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勾着她的脖子:“自然开心,我最喜欢爹爹在家的时候了。”孩子黏人贴着她的脸颊。
沈嘉禾心软得不行:“来年开春,爹爹带你们回豫北好不好?”
沈澜睁大眼睛:“真的吗?”
“嗯。”她抱着人上马车。
沈澜又问:“那我们还要回郢京吗?”
沈嘉禾揉着他的脑袋:“不回了,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沈澜连连点头:“澜儿一点也不喜欢这里,好久都见不到爹爹,我也都好几年没见过祖母了呢!”
“澜儿马上就能见到祖母了。”
“嗯!”
车帘微掀,外头寒风徐徐,沈嘉禾替沈澜拉进衣衫。
小家伙的手心暖暖的,他捂住沈嘉禾的脸笑:“娘亲给我做的衣裳可暖和了,我的手一点也不冷。”
易璃音照顾孩子最是心细。
不止是沈澜,她对她也一样温柔细心。
哥哥当初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边疆的事,易璃音她知道吗?
她那么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爹爹,你不高兴了?”孩子敏感,小心捧着沈嘉禾的脸问。
沈嘉禾忙笑道:“没有。”她将孩子搂进怀里,“澜儿长大了要对娘亲好一些,听她的话,知道吗?”
沈澜认真点头:“我还没长大我也听娘亲的话!我很乖的!”
“嗯。”沈嘉禾低头亲了亲他。
“将军。”外头传来徐成安的声音,马车也停了下来。
沈嘉禾起身掀起帘子,却见侯府外有一匹千里马。
“将军!”送信的士兵见了沈嘉禾疾步上前,呈上手中军报,“豫北八百里加急!”
沈嘉禾脸色一变,忙喊来徐管家将沈澜带进去,一面往里走,一面低头看信。
心中说辽国二十万大军陈兵漳州城外。
徐成安咒骂道:“这是终于要来算前年的账了?”
沈嘉禾沉着脸:“成安,去营地叫将士们整军,等我进宫禀了陛下就出发回豫北。”
徐成安忙应声要走。
“成安。”她又叫住他,“你……好好去道个别。”
徐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将军在说什么,便听她又道:“乌雀巷主卧床底有通道直达陆府。”
沈嘉禾衣服刚换了一半,易璃音闻讯匆匆赶来。
“侯爷这便要走?”她刚还和两个丫头讨论今年年夜饭要准备些什么,毕竟侯爷有一年没来京过年了,结果就听闻边疆有紧急军报,别说年夜饭,便是今晚的晚饭都吃不上了!
沈嘉禾知她舍不得,她也很想留下和他们母子一起过年。
“旁的都没什么,但豫北是我们沈家的封地,是日后我们一家要生活的地方。”沈嘉禾换好衣服,转身拉住易璃音沾着面粉的手,“我得回去守着,你不必怕,等帝后大婚后,你们就能回豫北了。”
易璃音红着眼紧紧拉着她的手:“届时你会来接我和澜儿吗?”
这仗一旦打起来连沈嘉禾自己都不知道要多久才结束,她冲她笑了笑:“即便我不来,也必然会有人护送你们,放心,等你们回豫北,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她上前抱了抱易璃音,随即快步出了院子朝外走去。
易璃音转身红着眼睛望着她的背影发愣。
卷丹跑来:“奴婢刚看侯爷出去了,侯爷真不留下过年了?便是今日晚饭夫人都准备了好久……”
“侯爷有要事要做,吃饭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易璃音深吸了口气,恢复一贯的从容,“看着世子,小孩子不懂事,别让侯爷走得不放心。”
卷丹忙应声:“是。”
内侍得知沈将军有紧急军报要上奏,一刻不敢耽误,立马将人带到了御书房。
让沈嘉禾没想到的是,陆敬祯正好也在御书房。
李惟听完就脸色大变起身:“耶律宗庆这是故意等着这个时候来恶心朕吗?”
正值天子大婚前夕,后面紧接着还有汉人最看重的新年。
沈嘉禾此番进宫不是来听李惟抱怨的,她拱手道:“末将是来跟陛下辞行的,眼下需要尽快赶回豫北。”
李惟蹙眉看着她:“沈将军,成德三十七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是。”沈嘉禾点头。
这次不为大周,只是为了守住当年父王的封地而已。
豫北以后也是他们一家世代生活下去的地方,更是……沈嘉禾不动声色看了陆敬祯一眼。
豫北是陆首辅今后的退路。
从御书房出来,没走几步,沈嘉禾就听到后面跟上来一阵脚步声。
她知道陆敬祯必然会跟出来,侧脸看他一眼,她下意识轻笑道:“这趟出宫就直接去城门了,我还以为没机会同陆大人道别。”
陆敬祯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沈嘉禾眉眼含笑:“大人不必多言。”
分别前能见他一面就很好了,剩下的一切她相信祝云意会办好的,如今有他在京中,她也不必过多担心易璃音和沈澜了。
陆敬祯的眼眶有点红。
沈嘉禾微噎了半瞬,又笑:“你们读书人都这样吗,动不动就感情泛滥。”
他轻语:“只对郡主。”
沈嘉禾的呼吸微颤,从前他只在私下才会喊她郡主,今日这是在皇宫里,虽然周围无人,但沈嘉禾还是有点担忧。
她没时间耽搁,步履未停:“若边疆开战,会影响帝后大婚吗?”
陆敬祯抿唇:“大周不可能让契丹人看笑话。”
那便是不会了。
沈嘉禾应声,这样易璃音和沈澜回豫北的事也不会耽搁了。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宫门出去。
外头侍卫见沈将军出来,忙将马牵过去。
沈嘉禾拉住马缰绳利落上马。
“沈将军!”陆敬祯疾步上前。
沈嘉禾转身看他。
他仰头望着她:“京中之事将军无需忧心,安心应对豫北事宜即可。”
她含笑点头:“嗯。”
他又道:“当心。”
“大人也是。”沈嘉禾一夹马腹,果断策马离去。
陆敬祯站在原地定定看着眼前的身影越来越远。
东烟终于走了过来,小声问:“公子,沈将军这是要回豫北?他不是来郢京过年的吗?”
陆敬祯没回,马蹄声渐行渐远,可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了他心上,撞击得他整颗心似要裂开。
他蹙眉捂住心口。
“公子?”东烟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他,“您哪儿不舒服?”
他摇头。
但又说不出来这是种什么感觉,总觉得这段日子发生的很多事都不对劲,但他一时又无法窥见矛盾的地方。
他眼下只是,突然很担心郡主。
他见过血流成河的战场,知道刀剑无眼的危险,他的郡主也不过是个小女子而已。
东烟看他脸色实在难看,忙不迭给他顺着背:“是不是这些日子累着了?要不然我们先回……”
“陆大人。”东烟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内侍的声音。
内侍太监小跑着过来,行了礼道,“陛下让大人同沈将军说完军务便回去,陛下还有话要与大人说。”
前头的身影早就消失无踪,陆敬祯终是回过神:“哦,这就回去,有劳公公带路。”
内侍惶恐道:“大人言重,您请。”
“嗯。”他推开东烟的手往里走。
东烟张了张口,因着帝后要大婚,他知道公子为着新法的事连日都忙得很,开春要推行,他们需要先拟名单,陆续下放官员去各地府衙,这样才能让新法迅速推行,如今时间紧迫得很。
天边余晖逐渐收拢。
东烟在马车驭位上坐了片刻,突然听人叫他“师兄”,他扭头见一个素衣家丁一溜烟窜上他的马车。
东烟扭头就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他蹙了蹙眉:“你怎么来了?”
“徐校尉先前来了咱们府上。”改头换面的小道士一脸严肃,“边疆要开战了!”
东烟下意识看向城门口的方向,怪不得沈将军走得那么急!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小道士耸耸肩:“沈将军这一走短期内肯定回不来,公子的事年后若不顺利,咱们岂不是连后援都没有了?”
东烟面色一拧:“别瞎说!”
小道士的指腹摩着腰间剑柄,顿在车内,留了车帘缝隙道:“姐姐没走呢。”
东烟有些意外,他听闻徐成安悄悄去了陆府,还以为是要带辛衣舒走的。
小道士又道:“她兴许也是想着若公子的事不顺,有她在还能有个保险。”
东烟没接话,公子的事后路留得越多他心里就越慌。
小道士却问:“姐姐和那个徐校尉是怎么回事?”
东烟有点烦:“我怎么知道他们怎么回事?”
小道士瞪大眼睛:“不是你们把姐姐丢在豫北一年多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留在豫北军营里?”
东烟只好道:“是她自己留在那,没去凉州同我们汇合的。”
“为什么?”小道士一脸不可置信,“公子哪一点比徐校尉差了?平素里公子给她裁衣买各种首饰大方得很!徐校尉连个屁都没给她买过吧!”
东烟按了按额角:“你到底来做什么?”
小道士蹲得有点腿麻,干脆盘腿坐下道:“我就是想不通啊,公子这样完美的人居然会输给三大五粗的徐校尉!明明姐姐每回提徐校尉不是嫌他笨,连人皮面具都学不会,就是骂他不解风情,话都说不利索啊!”
东烟叹息:“女人的话,你听听就得了,不必当真。”
小道士皱眉想了想,似乎是想不通。
他便摸出身上藏起的一包蚕豆,坐在车里吃了起来,又问他:“师兄你要吗?”
东烟没这心情,公子这段时日心思重,弄得他也神经紧绷。
他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小道士“啊”了声,掀开帘子:“不然我要怎么样?”
东烟盯住他半晌:“这事心思最重的不该是你吗?”
车内少年嗤的笑起来:“有公子在,我担心什么?我只需想着好好护着公子这样简单的事就好了。”
陆敬祯后来出宫时,夜幕已深。
他回府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一直到过了亥时,辛衣舒被叫进了书房。
摆在他眼前的茶水一口未动,辛衣舒蹙眉上前将手里的参汤放下:“东烟说大人晚上也用什么,眼下多事之秋,大人保重身体。”
陆敬祯失笑点头,端着喝了两口参汤,突然道:“年后若事情生变,我需要你第一时间去豫北侯府接出沈夫人和世子。”
辛衣舒蹙眉:“我?”
陆敬祯应声:“沈夫人过于聪明,太聪明的人都多疑,她若知道是我派人去,未必会跟你走,你便暂时扮成沈将军。”
“啊?”辛衣舒愣了愣,觉得也有道理,但她还是问,“新法改制的事大人不是已说服陛下了吗?陛下下旨推行,这会生什么变?”
他轻笑:“我就是假设,沈将军将他们母子托付于我,我总要做好万全准备。”
辛衣舒松了口气。
他喝完参汤,将碗放下才又看向面前的人:“你和徐校尉如何了?”
“什么?”辛衣舒怔忡了下,忙道,“他就是个有点傻的弟弟罢了,先前在豫北营地无聊,我也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陆敬祯笑着倚上身后靠背:“这么多年,能让你找到个感兴趣打发时间的人也挺不容易。”
辛衣舒窘迫道:“大人操心我做什么,不如操心操心来日沈将军将夫人孩子接到了身边,你该怎么办。”
他挑眉忍着笑:“哦。”
辛衣舒睁大眼睛:“你哦什么?”
他却径直起身出门,叫了声“东烟”。
东烟忙跟上他:“公子要回房歇息了?”
他应声:“叫人将我房内的檀香换成广藿香。”
东烟吩咐人去取,跟着他进屋:“您头疼又犯了?”
这一年他们走遍大周三十六郡,公子熬夜整理卷宗休息不好便时常会头疼,但后来回京后好好养了月余不曾犯过了。
下人取来广藿香,东烟点上见陆敬祯和衣闭眼躺在床上。
他轻声上前,忽而听他开口:“我今日见瑛贵人来看陛下,我还是头一次见陛下同妃嫔相处时的模样。”
东烟愣了下,才问:“公子是想沈将军了?”
“不是。”他失笑看了他一眼,随即叹息道,“这些年太后娘娘待陛下是慈母之心,雷霆手段,陛下到底还年轻,容易陷入温柔乡。瑛贵人年长陛下几岁,又待人温柔,陛下对她自是疼爱有加,也多有顺从。”
东烟听得云里雾里。
陆敬祯的目光犀利了些:“太后娘娘突然选云见月入主中宫,怕是拿捏住了陛下心思。那位云小姐我是见过的,年纪轻轻,如花美貌下是谁也看不透的心思。”
东烟脱口道:“您怕陛下一旦大婚,只要皇后娘娘俘获陛下的心,在他耳边吹吹枕边风,陛下会动摇推行新法的心?”
“嗯。”陆敬祯撑了下额角,眉心拧得深了些,“不好说。”
他在云见月眼中见过那种对自己的欣赏爱慕,便是这样一个人,说要嫁给天子就要嫁了,可见情爱于她而言轻如鸿毛,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
若李惟面前若站着这样一个人,他绝不是对手。
前些年他因为不齿沈将军的奸诈无耻,受此影响太深,他把李惟教得太正义了。
这些天他时常在李惟耳边潜移默化地教他,可惜时间太短,只怕功效寥寥。
外头传来敲门声,东烟应声开门,接过下人端来的安神汤。
“眼下这些也不是一定的。”东烟行至床边,“公子把安神汤喝了,好好睡一觉。”
他仰面盯着床帐看了片刻,又坐起来:“嗯。”
沈嘉禾带着人出城后一路马不停蹄赶往豫北,她在路上往豫北营地传了信询问情况,特意让人将回信送往凉州驿站。
她算好马队脚程,回信送来他们差不多就是在凉州附近。
等收到豫北回信,她就能决定是先回雍州还是直接绕路去漳州了。
没想到他们一行人刚到凉州驿站就见梁郁青早早在驿站候着他们。
沈嘉禾十分诧异:“梁大人怎么还在凉州?”
梁郁青笑了笑:“陛下开恩有意将下官调回郢京,只是下官来这凉州不足三年,于百姓生计尚未有功,若因沾了将军和陆大人的功就平步青云,实在有愧百姓,便自请暂留凉州。眼下太原整肃,又去了匪患,正是需要恢复,下官正想干出点政绩呢。”
沈嘉禾被他一番话说得心生佩服:“大人高义。”
梁郁青忙摆手:“将军莫要笑话下官。下官今早听闻边疆来了军报,想着必然是将军要来,便在此候着将军,若将军有什么吩咐,下官好安排。”
沈嘉禾感激道谢:“倒也没什么吩咐,就是顺道来驿站看份军报,看完我们就得走。”
正说着,徐成安已经取来军报。
沈嘉禾沉着脸打开,他们一路而来还不清楚边关如今是何状况,若战事已起……沈嘉禾打开军报,只扫了一眼整个人一僵。
“将军,情况如何?”徐成安见她突然变了脸色,顿时紧张地握紧佩刀,不会是漳州失守了吧?
那可真的就……
沈嘉禾倏然抬眸:“那份军报是假的?”
徐成安一时没回过神:“什、什么假的?”
沈嘉禾沉着脸将手里的军报递给徐成安。
这份军报是陈亭亲笔,字里行间都能看出他很懵,上面说雍州并未接到辽国陈兵漳州城外的消息。在收到沈嘉禾询问信后,陈亭立马去信漳州,得到的也是边境稳定的回信。
沈嘉禾垂下的手不觉颤抖起来。
那封军报是漳州直发来京,上面盖的是漳州府尹的章,那府尹是谁来着?
沈嘉禾一时都想不起姓名,通篇军报都是陌生字迹,正因为她并不熟悉漳州府尹,便没往别处想!
古有烽火戏诸侯而亡国之事,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军报会有假的!
徐成安咒骂了声:“漳州府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谎报军情的事也敢干?!”
区区一个漳州府尹怎敢冒着灭九族的风险做这种事?
到底是谁想谎报军情?
沈嘉禾的呼吸短促,心跳加快,太后凤体违和,帝后大婚提前,祝云意和李惟商量好年后就要推行新法……
“糟了!”沈嘉禾疾步往外冲去。
徐成安忙追出去:“将军?”
沈嘉禾跃上马背,调转方向道:“回京!”
那份军报唯一的作用就是把她调离郢京!
郢京怕是要大乱!
十二月二十四。
这日天还未亮,整个人郢京城都苏醒了。
祝管家带着人跑进跑出,将府外的灯笼都换了好几对,帝后大婚,全郢京都要挂上喜庆红灯笼,遥祝帝后无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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