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洛侯律看沈将军脸都白了,他挑眉道:“你便是还想瞒我,我也知晓你要求娶陆首辅胞妹陆玉贞小姐的事了。”
沈嘉禾的手一个打滑:“??”
徐成安:“……”
“将军这是被夫人赶出来的吧?我懂的。”乌洛侯律眯着眼睛刚说完,目光一撇就看到了坐在沈将军身后的沈夫人和世子,他顿时一噎,“……”
啊,这。
沈嘉禾将拎在手里的包袱悄悄放了回去。
她觉得脑子有点使不上了。
陆敬祯说那婚书是她要求娶陆玉贞的??
“砰——”
一只彩绘陶瓷瓶在地上砸了个粉碎,其间夹着女子激动又委屈的哭声。
陆玉贞顺手又拎起一侧的鎏金香炉一并砸在了地上:“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不嫁不嫁!!”
陆敬祯被瓷器破碎声惹得越发头晕脑胀,他失眠多日,这才同意祝管家在参汤里加了些安神的药,他沉睡了半日,刚醒来就赶上陆玉贞来闹,他还没明白这祖宗怎么又闹。
他都说了不会让她入宫!
陆敬祯按着额角刚要开口,陆玉贞又哭起来:“我不过去街上想买点东西就听人到处都在说,说我靠着大哥首辅大人的身份麻雀变凤凰妄想入宫为妃大家还能理解,没想到我竟然宁愿去给沈将军做妾!现在外头都在说我自甘堕落,说我下贱!我陆玉贞虽出身不高,可也是清白人家,我为什么要给人做妾?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去做妾!”
陆敬祯:“……”
皇妃怎么也不能和妾室相提并论,她这是在说谁?
陆玉贞一拂袖,桌上一堆茶壶茶杯全都乒乓落地,砸了个粉碎。
陆敬祯这会清醒了:“你说你要给谁做妾?”
“沈将军,沈慕禾!”陆玉贞捂着脸大哭起来。
陆敬祯脸色一沉:“休要胡言!你如何能给沈将军做妾?”
“这不是你安排的吗?!”陆玉贞越哭越大声,越哭越委屈,“你收了沈将军亲手写的婚书这件事全郢京的人都知道了!你别想再哄我!我不是傻子!呜呜呜……”
陆玉贞哭得惊天动地。
陆敬祯:“??”
他下意识将手伸入胸口衣襟,他的婚书好端端在身上,他刚松了口气,又霍地抬眸。
郡主给他写婚书的事,怎么可能全郢京的人都知道?
谁他娘的在外头胡说八道!
外头,下人们听大人和小姐吵架,谁也不敢入内。
云深处便将祝管家找了来。
祝管家匆匆赶来,这些天小姐因为担心入宫的事,时常在府上闹,他也习惯了。结果祝管家一进门看见陆敬祯坐在桌边,他蓦地一愣:“公子怎么在家?”
陆敬祯更是莫名其妙:“不然我该在哪里?”
祝管家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您不是……您不是上朝去了吗?”
陆敬祯这几日一直告假,李惟还特许他在府上好好休息,他上什么朝……
思绪忽地一收,陆敬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此时,乌洛侯律已经将一行人请了进去,好吃好喝地供着。
徐成安去外头打听了一圈回来,脸色铁青:“确实都在传将军要纳陆小姐为妾,这……”怎么回事啊啊??
徐成安的脑子又不好使了。
别说徐成安,这回连沈嘉禾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陆敬祯这招是要做什么?
他明知她是个女的,还要把亲妹妹嫁给她为妾??
这是知道她不敢站出来承认,所以打算明着往她身边安插眼线?
反正婚书她都写了,就算易璃音再想阻拦,沈将军也得迫于悠悠众口纳了陆玉贞??
“侯爷。”易璃音抱着沈澜,目光淡淡看过来,“你这是想纳妾了?”
易璃音自然知道全天下所有人都可能会纳妾,唯独这位豫北侯不会,但眼下当着乌洛侯律的面,她这个正室夫人,尤其是以嫉妒闻名天下的女人,必然要说点符合她身份的话。
沈嘉禾被易璃音这个充满杀意的眼神扫了眼,顿时汗毛直立,先前在府上,不应该让侍女收拾易璃音和沈澜的衣物,合该收拾她的,的确她才是那个需要跑路的人!
乌洛侯律难得见沈将军这样窘迫,他高兴地笑起来:“沈将军这般身份,大周爱慕将军的女子如过江之鲤,陆首辅之妹身份也尊贵,按陆首辅的容貌,他妹妹必然也是个绝世佳人,将军只是想纳一个妾而已,夫人这都不许吗?”
易璃音冷冷看向乌洛侯律:“王爷把陆小姐夸得千好万好,怎么不自己娶了?”
连沈夫人怀里的世子都有样学样瞪了他一眼。
乌洛侯律微噎,尴尬一笑:“你们汉人有句话,君子不夺人所好。”
易璃音冷笑:“我让侯爷让给你便是。”她看向沈嘉禾,“侯爷可愿?”
“愿意愿意,王爷玉树临风,和陆小姐简直天造地设。”沈嘉禾顺道解释了嘴,“我同陆小姐那就是个误会,夫人信我。”
她握住易璃音的手。
易璃音回握过去,脸上有了笑:“我自然信侯爷的。”
乌洛侯律:“……”
易璃音抱着沈澜起身:“无事,我们便先回了,多谢王爷款待。”她看了眼沈嘉禾,“侯爷。”
沈嘉禾忙跟着站起来告辞。
她刚要走,乌洛侯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沈嘉禾抽了抽,见他拧眉道:“所以,将军今日到底来找我干什么?”
沈嘉禾:“……”
原先是想诚心诚意来托孤的,现在……她真心实意想把陆玉贞托付给乌洛侯律。
乌洛侯律还没松手:“将军怕被夫人责骂躲来我这,这是拿我当朋友,我原先还挺高兴,但怎么夫人还带着世子跟来了?到最后弄得倒像是我的大错?”
毕竟沈夫人没多责怪沈将军,倒是把他给数落了一顿,最后怎么就到了沈将军把陆小姐让给他这个地步了?
乌洛侯律心里说不出的憋闷,沈将军说要纳陆玉贞为妾,这又关他什么事?又不是他撺掇的!沈夫人阴阳他做什么?
沈嘉禾想了想,觉得乌洛侯律觉得委屈也能理解,她认真道:“今日实在抱歉。”
乌洛侯律挑眉:“将军要道歉,也得让我知晓是何缘故?你今日到底来做什么?”
沈嘉禾绞尽脑汁,最后只好道:“王爷不日要回塞北,我带全家来送送王爷。”
乌洛侯律:“……”
这是带全家来相送吗?
这是拖家带口来骂他吧!
这边易璃音抱着沈澜大步出了前厅,刚往外走了几步,正好遇见一人走进院子。
她看了眼,步子一顿:“谢御史?”
谢莘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易璃音,他愣了愣,才见礼:“沈夫人。”
徐成安突然头皮发麻:“!!”
晴天霹雳啊!
这日从陆府出去的马车,走时载着陆首辅,回来下车的却是陆夫人。
辛衣舒自知闯下大祸,合该立马逃走,但可惜她的身份文牒在陆敬祯手里,她易容用毒是好手,却不会那飞檐走壁的功夫,想跑,她连城门都出不去。
于是她硬着头皮回来,想着府上进进出出的人多,或许不会注意到她。
结果她一进门,就被祝管家拦住了。
“公子等着见您呢。”祝管家始终恭敬有余。
书房外的院子,空无一人。
辛衣舒在院门口站了好半晌,才郑重地整理了下衣衫发鬓。
“姐姐。”小道士不知何时来了,歪着脑袋,十分不解问,“何时你见公子还需整理半天妆容了?”
辛衣舒呵呵,她那是在整理遗容。
“他一会若要杀我,你……”辛衣舒蹙了蹙眉,“就走远点,好歹给我留点脸面。”
小道士瞪大眼睛:“公子那么喜欢姐姐,怎么会杀姐姐?”
辛衣舒:“……”喜欢个鬼喜欢。
前头紧闭书房门忽然被一股强劲内力震开,接着,陆敬祯的声音传出:“窈娘。”
这个化名被他叫过很多次,但从没有哪一次平淡得令辛衣舒生出惧色。
这位大人不大动怒,时常喜怒不形于色,但今日她怕是要亲眼见识这山雨风暴了。
辛衣舒定了定神,高仰着头,视死如归走了进去。
“夫君?”她小声道。
端坐在书案前的青年甩手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了辛衣舒脚边。
她吓了一跳,忙道:“先容我解释几句!沈将军给玉贞写了婚书的事不是我说的!我当时气愤沈将军对你的态度,这才想用婚书一事提醒提醒他,我本想着帮你们把矛盾解决解决,谁知我一时忘了身后有人,就这么被林大人听了去,就……御史台那个林大人。”
“后来很多大人都知道了,连陛下也……但我没说婚书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没料到那些文人想象力那么丰富,一听沈将军给陆首辅写了婚书,立马就断定是沈将军看上了玉贞,想纳玉贞为妾。”
“陛下还特意把我叫去御书房,第一句话就是夸你这招又妙又狠,还夸夫君为了大周江山不惜牺牲亲妹,实乃大义之举……”
陆敬祯把桌上的砚台砸到了辛衣舒脚边。
“你是猪吗?”他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意,“但凡是个正常人,听说沈将军给陆府写了婚书,都会以为是要娶玉贞!”
“夫君也知晓这个道理?”辛衣舒小声开口。
陆敬祯噎住,他一个男人,拿着沈将军的婚书,莫不是真觉得沈将军能纳个男妾?
大周虽有男风,但周人不好这口,便是有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更不可能会有婚嫁求娶。
陆敬祯方意识到,在所有人眼里,他是不正常的。
辛衣舒跨过一地狼藉,上前从容跪在他面前:“大人于我恩重如山,是我天真地以为自己能为大人做点什么。我错得离谱,大人罚吧。”
陆敬祯搭在扶手上的手有些抖,便是这样,这人也没有瞧不起他。
但郡主的身份,他不敢轻易托于他人,有些事他同谁都没办法说。
辛衣舒又道:“大人同沈将军的事,全凭大人喜欢。”
陆敬祯的情绪微晃:“为什么?”她竟是这样看他们的?
“他也问过我为什么。”辛衣舒轻笑了下,思绪飘了很远,“问我为什么会心悦他,明明他只是慎御司里最不起眼的小侍卫,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心悦他就是一瞬间的事,他是不入眼的小侍卫也好,是平凡的贩夫走卒也罢,喜欢就是喜欢。他去了这么多年,我寻寻觅觅,也没再找到一个让我一眼就心动的人。”
是这样吗?
陆敬祯有些失神。
面前女子终是抬头看来:“大人选的这条路会很难走。”
不止是两个男人的问题,陆首辅和沈将军阵营不同,他们明里暗里都走不到一起。
陆首辅是天子恩师,也是近臣,而天子忌惮豫北侯府,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
辛衣舒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要弄个祝云意出来了,沈将军会爱祝云意,却不可能爱陆敬祯。
她突然觉得,生离并不是死别好受。
陆敬祯没工夫去想他和郡主的以后,眼下局面就已失控了。
现下外头的谣言扩散得那么快,多半是太后的功劳。
太后比任何人都想往沈将军府上安插自己人,奈何前有老王爷为国奋战致死,后有沈夫人从中作梗,豫北侯府的这个妾室比往他陆敬祯身边安排人还难。
但眼下,是沈将军主动写了婚书,又关乎陆玉贞清白,这是逼沈将军纳妾。
否则陆玉贞不堪受辱而死,御史台便有足够的理由弹劾沈将军。
他若要确保陆玉贞不成为太后的棋子,便只能将郡主身份告知。
可陆玉贞天真不经事,他冒不起这个险。
就算他敢,郡主也断不会答应纳妾,她不会傻到明知是个细作还往自己身边揽,毕竟她已不会再信他。
如今这个局,该怎么破?
辛衣舒见面前之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自知闯下大祸。
其实在她不经脑提了婚书后,再联想那晚沈将军入府行刺一事,她的猪脑子才转过弯来。
沈将军和大人闹成这样,不就是因为沈将军知晓了祝云意是谁吗?
怎么她先前就没想明白这个!
“其实……”辛衣舒谨慎道,“或许我们可以做个局,让沈将军相信祝云意不是大人你……”
祝云意可以落在陆敬祯手里了。
就连乌雀巷的院子也可以是陆敬祯设计卖给沈将军的。
这个局是可以做的!
辛衣舒正欲仔细分析,却听陆敬祯自嘲道:“不必了。”
郡主怀疑祝云意的身份不是一日两日。
燕山那晚,她就起疑了。
从燕山回来后,她的疑虑日益加深。
或许是她也心有不忍,或许是她自欺欺人,又其实是他们两个每天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护这个谎言罢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被迫接受一个事实——
郡主早就知道了。
不过是这次再也装不下去罢了。
陆敬祯扶着桌沿徐徐站起身。
那就都别装了。
从行宫回豫北侯府的这一路,沈嘉禾突然想明白了陆狗为何没有直接揭露她是个女子的原因。
三州刚收复不久,难保耶律宗庆不会发难,大周如今还需要沈将军。
她不确定李惟是否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算知道,眼下也不会处置她。
如今脸皮撕破,再没有祝云意来套沈将军的消息了,所以陆狗才想出了把亲妹妹给她当妾这一招。
既然她还有用,而豫北侯府暂时也没危险,沈嘉禾倒也没那么慌张了。
徐成安明显感觉到兜了一圈后回来,将军紧绷的情绪终于舒展了。
他还想私下问问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刚跟着走了两步,就听夫人叫他:“成安。”
徐成安倏地一怔,突然冷汗直流。
前头将军抱着小世子已走远了,身后夫人的步子近了:“你不是说谢御史远在塞北,一年半载都不会回雍州吗?”
徐成安:“……”
易璃音沉着脸:“我倒不知,侯爷突然同塞北王走得近,原是为了谢御史?”
“不不不……”这个真不是!
易璃音十分失望:“你先前那样发毒誓,我竟信了你,你太让我失望了!”她拂袖而去。
徐成安:“……”
徐管家走了过来:“你做了什么惹夫人这般生气?”
徐成安:“……求您别问!”
沈嘉禾早早抱着沈澜去了后院。
沈澜腻歪抱着沈嘉禾的脖子,还是不敢相信:“爹爹,今日真的不读书了吗?”
“嗯。”刚劫后余生,还读什么书,“日后澜儿不喜欢就都不读了!”
“爹爹最好了!澜儿最喜欢爹爹!”沈澜高兴得往沈嘉禾身上蹭。
她笑着往后仰,再蹭她假喉结都快掉了!
沈嘉禾便亲他。
沈澜咯咯笑个不停。
只是这么简单的小事就能让他这么高兴,从前她又为何那么严苛呢?
“侯爷。”易璃音进了院子,“现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嘉禾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这时,徐成安飞奔而来:“将军,陆首辅派人送了张请帖来!”
沈嘉禾正低头蹭着孩子娇嫩脸蛋,她抬眸轻嗤笑了声。
终于要来了吗?
乌洛侯律已经和谢莘手谈一局了。
他的棋艺还在练,其实就是谢莘到塞北后才开始的,如今乌洛侯律算是渐渐领会到了周人手谈时的快乐了。
“怎么将军夫人看谢先生是那副不喜之色?”乌洛侯律落下一子,轻掀眼皮看向面前书生。
谢莘略蹙眉:“这我实在不明白。”这是实话。
那位沈夫人似乎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是厌恶的,但他听闻沈夫人未出阁时就同郡主沈嘉禾是闺中密友啊,按理说,他对郡主如此深情,沈夫人不该替郡主高兴的吗?
“哦?”乌洛侯律眯着眼睛道,“哪有无缘无故的讨厌,莫不是谢先生贪恋沈夫人美色?”
草原女子难得有易璃音这样的似水温柔,乌洛侯律第一次见她也曾惊叹于沈夫人美貌,她和沈慕禾的确是难得的金玉良缘。
谢莘吓得夹在指尖的棋子都掉了:“王爷莫要胡说!我同郡主有婚约,沈夫人乃郡主长嫂,我如何能生出这种混账念头?”
“你……什么?”乌洛侯律捏着棋子的指腹微压,这人和沈嘉禾有婚约?
谢莘浑然发觉自己失言,呆滞半晌才道:“郡主已去,王爷就当我从未说过。”
乌洛侯律冷笑了声,他记性挺好,忘不了。
外头,一个亲兵快速上前来,附在乌洛侯律耳边轻语一番。
乌洛侯律的长眉轻挑,陆首辅这就找上门要同沈将军谈纳妾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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