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璃音惊讶撑大眼睛:“陛下松口了?”
中秋时命妇们进宫陪太后赏月,太后还特意留她聊天,说什么来年中秋想她早点入宫帮忙参考中秋宴的布置,这才过了多久局势就变了?
沈嘉禾没试探过李惟,但她信陆敬祯。
“他会松口的。”她坚定道。
易璃音反握住沈嘉禾的手,顿时高兴起来:“等回了豫北,我们一家人就再也不分开了。”
沈嘉禾点头:“自然。”
易璃音又道:“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陆首辅刚回京时还往侯府送了不少礼来,说是感谢侯爷在凉州替他解围。但我们侯府又不缺这些,我做主直接让人送到了城外,都捐给寺庙了。”
沈嘉禾微噎:“其实陆首辅……”
“爹爹!”沈澜换了衣裳回来了,进门就往沈嘉禾身上贴。
沈嘉禾空出一手抱住他,只好简单道,“今后我们和陆首辅或许也还有合作的地方,你倒也不必……”
“不必什么?”易璃音沉了脸,“他从前是怎么对你的,侯爷都忘了吗?”
沈嘉禾知道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只好作罢。
皎洁月光透过枝丫落下斑驳的光,青衣小道盘着腿迎风坐在屋顶上,乌雀巷的院子又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沈嘉禾从厨房地道出来,在院子里站了半瞬才去敲卧房的门。
东烟出来开了门,叫了声“将军”便识趣出去,带上房门。
陆敬祯将温好的酒拎上桌,见她站在门口没上前,索性含笑走过去将人拉至身前,单手环住她的腰,低头轻吻了她的唇问:“愣什么呢?”
沈嘉禾仰头捧住他的脸:“先前在宫门口都不曾好好看你。”
他扶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笑:“嗯,那现下郡主好好看。是不是发现我眼睛鼻子眉毛嘴巴一样都没有少?”
沈嘉禾被他逗笑,瞧着倒是没比分开那时瘦,脸色看着不错,东烟必然是好好盯着他吃药进补的。
目光落在他眼下一片乌青上,她蹙眉问:“熬夜了?”
他轻应:“得赶着过年编撰完,陛下说待年后,就会全面推行新法。”
沈嘉禾诧异道:“这么快?”
“此事必然是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他带她过去坐下,给她倒了杯酒,“花雕,暖暖身子。”
他选的杯子小,一口就能喝完。
温酒易入口,沈嘉禾的舌尖轻卷回味了下。
他仰头喝了一杯,垂目转着酒杯,突然感慨道:“从前每年你忌日我都要买花雕,然后带着酒去侯府门口骂沈将军一通。”
沈嘉禾本来被他前一句说得心神荡漾,又听闻他后半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我还在府上悄悄摆了郡主的牌位呢。”他失笑抬眸,神情凝视着面前的人,“现下想来,老天竟待我不薄。”
沈嘉禾心中酸涩,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夫人和世子的事,我同陛下提过。”陆敬祯突然说起正事,“他虽没当场应下,但也没从前抗拒了。”
沈嘉禾悬起的心终于轻放下,她急着问:“我若想年后带他们走呢?”
陆敬祯微愣了下,抿唇道:“我尽量。”
他既能这么说,必然是有些把握。
沈嘉禾点点头,又睨着他,轻声道:“看来陛下没让你失望?”
提及此事,陆敬祯眼底有笑:“他自然没让我失望,你信我,他会是个好皇帝。”
等李惟将来亲政,身边有他时时进言,他对豫北的猜忌也能慢慢淡化。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沈嘉禾不信李惟,但却信他,他自己便是这样优秀的人,带出的学生必然也不会差。
桌上烛火轻跳,对面的人起身坐到了沈嘉禾身边,突然道:“等你带着夫人世子回豫北,我们的事也该同她说了吧?”
这事原本早就该说的,只是一直没寻着好时候。
沈嘉禾应声:“自然要说。”
他高兴搂住她,将人往怀里带:“怎么有种外室见光的感觉?”
沈嘉禾笑出声:“胡说什么?”
他低头将唇瓣贴上她的颈项,沈嘉禾敏感瑟缩想要逃,又直接被他环着腰扣过去。
“等下……”沈嘉禾蹙眉,“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她反手往后背摸去。
“哦,忘了。”他笑着将那对金镯子从胸口取出,挂在手指上晃了晃,“喏,像不像从前那一对?我还特意让人把漳州那边的花样给快马加鞭送来郢京。”
眼前金环轻晃,沈嘉禾的呼吸微敛,伸手摩挲着眼前的镯子。
镯身沾着他的体温,摸上去很温暖。
其实花样如何并不重要,她收的是祝云意的心意。
“来,我给你戴上。”他拉住她的手,正欲给她戴。
沈嘉禾倏地缩了手。
陆敬祯蹙眉:“郡主?”
沈嘉禾小心用红布重新包好手镯道:“我在京中着男装戴不了这个,若被旁人发现恐生事端,你先替我收着。等回了豫北,来日恢复身份后我便每日都戴着。”她看着他诧异的神色,轻笑道,“等我把阿音和澜儿带回豫北,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日后你那位陛下便是召我回京,我不回他又能如何?”
陆敬祯睨着她片刻,眼中又化开一片温柔:“若你想好了,那届时我必然让陛下昭告天下,说当年为了稳定局势,先帝才让郡主代兄长出征,如今天下稳定,陛下便准许郡主恢复身份了。”
沈嘉禾有些意外他居然早就替她想过今后的路,但还是故意轻哼道:“我才不管你的陛下怎么想。”
“什么叫我的陛下?”他嗤笑着凑上前吻她的唇,轻道,“只有郡主是我的。”
他们之间大约也只有说到李惟的事上会有少许的针锋相对,但沈嘉禾又发现,如今便是在李惟的事上他们大概也吵不起来了。
因为她的祝云意惯会运筹帷幄又面面俱到,她大约明白他这样文弱一个人是如何能够在郢京这片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屹立不倒了。
她太为这样的祝云意着迷了。
沈嘉禾环手抱住他回应了他的吻,呼吸轻敛问:“陆大人今晚急着回府吗?”
陆敬祯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嘉禾干脆咬住他的薄唇轻笑:“若不那么着急,那你抱我去床上,东烟刚给铺的床必定很软很舒服。”
“嗯?”陆敬祯笑得不怀好意,“将军这段时间莫不是又看了不少话本?”
“我没……”身子一轻,沈嘉禾本能抱住他的脖子。
“没看吗?”他垂目眯起眼睛,“我倒是看了些。”
沈嘉禾撑大眼睛:“你看什么了?”
“唔……”他转身抱着人朝床榻走去,“其实还有一类相爱相杀的话本,说的是沈将军和陆首辅那些风花雪月的断袖之事。”
沈嘉禾:“……”这是什么丧心病狂的话本!!
陆敬祯弯腰将人轻放在床上,俯身压下道:“陆首辅今晚亲自给沈将军说说这个故事中的精彩片段如何?”
“等等!”沈嘉禾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眉梢吊着笑,“你确定话本里陆首辅在沈将军上面?”
陆敬祯:“……”
“陆首辅今晚想亲自改动些细节。”
沈嘉禾:“……”
李惟已在寿安宫等了片刻了,他见云见月还在抄佛经,蹙眉问:“表姐这佛经朕记得抄了有月余了吧?抄这许多做什么?”
云见月轻笑:“自然是为了祈福。”
李惟又问:“给谁?”
云见月没抬头:“给陛下,也给万民。”
李惟轻嗤:“有用吗?”
云见月提笔的动作轻顿,随即又笑:“希望吧,毕竟人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总要有那么些寄托的,希望菩萨能大发慈悲,希望内心里想保的人至少可以活着。”
李惟听得糊涂:“表姐这说的什么意思?”
这一问,云见月没再回答了。
李惟没追问,片刻后便转口问:“立后之事母后在你面前可有提及什么?她这是属意哪家的女儿?”
云见月从容一笑:“这事奴婢怎会知晓?”
正说着,太后正从内室换了衣裳出来。
李惟近日忙碌,便是晨起请安也是匆匆来匆匆走,他记不清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看自己的母亲了。
一身雨过天青常服衬得她体态轻盈,她卸了珠钗环佩,连口脂也去了,少了几分严厉,整个人看上去温和不少。
李惟不由得想起多年前的母亲,他是到三岁上才隐约知晓自己曾有个同胞兄长的事,大约因为这事,少时母亲尤其疼惜自己,便是有些小病小痛母亲都犹如惊弓之鸟,时常衣不解带彻夜守在他床前。
原来他也曾有过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此刻细看,面前妇人眼尾爬上了皱纹,鬓角的白发清晰可见,记忆中那个疼他爱他的人不知何时悄悄老了。
思及此,李惟突然心绪涌动,他起身行礼:“母后。”
太后示意他坐:“听说陛下这几日时常同陆首辅在御书房关起门来谈心?”
她一开口就提陆敬祯,瞬间将李惟沉浸从前的意识拉了回来。
他顿然清醒了些,如今他是大周天子,早就不是母亲怀里那个依赖她的孩子了。
大约也只有他一个人还在怀年往昔吧?
他先前还以为太后叫他来是要说选秀的事,李惟低头轻呷了口茶,才道:“朕就是对老师这一路的见闻好奇,就同他多聊了些。”
“是吗?”太后脸上有些不悦,“陆首辅突然对沈将军改了态度,先是收复三州时丢了首功,再是太原之事,他不调用周边守备军,舍近取远去豫北借兵,陛下真不觉得陆首辅同沈将军之间有什么吗?”
李惟不快放下茶杯:“为何去豫北借兵他同朕解释过,无非是肃王府都反了,他不确定周围守备军是不是也让肃王府的人买通了。不管怎么样,沈慕禾当豫北军主帅这些年同各地守备军无任何往来,老师选择向豫北借兵在当时的情况下没什么问题。”
太后冷笑:“陛下当真这样信他?”
“母后,老师他当时身受重伤,拼死也要守着凉州护着那些罪证,都是为了朕!”李惟知道太后向来疑心陆敬祯,可他如今也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不管您信不信,他一心为大周。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朕就先回去了,母后也早点休息。”
他起身要走。
“陛下。”太后叫住他。
李惟站住步子回头。
内室烛火明亮,不知道是不是李惟的错觉,总觉得太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母后还要吩咐儿子什么?”他问。
太后动了动唇,终是开口:“他若一心为大周,却并不为陛下呢?”
李惟一时没听懂:“朕是大周天子,老师为大周,自然就是为朕。”
太后眸华闪动:“难道陛下觉得陆首辅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您到底想说什么?”李惟压着心中不满,“这些年不管他做什么,您都要诸多怀疑,母后难道忘了当年父皇驾崩,宁王谋逆,是老师力挽狂澜才保住了朕的皇位,保住母后您的荣华吗?朕倒是还没问母后,听闻这几日,国舅时常入宫来?”
云见月执笔的动作一顿,墨汁滴落,瞬间在宣纸上晕染开,她抽出手下宣纸揉成团,重新铺了张新的。
李惟继续道:“不会是国舅在母后面前说了老师什么话吧?若是,您也大可不必听,他能说出什么高见。”他冷脸往后退了半步,“儿子告退。”
众人忙躬身道:“恭送陛下。”
天子身影远了。
云见月站直身体,回头见太后的手一颤,被握在手里的佛珠落地。
她疾步过去,捡起地上的佛珠小心递到她面前:“姑母。”
太后没接,目光仍是直直看向外面。
夜风凛冽,那抹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她喃喃:“哀家只有他一个人儿子了。”
云见月垂目将佛珠轻挂上她的手指,轻声道:“您是大周国母,是云家女儿,其次才是他的母亲。”
她握住太后颤抖不已的手,跪下道,“太医诊断过了,瑛贵人腹中皇嗣八成为男。”
太后的嘴唇颤抖着,片刻,她徐徐闭上眼。
不知是不是沈嘉禾的错觉,自那晚上陆敬祯和她说跟李惟提过要让易璃音和沈澜回豫北的事李惟没有当场拒绝后,如今便是在朝会上,那小皇帝对自己也和颜悦色不少。
后来沈嘉禾便想,或许陆敬祯说的让李惟亲口帮她恢复身份的法子也未必不可行。
这日退朝,沈嘉禾特意等大人们先行,这才不远不近和陆敬祯一起走过出宫的甬道。
“听说中宫人选定了。”沈嘉禾一手拨弄着身上环佩,“是云家入宫侍奉太后多年的那位嫡小姐。”
这事陆敬祯早就知晓,前两年太后还打算让云见月嫁给他,眼看这条路不通,转身便想让她这个侄女入主中宫。
他私下问过李惟,当事人似乎并不在乎中宫是谁,就像他一早就说的那样,中宫不以天子喜好而定。
太后这位前中宫之主推荐自己娘家的女儿似乎合情合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但陆敬祯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礼部最近一直忙得很,听闻钦天监也在忙着算日子,这是赶着要大婚呢。”沈嘉禾悄然看他一眼,“天子大婚必然大赦天下,届时你再同他提阿音和澜儿的事,他必然会答应的!”
陆敬祯却突然站住步子。
沈嘉禾蹙眉:“陆大人?”
“我突然想起有点事,沈将军先行。”他匆匆折身回去。
这日后来沈嘉禾去了一趟乌雀巷。
陆敬祯说回宫去见了李惟,确定了李惟没有和任何人透露新法改制的事,他这才放心出宫。
“你太紧张了。”沈嘉禾给他倒了杯茶。
陆敬祯自嘲笑了笑。
沈嘉禾俯身握住他的手,其实她能理解他的紧张,毕竟当年他们祝家就是因为这事才会倾覆的,眼看着事情马上将成,他怕极了临时生变。
又两日,钦天监定了帝后大婚的日子。
十二月二十四。
沈嘉禾听到这消息时刚好从校场回府,易璃音亲手替她解下披风,脱下铠甲,又给她取了套舒适的家常服换上。
“这才半个月了,来得及准备?”沈嘉禾错愕非常,“婚嫁事宜我虽不懂,但我记得当年哥哥同你的婚事前后准备了得有大半年吧?”
易璃音蹙眉咳嗽了声:“侯爷说什么胡话,那不是我同你的婚事吗?”
沈嘉禾微噎:“哦,反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易璃音知她在家不喜繁琐,便没给她挂环佩香囊:“宫里头说是太后娘娘这阵子凤体抱恙,钦天监的大人说太后娘娘今年五十九了,上了年纪的人逢九多有劫难,也是借着大婚给太后娘娘冲喜挡灾的。”
沈嘉禾拧眉道:“这钦天监还真是天家最好的嘴替,反正天家想做什么,大家但凡不理解那都是钦天监说应该如何如何。”
易璃音被逗笑:“这话侯爷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出去可莫要胡说。”
沈嘉禾抿唇:“我又不是二傻子。”她低头抚了抚衣袍,“行了,我去接澜儿下学。”
易璃音跟到门口:“早点回来,侯爷。”
“嗯。”她摆摆手。
外面早就给套好了车,沈嘉禾走到府门外不见徐成安,她蹙眉站了会儿,正打算叫人去找徐成安,正好见徐成安疾步自府外跑来,见了沈嘉禾,他跑得更快了。
沈嘉禾拧眉:“你去哪了?”
“哦,这不是遇上个熟人,就在那边街口聊了两句。”他喘着气坐上驭位就开始扯开话题,“一会世子看见将军去接他,必然高兴。”
沈嘉禾哼了声:“遇到了哪个熟人?”
徐成安支吾道:“就……张大人嘛。”
“张岑逸?”
“对对,就他。”
“那站街口做什么,怎不请来府上?”
徐成安又支吾片刻:“他……他有事要回家,我们也就说了两句。”
沈嘉禾“啧”了声,瞥了徐成安鞋面上轻蹭上的青苔一眼,落下车帘没再说话。
乌雀巷那边的院子这两年疏于打理,也只有卧房东烟好好收拾过,她记得那边院子的青石地板上就长了不少青苔。
昨日刚下了雨,青苔就蔓延得更多了。
徐成安去乌雀巷必然不是见祝云意,至于他去见谁,沈嘉禾懒得揭穿。
他们这日去的早,马车在学堂外停了两盏茶的时间才见学生陆续出来。
沈嘉禾刚从车上跳下就见沈澜风一般跑来。
随从拎着箱笼追在他后面:“世子慢点!世子当心摔着!”
“爹爹!”
沈嘉禾弯腰就接住了飞扑而来的沈澜,她转了两圈道:“这么开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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