,它也不愿再往前一步了。
瑟洛里恩只好选择下马步行。
离开之前,他并没有忘记把马鞍袋里的药剂瓶拿出来——这是他出发前从斯瓦苏那里威逼利诱抢来的,据说是班尔维平日用于治疗癫痫的药物,整个府邸只剩下这一支了。假如发生了最坏的情况,瑟洛里恩打算把它当作和吉尚谈判的最后筹码。
虽然瑟洛里恩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见到这一幕时,他全身的血液还是冻结了。
在村落中央的空地上,十几只长相怪异的石头怪物正在互相厮杀。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他并不认识他,但他猜那就是吉尚——正匍匐在地上试图用手堵住什么东西。周围的房舍里传来痛苦的哀吟,与吉尚的哭嚎,怪物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令他耳膜嗡鸣,大脑晕眩胀痛……
然而,和身处风暴中心的希瑟相比,这一切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浑身沾满了灰尘、泥沙和血迹,平日总是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红色秀发此刻散落又凌乱,犹如一面燃烧的旗帜。她的皮肤上满是不祥的红色纹路,和她周围那些来历不明的石头怪物如出一辙,眼睛不再是浓艳的绿色,而是一种冰冷的、金属光泽的淡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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