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帝姬,是温姑娘,一大早她便差人在园中挂灯笼,是暮雪之过。”暮雪跪在了她的床前,“还未来得及拦住她,惊扰了帝姬清梦。”
阮玲珑坐起身来,示意暮雪更衣,“罢了,她乃客,你若是拦住她在府上的行动,只怕不日又要传出我的流言,说处处针对可怜楚楚的温姑娘了。”
“是!暮雪知晓怎么做了。”
阮玲珑开门的刹那间,门前已立了几位丫鬟和一位婆子,对她恭敬道:“老奴拜见乐嘉帝姬,前堂已备了早膳。”
阮玲珑眯起眼,瞧着雪地中梅枝上悬挂的走马灯,应是从昨日集市上带回来的,她倒是没什么意见,从长廊的台阶走下去时,她头顶不小心碰到了檐下的走马灯。
她回头抬眼瞧上一眼,有些好奇,挂在此处的走马灯画得又是什么?
随手拨弄一番,温千楼跪坐在桌前,却是从一个女子手中接过了双兔玉佩,攥紧了腰间冰冷的玉佩,思前想后还是将此事悄悄查清为妙。
免得再如昨日那般与温千楼生了误会,或许他只是与卖家交易了玉佩的场景,故意被人画下摆在了此处,目的就是要他们二人互生嫌隙。
阮玲珑望着远处还在指挥人挂灯笼的温婉,应是不知情的,便吩咐暮雪差人去寻制作这盏走马灯的工匠。
“暮雪,你拿着我的信物亲自走一趟,去城门守卫处打听打听,温婉是何时入的城。”
“是,帝姬。”
暮雪领了阮玲珑手中的戒指,便急匆匆离府。
另一边温婉已挂上最后一个走马灯,急匆匆向阮玲珑走来,“温婉拜见帝姬。”
她颔首一拜,尽显婀娜姿态,耀如春华。
温婉此次回都城,阮玲珑却感觉她变了,言语犀利,整个人像根荆棘,逮谁扎谁。
“不必多礼,可用过早膳了?”阮玲珑抬步走在前,园子似是整洁了不少。
温婉往前一步,挑起厚重的帘子,笑道:“卯时过半,便与兄长用过了。”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碗,亲自侍奉阮玲珑用早膳。
这瞧起来倒更像是——妾室伺候正房夫人。
阮玲珑隐隐不悦,手指一下一下瞧着桌面,正要开口询问温千楼的去处,只听温婉又开口说道:“许是事发突然,翰林院来人便唤兄长前去办差了。”
“事无巨细,你倒是对温府的事知道的清清楚楚,难怪温千楼曾让你打理温府……”
温婉浅浅一拜,“是温婉的不是,当初只是太高兴有栖身之处,便也未曾多想,谁料冲撞了嫂嫂,温婉在此赔不是了。”
她一口一个嫂嫂叫的很是亲昵,阮玲珑听着心中着实不舒服,用木勺轻轻搅着粥,若有所思道:“没想到我在温姑娘的心中,竟是这般凶神恶煞不好相处之人,你一口一个自己的不是,这是又打算将我推入众矢之的?”
“温婉不敢!”她惶恐地跪在阮玲珑的脚旁,抓着她的裙摆低声道:“温婉自知出身低贱,能唤帝姬您一声嫂嫂,便是三世修来的福分,怎会有这种歹毒的心思。”
阮玲珑不过是微微用力从她手中抽出裙摆的一角,温婉顺势向一旁倒去,前堂屋外洒扫的下人见状,纷纷散去。
阮玲珑这次才看穿她的心思,也不知温婉有何图谋,若她只是为温千楼而来,阮玲珑自是无惧。
阮玲珑将人从地上扶起,“温姑娘快些起来,若病了伤了温千楼可是会责怪我的,今日瞧着天气不错,便劳烦温姑娘陪我出去逛逛了。”
“是。”她低眉顺眼应道,让旁人瞧不出一点错处来。
二人缓缓走在街市上,阮玲珑望着一家芳凝阁,里面都是女子所用的首饰胭脂之物,牌匾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小梨花,门口摆着淡蓝色的绣花花篮,人来人往倒是热闹。
阮玲珑因低调出来走动,店家未认出她来,一直忙着招呼着熟识的贵女。
阮玲珑瞧上一支清新淡雅的茉莉簪,正要唤人将其包起来。
温婉忽然出声道:“嫂嫂,不知可否割爱?”她故意提高了声音,旁人向她们这边瞧来。
“那不是乐嘉帝姬吗?”
“是啊!她身旁的女子是谁?”
“应是传闻中的那位温姑娘,啧啧!怕不是又被帝姬给治住了吧?”
“……”
阮玲珑无奈笑着摇了摇头,将发簪放回原位,温婉忽然被她犀利的眼神的吓到退去一旁。
阮玲珑才发觉,温婉根本就不是一般的普通女子,她虽瞧着温柔娇弱,但满是心机,自己瞧上的东西她已要明抢,如今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这种害怕姿态,生怕旁人不知晓乐嘉帝姬仗势欺人。
“好,温姑娘既唤我一声嫂嫂,这茉莉簪便赏你了。”她唤人将其包上,从温婉身旁经过时,低语道:“本帝姬还是觉着白莲更适合你。”
阮玲珑阴沉着脸便离开了芳凝阁,一句话都不屑与她说,待傍晚便换了一身宫装入宫。
温婉想寸步不离跟着,却被赶回来的暮雪拦在了马车外。
“帝姬身份尊崇,自是不能与旁人同乘,今日宫中有宴会,温姑娘莫不是真的想以贵女身份入宫吧?您配吗?”
温婉撩马车帘子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讪讪笑道:“是奴家僭越了。”
阮玲珑站在巍峨的朱红色宫门前,心中竟生出一股重回故里之感,顾不得寒冷,抬步向宫中跑去,窄道之上是她奔跑的红色身影。
待过了窄道她才放慢脚步朝垂拱殿走去。
天色幽暗,水上亭台灯笼朦胧,阮玲珑回头瞧了一眼岸旁阁楼,明亮的烛火下青年们开怀畅饮,其中便有温千楼的身影。
不知内侍说了什么,他拱手一笑便离开了阁楼。
阮玲珑原以为他是要来寻自己,温千楼却从亭台尽头之处,带着一个女子走向隔壁的宫殿,那里乃是女子的席位。
阮玲珑靠近他们二人,只听温千楼细心叮嘱道:“待宴席散了,我便来接你回府。”
温婉一身淡紫色宫装,更衬得她温柔娴静,她眉眼微弯,盈盈一拜,“那便有劳兄长了。”
温千楼解下自己的披风,正要罩在温婉的肩上,阮玲珑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人拉到了一旁。
阮玲珑耐着性子问道:“温千楼,你怎背着我将她带到宫中?”
“她乃我的表妹,亦算朝臣家眷,我带来她来有何不可?”温千楼拍开她的手,不顾阮玲珑是否高兴,便将披风罩在温婉的身上。
阮玲珑看到她头上那支茉莉簪,心中始终憋着一股闷气。
“温千楼,你可知我父皇为何忽然今日设宴,广邀都城所有皇室之人和百官?”
温千楼不管不顾要送温婉入殿内,阮玲珑望着他们的身影,“那是因我父皇要将你认识给所有人……”
“这便是你不带她入宫,还要罚跪她的理由?”温千楼质问道,看向她的眼神哪还有半点柔情。
都城中一直在传,乐嘉帝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一直视温婉为眼中钉,旁人虽明面不提,但暗地里戳她脊梁骨的还不少,今日能瞧见他们在众人面前起了争执,还真是大开眼界。
温婉对温千楼有恩,当初关他的还是陛下,他会选择偏向谁,一目了然。
阮玲珑不解,“我何曾罚跪她?”
温婉揪了揪温千楼的袖角,“兄长,一切皆因温婉不是,温婉当初便不该央求帝姬带温婉入宫的。”她说着脚下不稳,向一旁倒去。
再一次,温婉落入了温千楼的怀中,“可是腿疼得厉害?兄长给你去叫御医。”
阮玲珑百口莫辩。
明明是二人行却变成了三人行,她又是那个不折不扣的恶人,她还是后悔当初与他许下不吵架的诺言,走上前要将温婉拽起。
温千楼将人横抱起来,已有些不耐烦,“她的腿已在雪地中跪冻伤了,你到底要闹到何时才满意?”
阮玲珑眼睁睁看着他带走了温婉。
她一再忍让,换来得是他冷眼想看,阮玲珑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忽然拔出一旁侍卫腰间的佩剑,提剑追了上去,阮玲珑不顾旁人的目光,抬手将锋利的剑刃抵在他的脖间,站在他的身后,质问道:“温千楼,我最后问你一次,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什么人?”
第039章 痴心错付了
温千楼抱着人径直向前走去,剑刃擦过他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阮玲珑见他受了伤,慌张得甩手丢弃了剑,提裙抬步追上了上去。
“温千楼!你等等我。”
杏眸对上温千楼那双阴鸷的眼神时,她吓得后退了半步愣在原地。
这眼神她在熟悉不过,刑场上曾在汝南王的身上见过。
师修明按耐不住,老侯爷终究是没能按住他的肩膀,他扶着栏杆纵身一跃站在了阮玲珑的身侧,解下身上的披风正要披在了她的肩上,怒骂道:“温千楼真不是个东西,明明你才是他的未婚妻,不过是私下认得表妹……”
阮玲珑却忽然抬手示意,瞧着眼前单纯的少年,更何况还有好姑娘在爱慕他,若以后二人能成,她定要去讨杯喜酒喝的。
今夜一过,自己的流言大抵会传遍都城,师修明断不该因自己再卷入旁人的口舌之中。
“师修明多谢你的好意,这本就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纵然你我二人是青梅竹马,往后还是保持些距离……”
她寻思了半天,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要温千楼将话说清楚,再不济,她就请求父皇退婚,哪怕跪死在殿外,心一横便抬步朝着他们二人追去。
“诶!不是,玲珑你等等我!”
阮玲珑忽然转身,命令道:“师修明,本帝姬命令你不准跟来!”
师修明还是第一次见她用帝姬的身份命令自己,安抚着阮玲珑,“好,我不过去,但你若是不高兴了,只要你肯,我这竹马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谢谢你。”
温千楼将人安置在了偏僻的宫殿中,又托人寻了御医前来给温婉治伤。
温婉倚靠着软垫暗暗垂泪,一直在向温千楼道歉,“都是温婉的不是,让兄长与嫂嫂再生嫌隙,或许这府城温婉便不该回来。”
殿内的轻纱帐随开门吹进的风微微晃动,烛火明灭,温千楼伸手护住灯盏火苗,沉吟道:“此事与你无关,不过是她的心病,待以后习惯了便好了。”
他头也没抬,对屏风后的人吩咐道:“还请御医速速来给温姑娘治伤!”
红色的身影缓缓走出屏风,眼尾泛红,固定发髻的发钗已歪,一缕青丝从鬓角垂落,十分狼狈,哪还有半点帝姬的模样。
阮玲珑冻得鼻尖发红,声音嘶哑,“温千楼,从始至终我都未伤温婉半分,你为何就是不信我?还当着那么多人博了我的颜面……难道在你的心中,我真的不及温婉半分?”
温千楼目光却一直在温婉的身上,他展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冷声回道:“既然你已知晓,又何必再问我。”
阮玲珑呼吸一滞,眼角带泪染晕了妆,她只是不喜欢别的女子黏着他罢了,若温婉是他的亲妹妹,她绝无二话。
阮玲珑因跑得急脚上的鞋子已丢,她赤着脚站在他的面前,身后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串血脚印,苦涩笑声之中满是委屈。
“温千楼,我所历流言蜚语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善妒的女子,因你而起,那些人的话像根针扎在我的身上,我可以装作不在意,但唯独你温千楼,不可以如此待我!”
温千楼眼帘半垂,“你我婚约本就是各取所需,往后我护你周全,陛下允我平步青云,各取所需罢了。”
最后轻飘飘的一句“是你一厢情愿”将她所思所念,皆化作了纤尘。
阮玲珑的声音轻了几分,她不信温千楼所说誓言是假的,“我要你看着我的眼,再说一次!”
他长呼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来,那双凤眸中满是疏离,神色也阴沉了几分,一袭黑袍更衬得他薄情。
风吹开殿门,门口处的帷幔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若高高在上的帝王,居高零下死死盯着阮玲珑,温千楼嗤笑一声。
“各取所需罢了,她因我受了伤,你便是往我身上扎针,我不愿再陪你演戏罢了。”
温千楼满是不屑抬起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阮玲珑,这回你可听懂了?”
他忽然露出笑颜,低头缓缓靠近,重重吻上她的朱唇。
“混蛋!”
响亮的巴掌声并未让温千楼退却,他只是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被打的地方,牵起她的手,脸缓缓贴在她的手上,继续笑着说道:“可是解气了?若不然再将这边也打了出气?”
阮玲珑甩开他的手,心中惶恐向后退去,她竟发觉自己从未真正了解眼前人。
“温千楼,你当真是个疯子!”
阮玲珑脸上的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她声音沙哑,忍不住哽咽道:“原来深情不寿是可以装出来的,温千楼你当真是卑鄙。”
温千楼若无其事抬手擦去她的泪痕,明明泪水冰冷,他却感觉泪水是是烙印在心口之上的,热烈滚烫。
他以为今日所有举动,让旁人认为是他辜负阮玲珑在线,感情之上断个干净,往后她亦不用再背负什么善妒的骂名了。
但温千楼看到她质问自己时,哭得那般难过,心也揪着难受。
他袖下的手缓缓攥紧,郑重说道:“这桩婚事非我所愿,但帝命难违,再说乐嘉帝姬是何人。”他咧嘴歪头笑着,手背轻轻拂过阮玲珑的脸颊,“攀上你这高枝,往后我仕途便可顺遂,只可惜……你一直容不下她。”
阮玲珑长呼一口气仰头抹去了脸上的泪,但泪还是不争气从眼角流下,她哽咽道:“你终于将心里话都说出来,果然是我痴心错付,原想着你有什么难言苦衷……”
阮玲珑将腰间的双兔玉佩一把扯下,挂绳断开珍珠散落一地。
她痛苦合上眼,将玉佩高高举起,狠狠砸在地上摔了一个粉碎。
“温千楼,你我之间便犹如此玉,往后破碎难全。”她决然转身离去。
温婉此刻心已提到了嗓子眼,万万没想到他们二人会闹到这种地步。
“兄长,帝姬她……”
温千楼伸出手的悬在半空,缓过神来,厉声道:“让她走便是!”
温婉见状不对,还是起身将地上破碎的玉佩拾起,小心翼翼用帕子包好,毕恭毕敬放在桌上。
温千楼盯着敞开的殿门,地上的脚印,还有她委屈离去的模样,那一幕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声声哽咽,直击他的心扉,他茫然得抬手摸向心口处,扪心自问。
这就是喜欢的滋味?
温千楼勉强打起精神来,对隐藏在幽暗角落里的宫人吩咐道:“今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垂拱殿这边,I大邺宝库紧靠大邺皇帝寝宫,守卫会分去一部分跟着陛下来到宴席,届时宝库那边守卫应会松些,你们小心行事,务必寻到山河图的下落。”
“是!”
阮玲珑掩面而泣,朝着康宁宫的方向跑去,暮雪手中拎着绣花鞋紧追其后,担忧道:“帝姬,您先将鞋子穿上。”
“帝姬!若是太后瞧见,定会难受的。”
阮玲珑这才放慢了脚步,脚因寒冷全然感觉不到受伤,她倚靠在悬廊的座椅上黯然失神。
想她是大邺堂堂乐嘉帝姬,身份尊崇,谁人见了自己不都得恭恭敬敬行礼,哪成想有朝一日,会因一个男子失了自我。
在温府的日子,她对温千楼是患得患失,眼看婚期将近,终究是败给了他一心要维护的人。
大抵温婉才是他所爱之人。
阮玲珑回头看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垂拱殿,缓过神来才感到寒风刺骨,她轻声开口道:“暮雪,陪我去换身衣裳。”
“帝姬……您不去见太后了?”
“不必了,我与他之间的婚约,如他所言,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眼帘半垂,虽心如刀绞,但庆幸自己醒悟的早,低语道:“从一开始我便错了,妄想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共赴白首,感情的事的确强求不来,再说……我若心中稍有不如意便去皇祖母那里闹,成何体统。”
“帝姬说的是。”
阮玲珑再至垂拱殿时,已换了一身新宫装,浅粉色的金绫月华裙,上面的金丝所绣桃花在烛火下若星光闪烁,一支口携玉珠的飞鸾金钗,更是耀眼夺目。
阮玲珑的眼睛微肿,她虽眉眼含笑,但旁人觉着她眼中带泪,生出一股我见犹怜之感。
方才又是温千楼亲口承认有负于她,对她不免心生怜悯。
阮玲珑越过众人径直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温婉正要行礼拜见她时,阮玲珑忽然出手笑着需扶住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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