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孩童遇到了什么麻烦,笑着正要蹲下身询问时,忽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你这个坏人,就是你要拆散温公子和温姑娘!”
阮玲珑踉跄后退半步,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茫然笑出声来,“我拆散他们?我如今成了恶人?”
一旁的妇人拉着孩童慌张跪下了阮玲珑的面前,磕着头道:“他只是个孩子不懂事,还望乐嘉帝姬大人大量,放过他。”
阮玲珑并未说什么,只是别有深意瞧了一眼母子二人,抬步离去,亦要让他们忐忑不安。
果然人言可畏,但自己在坊间的恶名,又是从何传出来的?
阮玲珑如约前往云间茶坊,温千楼来的倒是快,他肩上披着白狐毛的披风,应是马车上的东西都送到了温府。
阮玲珑跪坐在半开的轩窗旁,冷风吹入,厢房内冷若冰窟,她抬手将滚烫的沸水倒入杯中,翻滚沉浮的茶叶似自己。
所有人都要她去喜欢温千楼,自己真心相付,她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
温千楼见她迟迟不开口,主动道:“玲珑,你听我给你解释。”
“解释?”她轻笑一声眉眼微挑,“温千楼,在你眼中,我到底是何人?”
温千楼不动声色的摩挲起茶盏的边沿,他瞧着阮玲珑难过,一阵迟疑。
是啊!她在自己的心中到底是何存在?
一枚随时可弃的棋子还是……一直魂牵梦绕的女子?
温千楼寻思自己也有些奇怪,他这般恶人竟会有做了亏心事的错觉。
夜半时常从梦中醒来,惊了一身的冷汗。
梦中他瞧见阮玲珑身着红色嫁衣,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向自己,那双杏眸满含眼泪,最后倒在了自己的怀中。
阮玲珑紧紧握着他的手,泪如雨下,反复说着一句话“为何是你”。
待阮玲珑在自己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才察觉托着她后背的手染满献血,阮玲珑后背插满利箭。
温千楼回过神来庆幸,这一切都是梦。
但为何会感觉心口一阵刺痛。
此后便睡意全无,他裹着披风在檐下看雪。
寂静的夜似他荒芜心田,而阮玲珑便是簌簌落下的雪花,落地有声,倒是让他不在那么孤寂。
掌心中刻有阮玲珑的玉牌,也逐渐有了属于他的温度。
沸水“咕嘟咕嘟”冒泡,温千楼回过神来。
温千楼认真道:“你自是我心悦之人,往后要携手一生之人!”
他替温婉解释着,“今日你也瞧见了,汝南王盯她盯的紧,恐有性命之忧,所以我只能让她留在温府。”
温千楼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之上,阮玲珑打算开口原谅他,但想到他与温婉穿了相似衣物,连自己与温千楼都未曾有此穿着。
三姐姐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这男子皆口是心非,谁知成婚之后会是什么样。
她很想做温千楼的解语花,但他总是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感到失望,亦未能保住温婉的安全。
阮玲珑不动声色抽离了自己的手,他见阮玲珑还是不肯原谅自己竖起三指。
“我温千楼对天起誓,此生唯阮玲珑一人,若违此意,罚我孤苦半生,凄惨一生。”
阮玲珑瞧着认真发誓的温千楼,从未想过他竟还有这样的一面,只不过……温婉始终是自己心头上的一根刺。
“罢了,我姑且原谅你一回,但是……”
温千楼身体微微前倾,不顾阮玲珑的意愿握住了她的手,满是欣喜,她终于肯与自己好好说话了,“但是什么?”
“我知晓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我那个皇叔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既想杀温婉泄愤,唯有皇宫最安全,你应知晓我的意思。”
温千楼深呼一口气,眉头微皱。
阮玲珑勉强勾起嘴角,她知晓温婉出身可怜。
但现在看到温千楼还是不愿让温婉入宫伴在自己左右,他大抵是喜欢上温婉姑娘了。
“你既不愿……”
“我愿,我愿将温婉送入宫中,还望你能多照付她一二,温婉她对你毫无威胁。”
阮玲珑眼眸半垂,眼中的亮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她不过是想助温婉逃过一劫,温千楼此意是将自己遐想成蛇蝎之人,倒是叫她心寒了。
阮玲珑不想与温千楼多呆一刻,匆忙起身,“既如此,那我便安排温婉姑娘入宫了。”
尚在温府擦着药膏的温婉,知晓自己要入宫的消息,十分惊讶。
她虽接触帝姬只有几日,不似传闻中那般嚣张跋扈,但自己孤身一人入宫陪伴在帝姬身侧,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温府门前,温婉背着自己的包裹,带着恳求的目光看向温千楼,几分楚楚可怜,示意温千楼能开口让她继续留在府上。
温千楼似是没瞧见一般站在马车旁,让阮玲珑扶着自己的胳膊上马车,她却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暮雪,温千楼讪讪收回自己的手臂。
无奈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这是还在怨自己?
暮雪瞧着像木头桩子一样还站在原地的温婉,没好气道:“温姑娘还不上马车?是等着我请你吗?”
温婉在暮雪的呵斥声中落着泪,用手被轻轻擦拭眼角的泪,“奴家不敢!”
她上马车之际,还不忘回头瞧了一眼温千楼,眼中满是一一不舍。
暮雪越瞧二人越来气,帝姬还在此,她就敢给温大人暗送秋波,到底是烟花之地出来的狐媚子,竟学些勾|引人的下作手段。
如今市井中在传,她家帝姬仗势欺人,还未成婚便管起了未婚夫。
若成婚之后还不得将温千楼拿捏死死的,再说了男子哪个不是有一两个红颜知己的,都说乐嘉帝姬未免太过霸道了。
马车内阮玲珑漫不经心掀开暖脚炉的金丝镂空盖子,用夹子夹起一块木炭放入火盆中。
她这香车也只坐过温婉一人外人。
阮玲珑瞧着温婉偷偷抹泪,心中几分不悦,倒还真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
温婉既让自己背负了骂名,那便如她所愿。
“加炭火这种事,还要本帝姬亲自动手?”
温婉惶恐跪下,从阮玲珑手中接过夹子,咬了咬唇,“是奴家的错,任打任罚全听帝姬的。”
阮玲珑靠着软垫双手抱臂,没有叫她起来的意思,“温婉姑娘,本帝姬听闻你在烟波楼中是弹琵琶的,不知你与温千楼是如何认识的?”
温婉听闻帝姬的声音近在咫尺,心中很是慌张,谨慎小声回话,“回帝姬的话,奴家能认识温大人,全然是一个意外。”
她七月时登门为李员外贺寿,待到众姐妹献艺结束,已是后半夜了,她出恭回来,后台厢房已空无一人。
李员外府邸大得很烛火昏暗,她迷路像个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谁料被醉酒的登徒子给拦住了去路。
她对阮玲珑轻声道:“奴家这种人出生低贱,哪敢招惹那些公子哥,不敢反抗,得亏是温大人路过出手相救,才得以保住了清白。”
阮玲珑闻言才知晓,原来温千楼早已与温婉相识,若不是父皇赐婚,她大概不会与温千楼在一起。
原来,自己才是那第三人。
她心中的怨气突然消散。
温婉不顾性命之危也要替他作证,若非他们之间有情,岂会相护。
阮玲珑伸手将人扶起,她方才好像太凶了,“是本帝姬错怪你了,待此事过后,便送你出宫。”
阮玲珑知晓喜欢是装不出来的,纵然温千楼给自己送梳子还有簪子,或许只是为了应付父皇他们。
他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再纠缠下去便没意思了。
温婉正要跪下叩首谢恩,阮玲珑忽然伸出手拖住了她的胳膊,“谢便不必了。”
阮玲珑曾经一直想问温千楼,为何她堂兄遇刺的夜晚,他会出现在烟波楼。
当初难以开口,阮玲珑怕温千楼是个烟花之地的风流常客,害怕自己会对他失望。
听温婉一番解释,阮玲珑如负释重,如今他们二人也不过是互相依附的关系。
温婉跟随阮玲珑入宫,倒成了福满宫的座上宾,吃穿用度样样挑不出错出来。
暮雪只当偏殿中来个一个不干活偷懒的宫娥,从不给她好脸色。
福满宫的宫人有时怠慢温婉,但被阮玲珑知晓还是斥责了一顿。
阮玲珑将自己关在福满宫中,不愿外出,日子一久,佛经她竟能看下去,偶尔还会将抄送几本佛经送到康宁宫去。
大雪之日,暮雪顶着一头白雪入了殿中,温了酒水送到帝姬面前。
阮玲珑一边抄书一边举杯小饮,她抬首瞧着暮雪还驻足在原地迟迟不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为何还不去忙你自己的事,可是又缺银钱花了?”她提笔蘸了蘸墨汁。
暮雪支支吾吾道:“是……是温大人来看您了。”
阮玲珑的手一顿,墨滴落在宣纸上,砸出一个墨点来。
“好好的纸浪费了。”阮玲珑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弃在地上,重新提笔,“你让他去偏殿吧!想来也是去探望她的。”
“是!”
暮雪引着温千楼走向偏远的寝殿,他行了一路有些不解,暮雪轻声道:“温大人,瑞玉殿到了!”
他正要开口,瑞玉殿的帘子已被人从里面掀开。
温婉身着月白色色宫装,头戴白玉簪,宫中养人,衬得她更是淡雅出尘。
她见到温千楼的一瞬微微惊讶,回过神来匆忙屈膝一礼,欢喜道:“奴家见过温大人!”
温千楼走到屋檐下,抖了抖伞上的白雪,将其合起,“不必多礼,帝姬可是在瑞玉殿?”
“帝姬?”温婉微微一愣,“帝姬已许久不曾来过。”
温大人竟不是来探望自己的。
温千楼寻思自己早该想到的,阮玲珑一直居住在福满殿,平日里也不见她来这瑞玉殿,“暮雪,帝姬不在此,你为何要将我引到此处?”
“温大人,这都是帝姬的意思,帝姬寻思您与温姑娘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帝姬说便不来打扰二位了。”
温千楼压着怒气微微颔首。
好好好,不过是有些时日未来寻她,阮玲珑便着急将自己往别的女子那里推,到底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阮玲珑裹着披风望向轩窗外迎雪绽开的寒梅,她收回视线看着桌上抄了一半的经文,心思已不在此,她喃喃自语。
“故人相见,应有很多的话要说吧!”
话音刚落,时兰匆匆入了殿中,“帝姬,温大人已至殿外。”
阮玲珑闻言心中有几分欢喜,但想到他不过是顺路来探望自己,不情愿道:“好端端的他来我这里做什么,让他进来吧!”
如阮玲珑所料,他此来福满宫就是为了探望温婉。
从始至终,温千楼的目光一直落在温婉的身上,阮玲珑庆幸自己发现的早,才未将一颗真心全扑在他的身上,
乐嘉帝姬未发话,温婉垂首安静站在温千楼的身侧。
阮玲珑见他似有些气恼,莫非是来兴师问罪的,怕是又有不长眼的人在温千楼面前搬弄是非了。
她倒了一杯热茶推到温千楼的面前,阴阳怪气道:“温大人,你若要与温姑娘叙旧,也不必特意跑我眼前,我将她奉为座上宾,待她不薄了。”
金银首饰绫罗绸缎,阮玲珑可都是挑着最好的送到瑞玉殿。
“我……不是这个意思。”
温婉见二人又起争执,撩起裙摆跪在了他们二人的中间,解释道:“温大人,帝姬待温婉极好,还望帝姬与大人莫要因温婉争吵了。”
阮玲珑合上眼长呼一口气,因这门婚事她在宫外的声名狼藉,虽已经将造谣者揪出严惩,但旁人对自己的偏见只增不减。
她愿将温婉养在宫中,也想告诫自己断了念想,自己与温千楼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关系罢了。
阮玲珑起身将人扶起,“此事与你无关,你亦不必如此谦卑。”
她不敢同别人说,温千楼是自己的心魔,每一夜的梦中都有他,阮玲珑唯有抄写经文才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温千楼察觉她气息不稳面容消瘦,想来近日也不好过,他是因朝堂的事被绊住了脚,一直忙着帮大理寺整理书卷,无瑕前来探望她。
忙活了小半月才得来半日的休沐日,她似是有意要与自己划清界限,只怕是醋缸还翻着。
他当着阮玲珑的面牵起温婉的手腕,远处的暮雪都瞪大了眸子,分明就是欺负帝姬被婚约所困脱不得身。
暮雪暗骂着温婉,不过就是仗着帝姬心善,不与她计较才如此欺人。
阮玲珑扶着桌角,圆润的指甲扣着桌下的木板,勉强勾起嘴角,“她在宫中一切都好,你往后若寻温姑娘便告诉暮雪一声,不必来知会我。”
温千楼将人牵到阮玲珑的面前,对温婉说道:“往后我与帝姬成婚,你也不少得要叫她一声嫂嫂,她如今吃味吃的厉害,你便提前唤一声,也好叫我二人少些误会。”
“嫂嫂?”阮玲珑不知他们二人何时拜的把子,得亏温千楼能寻思起这种损招,同姓结为兄妹,又要叫外面的那些人如何看待温婉。
自己当真是看错了人。
一时间阮玲珑竟觉得对温婉不公,“温千楼,你我二人虽未成婚,但往后就算成婚,待各取所取后,也是要……”
温婉屈膝一礼,脆生生叫了一声“嫂嫂”,将她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口中。
“往后在宫中的日子,便劳烦嫂嫂费心了。”
阮玲珑觉得脑中乱的很,下了逐客令让暮雪送走那碍眼的二人。
她又重新坐回案前提笔抄写经文,矮凳上的软垫还未坐热,康宁宫的嬷嬷便来传话,她闻言当即提裙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康宁殿前阶旁的白雪有一指厚,阮玲珑到时远远瞧见温婉身着夏衣跪在雪上,身形单薄冻得瑟瑟发抖。
阮玲珑她将人带入皇宫,本意就是为了让温婉能躲开自己的皇叔阮拓,看她身姿弱柳迎风的,若她牵扯进自己与温千楼的婚事中挨罚病倒了,终归是自己理亏。
她瞧了一眼冲自己颔首的温婉,一言不发径直越过她直入康宁殿中。
只是……用手臂支着脑袋打瞌睡的皇祖母,几日未见瞧着苍老许多,没有从前那股精气神了。
嬷嬷正要唤醒太后,阮玲珑示意她噤声,取来披风盖在了太后的肩上,轻声叮嘱道:“殿外的人本帝姬带走了,若皇祖母问起来本帝姬一力承担,待皇祖母醒了……”
太后疲倦得睁开眼,这一次倒没有像往日那般生玲珑的气,只是伸出了手臂,“玲珑过来,扶哀家起身!”
阮玲珑握住皇祖母手的那一刻,一股冰凉的感觉从掌心传来,康宁宫中的炭火很足,她站在这里身上已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皇祖母大抵是病了。
“皇祖母为何如此冰冷,玲珑给你传御医来,来人……”
太后有气无力道:“不必了,哀家身子状况如何哀家是知晓的。”她拍了阮玲珑的手背,脚步虚浮缓缓走向殿门口。
太后瞧见温婉的那一刻又挺直了背,盛气凌人。
“你应知晓哀家唤你来是为了何事。”
阮玲珑亦望向远处正在罚跪的温婉,“皇祖母定然是为了玲珑的婚事,区区一个温婉不会影响婚事的,况且温千楼已认她做义妹……”
搭在阮玲珑手掌上手忽然攥紧,“汝南王反了。”
“什么!”一片雪花落在阮玲珑的眉心,顿时消融,“皇祖母,你是说……皇叔他谋反了?”
阮玲珑日日将自己拘在福满宫,朝堂发生这般大的事,大抵宫人都知晓,自己竟还不知。
太后看向阮玲珑的眼神满是无奈,她自幼长在自己的身边,说她聪明还是个缺心眼的,若说玲珑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还有些犯蠢。
“他已不是你皇叔,是大邺的逆贼,你与温千楼的婚事怕是提前了,本是定在六月盛夏的,哀家与陛下皇后商议,开春便将婚事办了。”
阮玲珑面露难色,“皇祖母,婚事怎得这般急?如此算来也不过百天,玲珑还未准备好嫁他为妻。”
一阵寒风吹来,太后迎风重重咳嗽了两声,憋的脸色泛红,许久才缓过来,她抬手怜爱得摸了摸阮玲珑的脸颊,“因为时不待人。”
太后说自己乏了,便让阮玲珑领着那女子回去。
阮玲珑惴惴不安回头看向缓缓闭上的朱红色殿门,她不知为何皇祖母会说时不待人,折返想要回去,却被守在门口的嬷嬷给拦了回去。
“乐嘉帝姬恕老奴无礼,太后近日劳神太过辛苦,已睡下了,还请帝姬回去吧!”
她将所有的话都憋在了心里,差人去太医署打探皇祖母的病情,御医们齐齐闭口不谈,阮玲珑心中更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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