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是生是死?”
温千楼只是淡淡扫了那大夫一眼,他如坐针毯,小心谨慎回道:“帝姬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急火攻心才昏了过去,脉象虚弱无力,肺腑受损,应是先前病的厉害,又拖了许久,身体才亏损严重。”
“嗯。”温千楼淡淡应了一声,他只知晓阮玲珑是在行了刺杀自己之事后,才忽然病倒的,说来也是活该。
那大夫匆忙将脉枕收入了药箱,
温千楼出声冷不丁将他吓了一跳,“不用再开药方?”
“回督公,帝姬有在吃药,按时服用便可无性命之忧。”
柳如弃将人送走,温千楼起身摸了摸她的袖子还有腰间的玉带,确实有一个小瓷瓶,只是里面的药丸子不多了。
阮玲珑感觉嗓子有些疼,睁开眼时正瞧见温千楼坐在榻旁,手中还拿着自己的瓷瓶,起身便要夺回,他抬手将其举高。
阮玲珑也不再是好言好语,恼怒道:“温千楼,把药还给本帝姬。”
“呵!还你?”他反手便将瓷瓶塞进自己的怀中,“你若有本事,便自己来拿。”
阮玲珑忽然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痛苦万分的模样,温千楼扶着摇摇欲坠的人,忙声道:“你怎么了?柳如弃快寻大夫!”
阮玲珑狡黠一笑,伸手向他胸襟掏去,待温千楼反应过来时,她已将药瓶取回,“温千楼,也莫怪本帝姬动手,这可是你先动手搜走的。”
温千楼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他关心则乱,心中始终放不下她。
方才他瞧过,那里面的药也没有几颗了,若她寻大夫,势必要经过自己的同意,“无碍,届时你会来求孤的!”
阮玲珑冷哼了一声下了榻,头也不回的去寻自己的厢房。
下楼时,牧逸正好在前堂的椅子上坐着。
阮玲珑走到牧逸的面前,欠了欠身,轻声道:“太子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就寝?”
她浑然不知,自己的头发凌乱,连带着发钗都歪了。
“你唤我牧逸即可,太子殿下听着太过生疏了,方才我瞧见柳侍卫请大夫,见你无碍我也安心了。”
阮玲珑颔首一笑,“多谢太……牧逸挂心,你唤我玲珑即可,不过是小病,并无大碍。”
“玲珑。”牧逸浅浅一笑,抬手将她头上的发钗取下,轻声道:“低头。”他又将发钗插入阮玲珑的发髻上。
二人站在一处相视而笑,郎才女貌,瞧着极为般配。
温千楼攥紧扶着栏杆的手,面色阴沉可怖,尔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将门重重关上。
她这薄情寡义女子,就这么急不可待要转身投入别的男子怀中?
与温千楼听到响亮的光门声,不约而同向楼上望去。
欠了欠身,朝着牧逸浅浅一拜,她轻声道:“夜已深,那我便先回房休息了。”
牧逸点了点头,“好,若是玲珑你身子再不舒服,便差人去天子号厢房寻我,督公他喜怒无常,还是切莫招惹他。”
牧逸神色有些尴尬,驿馆中处处都是温千楼的耳目,自己处处受到限制,看情形应也猜到了他的处境。
“多谢牧逸提醒。”
二人互相拜别之后,便各自归房。
躲在暗处抱着柱子的柳如弃又是一阵咋舌,他家督公怕是危险了,看样子帝姬是铁了心要与督公划清界限了。
他还是小心为妙,省得督公这把火烧到了自己。
牧逸目送上了楼,藏在身后的手,碰过的发簪的手指,还在不停的来回摩挲着。
合上门时,冲牧逸时微微颔首,尔后才合上门。
牧逸在宫中被温千楼管得严,对爱情懵懂之时,有过心悦的女子,但朝臣不敢将自家的女儿许给太子殿下,好好的一对鸳鸯活生生给拆散了。
以至于牧逸弱冠年纪,该是议亲的时候,也没有哪个女子敢在他的眼前晃悠,朝臣未出阁的女儿,不是早早与人许了婚约,便是笄礼后出嫁了。
牧逸知晓上头有温千楼压着,婚事便会无望。
谁成想朝堂中那几个闹腾厉害的朝臣,趁着温千楼不在王庭,一举攻破大邺的三城一关,对面送了金银珠宝不说,还派帝姬和亲。
他瞧乐嘉帝姬身子是孱弱了些,但是个好说话的,往后在王庭中,也有个作伴的人了。
牧逸转身正要转身离去,只见温千楼悄无声息站在不远处,满是不屑得打量着牧逸。
牧逸便站在原地作揖一礼,走向另一侧的楼梯回到了自己的厢房。
温千楼盯着阮玲珑的厢房,不过多时,里面的灯盏熄灭了,但还能瞧见里面有微弱烛火。
她这儿时留下的阴影,当真是一点没变。
第二日天蒙蒙亮,阮玲珑便被屋外的动静吵醒,一群锦衣卫从前堂搬运着沉重的箱子,向门口方向而去。
阮玲珑也顿时没了睡意,便让云生更衣,依旧是一身翠绿色的鸳鸯戏水婚服,发髻上金簪下的流苏微微晃动,流光溢彩。
云生夸赞道:“帝姬当真是国色天香,难怪太子殿下瞧您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阮玲珑抬手给自己涂上口脂,她昨日倒是没注意到牧逸的神色,随口询问道:“什么眼神?”
云生听帝姬语气,似是*生气了,硬着头皮回道:“太子殿下他……应是对帝姬您一见钟情了。”
阮玲珑闻言未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妆奁台上的雀扇。
阮玲珑已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到头来皆是黄粱一梦。
直到昨日她见到温千楼才知晓,他竟是大兖身居高位的督公。
细细想来也是可笑,自己竟与一个连身份都不肯告知的人眉来眼去。
门外传来说话声,是牧逸与柳如弃。
柳如弃拱手一礼,颔首道:“柳如弃见过太子殿下,督公派属下前来接乐嘉帝姬上马车,不知太子殿下一大早站在帝姬门前,所为何事?”
牧逸心中不悦,一个小小的侍卫竟也敢询问自己的事,淡淡道:“本太子也是来接未来太子妃上马车的,还请柳侍卫回去告知督公一声,便不劳烦他费心了。”
柳如弃他这侍卫当真是难当,“这……”
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云生率先走出向太子见了礼。
阮玲珑手执雀扇半遮清秀容貌,抬脚跨过门槛时,腰间环佩忽然轻撞发出了的响声。
阮玲珑站在牧逸的身侧,开口道:“柳侍卫便莫要难为太子殿下了,本帝姬礼仪宫规没学好,行事冒冒失失的,恐会污了督公的耳目,便不去叨扰督公了。”
柳如弃见帝姬都这般说了,只好识趣离去。
温千楼坐在太师椅上,瞧柳如弃孤身一人回来,便知晓了答案,面无表情站起身来整理着箭袖,但眼神中的不悦,柳如弃他是瞧得清清楚楚。
“方才多谢玲珑替我解围。”他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在大兖从来没有人能拂了督公的颜面,往后只怕他会为难你。”
牧逸与阮玲珑并肩而行,走向门口处的马车。
阮玲珑身上婚服里绣着金丝,在阳光下点点金光闪烁,极为惹眼。
阮玲珑嫌双手端举着雀扇胳膊酸,索性单手握扇轻轻摇了起来,闻言一笑,“无碍,我就是一个落魄帝姬,他再怎么为难,不会杀了我便成,牧逸你放宽心便是。”
温千楼在远处看似在给自己的马梳毛,实则暗中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瞧着他们二人有说有笑。
嫉妒心又在作祟。
温千楼脑海中想了千百种方法,待回了王庭,是不是要造一个金鸾殿,将阮玲珑困在其中永世不得出来,这辈子她只能见到自己。
还是说,一刀将她杀了……
毕竟,是阮玲珑先动手要在他们成婚之日,要杀自己的。
一旁的柳如弃唤了温千楼好几声,才将他从可怕的想法中挣脱出来。
柳如弃鲜少见到督公失神的模样,轻声道:“督公,东西都已装好,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出发了。”
“走吧!”温千楼看到一直围着阮玲珑的转的太子,对柳如弃说道:“再驾一辆马车,孤要与太子好好商议商议国事。”
“是!”
阮玲珑换乘了新的马车,大兖的马车车身,雕刻着花草虫兽,云生又奉了温千楼之命,也只能坐在马车外。
阮玲珑撩起车窗的帘子,向远处望去,青山绿水,透过树林,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潺潺溪流,在阳光之下泛起潋滟水光。
许是此处适宜养人,她胸闷的毛病好了许多,先前每日她要吃五粒药,现如今也只需三粒。
阮玲珑拿起腰间的红翡环佩,这还是她皇祖母送给自己的礼物……
另一辆马车上,温千楼与牧逸隔着棋盘盘膝而坐,举起对弈,暗中互相较着劲。
牧逸虽面上害怕温千楼,但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
牧逸不喜欢温千楼看帝姬的眼神,同位男人,自是瞧见了温千楼眼中说不清的情愫。
牧逸思及此处忽然嘴角微勾,温千楼连男人也算不得,就算觊觎帝姬又能如何?
“督公唤我前来,只是为了对弈?”
温千楼自不知晓牧逸心中在想什么,抬手拾起气绝的白子,“回大兖的路漫漫,现在放眼瞧去,整个队伍中,唯有太子殿下能与孤对弈,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牧逸知晓督公去大兖盗取山河图的事,听回来的探子也提过一些他们二人的往事,但那都是镜花水月算不得真。
况且乐嘉帝姬一副全然对温千楼不感兴趣的模样,牧逸便知晓,自己还是有机会的,他故意刺激着温千楼,“督公觉着无趣,但我觉着路上能与乐嘉帝姬为伴,我便欢喜得不了的。”
牧逸亦拾起三颗气绝的黑子,“这也得多谢督公还挂念着我的婚事,玲珑她人美行善,我心悦之,昨日从城外接她回驿馆后,我便飞鸽传书回王庭,让钦天监起了卦。”
温千楼闻言,落子的手悬在了空中,“钦天监被孤掌控着,就算他们起卦又如何?”
牧逸赞同得点了点头,“我在宫中之势确实不如督公,不过……我选了最近的良辰吉日,还要第一时间召开天下,我还说了,这是督公的意思,他们谁都担待不起的。”
宫中下发的召令,温千楼都会亲笔写在信纸上,并印下私印,但这一次,牧逸留意到温千楼将自己的私印留在皇宫。
待飞鸽传书送出,再让温千楼的亲信确认,他们谁都不敢得罪温千楼,势必会将告令广布天下。
“太子殿下应是注意孤许久了,这才钻了空子,这一回是孤大意了。”
温千楼气定神闲连吃五颗白子,忽然轻笑了一声,“但你怕是忘了孤是何人?孤都杀得了摄政王,你觉得区区一道召令,你便可高枕无忧,迎娶乐嘉帝姬为太子妃?你也太小瞧孤了。”
“你这是何意?”牧逸脸上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孤若是看中了未来太子妃,夺过来便是,又何须与你多言。”温千楼将手中的白子归入棋盒中,“太子殿下,此局你又输了。”
“停车,我要下车!”牧逸喊了半天,赶马车的侍卫才将马车停下。
“你看,旁人都不会听你的话,太子殿下便别费心思了。”
牧逸恼羞成怒,御马而行,他随阮玲珑的车驾缓缓而行。
阮玲珑撩起马车窗上的帘子,对牧逸轻声道:“日头正盛,牧逸你要不要进我这马车坐坐。”
“也好。”牧逸反正今日与温千楼将话挑明,自己在端着装着,便得不偿失了。
温千楼也是心烦意乱,面子上虽赢了牧逸,但阮玲珑如今连话都懒得跟自己说。
他注意到了后面的马车忽然停下了,“柳如弃,那马车为何停了?”
“这……太子殿下上乐嘉帝姬的马车了。”
温千楼将温茶一饮而尽,冷笑道:“那孤也去凑个热闹。”
阮玲珑正要开口让车夫继续前行,一只惨白的手忽然攀上马车的车架。
黑色身影快速钻入了马车中,一时间马车竟显得有几分狭小。
阮玲珑笑着点头示意,将一盏花茶递到了牧逸的手中,“昨日云生同我说,大兖之地,盛产花茶,这茉莉茶倒是甚得我心,我便借花献佛,邀你尝尝。”
阮玲珑瞧着牧逸满是欢喜的模样,只怕自己下了毒药,他都会甘之如饴饮下。
温千楼黑着脸,“乐嘉帝姬既有此心,那给孤也煮上一盏尝尝。”
阮玲珑将随沸水翻滚的茉莉茶,悉数倒在茶宠金雕上,茶盘里隐约能听到水晃荡的声音,它倒是“喝”得饱。
阮玲珑面上满是歉意,但她心里就觉着温千楼不配喝她煮的茶水,赔笑道:“这不巧了,茉莉茶本帝姬也只得这些,正好喝完了,督公没得喝了。”
温千楼凤眸扫过自己面前的空盏,“左右不过是一盏茶,若乐嘉帝姬不愿也罢了,不过以后,这盏茶,孤是喝定了。”
柳如弃骑着马慢悠悠跟着马车旁,将里面几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家督公也只有乐嘉帝姬治得住。
他们两个大男人,还不是为了帝姬的一盏茶争风吃醋,如此也好,正好还能撮合撮合督公与乐嘉帝姬的感情。
柳如弃还是在担忧,若帝姬真的瞧中了太子殿下,督公不得疯?
牧逸嘴角微勾,就着点心盒中的花饼,小啜了一口茉莉茶,“当真是好茶,吃喝这块,果然还得看玲珑,我以后有福了。”
阮玲珑正要搭话,温千楼嗤笑了一声,讥讽道:“太子殿下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温千楼提醒着牧逸,能与他如此说话的,也唯有阮玲珑一个人而已,言外之意:牧逸不过是沾了乐嘉帝姬的光,才能让他再三顶撞自己。
“孤曾教太子殿下说话莫要太满,小心以后闪了舌头,乐嘉帝姬虽是嫁来和亲的,但她要嫁给谁,终究是孤说了算。”
这一回,阮玲珑毫不犹疑站在了牧逸的这边,“本帝姬为两国之谊而来,并非是什么阿猫阿狗,凭你一句话便将本帝姬随意许给旁人,将来本帝姬自是要嫁给太子殿下的。”
温千楼神色晦暗不明,她当真就是这么迫不及待要甩开自己,被他紧握在手中的茶盏,忽然碎裂。
早知是如此,自己便不该心软派去大夫给她治病,让她下地狱去见阎|王才是。
阮玲珑看着温千楼指缝中有血流出,矮桌下微微抬起的手,最终收回,神色也显得几分不自然,当即叫停了马车。
“柳侍卫,督公的手受伤了,劳烦侍卫请个大夫来。”
温千楼松开了破碎的茶盏,不过是小伤罢了,只需一个帕子包扎了便是,如今看来,连从她手中得一个帕子,都是奢望了。
温千楼掩去眼中的失望之色,淡淡道:“不必了,孤回自己的马车。”
他下了马车之后,瞧见牧逸还赖在人家的马车不肯下,厉声道:“太子殿下将来乃是大兖之主,还不速速回来背书。”
牧逸冲着阮玲珑微微颔首,眼中满是歉意,“玲珑,待回了王庭,我再好好带你逛逛。”
“那以后便有劳牧逸了。”
待马车中的人都走后,阮玲珑倚靠着凭几盯着茶盘出神,拾起刺伤温千楼的茶盏碎片,上面还有些血迹。
那二人的言语之间争锋相对,她是知晓的,温千楼是在吃醋,但他心悦之人乃温婉,心中纵有不甘,她也绝不会向温千楼低头。
接下来几日,马车走走停停,阮玲珑不说头疼,便说浑身疼,待柳如弃寻到了大夫,驿站的厢房中哪还有乐嘉帝姬的身影。
保护乐嘉帝姬本是柳如弃的差事,人不见了他便去寻督公,温千楼带人将驿馆翻了遍,眉头紧皱,眼中满是厉色,当即吩咐锦衣卫,务必将人安全寻回,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牧逸。
温千楼心慌得厉害,牧逸性格懒散,早些时便说过自己不当太子殿下之类的话,他还真有可能带走阮玲珑,隐居于小镇。
“太子殿下、乐嘉帝姬,你们在哪儿?”柳如弃摔人行走在山间密林中,一边用刀砍着树枝,开辟出一条路来。
温千楼则朝着相反的方向寻去,他瞧见树杈上挂着一条月白色的绸缎,那是阮玲珑身上的衣物。
他焦急朝着密林深处走去,顺着树枝间的缝隙,他远远瞧见倚靠树干而坐的阮玲珑,她双臂抱膝,微微侧着脑袋。
温千楼向前奔去,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正要抬手去摸她手腕上的脉搏,牧逸看到温千楼对她不利,当即丢掉了怀中的柴火,嘶吼道:“温千楼,你在做什么!”
阮玲珑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还未等她反应过来。
温千楼几步走上前去揪起牧逸的胸襟,照着他的脸庞一拳打了过去,斥责道:“牧逸,你怎可如此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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