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秀珠和金鹴华结婚后的第二年,两个人在沪上的定居。
一日,金鹴华从青帮帮主的生日宴上回来后直接抱住了她。
她就着姿势亲了一口自己家宝贝四哥,问他道:“怎么啦?”
这家伙严肃地抱住自家小娇妻的小细腰道:“我听说察哈尔警察局署长的老婆和一个名士跑了。那两人就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要不你以后不要打麻将了?”
在白秀珠嫁到金家之后,金燕西每每见到她都会十分尴尬。但他万万没想的是,更尴尬的事情来了。自家高冷严肃的哥哥搂着秀珠对他道:“快点,叫四嫂。”
PS:本文又叫做《在金粉世界中努力奋斗》或《男友渣了我后我嫁给了他哥》
内容标签: 民国 古典名著 穿书 爽文 正剧
搜索关键词:主角:金鹴华,白秀珠 ┃ 配角:金铨,白雄起,金燕西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山河与你,同在我心尖。
立意:常思奋不顾身,以殉国家之急
金鹴华醒来的时候,是凌晨三点钟。
凌晨三点钟的沪上,吆喝声还没有响起,卖早食的男人女人们已经开始起来做烧麦,馄饨,白粥,包子。
桌子上面的海棠绽放的正好,金鹴华直接走过去拿起手边儿的剪刀为海棠剪枝。月亮还没落下去,天色还是那么地晦暗不明。
金鹴华身上是浅色的丝质睡衣,他走出这间屋子,来到了院子里面。随意地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面,感受着自从黄浦江上吹来的江风。
他回忆着前世与今生,感慨万千。
前世的中华充斥着屈辱,但是最后却是崛起腾飞。今生的这本书中世界,虽然并未经历过那些屈辱的历史。但是却仍旧是帝国主义亡我之心始终不死。
要不然他也不会留在这里,沪上。
他在这座文化之城,成为这个国家最锋利的一支笔。他在这个经济之都,为国家抵御着外来资本的入侵。
他在这里沉思,等到他从思索之中醒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变白。雇佣的佣人捧着水和香皂和牙刷牙膏过来,金鹴华洗漱之后走到花厅里面,丫鬟已经把早餐捧上来了。金鹴华早上不喜欢西式早餐。因此桌上已经被摆上了早上被熬的很稠的粥,以及几盘咸口的小菜。他在沪上待了两年,还是吃不惯这边儿的苏帮菜。
金鹴华吃完了,丫鬟们安静的过来把东西捧了下去。
他在院子里面打了一套拳,回房换了一件银灰色的苏绸长衫。小厮青竹过来为他开车门。两人上车后金鹴华对司机道:“去商号。”
金鹴华的商号名唤曜日斋,说是商号,却是现代的公司的惯例模式。只是名字取得古,曜日斋所在的地方的装修也是古色古香的。
在办公室里看完了下面送上来的一些报告之后,他询问自己的青竹今天的行程。青竹立刻向他报告了今天的行程。除了行程之外,青竹还向他请示了一份邀请,问他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是宁家的邀请。
临泽宁家,有名的大买办。
金鹴华想了想后道:“时间,地点。”
青竹道:“在五日后黄浦江上的邮轮里,宁老板要给女儿庆祝生日。”
金鹴华道:“准备好礼物。”青竹回道:“是,我知道了。”
青竹是金鹴华小时候的书童,后来便做了他的小厮长随。说是长随,其实主要干的还是助理的活儿。金鹴华当年救了青竹的命,因此青竹对金鹴华忠心不二,绝无半点私心。
青竹走了之后,金鹴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对于金鹴华而言,最重要的事情还是他要在和令鸥与洪宝安之间的纺织业市场争夺之中,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除此之外,一想到威廉和他讲过的那个消息,他的头就痛得要命。
无论如何,终究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是不可以退缩的。
五日后,黄浦江,爱丽舍号
金鹴华到的时候商场上面的朋友们该到的都到了,惠宁商号的老板荣远行见到他到,立刻就迎了上去。
“金老板。”荣远行眼尖,见到是他之后就立刻迎了上来。“金老板最近做的黄金生意,发了好大的一笔。真是让我等羡慕。”
“荣老板客气。”金鹴华对他道。他和荣远行相识已久,愿意和荣远行相交。而且荣远行家里官面上的人物也不少,和他相交自己是不吃亏的。
两人相携而去,不多大会儿两人身边就已经聚集起了好多的人来。有寻求合作的,也有恭维讨好的。金鹴华话不多,但也算是客气。荣远行却是八面玲珑的,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他,在谈话中感到舒服。
一切的交谈在宁锡林带着女儿出现的时候截止。
这场宴会虽然说是宁小姐的生日会,但实际上却是宁锡林的商业交谈会。要说在场的人中谁是最真心给宁小姐过生日的,也应该是那些年轻的公子们了。
有几个人不想娶了宁锡林的幼女,这可是宁锡林唯一的女儿。成了宁锡林的乘龙快婿,以后再沪上的地界儿上,谁人不多给两分面子。
娶了这个姑娘回家,就像是娶了一个金娃娃一样。直接就能少奋斗二十年。
“所以说你不动心?”荣远行笑着推了推金鹴华的胳膊。“这姑娘长得好,身份呢,,也配得上你这位总理的公子。”
金鹴华端着酒杯对荣远行道:“荣先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荣远行道:“啊,这都是新时代了,都讲究个自由恋爱。难道是总理不允?不能啊,你说过的,你家是一个新式家庭。”
金鹴华道:“荣老板,是我守旧。”
荣远行一看,眼前这人一身银灰色的苏绸长衫,绣口领口是精美的云纹。像是他这么大的青年男子,时下大多都是喜欢穿着西服皮鞋的。看着金鹴华站在那里,也有那么几分清正文人的君子气质。
他依稀记得,金鹴华当初是再他祖父李蔚身边长大的。李蔚可是有名的大儒。
宁淑君在父亲致完词后也上去感谢了亲人,她说完后她的父亲宁锡林亲手给她戴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条帝王绿的翡翠项链。宁淑君谢过了宁锡林后亲了一下她父亲的侧脸,船上的人不管看不看得上这样新式的行为都笑着鼓掌。
宁锡林也哈哈大笑,让宁淑君自己去和年轻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宁淑君一从那个台子上下来,就立刻有一些青年才俊、富家公子上前去恭维她,请她跳舞。那一刻,宁淑君就好像是世界中心一般。
“你看,金老板。宁小姐受欢迎的不得了。你就不动心。”荣远行调侃着身边儿这位总理家的公子,年纪轻轻就白手起家挣下来一座大商号的男人来。
金鹴华倚在船上的栏杆上,语气冷漠地道:“宁老板除了不吝啬以外,很有葛朗台先生的气质。这些人”
他虚点这远处的那些围着宁锡林的女儿的男人们道:“都是克罗旭和格拉桑,被宁老板玩得团团转。”
荣远行不关注西学,听不懂他这话里面的讽刺。但是那句被宁锡林玩得团团转还是很认同的。宁锡林在商场上就是一个混蛋,两面三刀,口蜜腹剑。他也是领教过的。
荣远行刚想附和一句,就听到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金先生的话说的既好又有趣!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面去了。”
金鹴华听到这声音眉目间松了松,荣远行刚想问是谁这么无力,就见到从暗处走出来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出来。
他一副花花公子的潇洒打扮,手上端着香槟:“四爷,还不跟咱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谁?”
金鹴华道:“惠宁商号,荣远行荣老板。”然后对荣远行介绍道:“这是肖池白,我的朋友,肖老爷子的幺孙。”
荣远行虽然不关心学界,但是肖老爷子这位文化先驱的名字还是知道的。他伸出手笑道:“老爷子的名字如雷贯耳。”肖池白握了握:“荣老板客气,池白在这里代家祖谢过您了。”
都说过荣远行八面玲珑,很快肖池白和他就达成了一片,凑到了一起点评着沪上哪家馆子好吃,哪位歌女好看。金鹴华不参与他们的话题,只是静静地看着天上月。正当肖池白要叫金鹴华的时候,就见到有一位服务生过来恭敬地道:“宁老板说好久没见金先生了,甚是想念。请金先生移步,宁老板在茶室里面沏了金先生最喜欢的竹叶青。”
金鹴华看着手上的玻璃酒杯,就在他看酒杯看得那位服务生心里发慌的时候,听到金鹴华向他的两位同伴告辞,然后对他道:“带路。”
宁锡林在船上的这间茶室里面等待金鹴华,面前的小桌上是已经氤氲着水雾的小茶壶。
金鹴华跟着服务生进来,就闻到了室内的清浅茶香。
“宁先生。”金鹴华先开口问好。宁锡林比金鹴华大上二十余岁,和父亲金铨是一辈人。在沪上的生意做得也大,金鹴华先去问好表示尊敬是应有的礼貌。
宁锡林起来笑呵呵地道:“金先生来了,快坐。和我这个老头子这么客气做什么?”他嘴上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是受用的。金鹴华的曜日斋买卖做的大,又是总理家的公子。自然是处处有人捧着敬着。他卖自己面子,这不是从侧面反映出来他宁锡林本事大,面子硬?
金鹴华坐到了宁锡林的身边,宁锡林为他倒了一杯茶。金鹴华看着他这关公巡城、韩信点兵的手法,接过茶笑道:“宁先生好茶道。”
宁锡林笑道:“金先生过誉。不过我这竹叶青绝对是好茶。”
金鹴华喝了一口,果然味道清冽。是上好的竹叶青。
“宁先生是大商人。”金鹴华放下茶杯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今天是先生请我过来。宁老板是没什么时间和我这样的小辈在这里讨论茶道的。我想问”
“宁老板究竟有什么事情,找到了鹴华的头上?”
宁锡林早就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位有名的金四爷金老板的脾气,为人冷峻,说话直接。断然不会和你进行种种有用没用的客套的。但正是因此,才让人摸不准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和他说话,有的时候能够直接地把人气死。
宁锡林那时候还不信。现在倒是自己体会到了。
“英格兰的沙逊家族想要在华夏建立一家银行。”宁锡林道。“金先生知道这里面会有多少利益的。但是外资银行想要真正地立住脚,还是拿到代理印发货币的资格最重要。而这”
金鹴华拿着茶杯,看向宁锡林。
他的眼神中没有多少温度,但是语调语气和刚才却是没有什么改变的。只听他道:“宁老板,你不会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宁锡林道:“温斯顿大班说了,只要办成了会给我们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们不用掏一分钱就能获得这么多的利益。金先生,你不要昏了头。要知道,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若不是总理,我也不会求到你的头上。”宁锡林的语气已经变得不好了起来,他还从来没有被小辈这么下过面子。
金鹴华却不管他的想法,直接嗤笑道:“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权会送到外国人的手里,宁先生想要抱着金砖银砖被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那是宁先生的事情。但是我的父亲,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宁锡林怒道:“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商业往来,和你说的那些什么‘历史的耻辱’有一毛钱的关系?!国内国外有多少私人银行拿到了印发货币的资格!又不是只有沙溢的这一家!”
金鹴华道:“宁老板,把印发货币的权力送给英国人。他们会一直按照规矩做下去吗?”
“若是他们做出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损害了华夏的利益。普通百姓不了解我们的作为代表着什么,甚至史书里面都不会说我们是卖国贼。但是我们的良心就能安下来了吗?”
“做人这一撇一捺是顶天立地的,不是一左一右给自己搂钱的。”
说完之后,他直接起身:“宁老板,你生意做得大,自己开一家银行也不无不可。何必对着洋人奴颜婢膝?”
说完之后他微微俯身表示告辞,出去了之后为宁锡林带上了他的那扇门。
而宁锡林则是在金鹴华走了之后,冷冷地盯着自己眼前的那壶茶,陷入了沉思。
他之前的那所谓的怒意,也不过是演出来的罢了。像他这样的人,哪里会那般沉不住气?
自己建立银行,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且不说建立银行在官面儿上面的关系多不好走,国内只有经营钱庄票号的经验根本不懂银行的门道。只说到时候能不能够抵抗得了国外的那些大财阀的资本冲击,在这个市场上面活下来还是两说。
白白送到嘴边儿的肉,为什么不去吃?
但是金鹴华说的那句话确实触动了宁锡林的心弦。
能够名扬千古,谁希望自己遗臭万年?
金鹴华离开茶室,来到了甲板之上。荣远行的身边聚集了很多商人,而肖池白已经到了舞池里面去做那只流连花海的花蝴蝶了。
金鹴华没打算去找肖池白和荣远行扰了他们的兴致,而是随手拿了一杯香槟,去搜寻自己今日来这里真正的目标——令鸥。
正当他看到令鸥所在的地方,想要过去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了宁淑君的声音:“金先生可以赏脸和我一起跳一支舞吗?”
金鹴华看着这位穿着珠光粉色旗袍的美丽的寿星,宁锡林那传闻中的宝贝女儿。想到他和宁锡林并不愉快的谈话,他也没心思去给这位大小姐面子。
金鹴华端着酒杯道:“抱歉,我要去找朋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足够礼貌,但是宁淑君却是眼眶一红,要哭了起来。
金鹴华眉头一蹙,心中便对这女孩子不喜。自己不过是婉拒了对方的邀舞,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他拿着酒杯就要离开,却见宁淑君直接哭了出来。
金鹴华只是拿出了一块手帕,放到了宁淑君身边的胡桃木椅子上面。然后径直离去。
宁淑君看着金鹴华离开的背影,气恼地攥紧了那椅子上面的蓝色手帕。
她的小姐妹们都说她一定能让这条船上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因此便过来邀请这位九凤记的老板跳舞。谁知道这个长得很俊俏的男人居然这么无情,问都不问就拒绝了自己。还冷着一张脸,把她吓得都快哭了。看着金鹴华,宁淑君觉得就好像是自己犯错误的时候碰到了宁锡林一样。
真是丢脸。
金鹴华拒绝了宁淑君之后就往令鸥那边儿走了过去。令鸥是苏浙一带有名的大丝绸商人,他不但坐着丝绸的买卖,还经营着许多的茶庄,票号,当铺,银楼。
此时令鸥身边围着不少人,见到金鹴华过来也是纷纷迎了上来。
这位金老板不是简单人物,他两年前从国外归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沪上站稳了脚跟。今年年初他的实验室里面研制出了新式的碱和肥皂。在全国卖得都好,甚至都卖到了国外。而且他还有个好爸爸,有总理在上面顶着,没有谁敢盯上这位金家四爷的生意。
而且这位金四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一想到那些曾经对着眼前这位伸过爪子,动过不好的心思的人的下场。这些人就不寒而栗。
金鹴华道:“各位客气。我现在有几句话想和令老板单独说”
在场的人都乖觉,听到他的话,谁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停下了嘴边儿的那些奉承话,纷纷找了理由离去,让金鹴华和令鸥好好谈。
在那些人离开之后,长袍马褂的令鸥也看向了金鹴华。颇有些疑惑地看向了这位鼎鼎有名的曜日斋的老板:“金先生找在下,有何事要谈?”
金鹴华看向令鸥,平常听人讲过令老板如何如何。今日他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令老板。
只见对方穿着宝蓝色的马褂长袍,衣裳上面是福字暗纹。容长脸上面白无须。不像是一个精明狡诈的商人,倒像是一位在学堂里面教书的一位先生。
金鹴华今天只是想接触一下这位大丝绸商人,倒也没有想着要和对方在这人来人往的游轮上面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只是开口道:“令老板,最近洪老板和几位洋商打的火热。说起来,洪老板还从我这里买了一批缝纫机。”
这缝纫机也是金鹴华那个传闻中的实验室的产物。自从生产出来之后,金鹴华的缝纫机比洋人的缝纫机每台要便宜五块大洋。迅速地抢占了江南和华北两块最大的市场。
不要小看这五块大洋,要知道大的制衣厂里面一买就是几千台缝纫机。算上优惠的价钱和运费,买金鹴华的东西就能省下来上万银元。
这些老奸巨猾的商人少挣一个银元都能心痛很久,更何况是减少上万银元的成本。
因此金鹴华和洪宝安有生意场上的往来,令鸥毫不意外。他唯一觉得例外的事情是,他与金鹴华之间没有任何往来,金鹴华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些?
“我因为好奇,洪老板怎么突然间来我们这里订下了这么大的一笔订单。打探之后,才知道洪老板最近囤积了大量的生丝和棉花。”金鹴华说到这儿直接就停下了,看着手上的酒杯,好像是酒杯里面有什么秘密把他吸引住了一样,不再说话。
令鸥本来以为金鹴华只不过是在和他讲些闲话,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结果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洪宝安囤积生丝和棉花上面去。令鸥听到这儿彻底坐不住了,这和他的买卖息息相关。要是洪宝安囤积了大量生丝和棉花是要对付他的话。只要洪宝安把手里的东西压上几个月,那么市面上生丝和棉花的价格一定会大幅增长,令家的布庄与丝绸庄会直接受到冲击。那个时候洪宝安再拿出物美价廉的洋布出来,直接就能挤垮他的生意。等到他们的布买完了,再抛售手里的生丝和棉花,那么生丝与棉花的价格会大幅下跌。而那个时候,正好是令家的桑田和棉田出息的时候不过唯一庆幸的事情,便是他今年已经收购了许多生丝,而且还有另一大桩购入生丝的生意正在谈着。但是若是洪宝安真的和那些大洋行要全力对付他,那也够他喝一壶的了。
令鸥一下子就不敢想下去了,他额头上沁出了些微冷汗:“金先生”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金鹴华把自己的酒杯放下,继续道:“明天下午,松江茶楼。”
令鸥冷静了一点:“好,我会准时到达。”
金鹴华把话说完了,直接起身离开。他今天的目的已经全都达到了,那么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在这条船上待下去了。
第二天下午,松江茶楼。
金鹴华煮了一壶顾渚紫笋,听着壶中茶汤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低头看着手中的诗集。
外面下着雨,这样的情景,倒是真的平添出几分诗情画意出来。金鹴华没等多久,令鸥就来了。小铜炉里面冒出水汽,氤氲的水汽之中混杂着茶香。令鸥笑道:“金先生真是诗情画意。”
金鹴华道:“这茶还是令先生家的茶园里的茶。”
令鸥一下子脸上就露出了笑意:“那真是令某人的荣幸。”
金鹴华倒出来两盏,茶水还是滚烫的,无法入口。索性这两人本来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不是专门过来喝茶的。令鸥问道:“金先生上次说的话,可是真的?”
金鹴华并没有急着向他解释,只是说:“不久前,曜日斋铺设了十六条电报线和八个城市的电话线路。”
洪宝安的生意做得大,好几个省份都有他的产业。他不可能不打电话,也不可能不发电报。产业和洪宝安高度重合的令鸥对此十分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眼前这人更加忌惮。
他是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把电报和电话线路都握到了自己的手里的?
能够查清楚洪宝安的动向,是不是也对他的动向一清二楚。
他心中虽然百般忌惮,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愈发恭敬:“金先生,令某求您告诉我实情。给令某一条活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就去死了。而且洪宝安的计划能否成行,还是两说。哪里就到了令鸥说的那般地步?他说得可怜,无非是想要骗取金鹴华的同情之心。
“我不是慈悲人物。昨日也不是特意过去给令先生提醒的。”金鹴华的话十分直接。现如今是令鸥求他,他没必要和令鸥虚与委蛇。
“我想要令先生帮忙,帮我挤垮洪老板的生意。除此之外,令先生要给我五成令家的生丝与棉花生意。”
“你!你在说什么?!”清浅的茶香并不能让令鸥冷静下来,反而让他怒发冲冠。眼前这人上嘴皮一搭下嘴皮就让他给出五成的家产,简直就和做梦一样!
更何况他现在手中还有很多生丝棉花,哪里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这位少爷和他说这样的话,莫不是还没有睡醒吧?
“洪老板和外国厂商勾结,囤积大量棉花与生丝。不知道令老板你是怎么想的?”金鹴华摸了摸茶杯,感觉茶凉了些。端起来喝了一口,然后问道。
令鸥沉默了许久才从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之中冷静下来,他道:“我昨日想了许久。洪宝安若是囤积大量棉花生丝。他可能在囤积完了之后压着手里的东西不出手,从而抬高市面上生丝和棉花的价格。而这个时候我们家的布庄、丝绸庄的成本也会大幅增加,布匹总量下降但是价格却会上升。”
“到了那时,洪宝安再拿出物美价廉的洋布与我们竞争。便能够影响我的生意,抢占我的市场。到了来年春天,洪宝安再去抛售手里的生丝和棉花,有这么一大批生丝与棉花涌入市场,生丝与棉花的价格一定会大幅下跌。而那个时候,正好是我家的桑田和棉田出息的时候。两次冲击,洪宝安这是想从我身上狠狠地割下肉来。”
金鹴华鼓了鼓掌:“好精彩的猜测!但是要只是两家商战的话,我也不会去特意提醒令先生了。”
“令先生要知道,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我只要给洪宝安提供足够的资金,他会十分欢迎我加入他的计划之中。我轻轻松松地就能获利,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又何必告诉令先生这些?而且,洪老板要是真的就想要这点儿东西的话。我如今让令老板有了防范,令老板的损失会大大下降。要是真的就是这样的话,我又怎么会叫出来令老板五成家产的报酬?”
令鸥想了想,的确是如此,毕竟没有半个人是傻瓜。那么金鹴华又为何找上了自己?洪宝安所做所为,究竟又是剑指何方?
金鹴华道:“人说丝绸布庄的生意,要数南令北李。这个李,便是我的外家。我外家虽说主要是做棉花棉布生意的。但是生丝市场里面的门道,我还是清清楚楚的。通过收购大量生丝用来控制价格,在这之中便能够大发其财。”
“令老板,洪老板所作所为,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根据我收集的消息来看,洪老板他和外国的洋行已经定下了同盟,从渣打、汇丰和花旗银行贷了一大笔款项。他收购大量生丝不是为了让你买不到生丝,而是为了把生丝卖给你。”
“卖给我?”令鸥狐疑地问道。他根本想不通。他在这一行里面做得大,就是拥有大量的原材料从而有了定价权才呼风唤雨。洪宝安为什么在拥有外国银行的支持之后购入大量生丝之后不去抢他的定价权,反而是要卖给他?
他想着想着就说了出来,金鹴华回答他道:“不是所有的商行都需要生丝棉花的。只要他们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就能够让各地的商行不去买你的生丝棉花。而且你要清楚,生丝可以用棉花替代。而我外祖李家的棉田千顷,他们根本不愁去找替代品。”
“而成布自然有舶来的洋布。只要他们把洋布的价格定得很低,那么令老板家的布也是卖不出去了。”
“按照令老板往来做生意的方式,若是市场上面有大批生丝被出售,您会不会把这些生丝买下来?”
令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感受到自己的背后冷汗涟涟,心头发慌。
到时候他中了套,购入大量生丝,生丝和布都压到了他手里。那个时候他的资金全都被套死了,若是再有一些风波他说不定就能直接破产!
“那我今年不去购入生丝和棉花了!”
金鹴华因为令鸥的话笑了出来:“令先生,您在想什么?要是这样就能解决您的危局,我为什么又要和你说这么多?我是个商人,也是要利益的。”
“您要是不购入的话,那么洪宝安就会像您畅想的那样。既抢了您的定价权,又拿洋布抢占您的市场。虽然说不如我刚刚说的那种可能一样能够把你彻底挤垮,也能抢走你一大半的生意。”
令鸥也是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只是因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商人,没什么及时可靠的信息来源。而且这些年的优渥生活让他缺少了警惕性,才会乱了阵脚。此时他渐渐平静了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凉了的冷茶,然后道:“金先生,您想要我的五成家产,也要说说理由。”
金鹴华道:“既然他们想要给你设套,你不如将计就计。继续收购生丝棉花,这样的话你的定价权不会消失。”
“你最大的缺陷在于你欠着几大银行几十万的银元。若是你真的中计。那么这几家外资背景的银行向你催账,就足够你头痛。二便是若是洋布恶意压价,你生产的布将会砸到手里,这就能够让你走向破产。”
“而这些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只要你签下这些合同书。”
令鸥拿起了金鹴华递给他的牛皮纸袋子,打开之后便见到厚厚的一沓子合同,全都是转让合同,上面写满了他的田庄地产布庄和棉纺厂的名字。而最后的却是一张无息借款合同,一共四十万银元,借款期一年。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一份为期八年的合作合同,金鹴华会在接下来的八年里,从令家购入布匹。数额大得惊人。
看到那份订单之后,令鸥的心脏跳得飞快。有了这份合同,这八年之内令家再无任何破产的危机和可能。就是有洋布冲击,也不再惧怕一分。虽然金鹴华压了价,但是这抵不住量大啊。
但是金鹴华挑走他家的产业实在是太多,无偿转让出去简直是在剜他的肉。
金鹴华看他犹豫,开口道:“令老板,除了我以外。没人能给你这么大的一笔订单,也没有人能够帮你解决这次危局。我承认我的确是乘人之危。但是你要知道,我还是去和洪宝安合作能够更加轻松地得到利益。”
“但是我来找你,不仅是为了赚钱。洪宝安若是真的得逞,华夏南方的纺织业便被洋人占据。我不想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才来找了你。”
“我和您合作,不但是要完成合同上面的这些。我也是要购入洪宝安的生丝的。毕竟洪宝安他们这次的手笔太大。您的资金到时候一定会紧张,我不能让您的资金链断裂。我也是承担着风险的。”
——若是败了,洋人会彻底占据南方纺织业市场。
——如今退与不退,都是陡峭悬崖。
——破产,赤字,洋布。
——金鹴华的那一大笔订单能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去打这场商战。而他若是真的不答应金鹴华,整个沪上没有半个人敢给他无息贷款和那么一大笔订单。而若没有这个订单,他的布就会砸在手里。
——可是一半的产业,全都是他的心血!他怎么舍得。
——但是要是破产了,莫说一半。便是一点儿都留不下来了!
种种念头在令鸥的脑海里面浮现。最终令鸥终于开口道:“我签。”
离开茶楼的时候,金鹴华身后的青竹紧紧抱着那个牛皮纸的袋子。金鹴华和令鸥一起下楼。到了门口的时候,金鹴华道:“令先生,我一会儿会派人把那四十万银洋的汇票和第一笔订金送到您那儿去。”
令鸥脸色发白,却还是扯出了一抹笑出来:“我会准备好地契和工厂所有证明,让金先生的人把东西带回去。”
金鹴华道:“令先生客气,合作愉快。曜日会是您最好的合作伙伴。”
愉快个鬼,令鸥心里想。都快把老子的家底儿给抄了,还愉快个鬼。要不是实在没法子,打死他他也不会和金鹴华合作。
金鹴华和令鸥谈好了之后,就启程回京。他和肖池白一起回去,包了一节车厢。
“我说我在这花花世界十里洋场玩得正好呢,你怎么要抓我回去?回去老爷子都能念死我。”肖池白瘫在火车里的沙发上对金鹴华道。
金鹴华在一边儿看着手中的文件,对他道:“肖老想要聘我去燕京大学教书,我是没时间的。因此拒绝了肖老。但是肖老又拉着我说了好一会子话,说自己想孙子了。我又怎么能拒绝?”
“所以你就拿我来哄老爷子!”肖池白佯怒道。“这太过分了!还是不是发小了?这么坑我。”
金鹴华放下文件:“好好哄哄肖老。肖老开心了,我带你去见你的梦中女神,繁星社的官素缯小姐,怎么样?”
肖池白知道他除了是曜日斋的老板,还是那个鼎鼎有名的“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的凤阳。
作为被誉为“划破长空的星辰”、“穿透历史的一支笔”的凤阳,自然能够成为任何作家学者的座上嘉宾。
因此听到这儿肖池白才笑了出来:“我就知道四爷最够意思!回京后我一定好好听老爷子的话,好好地给您干活。”
金鹴华笑骂道:“出息!”
金太太吩咐宋妈去告诉厨房煮好虾仁面。鹴华今天回京,除了要准备一桌上好的席面为老四接风洗尘,还要做上一碗好面条。出门饺子回门面,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风俗。
“记得在面里一定要多放些虾仁,老四喜欢虾仁多的面。”三太太玉芬对领了金太太的命要去吩咐厨房做面的宋妈道。
宋妈领命走了,金太太对玉芬道:“你有心了。”
玉芬笑着说:“四弟和我们三爷关系那么好,我怎么能不关心他?”说到这儿,玉芬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来。她笑着对金太太道:“当年大师批命,说老四不能早婚。但是今年过完年老四都已经二十三岁了。咱们也该给老四相看一位四角俱全的姑娘做媳妇了。”
金太太听到这儿笑道:“那还要麻烦你多费心,留意一下京里适龄的好姑娘。当年大师说老四要过了二十一才能婚配,如今老四已经过了这个坎儿,也该相看起来了。”
玉芬自然是笑着应好。她有意把这件事揽过来。一来显示自己能干;二来老四做了好大的生意,老爷又看重老四。她有意找一个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小姐来做金家的四奶奶,这样她也能得到一些便利。
金鹏振今天早早地就带了仆从来到了火车站接自家弟弟,鹴华年纪轻轻就去欧罗巴留学,回国后做生意常年在北平、沪上和津门三个地方来回跑。在家里的时候不多。鹏振在鹴华打电话回来说是要回家的时候就和金太太自高奋勇地说要来接弟弟。
金鹴华和肖池白一下车,鹏振就看到他们了。立刻向他们招手。金鹴华和肖池白也看到了,立刻往鹏振这边儿走。肖池白走到一半儿看到了肖家的车,便对金鹴华笑道:“四爷,我家的车来了。我这就走了?”
金鹴华道:“去吧,改日再聚。”
肖池白笑嘻嘻地道:“一定一定,到时候我来买单!”
金鹴华走到鹏振这儿,鹏振见了后道:“快上车,娘吩咐厨上给你煮了面。”
金鹴华跟着鹏振上车,笑道:“三哥,最近在部里怎么样?”
鹏振道:“有爹在,他们都敬着我。清闲的紧。”金鹴华知道鹏振的心思不在仕途上,但也不好一回家就和哥哥说教。因此只是笑道:“哥哥喜欢就好。”
到了家里,金太太拉着金鹴华说了好多贴心话之后又让他把面吃完了之后才让他去休息。金鹴华在火车上面休息地不好,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去花厅吃饭。
这顿饭是给金鹴华接风洗尘的,自然大多是鹴华喜欢的菜色。兄弟几个把盏谈笑,也是欢喜。一顿饭就这么吃到了月上中天。
自从金鹴华回京,金家上下一直都是十分喜乐的。一来是鹴华很久没有回家,大家都想念他,他回家了,大家自然高兴;二来则是金鹴华的确是出手大方,送出的礼物厚重贴心,发了这么一笔意外之财谁不欢喜?三来就是金鹴华一会回来,老爷太太都高兴,脾气也好了很多。下面的人哪有不为了这个而高兴的。因此这几天金家上下都是喜洋洋的。
但是今天金鹴华从外面回来,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这屋里面的气氛太过冷凝,一进来就让人觉得有些风雨欲来。
平素一向脾气温和的金太太沉着脸坐在沙发上,二嫂程慧厂和三嫂王玉芬都在金太太身旁安慰她。但是大嫂佩芳却是不在楼下大厅里。
金鹴华把手上的帽子和围巾递到了一旁侍立的丫鬟翠玉手里,然后低声问她:“现在这是怎么了?”
翠玉见道四爷问自己怎么了,立刻低声回答他道:“四爷,大爷这几天晚上都没在家里面住。太太和大奶奶问大爷,大爷只说是部里有事。”
“但是刚刚苏次长带着太太儿子一起来咱们府上拜访总理。苏次长和总理去书房谈事儿去了。苏太太和苏公子则是由太太招待。苏家公子在太太这儿说漏了嘴,咱们大爷这些天都宿在胡同里的事情让太太和大奶奶知道了。”
“然后呢?”金鹴华问翠玉。
翠玉答道:“苏次长一家一走,大奶奶眼泪就下来了。太太也被大爷气得不行看大奶奶哭得伤心,便让大奶奶回房休息。大奶奶走了后,太太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然后就一直淌眼泪,二奶奶和三奶奶劝了太太好久了。”
翠玉说完金鹴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翠玉知情识趣儿的抱着金鹴华的围巾帽子离开。而金鹴华则是走过去状若不知地问道:“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因为儿子不讨喜,气着了?”
金鹴华从小到大便是严肃冷峻的气质。因此他此时这么温声软语地说着笑话,谁都知晓他是在哄人。金太太听了后心里也是一暖,终于开口道:“你那个大哥,真是要气死我了!佩芳有什么不好?大家闺秀的出身!德容言功哪一样错了?偏凤举在外边儿拿着鱼目当珍珠!”
金鹴华也不好在背后臧否自家大哥的是非,因此只是安慰金太太道:“娘也不要太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大哥大嫂心里也不安。”
程慧厂和王玉芬也纷纷称是,金太太的心情终于稍微好了些。这才注意到鹴华今天晚上回来的也很晚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金太太问道。
“和人出去谈生意,难免晚了一些。”金鹴华道。
金太太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疲倦,很是心疼:“我让厨房去给你煮些夜宵,你吃一些。怎么这么拼命,把自己累坏了怎么办?”
金鹴华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他喝了一口桌上的茶。然后道:“夜宵我就不吃了,今天晚上还有事情要和父亲讲。”
金太太道:“那你现在就去吧,早点谈完也好早点休息。”
金鹴华看金太太的情绪好多了,轻声和金太太说让她也早些休息,然后和自己的两位嫂子告别。就直接往金铨的书房那边儿走去。
金铨今天晚上就在家里面,此时他正在书房里面看公文。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就喊了一声进来。
金鹴华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推开门就进来了。金铨看到是金鹴华,让他他过来坐。四子鹴华能力品行都很出众,一直都是自己的骄傲。见了金鹴华,金铨脸上的表情都软和了许多。
金铨看了看金鹴华,鹴华今日穿着一件秋香色长衫,领口绣着层层祥云。怀里挂着一块怀表,银色的链子挂在外面。淡云流水的打扮在他的冷峻气势之中平添了三分儒雅。
金铨不禁想到鹴华不愧是老岳丈教导出来的孩子。有着一身和老岳丈一般的君子气质。金铨靠着椅背,问金鹴华道:“老四,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金鹴华端端正正地坐在金铨身旁,直接开口道:“父亲,我今天见了安副总长。”
金铨问道:“安坤,你怎么去见他了?”
金鹴华回答道:“父亲,我想从安坤手里面把军需的单子拿下来。”
金铨没料到金鹴华要和他说这个。金鹴华自开蒙便在金太太的父亲,大儒李叙身边学习。因他学业繁忙,便很少和家里的兄弟姐妹玩闹。直到他十三岁时李大儒去世,鹴华便和他舅舅扶柩归乡,在坟边结庐丧居一年为他外祖父守孝。十四岁时重回北平,在北平的高等中学读书。读了两年年后就到德意志去留学了。在五年后拿到了博士学位后回国。
一开始的时候,鹴华要做生意他是不愿意的。但是鹴华执意要“实业救国”他也拦不住。结果就这么不到两年的时间,鹴华居然还真的做出了成绩。商界里有传闻说,如今南叶北赵之外还要加个金四爷的曜日斋。
这南叶便是传承千年的叶家,在旧朝倾覆之后叶家做海贸生意起家,如今几乎垄断了整个南方手工业市场和盐市。而这北赵是做煤矿生意的,除了煤矿外也办百货商场、做铁路生意。
但是他记得鹴华经手的生意有银号、也有商场。有好几处经他手拿下来的矿场、电报电话线路以及他的那些让人惊奇的能够垄断市场的产品。但这些和军需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对自己不清楚鹴华生意的具体情况也不是惊讶至极,毕竟金鹴华的生意除了在北平的还有在沪上和津门的,其他地方的也不少,他哪里能够全都知道。
北平是政治中心,但是论起经济,还是沪上更发达。更何况鹴华的银号生意的大本营是沪上,而且鹴华的生意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大,是他自己的事业。金铨很少去插手,因此他的了解的还着实是有限的。
金鹴华年纪轻轻挣下这么一大笔家业,所以一直都很繁忙。金铨也心疼他这个儿子。金鹴华四处求学,在家里的时间说不上多,金铨心里还是偏疼他一些。而且金鹴华很少和他开口,如今开了口,不是太为难的事情金铨大多是会答应下来的。
金铨从一介白身做到了总理,一生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他听到金鹴华的话,便对金鹴华想要求他的事情猜到了大半。因此金铨笑着问他:“老四,你想让爹帮你什么?”
金鹴华和父亲一向是亲近的,不像是其他人家的父子那样,儿子见了爹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他也没有和金铨耍心眼的意思,十分果断地就开口了:“还请父亲帮我引荐一下白总长。我的事情想要能成功,还是要白总长点头的。”他又补充道:“不会让总长为难,我提供的军需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想要军服被褥的订单罢了。”
金铨点了点头,却是问起了和金鹴华所说的毫不相干的事情起来:“你怎么看白雄起这个人?”
“白总长才干优长,为人精明。是个能人。但”
“怎么了,有话直说就行。和爹有什么不能说的。”金铨随意地道。
“儿子曾和外祖父读史书。颇觉得白总长有梁太|祖朱温之相。父亲虽为其师,但实则并不能保证白总长的立场与忠心。朱温尚能在封建王朝里篡主。安知白总长如今之心。”
“父亲若是退了,白雄起说不定登时就会翻脸。”
金铨看着金鹴华:“你既然知晓的如此清楚,那你为什么不入政坛,来接我的班?”
金鹴华笑道:“父亲,我太年轻了。”
是啊,太年轻了!
以金鹴华的年纪,就算进了官场,熬到上面又需要多少年?他根本来不及的。
“而且,父亲的门生故旧看的是一个金字。就算儿子不进官场,只要儿子能够立得起来,他们也不会立刻翻脸。”
他理了理自己的领子后继续对金铨道:“父亲放心,有鹴华在,我金家绝不会断在我这一代。”
金铨心中一暖,此时想到鹴华的所作所为,他心里也是明了。国外的财阀立世,并无门第颓丧之景。鹴华也未尝不能做到那种地步。
不一定是非要去为官的。
他道:“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白雄起。”金铨想到金鹴华刚刚的话好奇道:“安坤是怎么答应帮你的?他和咱们家可没有什么交情。”
金鹴华道:“安副总长有一个极其疼爱的庶女,今年十三岁,是前朝罪臣杨家的小姐生下的女儿。他的这位小姐身体不好,又不得他家大房太太的喜欢。安副总长担心他的这姑娘日后嫁不到一个好人家。于是我答应了安坤,我会娶这个女孩子做二房太太。”
“安坤的嫡子是学建筑的。现在国内也没什么大工程,因此安坤也很担心他的前程,我答应安坤会让安琦参与到我在津门的工厂建设。”
金铨惊讶道:“你在津门也有产业。”
金鹴华道:“这是新置的。到时候制作被服,需要工厂。津门产业基础很好,交通也发达。而且外祖父当初送了我一块津门的地皮。”
金铨看着自己眼前十分冷静且条理分明的金鹴华,心中想自家四儿着实是好手段。有多少人都知道安家这位病怏怏的姑娘的存在,但是又有谁能够想到她会对安坤的影响这么大,会是这么好用的一颗棋?
金铨心里盘算着,这姑娘的母亲杨氏是前朝犯官的后代。当初杨氏的父亲犯事,牵连了家中后代。因此这杨氏被卖到了教坊司。安坤那时节去教坊司和同僚一起听曲儿。一眼便看中了杨氏,替杨氏赎了身。这些年来,对杨氏十分疼爱。
杨氏怀安家的这位六姑娘的时候没养好胎,再加上杨氏身体的底子就不好。因此生出来的这位六姑娘先天不足,一直病怏怏的。安六姑娘的身份本来就是妾生子,而且还是一位教坊司出来的妾生下的女儿。这身份上本来就嫁不了能和安家门当户对的大家公子了。更何况安六姑娘的身体还如此不好。谁家都不会想要这样身份不行,身体又残破的姑娘。
可是鹴华和安坤说要娶这个女孩子做二房。安坤既不想自家女儿受苦,又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沦为北平城的笑柄。那么嫁给金鹴华做二房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一来金鹴华出身富贵,又有能力,不会让他姑娘吃苦。二来军需部副总长的庶女嫁给总理的嫡子做二房夫人,也不是什么丢脸面的事。三来安六姑娘的身体不好,安琦坤本来也没有求他的这个女儿能有什么富贵荣华,只希望她能嫁出去,平平安安地就好。金鹴华人品正直,只要他女儿老老实实,一定能一直富贵舒坦。
金铨还在沉思的时候,就听到金鹴华道:“有父亲和安副总长帮忙,要是白总长再点了头,这桩生意就定下来了。”
金铨回过神来:“不出意外的话,白雄起不会拒绝。”说完后,他看向金鹴华,沉声问道:“你怎么突然要接军需的单子了?”
他这么问,也是怕他的政敌给金鹴华下套。虽然只是被服,不是什么能够让人挑出毛病的东西。但是鹴华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金鹴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想明白了金铨在担心什么。他也不因为金铨沉声而惶恐,只是回答金铨道:“父亲,津门和燕省两地的土布作坊大多被洋行给挤没垮了。而且现在洪宝安和外国的吸血虫盯上了南方棉纺和丝织业市场。”他道:“我把津门和燕省里濒临破产的作坊和布庄盘了下来,这一笔军需订单能让这些我低价买来的产业起死回生。”
金铨疑惑道:“那你也没有那么多的布啊。”全国的军队那么多,但是金鹴华收购的那些作坊布庄的规模又能有多大?金铨脑子里面过一下就想出来了。这真的是太不合理了。
金鹴华笑道:“南令的令鸥把他半数家业给了我。”
“什么?!”金铨的手有些颤抖,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让人惊讶。是令鸥疯了还是自家儿子在说胡话?
金鹴华敲了敲桌子继续道:“父亲,洪宝安和外国财阀要把令鸥挤垮。我通过我的电报和种种蛛丝马迹之中猜到了他们的动作。他们的资本太大,令鸥是进是退都是死局。因此他只能来求我。”
“而我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外国人把我们的市场彻底占据,赚着华夏人的钱,然后再拿着这些钱来打华夏人。我答应了令鸥一笔数额巨大的订单,而这些从令鸥那儿买来的布匹和棉花,就是用来制作我要的这笔军需单子上面的被服。”
“父亲,那些普通的农户靠着这些土布和棉花生存。布庄倒了,布庄的老板们顶多会亏损一笔金钱。但是那些农户面临的问题却可能是直接破产。洋布抢占土布市场,那些靠着织布种棉花为生的数万甚至数十万百姓就面临着饿死的风险。外祖父生前教导儿子,大丈夫生于人世,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终究是不愿袖手太平,安享富贵的。”
金铨沉吟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年轻时的样子。那时他站在在前往欧洲的轮船上,何等的意气风发!许许多多的人与事在他的脑海中盘旋。到了最后,是白雄起的面孔停留在在他脑里。
他心中突然被激出三分豪气。他开口道:“老四,从明天起,你在家里办公的时候来我这间书房。我会让大管家给你布置书架和桌椅。”
金鹴华没想到来这里和金铨说一下生意上的事情,结果金铨却下了这样的决定。这个决定看上去只是金铨让他来到自己的书房里面处理公务。但是背后的意思却是,金铨打算把金家交到他手里。
“父亲,这不妥”
金鹴华还没有说完,金铨就打断了他的话:“我意已决,你不用继续说了。”
金鹴华敛了敛眸,最后只是道:“多谢父亲。”
自从两年前在从德意志回国的轮船上他恢复了自己前世的记忆时。他就知道,他必须往前走,不再是当初那个年少肆意的京师公子。他要把他的家撑起来,这是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除此之外,他也要为这个国家,尽上自己最大的努力。
既然父亲已经下定决心,那么他也没有必要要去严词拒绝。
“父亲早点休息,鹴华告退。”
金铨目送着自己的四儿子离开书房,不禁想到捧戏子的鹏振和天真烂漫的燕西。当时家里的孩子们都是六七岁左右,而自家岳父却只选择教导老四一个。那六七年之间,老岳父连对自己亲孙子的教导都没有像教导鹴华那样用心。他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家老岳父不愧是历经三朝的老臣,眼光果然毒辣。
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他金家有鹴华,大概还能再富贵三代。
金凤举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想要偷偷溜进来不被金太太和吴佩芳发现。结果他刚从那条他惯走的月亮门进来的时候,迎头就撞到了金太太身边儿的安妈妈。
“安妈妈?您老怎么在这儿?”安妈妈跟着金太太几十年了,金家的小辈对她都很敬重。
金凤举见到是她在这儿堵着自己,头皮都发麻。就好像是小时候课业没完成被先生和金太太告状,安妈妈站在门口看着他不让他跑,自家娘亲就坐在屋里面训自己一样。
果不其然。
“大爷跟着我走吧。”安妈妈道。
“好妈妈,你告诉怎么了?”在路上金凤举一直问安妈妈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安妈妈最后还是不忍心,跟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爷说了实情。
“就是这样了,昨天大奶奶被气得哭得喘不上气。太太也气得不行,早早就吩咐了我来这儿等着大爷你。一会儿大爷进去,和太太说两句好话。最要紧的是哄哄大奶奶。这件事让太太知道也就是训大爷一顿,要是让老爷知道糟了。”
“大爷把太太和大奶奶哄好了,太太和大奶奶心疼大爷,大抵也就不去和老爷告状了。”
金凤举一想到自家父亲那冷下来的脸,心底里就打颤儿。他低声道:“今儿谢谢妈妈了。”
安妈妈拢了拢自己的袖子:“我心里面是疼大爷的。但是大爷也别怪老奴说话难听。大爷和大奶奶好好过日子,早点儿给咱们家生个小少爷出来传宗接代才是正经。”
金凤举连连称是,跟着安妈妈去了。到了金太太院子里面,才发现今天早饭居然是全家人都在金太太这儿用。金家是新式家庭,不讲究请安什么的。大多数的时候吃饭还是在自己那儿用的。今儿都聚到了金太太这儿,便知道他娘这是动了真火。要不然也不能给他这么大一个没脸,当着弟弟妹妹们的面儿来训他。不过还好爹没在这儿,应该是已经去衙门了。他心底想,娘虽然生气,但还好没有被气到极点。要不然这事儿爹早就知道了。
万幸万幸。
金凤举跟着安妈妈进来,金太太劈头就是一句摔到他脸上:“回来了,咱们家大爷还记着有这儿家呢?”
金凤举被说得脸上火辣辣的,他讨好地笑道:“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别气坏了身子。要是那样,就是我的罪过了!”
说完之后他还偷偷给吴佩芳打眼色,寻常这种时候大奶奶都会为他说上一些好话的。虽然大奶奶自己也被凤举气得不行,但是吴佩芳毕竟担心自家大爷真的被太太不喜欢了。总是会去帮着凤举去圆场。
但这一次吴佩芳是真的被气到了。听那位苏家公子的话,凤举去胡同里面过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亏他还好意思和自己说是出去和部里的人应酬!她在家里夜夜担心他喝酒喝多了难受,担心他在外面不安全。结果他给了自己这么一个结果!这怎么能够让她不伤心。
金凤举被金太太数落了一通,又是当着一家弟妹的面前,脸上更是挂不住。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金鹴华冷淡的嗓音:“大嫂,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生病了吗?”
金鹴华和吴佩芳坐在金太太的左右手边。金鹴华平素忙,在家里吃饭的时候少,金太太定然是要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的。而吴佩芳则是被金凤举的行为弄得伤心,脸上也不好看。金太太自然要表示对这个儿媳妇的看重疼爱,来给吴慧芳做脸。免得有人轻慢她。
因此金鹴华和吴佩芳两个人就坐在对面。金鹴华正喝粥呢,一抬头就看到吴佩芳脸上一点儿雪色也没有,苍白的如同雪原一般。
金鹴华这话一说,屋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吴慧芳的脸。只见吴佩芳整个人憔悴地不行,脸上更是雪一样的苍白。一看就是重病的样子。
金太太大惊,登时也顾不得训凤举了。直接喊人让人去找大夫。金家是有坐馆的大夫的,那老大夫很快就被小厮给背过来了。金太太忙让那大夫给吴佩芳把脉。
老大夫把了一会儿脉后眉头皱了起来,他这表情让金凤举看得心中发突。他和吴佩芳这些年来感情日薄,但他还没凉薄到想让媳妇去死的地步。更何况吴佩芳处处挑不出错来,他还是很尊重这位发妻的。
正当金凤举悬着一颗心的时候,那老大夫说道:“是好事,大奶奶这是有喜了。只是大奶奶忧思过重,这对胎儿和母亲的身体都不好。还要仔细地将养着,要不然大奶奶这胎恐怕是坐不稳。”
金太太听到大夫说是有喜,一下子喜上心头。然后又听到大夫说吴佩芳忧思过重,胎位不稳。狠狠地瞪了一眼金凤举。要不是凤举的混账行为,佩芳又怎么会忧思过重。
“老大!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我问你,我刚刚说你的那些过错你自己承不承认?!”
金凤举和吴佩芳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这几乎都成了凤举的心病了,如今听了佩芳怀孕,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什么其他的。他小心翼翼地过去摸着佩芳的肚子,对金太太道:“娘说的我都认!我都认的。”然后对着吴佩芳作了好几个揖:“大奶奶,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是混账,你就原谅我吧。”
吴佩芳听到自己怀了孩子,一开始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回过神之后竟是欢喜地哭了起来。看到金凤举这样,也不想给他没脸。拿捏了几句就放过去了。她垂了垂眸,毕竟金凤举这是孩子的爹。说到底,自己也是不能和他闹翻的。
金太太忙让金凤举带着吴佩芳去休息,金家的少爷小姐们在吃完饭后也是该去工作的去工作,该去上学的去上学。二奶奶和三奶奶则是回到自家的院子里面收拾好了礼物去看怀了孕的嫂子。程慧厂和王玉芬也不是不羡慕的。但是程慧厂一向自诩新时代的独立女性,也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多久。而王玉芬则是成婚没多久,不大着急的。
金鹴华与安琦坐在海棠间的沙发上,安琦此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金先生,家父让你娶我那六妹,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安琦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是和金鹴华在同一座城市。又一次他们这些华夏老乡一起约着聚会,出去爬山。安琦那个时候没踩实,险些摔下去。是金鹴华即使看到他的情况把他拉上来,救了他一命。安琦因此一直想要报答金鹴华的恩情。
金鹴华回京之后在酒宴上随口说他为了救活那些破产了老百姓收购了许多布庄。但是很愁如何把那些土布卖出去。要是军需被服能交给他做就好了。他也不用担心那些土布砸到他手里,让他赔个血本无归。
安琦听了这事儿后,想着自家父亲正是军需部副总长,帮这么一个小忙也没什么难的。而且金鹴华这是为为了民生,这是在做好事。自家父亲最欣赏那些“实业救国”的商人,他没道理不答应的。更何况金鹴华的父亲还是总理,帮他一个小忙就能和总理打好关系,父亲也应该会同意。因此他立刻就去和金鹴华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的父亲能帮忙,结果却没料到最后却搞出来这些事情出来。让他在恩人面前羞愧万分。
所以说安琦还是个年轻的公子哥儿。为人热心恳切,有些理想主义。他只想着自己的父亲是堂堂的一位副总长,难道连批个条子的权力都没有吗?根本就没有想到他父亲帮金鹴华把这军需订单抢过来是从别人的嘴里夺食,是会得罪人的。也根本猜不到金鹴华想要的根本不是他嘴里面的小订单,而是一笔为了他不久之后的商战兜底的一笔大的让金铨都觉得触目惊心的订单。
安坤那样的老狐狸,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这么大的亏,就为了金铨那一个虚无缥缈的人情?他又不是金家派系里面的人物,要靠着金铨升迁。
而金鹴华难道心里没数,不知道自己让安坤答应帮他会出很多血吗?他显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他本来也没指望着安坤会因为虚无缥缈的恩情为他大开绿灯,只是通过安琦的嘴,把他想要和安坤合作的想法传达道安坤的耳朵里面而已。
安琦却是陷入了自责当中,他这六妹身体不好,才情也差。身份更是够不着总理之子,不过只是一个庶女而已。这些还不是最糟糕的事情,这姑娘在家里一惯只会和父亲撒娇卖痴,向着自己的母亲哭哭啼啼。告姐妹们的状,一副小家子气的作态。虽然他这六妹不是做金先生的正妻,但那也是明媒正娶的二房。金先生曾救过他的命。于他而言,金先生自然是比那个和自己没怎么接触过还让家里姐姐妹妹受过欺负的六妹要更加亲近。因为他的建议金先生才去找了父亲以求合作,结果父亲却搞了这样的事出来。因此安琦十分不安。
金鹴华喝了一口威士忌,对安琦道:“安公子,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我也不那么在乎情情爱爱。”
他想了想后又对安琦道:“你六妹也不一定那么不堪。我知道她和你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她是一位姨娘的孩子。但是一个人的品质并不是由他的出生决定的。安琦,我家的梅丽便是二姨娘的女儿,却是很乖,比润之她们几个更得我的心意。”
安琦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父亲说他今天下衙就来这里和先生谈事情,我看着时间,他应该是快到了。”
两人正说着话呢,外面安坤就到了。门口的侍应生替安坤把门打开,安坤大笑着走进来,直接对金鹴华道:“鹴华贤侄,我老早儿在外面就问到这屋子里的酒味儿了。你现在喝的可真是好酒。”
金鹴华听了他的话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摩挲着手里装满酒水的玻璃杯,示意安琦给他爹倒酒。金鹴华听着安坤与他谈论古董字画,时不时的应和着。两人在那里高谈阔论,里面藏着安琦听不懂的刀光剑雨。安坤面上笑嘻嘻的,心里却是没少骂金鹴华小狐狸。
金鹴华转着酒杯笑道:“伯父,八年的订单。合同在年前一定要让我签下来。而且我要的是所有,不是一部分。”
安坤道:“可以,但贤侄也要知道我的难处。这个单子全都给你拿下来,还白纸黑字地落下来。我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也不知道会付出多少人情和精力。”
金鹴华道:“津门的产业园我会让阿琦负责,除此之外,女公子也会在金家富贵平安的生活。”
安坤这才笑出来:“贤侄,这事儿我一定给你办好。对了,我还没听你叫过我一声岳父呢。”
金鹴华面色不变,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他低声道:“岳父,慢走。”
安琦见父亲要走了,也起身和金鹴华告别,跟着自家父亲回家。金鹴华则是在包间里继续喝着那瓶威士忌。
这安家,也是有意思的很。安太太是正妻,底气硬得很;而那些姨娘呢,尤其是杨氏,又得尽了安坤的宠爱。因此颇有些打擂台的感觉。内宅不修,如何安天下?
他如今答应安坤的条件,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本来就情感淡漠,觉得以后娶妻与不娶妻根本不重要。而且安坤也说了,他家的那六小姐是个美人灯般的身体,他娶回来也不用以夫妻之礼待之。不过是供着,当作养一个闲人。来全他安家和那位六小姐的脸面罢了。根本不用他和那安六小姐有什么情感往来。就是这样,他才答应的。
而像是安副总长一般,一房一房地娶进来,到底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最低层次的感官。当真是低俗至极。
金鹴华赴约前往西郊马场跑马,邀请他的是他在德国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威廉海森堡。
海森堡家族在这个时空里是欧洲一个传承了很久的家族。在整个欧洲里有许多银行、矿产、铁路都属于海森堡家。现在华夏就是一块全新的市场,而年轻的小海森堡先生,也就是威廉便来到这里为家族探路。
威廉和金鹴华的友谊始于一场比试。
金鹴华自小便长得好,除此之外还有着与众不同的冷峻气质。这种气质在外国女孩儿的眼中就是既禁欲又神秘。因此金鹴华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但是让威廉气愤的是,他喜欢的女孩儿居然也喜欢上了这个东方小子!
于是他气冲冲地去找金鹴华和他打了一架。但是金鹴华从小习武,威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两人确实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密友。
金鹴华是很欣赏威廉的爽朗气质和缜密头脑的,虽然当时被荷尔蒙支配的他有点傻,但那不是他的正常水准。
当然,后来威廉听到他说的这句话后气得又和他打了一架。
威廉从金鹴华这儿知道他要与洪宝安和英国商人进行商战,还抢了他的老对手的订单之后就高兴得不行。不但金鹴华向他请求帮的忙他全都帮,而且还一直拉着人庆祝。
“这就是你邀请我过来跑马的原因?”金鹴华问他道。
“亲爱的金,难道这不值得庆祝吗?想到那个英国佬约翰的鼻子都要气歪了,我就恨不得再跑两圈马!”威廉道。
金鹴华面无表情地拉开了手|枪的保险栓,一枪打中了靶子的红心:“小海森堡先生,你这个时候不想着怎么去趁火打劫抢走他们的市场,反而还跑出来找我玩?”
威廉感觉金鹴华这个时候和那个被称为欧洲鲨鱼的父亲简直一模一样,背后一寒。然后又笑道:“人类是需要休闲放松的,你不要像我的父亲一样好不好。”
金鹴华道:“海森堡先生是我尊敬的人。”
威廉耸了耸肩:“反正老头子喜欢你超过我。要不是知道老头子没有亚裔情人,我都要怀疑你是我的兄弟了。”
金鹴华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直接骑着马走了。威廉立刻骑马追了上去:“喂,你等等我!”
金鹴华无奈地跟着兴奋地不行的威廉庆祝了一下午,直到晚上才骑着马回家。回到家里,甫一从马上下来,金家门房处的下人立刻过来问安并牵走了那匹墨色的宝马。
金鹴华刚要走进去,就看到从院子里面跑出来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眼睛上挂着泪珠儿。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可怜的紧。
他看了看那个哭得可怜的女孩子,皱了皱眉头。辨认了会儿,才认出来这位好像是被他评为和朱温一样狼子野心的白雄起的宝贝妹妹,据说是他家老八燕西的女朋友。
白秀珠本是因金燕西好像是在外面有了一个喜欢的女孩子难过才跑了出来。她心里想着自己要立刻坐车回家,不留在这里丢人。她低着头跑得很快,因此根本没注意到回家的金鹴华。
直到出来后她才感受到自己好像是被一片阴影笼罩着,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燕西的四哥鹴华。她曾在金家和对方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只是说了几句问好的话就分开了,这位金四爷平素都很忙,她并没有见过几面。
白秀珠平素虽然骄矜,但好歹是大家出身,礼数还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她很快地拿出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泪珠,笑着问好:“金四爷。”
金鹴华点了点头,叫了一声白小姐。他本不欲多说,可映入眼帘的就是白秀珠要哭不哭的可怜样子。遂开口问道:“白小姐这是怎么了?”
白秀珠带着哭音说了一句:“燕西”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不说了。对他微微鞠躬,道了谢后就跑向了自家的车。
汽车绝尘而去,金鹴华把手里的马鞭扔给小厮,自己则是去了金太太那里请安。没想到敏之和润之今天也在。遂和妹妹们互相问了声好。
金太太直接拉了金鹴华坐到她身边,嗔道:“你这孩子,一天天也太忙了。在家里根本见不到你的影子。不是去学校,就是去工作,要不然就是去应酬。心里一点儿也没我这个娘的。”
金鹴华大马金刀地坐在小暖阁的炕上道:“儿子哪里能忘了娘?前儿我得了一匹蒙古的小马,是匹极好的桃花马。桃花马上石榴裙,想着这我又命人去瑞蚨祥找巧手老裁缝给娘做石榴裙。等裙子做好了,娘就去西山的马场骑马,那像青女素娥一样好看。”
金太太笑意盈盈地问道:“我年轻时,听你外祖父说,这桃花马难得,蒙古马更是不好养。你是哪儿得的?”金鹴华笑道:“察哈尔的刘老板进京做生意,是他送我的礼物。”道之和润之也在一旁插科打诨,把金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
正说这话呢,那个在门口看到的哭泣着的白小姐的脸浮现在金鹴华的脑海之中。金鹴华开口问道:“我刚刚在门口,见到白家的小姐,哭的很是可怜。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老八的女朋友吗?老八对人家女孩子做什么了?”
润之道:“怎么就是女朋友了,老八不过是和白秀珠多在一起玩了会儿。这也是两家交好的缘故。都是三嫂非要在那里做媒拉纤,多管闲事。这才有了种种流言,竟是连四哥都知道了。如今老八有了喜欢的女子,冷落了白家大小姐,人家就生气地跑了。要我说,三哥也太没骨气,成天价儿地养戏子,连媳妇都管不住。”
敏之看到自家哥哥脸色如常,但眉头微蹙。便知道润之是触了四哥的霉头。三哥和四哥是双生子,关系一向是极好。当年三哥四哥和三嫂一起去北欧旅游,遇到雪崩后被困在山洞里。四哥那时候昏迷不醒,是三哥背着四哥走出大雪山的。因此四哥总是给三哥三嫂做脸。
如今润之要是在这里只说三嫂非要撮合燕西和白秀珠,四哥也不会不高兴。但是润之张口就是三哥的种种不是,少有尊敬。只怕此时四哥已经恼了。
敏之素来与人为善,心中聪敏有成算。自然在听到了金鹴华开口就直接问燕西做了什么后,就明白四哥是觉得秀珠可怜。她知道她这个妹妹向来追求什么自由与主义,对人情冷暖这些俗事不挂在心上的。
但润之这么说话,只怕四哥现在已经对燕西正在追求的那个女孩子的印象,已经是低到了谷底。
金太太看着自己眼前的几个子女现在的气氛有些冷硬,笑着解围道:“这桩事我是听懂了。燕西真真是不懂事,长了这么大,却还像个小孩子般!前不久出去做什么诗社,也没见到他做出什么名堂出来。明儿我就叫燕西给秀珠道歉。”又拉了金鹴华的手道:“老四,我听身边儿的丫头说你三嫂给你三哥和你炖了汤。你去你三嫂哪儿把汤喝了。你父亲晚上找你还有事。”
敏之在和润之离开金太太院子之后对润之道:“你这丫头,我和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在四哥面前说三哥的不是。明明知道四哥袒护三哥三嫂,你却去触他的霉头!你看人家三嫂,素来精明泼辣地像是王熙凤的人物!人家什么时候在人前说过你如何?这还不是人家聪明,会做人的道理!”
润之不服气,她道:“四哥居然觉得白秀珠那个娇蛮大小姐可怜?白秀珠除了家世有什么比得上清秋?真是不知所谓!等到四哥见到清秋后就知道了,像清秋那样的女子,哪里是白秀珠能比的?”但敏之心中却有些茫然,冷清秋那样的女孩子,真的适合燕西,适合金家吗。
第10章
金鹴华要的军用被服订单一共要持续十年,又是全部的订单。安坤说他会让这单子在军需部通过。但是这单子就算是在军需部通过的话,也要通过财务部的审批。为了白雄起能够在同意的批复书上面签字,金鹴华则是跟着父亲前来见一见这位传说中十分精干的财务总长白雄起。
白雄起被金铨约到了小南楼,小南楼里面全都是江南菜,味美精致,包厢装修也很精美。最重要的是,这是金鹴华开的酒楼,安全性完全可以保障。
白雄起到的时候,就看到了他那如同老狐狸的老师身边坐着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眉目之间和老师有几分相似,英朗冷峻,人如冷松,整个人身上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想来这就是老师那有名的四子。
金鹴华回国后的两年里名声很响,他生意也做得很大,短短几年,从北到南做起了无数生意。在南叶北赵之间插进了自己名字。白雄起在沪上有一位老同学,听他说这位金四爷在沪上要比在北平厉害。在那十里洋场里,他才是真正的手眼通天。
“雄起,快过来。”金铨招呼白雄起道。“这是我四儿子鹴华,你们两人以前见面也不过是宴会上远远地见过。私下里会面这倒是第一回,和头一次见没什么差别了。”
白雄起笑道:“说起来也是巧。咱们两家相交多年,我倒是没怎么见过鹴华的。”
金铨笑道:“我家老四小时候跟在他外祖身边儿,后来出国去读书。回国之后又忙得不得了,你公务也忙,没怎么见到过也是寻常。”
白雄起道:“不知道总理今天找白某,是有何事?”
金铨给白雄起倒了一杯酒:“一来呢,是介绍你这弟弟给你认识。”
白雄起听了颇有些惊讶,金铨这么正式地把儿子介绍给自己,话里竟是有几分托付家业给他这位四子的意思。要知道金铨家里儿子有五个,金铨要越过金四的三个哥哥选择金鹴华去继承家业,这怎么不让他惊讶。
不过白雄起虽然惊讶金老能够壮士断腕,但也金铨的选择也并不出乎白雄起的意料。一个有手段的当家人对于家族的传承太重要了。而且现在也不是前朝了,金四和他几个哥哥都是嫡出。既如此,长幼之分也没有那么清楚。
“二来呢,也是你这弟弟有件事情想要求你。来,鹴华过来,自己和白总长说。”
金铨话音刚落,金鹴华起身走过来,伸出手来道:“白总长好,我是金鹴华。”
白雄起看着这个在自己的气势下根本不落下风的青年人,心中有了一丝欣赏。回握了回去:“金四爷在商界可是威名赫赫。”他现在还借着金铨的势呢,金铨说了金鹴华有事求到他头上,能帮总是要帮的。因此他爽朗大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我一定替总理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金鹴华道:“在下和安副总长那边儿打好了招呼,以后的军用被服的订单都批给鹴华。安副总长说了,军需部那边儿他会全都打点好,但这件事最后还是要财务部那边点头的,就麻烦总长了。”
金鹴华说完了之后,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敬总长一杯。”他饮酒时有英豪气,但却不是江湖气,而是侠客书生一般的潇洒气度。放下杯时,人还是冷着的,却添了些红尘气息。
白雄起听到了他的话,心中一惊,军用被服?金鹴华是要去做纺织生意了吗?
他和安坤那老狐狸打过交道,知道那老狐狸不是什么好人,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金四突然说安坤会帮他做成这件事情,倒是让他惊讶于金鹴华的手段。
电光石火之间,白雄起的念头转了许多。他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和这位颇有影响力,手腕也很厉害的金家四爷交好。多个朋友多条路。而且金鹴华这忙也不难帮的。
“好说好说!”白雄起笑道:“过些日子来我家,我让你嫂子给你烧上几个拿手好菜。”
金鹴华道:“一定,多谢白总长。”
这小南楼是金鹴华的产业,下面的人也有眼色。看他们事情谈完了,桌上的菜也有些凉了。立刻过来换上了厨房上大师傅新做的菜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雄起对金鹴华的印象很好,几个人在席间杂谈,金鹴华引经据典,言谈之中逻辑条理分明。是个人物。
当天晚上白雄起回家的时候,就和白太太说了自己对金鹴华的看法:“金家老四少年老成,是个能人。金家的那几位少爷太纨绔,老爷子也是有福,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能够顶门户。”
白太太笑问道:“伯言很喜欢鹴华少爷?”
白雄起睡前答道:“有几分他老子的英雄!”
安坤很快就在军需部内部通过了金鹴华承办军用被服的决议。军需部里面安副总长虽然不是位置最高的,却是说话最好用的。一来是安坤办事手段高超,为人圆滑,能力高绝。在军需部里面威望很高。二来则是军需部的总长是安坤先父的学生,和安坤有一份香火情在。
安坤把事情干净利落地办完了,在这途中也有许多人过来求他的。但是安坤一一拒了。他这不留情面的行为让很多人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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