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姐拧了一把如意的脸颊,“你为什么不问我想不想当皇帝呢?真是异想天开,你看看你鹅伯伯这样没脾气的老好人,这辈子是混不上当大管家了,我拿什么来寿家的比呢。来寿当管家时精明能干,充军还能战死沙场,老祖宗才放了他们一家。我可没有这样的好丈夫,只能靠自己。”
真是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鹅姐如何得知来寿的真实死因啊,都被来寿家的眼泪给骗了。
如意从鹅姐怀里爬起来,说道:“要当老封君,不用非要走来寿家的老路。鹅姨,您还有个武功高强的好儿子吉祥呢,将来他混出头了,张家不敢不放人,到时候鹅姨母凭子贵,让吉祥给您挣个诰命,鹅姨就是名正言顺的老封君了,比来寿家的还光辉。”
鹅姐听得云里雾里,问道:“什么意思?吉祥这个家伙只会看大门,他去那里给我挣诰命去?”
如意清了清嗓子,编了一个小谎言,“其实三天之前,我去给来寿家的拜年时,发生了一件小风波,路过护国寺庙会的时候,我去看了会戏,结果,三个毛贼盯上了我头上的珊瑚璎珞。吉祥和赵铁柱就追捕贼人,拿回了我的首饰,他们身手了得,被郑家茶楼的郑老板瞧见了,顿时起了惜才之心。”
“这郑老板有个朋友,和宫里的张永张公公很熟,张公公正在为皇帝组建一支亲军,叫做豹子军,无论出身贵贱,只要有本事通过选拔,就能加入。郑老板就给了吉祥和赵铁柱两张豹子军的名帖,要他们正月十六去东城天师庵草场,参与豹子军选拔。”
如意故意把两件事掐头去尾,编了一个新故事,因为棉花胡同的持械事件绝对不能和鹅姐提一星半点啊,何况,九指和刘指挥,汪千户他们都约定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但,必须找一个借口,接上郑老板举荐吉祥和赵铁柱的结果。
珊瑚璎珞事件就很合适,不容易穿帮。
鹅姐听了,先是惊讶,而后摇头道:“不行不行,你鹅伯伯出海三年,音讯全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参军是不是就得打仗?打仗就会死人,你看来寿不就战死了么?”
“我不能因想要当诰命夫人、当老封君,而让吉祥走这条险路。”
鹅姐的这个反应,都在如意预料之中。
如意说道:“您别着急,听我细细说来。来寿如何能够和吉祥比呢?来寿在边关戍边,鞑靼对边关多有滋扰,时不时过去抢东西,来寿是直面敌军的。但是吉祥不一样,豹子营设在何处?”
如意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炕桌上画了一个方框,“在皇宫里头,咱们家的太后娘娘就住在这里,您说安不安全?”
如意在大方框里的西北角画了个小方框,“这地方叫做豹房,是当今皇帝居住和料理政务的地方。”
如意在小方框旁边又画了个小方框,“这个地方就是豹子营,紧挨着豹房。您看,吉祥所在的地方,守卫森严,比我住在颐园还安全,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个图示虽然简陋,但确实有用,用事实安抚了鹅姐的焦虑。
但鹅姐没有容易被说服,说道:“虽然豹子营远离边关,但万一打仗,也是很危险的。”
如意反问鹅姐:“咱们京城上一次打仗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吗?”
土木堡事变发生时,瓦剌军队曾经兵临城下,在兵部尚书于谦的带领下,大明众志成城,发起了京城保卫战,那时候鹅姐的父母都还没出生呢,鹅姐当然没有京城打仗的记忆。
承平日久,鹅姐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说道:“这个我那里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了。”
“这就是了嘛。”如意说道:“上一次是很久以前,而且是个意外,是皇帝非要贸然亲征嘛,否则也不会败成那样。都说前车之鉴,经历那么惨痛的过去,现在的皇帝怎么可能再去亲征呢?就像鹅姐您,能在同一个地方栽倒嘛?”
鹅姐说道:“我又不是个傻子。”
如意说道:“对呀,皇帝也不是傻子嘛。听说这个皇帝喜欢玩,豹子营在皇帝看来,估摸就像吉祥以前玩的西洋锡兵,放在桌上摆弄,排兵布阵什么的,就是玩嘛。”
“豹子营就是皇帝的西洋锡兵,鹅姨,您经常跟我说,陪着主子们玩,比给主子们干活升的快,对不对?”
鹅姐点头说道:“没错,这古今中外,到那里都是这个理。比如来寿家的,你说她这三年在颐园干了些什么差事?啥都没有,她就是陪着老祖宗玩,让老祖宗开心。正经干活的人,比如王嬷嬷,吭哧吭哧为了颐园做了多少事,你看老祖宗是喜欢来寿家的多一些呢,还是喜欢王嬷嬷?”
如意说道:“当然是陪着玩的来寿家的更得老祖宗欢心,来寿家的虽然没有月钱,但是老祖宗这些年给她多少打赏,比月钱多多了。今年一开年,干脆把她全家都放了出去,一分赎身银子都没要,全家都脱了奴籍,这样的恩典,王嬷嬷可捞不着。”
“所以我说呀,这豹子营就好比来寿家的,不用去边关打仗,陪着皇帝玩练兵打仗的游戏,就有机会高升,将来吉祥得了圣眷,当了官,就不会再是奴籍了,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将来三少爷成了亲,抚养少爷成年是大功劳啊,必定放您出去荣养,到时吉祥再为您请封诰命,您不就是老封君了?”
“退一万步讲,如果吉祥在豹子营表现平平,不得圣眷,当不了官,那也毕竟是天子亲兵。咱们张家就是皇帝的舅舅家,张家的人在豹子营里保护皇帝,吉祥也能入侯爷的青眼,将来即使退伍不当亲兵了,侯爷也能在府里给吉祥安排体面的差事,怎么都比看大门强。”
“更难得的是,吉祥愿意加入豹子营。以前您要他跟着曹鼎做生意,他不愿意,牛不喝水强按头,何必呢,如今他好容易遇见了丁口(注:丁口拼在一起就是可,拆字的用法流行明代市井)心的事,我们自是要支持他闯出个名堂来。”
如意一席话成功打消了鹅姐的顾虑,无论吉祥加入豹子营能不能飞黄腾达,都比在颐园原地踏步看大门强。
鹅姐说道:“你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有一番不凡的见识。如此说来,吉祥加入豹子营,陪着皇帝玩耍,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
如意说道:“那是自然,比看大门强多了。正月十六那天吉祥要请假去天师庵参加选拔,请假的借口我都替他想好了,刚好那天曹鼎夫妻要回通州张家湾的宝源店,您派他和赵铁柱送他们夫妻一程,我给他们批假,王嬷嬷也会同意的,毕竟她刚刚替魏紫和夏收夫妻搭上了曹鼎的关系。”
这就是打通东西两府关系的好处了,干什么都方便,不用束手束脚。
鹅姐终于点头,说道:“行,可是,这事吉祥怎么不亲自跟我讲?难道我在他眼里就是如此短视、不讲道理吗?”
如意赶紧说道:“怎么可能,这是我出的主意,吉祥和您的脾气太像了,有些着急,估摸话没说完就吵吵起来了,伤了母子感情多不好。不如我充当你们母子之间的传话人,把这个复杂的事情慢慢的说清楚,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其实不瞒您说,这事我想过要不要先斩后奏,等吉祥通过了选拔再告诉您,反正那时候木已成舟,您不答应也得答应。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要这样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通的呢?说开了,家人之间就没有心结,才能真正的和睦相处。”
鹅姐听了,很是感动,一把搂过如意,“我的儿,还是你懂我的心。我整天在二门里头忙,围着三少爷饮食起居转,和吉祥未免生疏了些,多亏了你,让我们母子间隔阂才不那么深。”
鹅姐还把吉祥叫进来了,“你的事,如意都已经跟我讲明白了,我同意你去参选,这是好事。”
“太好了!”心里一颗石头落地,吉祥兴奋的蹦起来,“那我跟如意娘也说一说,让她也高兴高兴。”
如意娘没有白把吉祥养这么大,吉祥有什么好事都想着她。
“回来。”鹅姐说道:“等你选中了再告诉如意娘。免得她这两天替你悬心。”
说的也是,吉祥按捺住激动,跑去继续帮如意娘做栗子饼。
是夜,如意泡了脚,就钻进了娘的被子里,美其名曰“给娘暖一暖被窝”,其实就打算今晚就赖在娘的被子不肯走,像小时候贴着娘睡,大被同眠。
过了今晚,下一次再回家跟着娘睡估摸就要等到明年过年了!
如意娘一眼就瞧出如意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没有戳破她。
夜里,母女挨在一起睡,都没有睡着,静静的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搅动春雪的声音。
夜深之后,如意娘说道:“睡吧,你永远都是娘的大宝贝,别说十五岁,就是五十岁,你还想跟娘睡一个被窝,娘也愿意的。”
听到这话,如意满意的陷入了梦乡。
次日一清早,众人就起床了,鹅姐和如意娘把如意的行李放在马车上,九指则提着胭脂的行李,也放在车上。
如意和胭脂一步三回头的上了车,吉祥挥动马鞭,长辈们依然是目送着马车使出了四泉巷,才回去干各自的事情。
一年又一年,新的一年又开始忙碌了。
同样的,正月十五这天,元宵节,武安侯府按照惯例先去侯府祠堂祭祖。
百年侯府,传承了好几辈的人,祠堂里的牌位、大影(注:全身像)等等,摆的挂的,满满当当。
年迈的武安侯带着庞大的郑家族人跪拜祖宗,祠堂站满了,好多人站在祠堂外头跪拜呢。
繁琐的仪式才刚刚开始,管家慌忙跑来说道:“宫里的张永张公公来了,还带着圣旨。”
大雪的天,武安侯惊出一声冷汗来!忙道:“快!开正门!铺红毯!设香案!接圣旨!”
毕竟是百年侯府,底蕴尚在,虽然心中惶恐,不知是吉是凶,但是依然布置的井井有条。
张永张公公是个强壮的宦官,河北保定人——这个地方专出太监,男子阉割之后,身体会比寻常男人更加健壮,张永武功了得,威武雄壮,懂得军事,擅长练兵,排兵布阵,执掌御马监,还是京城各个精锐军队,例如神机营、十二团营等等军队的监军,是专门管着军事的皇帝心腹宦官。
这正是武安侯惶恐不安之处——以张永的地位,多在京城内外各处监督军队,负责京城防卫,他很少去担当传圣旨的任务,今天突然带着圣旨到武安侯府,这是要做什么?
张永宣读的圣旨内容很简单,就是皇帝赐给了侯府一些祭品,用来祭祀之用。
武安侯带着族人跪拜接旨,将祭品供奉到祠堂里了。
武安侯平日不与宦官们结交,不过圣旨驾到,按照礼仪,武安侯请张永去正堂喝茶。
张永屏退了一众充当陪客的侯府族人,就连武安侯世子郑纲也不例外,只留下武安侯说话。
也就一盏茶的时间,张永就匆匆告别了,武安侯将张永一直送到大门口。
郑纲不解,问武安侯,“父亲,张公公跟您说了些什么?”
历经沧桑巨变,武安侯早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当着众族人的面,武安侯说道:“哦,就是说了说咱们历代武安侯都为大明立过赫赫功劳,皇上特赐给了祭品,告慰郑家的列祖列宗。”
然后,武安侯带着郑纲去了书房,递给他一张印着豹子的名帖,“把名字填上,明天正月十六,你就去天师庵草场参加豹子营的选拔吧。”
郑纲都听懵了,“父亲,您不是说要独善其身,不要与宦官相交吗?”
武安侯说道:“豹子营是皇帝的亲军,不是张公公的,你去豹子营,不算是与宦官结交。再说皇帝秘密下了口谕要你去,你能不去?这事你别告诉别人,就说是你想去豹子营试一试。”
郑纲更糊涂了,“父亲,皇上是怎么知道我的?”
武安侯也迷惑啊,说道:“我也不知道,等你到了豹子营,有机会面了圣,估摸就明白了。记住,任何时候,以效忠皇上为先,其他的都是权宜之计,你要小心谨慎,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图什么建功立业,只要不欺君忤逆,就能长长久久,与大明同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如意一行人到了颐园,吉祥继续看大门、如意回到承恩阁、胭脂去了梅园。
如意把娘亲手做的栗子饼等吃食送给一直值守在承恩阁的蝉妈妈,然后拿着栗子饼和她假期临摹的字,去了紫云轩。
这栗子饼是王嬷嬷亲自造访四泉巷那天说要吃的,如意娘一直没有忘记,如意把饼拿出来,说道:“吃的时候最好在炉子上烤一烤,更加香甜。”
“知道了,交给秋葵收着,等我想吃的时候,要她拿去烤。”王嬷嬷头也不抬的翻看着如意这些日子写的字,拿着一只朱笔,圈出写的好的,“进步很大了,不过,还要勤加练习。”
王嬷嬷放下笔,将一个青瓷瓶里的药水滴进眼睛里,然后闭上眼睛,歪在引枕上,“我的眼睛快要不行了,等撑到大小姐出嫁,我就去做金针拔障之术,从今日起,我升你为一等大丫鬟,帖子我已经送到腊梅那里,这会子她应该已经准了,你这个月的月钱,就按照二两来领。”
有了腊梅这个外甥女当大管家娘子,王嬷嬷提拔如意简直易如反掌。
什么!如意没有料到会升的如此之快,“可是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如意本以为最快也要等到大小姐出嫁呢。
“来不及等你准备好。”王嬷嬷说道:“现在升你的职,一来,是为兑现我在鹅姐面前的承诺——侯爷已经让夏收当宝庆店掌柜了,正月十六那天,夏收会跟着曹鼎夫妻,一起去通州张家湾赴任。”
“二来,我的病情不等人,在我治疗之前,得教会你临时代掌紫云轩——倘若我运气不好,被金针刺瞎了,紫云轩就是你的,好好坐稳这个位置,打理颐园各项事务,让老祖宗能够在这里安心颐养天年。”
第九十四章 升一等有人要作梗,说丑闻狸猫换太子
看到王嬷嬷一副病重“托孤”的样子,如意心里不好过,说道:“嬷嬷一定会康复的,我年轻,只能临时代管紫云轩,要长期坐镇,我怕是压不住,我尽力而为,等着嬷嬷康复归来。”
王嬷嬷笑道:“人活一世,为了什么?为了干一辈子活吗?难道我就不能像来寿家的那样,在家里舒舒服服当老封君?横竖大小姐出嫁,嫁过去就是国公夫人,我心事已了,完成了在先侯夫人灵前立下的誓言,借着治眼睛,我或许就急流勇退,不管事了。”
“闲的时候,我就像来寿家的那样在家享享清福,闷了就进园子里陪老祖宗说说话,再时不时的倚老卖老,给你们这些当差干活的提意见、指指点点、没事找事,反正你们也拿我没有办法。”
如意忙道:“怎么会!嬷嬷不是这样的性格,嬷嬷最体恤下情了。”
王嬷嬷叹道:“我倒是想像来寿家的这样不体恤下情,只管自己舒坦、讨老祖宗欢心就行了。但我确实做不到,我这样的人,想得多、放不开、活得累,一辈子操心的命。”
两人正说着话,腊梅的心腹丫鬟照水来了。
外头下着纷纷扬扬的春雪,照水是披着腊梅的大红猩猩斗篷来的,斗篷上的帽子已经变成白色了。
丫鬟秋葵帮照水脱了斗篷,抖去上面的雪花。
照水说道:“秋葵,你先出去,不用给我倒茶,我说说话就走。”
秋葵退下,王嬷嬷觉察不对劲,“照水,是不是腊梅那边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人家姨妈和外甥女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吧。于是如意说道:“我去松鹤堂瞧瞧花椒去,十几天没见她了,怪想的。”
照水说道:“如意姑娘别走,这事与你有关。嬷嬷,您今天起的那个升如意姑娘为一等丫鬟的帖子,被周夫人驳回了……”
原来,今天一清早,原本应该在老祖宗的带领下,东西两府,以及其他旁支的张氏族人都要去东府的张家祠堂里祭祀。
但是,老祖宗起床时头晕,下床的时候差点绊倒,幸亏花椒年青体壮、眼疾手快、牢牢扶着老祖宗坐回了床上。
否则,这个年纪若摔一跤,怕是要去阎王殿里走一遭。
老祖宗身体不适,受了惊吓,今天又下着大雪,于是就没有去祠堂,就轮到东府周夫人带着张家众女眷祭祀。
或许是最近周夫人“成功”阻止了盛宠的新姨娘钱帚儿进门,有些自得;或许是今天作为张家的宗妇,带着众妇人祭祀,让周夫人有些飘飘然;或许是周夫人的陪房白杏痛失了宝庆店掌柜的位置,被大少奶奶的陪房夏收抢了去,让周夫人有些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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