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人风姿特秀,凤眼微弯,那泛白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凉意,顺着她的脸颊轮廓轻轻滑过。
他微微俯身仔细打量着容貌娇艳的阮玲珑,带着玩味的笑意,沉声道:“乐嘉帝姬,夜已深,你还在等牧逸那个草包太子吗?”
阮玲珑闻言浑身僵硬,她曾幻想过二人成婚时的场景,或许热泪盈眶,而不是现在衔悲茹恨。
阮玲珑不动声色避开他的手,最终半垂眼睑,鼓足勇气道:“督公不去喝喜酒,为何要跑到东宫的葳蕤殿来?”
温千楼伤她至深,阮玲珑寻思,自己终于不用再喜欢他了。
见温千楼半晌不回答自己,询问道:“太子殿下在哪儿?”
温千楼那只冰冷的手尴尬得悬在半空,她竟敢躲开自己,强势得捧起她的脸颊才稍觉满意,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眉骨。
望着昔日千娇百媚高高在上的帝姬,怨她嫁做他人妻。
“你还当自己是大邺高高在上的乐嘉帝姬?如今一纸诏书嫁来大兖,孤要你嫁谁,你才能嫁谁。”
唯有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才合自己的心意。
他眉头微皱,“阮玲珑,你想要见太子,怕是不成了。”
温千楼猛然将阮玲珑推倒在床榻上,眼中多了几分怨恨,“这辈子你都不会见到他,大兖朝堂乃孤掌心之物,太子都是孤的傀儡。”
阮玲珑神色慌张,额前的坠子微微晃动,她抓紧了自己的衣领,“你若是敢动我……”
阮玲珑寻思他不过是一个被净身的太监,又能耐自己如何。
“你不过是个宦官,虽权势滔天,但我心已不在你这里。”
温千楼拦腰将人抱在了怀中,凑近几分嗅着她的发香,低语道:“那又如何?你只能是孤的!”
他嘴角微勾,忽然握住她的手,向自己的下面摸去。
“谁说孤是宦官?”
阮玲珑手似火燎一般,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的手,用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惊慌失措道:“你不是太监?”
温千楼挨了一巴掌,才从嫉妒之中清醒过来,摸了一下微微发热的脸。
他未曾否认自己的身份。
只是重新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不怒反笑道:“你放心孤不会动你,就算你是太子妃,孤也一样会让你重新喜欢孤的。”
“绝不可能。”阮玲珑用帕子擦着手背。
温千楼满是赤诚,凝望着阮玲珑的凤眸,她嫌弃自己无妨。
“乐嘉帝姬既给牧逸一个新的开始,那孤也想向太子妃求个恩典,孤亦想要一个新的开始。”
阮玲珑神色暗了几分,“我与你绝无可能。”
温千楼若幽魂一般默默转身离去。
“孤绝不会放弃。”
阮玲珑望向渐合的门,还有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如释负重松了一口气。
时兰站在屏风之后,轻声道:“太子妃,太子殿下说夜已深,要您莫要等他了。”
如此也好,反正自己目的也已达到。
她坐在妆奁台前摘下耳垂上的坠子,轻声道:“知晓了。”她从镜中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兰,“夜已深,你去熄灭殿中烛火吧!”
“是。”时兰将地上的灯盏一一盖灭,按照阮玲珑的怕黑的习惯,照例留下一盏烛台端到了阮玲珑的身旁。
只是躺在榻上的阮玲珑,揪着薄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总是能听到一些声音,那声音时大时小,似是从远处殿宇传来的丝竹声。
她闭目面向上躺平,双手交叠放于胸口前,听着下雨的声音才勉强有些睡意,只是脑海中突然响起温千楼的声音,那一句“你只能是孤的”萦绕在耳旁。
阮玲珑烦躁的捂住了耳朵,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入梦。
殿外的屋檐之下,温千楼忍着雨水时不时溅射在身上的不适,独坐竹椅温酒一壶,听着殿内人睡梦中的叹息声,心中那空缺的地方又被填满。
他很是满意的勾起嘴角。
细想着在大邺发生的一切,他那时不懂,阮玲珑为何因一个温婉大发雷霆,温婉在自己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依令行事的属下。
直到现在才想明白,那时她便对自己情根深种。
只怨自己懂得太晚了些。
他面向阮玲珑的方向举起酒杯,无比真诚道:“温千楼愿合卺酒一杯,能与你相伴一生,直至我身死志散。”
温千楼仰头饮下合卺酒,尔后便执伞起身离去消失在了茫茫夜雨中。
阮玲珑认床睡的不大好,总是梦到温千楼变成疯子,握着匕首要杀自己,说是要同归于尽合葬在一起。
天还蒙蒙亮时,她已起身梳妆,精神瞧着不大好。
时兰将一只玉蝶钗斜插入发,一头坠马髻,又簪了一只金银珠花,眉毛斜飞入鬓,唇红齿白,人瞧着凌厉了不少,逶迤拖地的霞彩千色宫装,更衬得她娇艳动人。
阮玲珑才站起身,便听宫娥来通传,说是牧宁氏前来拜访太子妃。
阮玲珑虽心中有些不解,这牧宁氏是哪个女子,并无往宫中送拜帖,这天还未亮,她便已入宫,但想到了牧姓,她应是嫁到了大兖皇室牧家了。
那女子一身鹅黄色的云雁细锦宫装,头戴八宝如意簪,纤细手腕之上还戴着一对价值不菲的紫玉镯,眉目如画,那薄唇更是红艳。
人生得倒是极为好看,她走到阮玲珑的面前颔首盈盈一拜,仪态万千,声若莺啼,“宁婉意见过太子妃。”
阮玲珑看到她似是身子不适,点了点头道:“时兰赐座。”
“多谢太子妃。”
阮玲珑如今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恍惚间似是又看到,在校场认识的那个说仰慕师修明已久的姑娘。
“不知你来寻本……本宫何事?”
她慌忙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羞涩,“昨日太子殿下便留宿在长青宫了,太子殿下特意嘱咐宁婉意来拜见太子妃,想求您给婉意一个名分。”
阮玲珑恍然大悟,也难怪她自称是牧宁氏,原来是牧逸在大婚之日有了新人。
“要本宫给一个名分。”她倒是觉着有几分好笑,明明牧逸才是东宫之主,许是怕自己生气,还特意推来一个女子。
阮玲珑命人从自己带来的和亲嫁妆中,取了一对喜鹊登梅簪送到了她的手中,“既然太子殿下对你心有所属,那本宫便封你为静侧妃。”
她盈盈一拜,满是欢喜领了发簪,感激道:“臣妾多谢太子妃。”
二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她便要起身离去,按照大兖的规矩,侧妃日日都要前来拜见的,阮玲珑叮嘱道:“往后你也不必来见本宫,你只需要好好陪着太子殿下便成。”
宁婉意心中有些惶恐,自己忽被太子瞧上,也只是在钦天监交换了八字,便匆忙入了宫中,又逢太子新婚,来前提心吊胆的生怕太子妃不悦。
她跪在地上,轻声道:“可是臣妾做的哪里不对。”
“并无。”阮玲珑将人从地上扶起,“本宫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罢了!你无需多心。”
“是。”宁婉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阮玲珑待将人送远时,她瞧见了牧逸的身影,二人并肩携手离去,他看到自己时,眼中满是愧疚,如今不知该如何面对阮玲珑。
昨日自己同阮玲珑拜堂成亲后,他忽然瞧见女眷中有一女子生得煞是好看,宛若池塘荷叶之上的粉莲,娇艳欲滴,一眼便入了自己的眼。
她与性子要强的阮玲珑不一样,温婉动人,当即要了八字。
阮玲珑算是松了一口气,如今看来牧逸是遇到了自己真正一眼钟情的女子,若不然新婚之日,都不曾来葳蕤殿。
她也能高枕无忧做自己的太子妃了。
只盼他能得自己真正所爱,自己心中亦是替他欢喜的。
刚用过早膳,柳如弃便腰间挎着宝剑行色匆匆而来,站在殿外招呼着时兰,二人站在一处,他微微侧身靠近时兰,用手挡着嘴,轻声道:“太子妃今日心情如何?”
“这你叫我如何回答,欢喜说不上,生气也不是,许是昨日未休息好,人有些疲倦罢了!你问这做什么?”
柳如弃真觉得自己上辈子欠督公恩情了,他竟叫自己邀太子妃去御书房,这叫他如何开口。
他寻思了半天,督公不是有一块玉佩吗?
若不然便擅自主张说要送太子妃一个礼物,正寻思着,阮玲珑已提着裙摆的一角跨过门槛,瞧着鬼鬼祟祟的二人,询问道:“柳侍卫,你家督公可有事?”
“确实,督公邀太子妃前去御书房,他说有东西要送给您!”
阮玲珑眉头微挑,自己才成婚,他便着急要给自己送礼,莫不是要看自己的笑话,淡淡道:“走吧!”
她也没想到,自己身为太子妃,还要与温千楼打交道。
人还未入御书房中,只听里面传来温千楼哼曲的声音,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一愣,那曲调自己未曾听过,应是大兖的山歌。
“督公今日倒是好雅兴,难得见你如此高兴。”
阮玲珑已入了御书房中,温千楼的哼唱声戛然而止,面色发窘,将把玩在手中的双兔玉佩匆匆塞入了腰带中。
他特意将人请到茶几旁,态度一改从前,故作镇定道:“那是因为你在孤的身边。”
阮玲珑嗅到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花香,她寻着香味的来源,只见一道孔雀屏风之后,堆满了鲜花。
她对二人的往事已经释怀,只可惜皇祖母生前一直希望,自己能与温千楼成婚,未能完成她的心愿,自己心中满是遗憾。
她眼帘低垂,淡淡一笑,“你当真是什么都不怕,太子殿下的女人你都敢觊觎。”
温千楼站起身来,塞在腰间的双兔玉佩不经意间落在了软垫上,径直朝着屏风后走去。
阮玲珑看到那只双兔玉佩,伸手将它捡起,她一眼看出玉佩上特有的光泽,是人经常把玩在手,才能出现的。
温千楼抱着一捧鲜花走来,便看到阮玲珑正拿着玉佩,不经意间想起自己与她起争执那日,她泪如雨下摔碎玉佩的模样,心如刀割。
只怨自己明白的太迟。
他蹲下身,将一捧鲜花塞入了她的怀中,取过玉佩,不顾她的拒绝,将玉佩系在了她腰间的玉带上。
他抬头望着阮玲珑的凤眸,低声道:“玲珑,从前重重皆是我的不对,你可原谅我一回?”
阮玲珑摇了摇头,十分坦然道:“从前万般纠葛我已不在意,你又何必再生执念一直缠着我不放,人总该向前看的,有朝一日,你也定会寻到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
温千楼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坚定道:“玲珑,这一次我绝不放手。”他引阮玲珑的手放在自己的面颊上,“当初你不说,我也知晓,你亦是看中了我的皮囊,我愿将自己献上,只要你肯……”
阮玲珑匆忙抽回了自己的手,随手将人推倒在地,警告道:“温千楼,本宫乃大兖太子妃,纵然你是朝堂权臣,也是臣子。”
“那又如何!我不在乎。”
阮玲珑声音提高了几分,“可是我在乎!你从来都一意孤行,从前有事不同我商议,如今你难道又要我同你一起背上骂名,你才肯罢休?”
她身后是大邺,自己双亲尚在阮拓的手中,大兖朝堂反对温千楼的人只多不少,一直盼着牧逸能登基为帝,继承大统。
若是那些人暗中使了计谋,将消息传回大邺,如温千楼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叫阮拓发难针对自己的双亲。
自己远在千里,便是想斥责阮拓都成了痴心妄想。
自己不能再行差踏错。
温千楼心中有了一丝欢喜,听她的意思,自己还是有机会。
“无碍,这种事我来解决。”
阮玲珑懊恼转头望向窗外的枝头绿叶,话怎么到了嘴边变味了。
“话我说在前,我绝不会与你再有任何瓜葛,我累了,先回去了。”
温千楼看着她戴走的玉佩,心中几分欢喜,看来还是能叫她回心转意的。
温千楼心中的欢喜,下一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阮玲珑从水上长亭走过时,便将腰间的玉佩一把拽下,她驻足在栏杆旁,将手伸出栏杆之外,没有丝毫犹豫便松开了手。
“咕咚”一声,双兔玉佩便缓缓沉入水中。
她面无表情抬步向前走去。
温千楼看的清清楚楚,想到当初自己赠送她玉佩时,阮玲珑甚是喜欢,视若珍宝,他不知好端端的,为何二人会行到如今的地步。
他下意识要从怀中取出玉佩,把玩在手中,但怀中早已空空如也。
温千楼眼神无比坚定,就算阮玲珑的心是石头做的,他也要捂化。
阮玲珑漫无目的行走在王庭之中,众人对自己毕恭毕敬尊称自己一声“太子妃”,亦没有耀武扬威的宫娥来欺凌自己。
一瞬间,自己似是又回到了大邺,那个时候无忧无虑。
头顶之上的鹰叫声,将她从思绪中唤醒。
她抬头看向王庭之上盘旋的飞鹰,看它像是按人指令在行动,询问道:“王庭之中,可有训鹰之人?”
时兰恭敬回道:“回太子妃的话,王庭中自有驯兽高手,婢子瞧这飞鹰是从南面来的,应是司空家的,太子妃可有兴趣?”
“本宫向请教一二,在王庭中难免孤寂。”
她如今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兰又是温千楼的人,她更不敢将心中的忧虑说出,只怕转头的功夫,温千楼便已知晓。
时兰还记得太子妃从前模样,天不怕地不怕,像一只鸟雀总有说不完的话,高兴难过全写在了脸上。
“婢子斗胆说一句,若太子妃喜欢小宠,督公乃驯兽之首,极擅鸟兽的驯化……”
阮玲珑脸色几分阴沉,顿时没了兴趣,“不必了。”
凡事与温千楼沾边的东西,她是一个都不想碰。
阮玲珑当即回了葳蕤殿,紧闭朱红色的殿门将自己关在了寝殿中,谢绝了所有的拜帖。
王庭中都在传,乐嘉帝姬不得太子殿下之意,彻底失宠了,静侧妃的门槛倒是快叫人踏平了。
若以往软玲珑听到关于自己的传闻,她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如今是彻底看开了。
偶尔会以太子妃身份,下厨熬煮甜汤给牧逸送去,他也会给足自己在王庭的面子,装模作样的给些赏赐。
阮玲珑将东西悉数收起,以稳固自己的太子妃之位。
不过此举,亦入了温千楼耳目中。
他面对桌上堆成山的奏折,还是头一次觉着权利的滋味,竟不如她熬煮的一碗甜汤。
温千楼一手揉捏着眉心,一手提笔批改奏折,心乱如麻,随手将毛笔重重搁在桌上。
“柳如弃,乐嘉帝姬近日在做什么?事无巨细,孤要全知晓。”
柳如弃闻言头皮发麻,拿出巴掌大的手册,轻声念道:“三日前,帝姬前去长青宫探望静侧妃,还熬煮一碗莲子羹送给太子殿下,当日泛舟游湖,还打了捶丸。”
“太子赏赐帝姬一匹幻纱,帝姬便还了一串红木珠……”
温千楼听闻脸色发黑,他纵然知晓二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但心中止不住冒酸,“不必念了。”
“督公,乐嘉帝姬喜欢小宠,若不然,您驯只松鼠送去?”
温千楼思索片刻,沉吟道:“孤送过一只小山猪,也不知那只猪如何了。”
柳如弃无奈提醒道:“督公,猪的头七都过了。”他还伸出大拇指,“帝姬还夸厨子做的好吃。”
“……”
温千楼自上次一别,他已好久未曾瞧见阮玲珑了,若是贸然请她一块用膳,她定是会拒绝的,索性便以侧妃之名,将她请来。
长青宫倒是热闹了一回,宫人端着菜肴鱼贯而入,整整八十一道菜。
但牧逸与宁婉意坐在一处,二人面面相觑,宁婉意面上笑意极为僵硬。
一来是因今日桌上,甜汤便有四十中,二来是她的斜对面坐着传闻中的佞臣——温千楼。
得知督公要以她之名要宴请太子妃时,她吓得一宿没合眼。
宁婉意举起杯道:“多谢太子妃近日对臣妾的照拂,臣妾心中甚是感激,敬太子妃一杯。”
阮玲珑笑着颔首点头,没好气瞧了一眼身旁的温千楼,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温千楼端起酒盅轻轻碰向她的酒杯,含笑仰头饮下。
阮玲珑倒是没在意,看向对面互相布菜的二人,打趣道:“静侧妃倒是与太子感情甚好,知晓太子喜甜,便是宴请本宫,还备了这么多的甜汤,只怕殿下滴酒未沾,也要醉倒在静侧妃的甜汤中了。”
宁婉意面色泛红,害羞道:“太子妃您莫要笑臣妾了。”
温千楼食指轻敲着桌面,桌上顿时鸦雀无声,明明是自己心中不悦,才特意布了这些个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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