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有些懵:“我俩又不是情侣,戴什么相思绳?”
“可以是,”洛雪烟惊恐万状地看向江寒栖,他慢悠悠地接上下一句:“为了逛灯会不被打扰。”
洛雪烟想起储物袋里的那堆手帕,转头挑起相思绳。
相传,相思绳由“相思蚕”的蚕丝编织而成。
雄蚕吐黑丝,雌蚕吐白丝。若蚕虫为一对,眷侣牵手就会看到相思绳变成泛着金光的红线。
相思绳的款式相似,就是坠的装饰物不同。
洛雪烟看到一对坠着猫鱼挂件的相思绳,觉得还挺适合她和江寒栖的,就让他买了下来。
洛雪烟给江寒栖戴上相思绳,又伸出手让他帮着戴上,好奇道:“真会变色吗?”
摊主在旁边怂恿:“两位牵个手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江寒栖系好相思绳的调节扣,张开手,洛雪烟抓住他的手。下一刻,两人的相思绳果然变成了泛着金光的红绳。
摊主笑呵呵祝愿:“祝两位情比金坚,百年好合。”
洛雪烟用江寒栖才能听到的声音暗改祝福的内容,朝他比了个大拇指:“祝我俩友谊长存。”
江寒栖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扳倒了拇指:“长存。”
另一个相思绳摊位前,两个好奇的看客在目不转睛地看完了一对情侣戴上相思绳的全过程。
江羡年惊呼:“好神奇。”
摊主看了眼今安在,点她:“姑娘何不让你的小郎君买相思绳与你戴?”
江羡年有些羞赧地澄清:“他不是我的……郎君……”
不知为何,郎君两个字有点烫嘴,烫得她舌头打卷。
店主在灯会摆摊多年,最喜欢帮处在暧昧期的两个人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他笑眯眯地接着道:“那就是情哥哥喽?”
“情哥哥,”今安在记得在言情话本中看过这个词,想了想前后的情节,急忙澄清道,“我和江姑娘不是那种关系。”
店主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握在一起的两只手:“不是那种关系还手牵手啊?”
今安在认真道:“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在他的认知里,牵手并非专属于眷侣和亲人的行为,关系很好的朋友也可以手牵着手走在一起,哪怕是异性。
他不懂世人为何非要将年纪稍长的异性之间的牵手解读成情爱。
轻轻握住的手猛地抽离了。
今安在转头看向江羡年,感觉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他唤:“江姑娘?”
江羡年戴上醒狮面具,淡淡道:“我想去买花灯。”
今安在也戴上了麋鹿面具,走在江羡年身边。
街上游人密密麻麻,他怕两人走散,想要牵她的手,却被她轻轻甩开了。
今安在觉得江羡年好像真生气了,有些无措地叫她:“江姑娘?”
江羡年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手麻了。”
她撒了谎,怕今安在继续追问,步子不禁迈得快了些,直到看到卖花灯的摊位才慢了下来。
江羡年指着小摊,扭头对旁边道:“我们去看看那个摊子吧。”
她这时才发现今安在不在旁边。
“今安在?”江羡年转过身,乌泱泱的人,就是没有那张滑稽的的麋鹿面具。
她将手伸进装通讯符,摸了个空,后知后觉通讯符没带出来。
江羡年气馁地咬了咬下唇,一把掀起面具,逆着人潮往回走,边走边喊今安在的名字。
好容易找到一张麋鹿面具,江羡年冲到那人面前,又喜又急道:“今安在你去哪……”
“我不叫今安在。”
不是他。
江羡年和陌生人道完歉,继续寻今安在,很快,她又找到一张麋鹿面具。
她小心翼翼地喊道:“今安在?”
面具后的人摆摆手:“姑娘认错人了。”
“不好意思。”
江羡年放走那人,看成双成对的游人从身旁经过,想起了今安在的话,突然有些委屈。
朋友?谁要跟你做朋友了!今安在你个不开窍的笨蛋!
江羡年看了看周围,感觉别人好像都有人陪,就她一个,孤零零地站在灯架前,独照一身彩光,落魄得很。
江羡年握紧被今安在牵过的左手,指甲陷进肉里,指尖的冰凉传到手心。
他不喜欢她吗?
可他每次见她都会脸红,但在洛雪烟面前却不会这样。
他喜欢她吗?
可他又一直原地踏步,提起她,只说是“很好的朋友”。
那很好的朋友又有多好?是挚友的那种好?还是想要发展成伴侣的那种好?
她感觉今安在像狩猎她的蜘蛛,他吐出蛛丝,捕获了她。
蛛丝延伸,她无限接近地面,眼看就能逃走,可他又忽然拉起蛛丝,将她扯了回去,无动于衷地看她在半空中晃荡。
江羡年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不想再继续跟今安在这么不清不楚下去了。
她需要答复,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羡年暗自下定决心,等找到今安在,她就跟他表白。
既然他不愿意戳破糊在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那就让她来卸下纱窗,让他坦诚地面对自己。
“咦?那上面怎么有朵水做的莲花?也是花灯吗?”
水做的?
江羡年朝游人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莲在半空中徐徐绽放。她拨开挡在身前的路人,往水莲底下走去。
看到圆滚滚的太极髻,江羡年大喊了一句:“今安在。”
太极髻动了下,有着如小鹿一般澄澈双眼的少年转过身,明黄色的灯光洒在喜出望外的笑脸上:“江姑娘!终于找到你了。”
今安在收起水莲,快步走到江羡年面前,生怕她一生气又走得不见了踪迹,忙问:“我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我跟你道歉。”
他把手里的海棠花灯递了出去:“我买了花灯给你赔罪。”
“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江羡年本来不想碰今安在的,奈何灯会人满为患,她怕走散只好扯着他的袖子拉他往河边走。
今安在茫然地跟着她走,感觉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小声问了句:“是很重要的话吗?”
江羡年坚定道:“很重要。”
今安在不说话了,乖乖跟她走到河畔的一棵杨柳下。
河边有风,杨柳枝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江羡年看了眼纠缠不清的杨柳枝,直直看向今安在的眼睛,挑明了春心:“今安在,我心悦你。”
今安在惊愕地睁大了眼,没拿住花灯,海棠摔到两人之间。
江羡年见他这样,了然他对自己无意,却还是想听到他认真地说出来,刚要开口讨个说法,就听今安在缓缓道:
“我没有情根,无法爱人。”
风将海棠花灯推到河里,搅碎了杨柳缠绵的倒影。
第112章 失意 洛雪烟见灯会人……
洛雪烟见灯会人挤人,果断抛弃午夜的烟花表演,提前打道回府。
她和江寒栖悠哉悠哉地沿着河畔走回客栈,拎着几包吃食打牙祭。东西吃完,两人也走到了客栈门口。
掌柜看到有人走进来,摆上笑脸准备迎客,一看是出去逛灯会的熟客,惊异道:“二位怎么没看烟花就回来了?”
洛雪烟回道:“人太多了,不想挤。”
烟花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她过年期间天天放,早就腻了。
掌柜愣了愣,笑出了声:“你朋友和你说了一样的话。”
“朋友?”
“就是那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她也是那么回答的。”
“阿年回来得比我们还早?”洛雪烟讶异地和江寒栖对视一眼,看了看还没解开的相思绳,着急忙慌地让他帮忙摘下来。
掌柜补充道:“不过那个小姑娘好像情场失意,刚要了一坛酒上去喝。姑娘最好去看看。”
洛雪烟更听不懂了:“情场失意?”
她都把原著的三人行修罗场整成一对一双向暗恋了,阿年的情路还有能出现什么幺蛾子?
江寒栖觉得不对劲,放下相思绳的绳扣,扭头问:“和她同行的少年没回来?”
“没有,”掌柜回忆了一下江羡年回来的场景,“小姑娘一个人回来的,看着气呼呼的,我问她,噔噔噔地上了楼。”
洛雪烟愕然:“怎么会这样?”
一个恼火,一个未归,怎么听起来像告白被拒不欢而散?
江寒栖对洛雪烟使了个眼色:“上楼看看。”
两人上了楼,去到江羡年的房门前。
洛雪烟面色凝重地敲响门,问道:“阿年,你在房间吗?”
她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开门,悄声问江寒栖:“里面有人吗?”
“有。”
洛雪烟皱起眉,转头继续敲门,担忧道:“阿年,过来开下门好吗?有什么事说给我们听,别憋在心里。”
门开了。
洛雪烟走上前,先是闻到一股酒味,又看到江羡年眼睛是红的,心疼道:“怎么还哭了?”
江羡年哽咽:“因因……”
她本不想在人前哭泣,可看着洛雪烟又觉得委屈,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她慌乱地偏过头,用手背擦去眼泪,突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洛雪烟轻轻抚摸江羡年的后背,劝道:“想哭就哭吧,在自己人面前就别逞强了。”
怀里的人渐渐放下防备,小声啜泣起来。
江寒栖带上门,看了眼桌上的酒坛,又看着江羡年的背影,猜测她和今安在之间发生的事情。
据他了解,如果只是单纯告白被拒,江羡年是不会委屈到哭泣的。两人肯定还发生过其他事……
委屈劲慢慢过去,江羡年深吸一口气,离开洛雪烟的怀抱,抹掉眼泪,坚强道:“好了,我没事了。”
江寒栖问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今安在去哪了?”
江羡年咬牙切齿道:“今安在他混蛋!”
海棠花灯落水,漂在月色上,随着粼粼水波远离河边。
今安在的答复如一道惊雷,轰的一声在江羡年耳边炸开,她看着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不是人类吗?”
“我是人,可……”今安在欲言又止。
江羡年接着问:“你修了无情道?”
她听说修无情道之前要斩断情根。
今安在摇头:“还没有。”
江羡年不解:“你既然说你是人,是人就有心,有心必有情。那你为何说自己没有情根?”
今安在窘迫地垂下眼眸:“我……就是没有情根。”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江羡年解释作为一个人却天生无情根的事。
因为按照世间常理,天生无情的只可能是妖或神,但偏偏他两个都不是。
江羡年盯着今安在看了会儿,越发怀疑无情根是他拒绝告白的借口。
她善解人意地给了台阶让他下:“如果你不喜欢我直说就好了,我不需要理由。我只需要你清楚地告诉我你是否对我有意。”
有义?有义气的意思吗?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义气?
今安在想了想自己应该能做到两肋插刀这一步,回道:“……我应该对江姑娘有义。”
江羡年一头雾水:“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就是讨厌,可他并不反感江姑娘,那应该回答喜欢吧……
今安在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自然是喜欢……”
江羡年心跳加快。
“江姑娘你这个朋友的。”
江羡年心如止水。
她愤愤道:“今安在,你是不是在耍我?不喜欢就明说,我不喜欢别人兜圈子。”
今安在摇头:“我没有在耍你。”
江羡年火了:“你一会儿说自己没有情根,一会儿又打着朋友的幌子说喜欢,你到底想怎么样?”
“可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没有……”
“够了!就当我没告过白!你以后不要再牵我的手了,就这样。”
江羡年转身就走,听到今安在追过来的脚步声,回头怒喊:“不要跟着我!”
酒盅重重地放到桌上,江羡年说得上火,又愤怒地喊了句:“今安在就是个混蛋!他怎么能这么耍我?真以为、真以为我是个傻子的吗?”
洛雪烟喝醉了,看江羡年有重影,晕乎乎地接话:“不是,我们阿年、阿年不是傻子,是今安在不好。”
“对,是他不好,”江羡年打了个酒嗝,又要去拿酒坛倒酒,拿起来觉得坛子没什么重量,晃了晃,嗔怪道,“怎么没酒了?”
她想再去要一坛子酒,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迈步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她甩甩头,感觉天旋地转的,于是看向江寒栖,说道:“哥,你、你再帮我、要坛酒吧,没酒了。”
江寒栖看了眼醉得不成样子的洛雪烟,拒绝道:“别喝了。”
江羡年执着道:“要喝、要喝,不喝酒,我觉得心里不好受。”
说一点不难过是假的,她真心实意地喜欢了那么长时间,哪能说放下就放下?
她醉得一塌糊涂,慢慢趴到桌子上,口中念念有词:“我讨厌今安在,讨厌他,讨厌……”
“那不要再喜欢他了,”洛雪烟勾搭上江羡年,看着她认真道,“心中无男人,拔剑、拔剑自然神。你不准再喜欢他了,要断情绝爱,做、做大女主,永远开心,要一直开心下去……”
“好,我不要再……喜欢他了……”江羡年睡了过去。
“阿年?”洛雪烟晃了晃她,看她没意识了,想站起来把她扶到床上,结果自己也是个半吊子,站不住要倒。
江寒栖连忙接住她。
洛雪烟指着江羡年,有些着急:“阿年喝醉了……”
“你坐好,”江寒栖扶着洛雪烟坐回去,听她还在一个劲地喊江羡年的名字,便道,“我扶她过去。”
江寒栖把江羡年放到床.上,想要回去搞洛雪烟,又听她颠三倒四地嘱咐:“被子,被子,不盖被子,会着凉,给阿年盖好被子。”
他只好扯过被子,随便给江羡年盖了下。
洛雪烟也坐不住,趴到桌子上喊他:“江观南,我头好晕啊。”
江寒栖走到洛雪烟面前,想要将她横抱起来:“你喝醉了,让你喝那么多酒。”
“我没醉,”洛雪烟突然来劲了,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我、我能走回去,我要自己走回去。”
洛雪烟又要倒,江寒栖连忙接住她,再次尝试抱她:“听话。”
洛雪烟的思绪还沉浸在为江羡年的事里,挣扎着躲开:“我不,我自己可以。男人都靠不住,靠不住。不对,你不是人,应该能靠得住。”
她欣慰地拍了拍江寒栖的肩膀,忽然开始变着法地夸他。
江寒栖无语地扶着洛雪烟离开房间。
在回房间的路上,洛雪烟又开始针对江羡年的遭遇抒发感想,大谈特谈断情绝爱的好处,劝他不要深陷情网。
江寒栖好容易拖着洛雪烟走到床边,想让她躺下。结果一顿胡乱折腾,他倒在床.上,被她压到了身下。
江寒栖想坐起来,洛雪烟突然撑起身子,俯身跟他贴得很近,直勾勾地盯着他,忽地一笑,轻轻推他。
江寒栖登时三魂没了七魄,手一撤,顺势躺了回去。
洛雪烟伸出食指,点到眉心莲上,感到身下的人绷紧了身体,笑得更欢了。
“江观南……”
食指一路向下,划过鼻梁上的痣,划过挺翘的鼻尖,划过薄薄的唇,划过喉结,划过锁骨,来到心脏的位置。
戴着曼陀罗桃花手链的手张开,覆到心脏之上。
江寒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一下接着一下,仿佛要跳出胸膛跃进她的手里。
呼吸越来越急,像是莲心针发作一般,但他不觉痛苦,只感到莫名的焦灼,又隐隐带了些雀跃的期待。
蛊人心魂的鲛人又开口了:“你可要守好你的心……”
江寒栖的魂困在了那双含笑的眸子里。
“当心……”
食指再次点到心上。
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奄奄一息的蝴蝶觅得心爱的花,挣扎着振翅。
“为、情、所、困。”
一字一点,一点一跳,一跳——
便彻底丢了魂。
江寒栖接住不省人事的洛雪烟,抱着她大口喘息,像经历了一场鏖战,输得一塌糊涂。
为情所困……
他看向怀里的人,久久没有回神。
灯灭月隐,旭日东升,面汤的香气从卖阳春面的小摊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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