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女子身后自后面传来。
小道士的脸色微变,持剑往后退了两步,把来人护在身后:“这里危险,你怎么来了?”
沈嘉禾只消看一眼便知来人是谁。
她居然都忘了,陆首辅早已娶妻!
便是这些年太后意欲给陆敬祯重新安排夫人,都被他巧妙化解,他对这位原配夫人感情至深,全郢京的人都知晓!
还说什么甘愿做她的外室,到头来究竟谁是外室还说不好!
沈嘉禾一时羞愤至极,身后更多的护院围过来了,现下看来陆狗早知道她会来杀他,怕早已躲出去了!如今在这里纠缠无意义,趁小道士的注意力都在陆夫人身上,沈嘉禾趁机用脚尖将断剑勾起,快速用双指夹住断刃,随即提气跃上屋顶。
“不好,他要跑!”小道士转身要追。
“别追!”辛衣舒一把抓住小道士,“他是……”
小道士扭头:“姐姐知他是谁?”
辛衣舒听到动静过来时,正巧见陆敬祯的卧房门大开,里面的床板被翻了起来,很明显,刺客是顺着地道摸来的。
能从乌雀巷的小院摸来陆府,辛衣舒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来人八成是沈将军。
她还不知道陆敬祯和沈将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观陆敬祯的神色,分明还是将那位沈将军放在心上的,如今却闹到了沈将军对陆敬祯喊打喊杀的地步……
辛衣舒笑了笑:“我哪会知道,我就是看那人那么厉害,怕你打不过。”
小道士的眼睛瞪如铜铃:“他的剑都被我砍断了,我怎么可能打不过?不信你看……”他伸手一指,咦,地上的断剑呢?
陆敬祯带着陆玉贞一起过来了。
陆玉贞颤抖着问:“是谁这么大胆?刺客抓到了吗?”她是听不见动静才肯随陆敬祯出来查看的。
小道士将软剑甩进腰上剑鞘,哼了声:“被我吓跑了,怂包。”
陆玉贞又一抖:“那、那他还会来?”
小道士信心满满:“他要再来,我定叫他横尸当场!”
陆敬祯看了眼乌泱泱的护院,脸色有些沉。
辛衣舒示意众人散了,让小道士送陆玉贞回去,这才开口:“上回听小云说起风雪楼,今夜多半也是风雪楼的人,夫君这是得罪了谁啊?”
是风雪楼吗?
陆敬祯紧绷的脊背悄然松了些,他还以为是郡主要他死。
是那人知道他骗了郡主,所以要替郡主动手吗?
辛衣舒不动声色抿了下唇,出来时她已将他的卧房收拾过,没有人会知晓刺客是从乌雀巷那边抹来的。
大人看起来很难过,还是别让他知晓今夜的刺客是沈将军的好。
不过这沈将军那边的事也总得解决一下吧?
不然哪天沈将军一朝得手,她可真的要守寡了!
豫北侯府偏院。
徐成安刚入梦,后窗忽然被推开,有人翻身入内。
他猛地从床上惊坐起,一面去摸放在床边的佩刀:“谁?”
“是我。”沈嘉禾径直走上前,将手里断成两截的长剑往桌上“咣当”一扔,“我的假镇山河断了。”
徐成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嘉禾抓起桌上的火折子,低头吹了吹,点燃了屋内的灯。
没落床帘的徐成安大惊失色往被子里缩:“将军,男女授受不亲啊!若被夫人知晓可怎么了得!”
夫人严防死守将军身边所有的男子,徐成安觉得,当中肯定也包括他自己!
“你也没什么可看的。”沈嘉禾坐了下来。
徐成安刚一噎,听她又道,“得弄把一模一样的来。”
徐成安的目光一晃看见了从桌上半挂下来的碧玉剑穗,顿时反应过来:“当时给将军锻造这把剑的名匠早就过世了,再说,您这把剑当时用的玄铁也比一般的硬,如今去哪里找一模一样的?”
沈嘉禾眉心紧拧,这就难办了。
徐成安终于套上外衣爬了起来,他拿起断剑细细看了看:“这是……怎么断的?”
沈嘉禾不想说今夜去做什么了,便道:“练剑劈断的。”
将军这是化悲痛为力量了?
徐成安:“……属下要恭喜您功力大进吗?”
沈嘉禾:“……”
坐了片刻,她什么也没说,起身就走。
“将军。”徐成安抓着剑柄刚要问这随型碧玉要怎么办,突然又一想,将军大约还是不想睹物思人,这才把气撒在了这把剑上。
其实何必啊,直接把这碧玉剑穗取下来不就得了?
如今叫他去哪里弄一把假镇山河来?
沈嘉禾回去睁眼躺了一夜,陆敬祯不在卧室,早就防着她了。
今夜过后,她已错失先机,往后只能处于被动状态。
沈嘉禾悄悄翻了个身,她闯出如此大祸,易璃音和沈澜又该怎么办?
陆敬祯既还未将她的身份告诉太后母子,他是要威胁她什么?
这个问题,困扰了沈嘉禾一整晚。
翌日早朝,陆首辅告了病假。
连着三日,陆首辅都告假了。
他什么意思?
在试探她吗?
陆敬祯自然不是试探,他纯粹不知如何面对沈嘉禾。
这三日他吃不下睡不着,人也瘦了一圈。
陆玉贞还以为大哥是为她的婚事操心,内疚得她不行,特意去寻陆敬祯,哭着说她再也不闹腾了,便是皇宫她也入得,只求大哥别这样折磨自己。
辛衣舒摇头叹息:“玉贞真是单纯,她怎知夫君竟是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这又是何苦?你不如找沈将军好好谈谈,事情总有解决办法的。”
陆敬祯自嘲一笑:“她不会想见我,这事……也无解。”
“你见都不去见,怎知是无解?”辛衣舒不甘道,“你不敢见他,难道要奴家替你去见吗?”
陆敬祯以为她在开玩笑,没放在心上。
熟料辛衣舒来真的,翌日一早,她便熟练扮成陆首辅,还穿上了那双超厚的千层底,在祝管家关切的目光下,被恭恭敬敬送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大隐隐于市,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人胆敢冒充陆首辅,堂而皇之去上朝。
辛衣舒就敢,就算真露馅,她也能换上十张八张新脸,一路平安从皇宫出来。
这天沈嘉禾刚进大殿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避了她那么多天,沈嘉禾没想到会这么毫无征兆地见他来上朝。他正负手同朝臣们谈笑,比起沈嘉禾这些日子的惶恐不安,他倒是一副清风徐来,逍遥自在的模样。
沈嘉禾凝着那副无双容颜良久,突然回味过来,为何当初见祝云意第一眼觉得有些怪异,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着实太出挑了。
原来不过是张面具罢了。
面具掩住了他所有的五官,除了眼睛。
陆敬祯这人,峰眉、鼻梁、下颚……他脸上所有的五官都一样无双好看,坊间话本还是太谦虚含蓄了。
沈嘉禾正想着,那人突然扭头朝自己看来。
她的心头一跳。
青年朝自己笑了笑,倒是没急着过来。
沈嘉禾握紧双拳,他这是笃定她不会在朝堂上公然杀他,所以竟能这么若无其事吗?
他不会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吧?
然后呢?过些天祝云意又若无其事回到乌雀巷的院子里,随便给她编个理由搪塞吗?
这天早朝,沈嘉禾全程心不在焉,根本不知大臣们在奏些什么,她一直盯着陆敬祯看。
辛衣舒轻凝了下眉,沈将军这目光……不像是玩腻了不想继续了的厌弃表情,而且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有点想……杀人?
大人到底干什么了?
多大仇多大怨啊!
不管怎么样,都是成年人,凡事都得说清楚,不能这么没头没脑就结束吧?
朝会刚结束,辛衣舒便急急跟上了沈将军的脚步。
外面日头大,辛衣舒用广袖遮了遮阳光,小跑过去,笑道:“将军留步。”
如今两人好不容易见面,辛衣舒想着约沈将军去外头找个茶楼,好好问一问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刚要开口,便听面前沈将军冷声道:“你是很不怕死,还敢在我面前笑!”
辛衣舒:“……”她笑一下怎么了?
沈将军这态度,着实令她有种她在替陆首辅干着舔狗的事……也不知道那位大人手握重权到如今地步,到底有什么可畏畏缩缩的!
辛衣舒当即反骨骤起,于是她又笑着上前一步,抬手轻拍了拍胸口,大言不惭道:“将军可要记得来下聘,婚书我都好好收着呢。”
沈嘉禾瞪大眼睛。
他……他竟然!!
正巧走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御史台林大人看过来了!
紧跟着出门的京兆尹也看来了!
从大殿内出来的数十双眼睛全都朝她看来了!
李惟……李惟也过来了!
沈嘉禾看向面前青年,她还以为他会私下将这个秘密告诉太后和天子,没想到他是要在这金殿前当众揭露她的身份!
广袖几乎快要掩不住沈嘉禾剧烈颤抖的双手,她浑身冒着冷汗,他们知道她是女子了!
第45章 纳妾书
徐成安擦拭着刀鞘倚在马车上盯着陆府那个随从半天了,还记得他初次见东烟,也是这样等自家主子下朝,东烟冲他笑了好几回,当时他还莫名其妙,现下一对比,这个满脸阴沉的随从更不讨喜。
大约是严冬曾用过东烟那张脸,徐成安莫名觉得东烟笑起来其实也还行,可惜东烟被陆狗罚去做苦力了。
可怜啊,那马车根本就不是东烟给驾翻的,陆狗的头自然也不是东烟给摔坏的。
徐成安正想着,见自家将军从宫里匆匆出来,这六亲不认的步伐,还挺有气势。
他刚跳下马车叫了声“将军”,沈嘉禾直接跃上车,冷着脸道:“快走!”
徐成安愣了下,抬头见大臣们三三两两在后面出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天出来的大人们似乎和往常不同,他们两两说话的同时,还在有意无意地朝他们看来。
不对,他们只是在看将军。
他跳上马车,一面驾车走,一面问:“朝上出什么事了吗?”
车内之人没说话,徐成安又叫了声“将军”。
沈嘉禾这才道:“一会到了府上,你直接去趟行宫,叫乌洛侯律派辆马车过来!”
徐成安一时没想明白:“马车我们府上有的是,怎么还……”
“别废话!”沈嘉禾的语气低沉。
徐成安噎住,他本来想说,乌洛侯律那人出行从来不坐马车,都不知他那有没有。不过又一想,当时载谢莘还用了辆马车呢。
自从祝云意出事后,这几天将军整个人都怪怪的,徐成安料想是她还未曾将祝云意的事放下,便也事事顺着她。
其实别说将军,他也偶尔会想起祝云意。
天妒英才啊。
等来日回了豫北打辽兵,他必定要多杀几个替祝云意报仇!
马车一到侯府门口,还没停稳,沈嘉禾便跃了出去。
她疾步往后院去,看见徐管家便道:“把世子找来,送后院去,要快!”
徐管家见将军脸色凝重,不敢怠慢,立马差人去找世子。
沈嘉禾一路进了后院,推门就见易璃音和两个侍女坐在窗边,一面说笑一面做着女红。
“侯爷回来了!”卷丹笑着起身行礼。
“侯爷喝茶。”洛枳便忙着给沈嘉禾倒茶。
“不必了。”沈嘉禾大步上前夺过易璃音手里的女红丢下,拉着人起来,“赶紧收拾东西。”
易璃音愣了下,有些紧张问:“侯爷,发生了何事?”
沈嘉禾没时间解释,陆敬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婚书后,大臣们虽没上前来问,但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沈嘉禾都看在眼里!
现下定是所有人都猜到沈将军是个女子了!
李惟还把人留下了,这是要问什么,陆敬祯又会告诉李惟什么,沈嘉禾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陆敬祯没当场叫人拿下她,这是在嘲讽她,谅她也逃不出郢京,是吗?
其实昨晚她就该把易璃音和沈澜送出城,但深夜她带着家眷去叫开城门定会被上报,谁都明白将军夫人和世子被陛下召入京是为什么。
但今天不一样了,她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母子送出城去!
“卷丹,洛枳,别愣着,帮忙收拾!”沈嘉禾沉着脸,“夫人和世子的东西不必太多,先随便收拾些,哦,银钱多备些!”
这一去,豫北怕是不能回,沈嘉禾能想到的,是把他们送去塞北。
如今塞北虽归入大周版图,但塞北王乌洛侯律和大周在朝封王不同,李惟怎么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否则日后大周想要再开疆扩土怕是难了。
而她手里握着乌洛侯律的把柄……
“侯爷。”易璃音打断她的思路,她蹙眉拉着她的手,“究竟出什么事了?是陛下要对侯府动手了?”
“不是,你……你别多想。”沈嘉禾拍了拍她的手背。
天子忌惮沈家已久,但那也不是眼下困境。
事已至此,沈嘉禾闯下弥天大祸的事她依旧不敢说出口。
阿音若知晓,必然会对她很失望吧?
她早就告诫过她要小心行事,是她昏了头!
外头,沈澜被徐管家抱着进来,小家伙还挣扎着控诉:“放下我,快放下我!我还没玩够呢,娘亲说我可以玩半个时辰再读书的!徐爷爷,不信你问我娘亲!”
这边,两个侍女手脚快,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不多时,徐成安来了:“将军,您要是马车到了。”
徐成安原先去的路上还在犹豫,先前乌洛侯律突然来侯府拜访,还被将军奚落一顿,说他外族人不懂规矩,上门不递拜帖,如今他这样冒然杀上门去,还以为乌洛侯律必然要逮着机会为难他。
没想到塞北的侍卫一听他是豫北侯府的人,立马客客气气给请了进去,乌洛侯律更是没二话,直接让人套车来了侯府。
一番操作,让徐成安恍惚以为乌洛侯律真是将军的人了。
沈嘉禾没多说,一手从徐管家手里接过沈澜,一手拉了易璃音往外走。
徐成安忙接过卷丹递给他的包袱追上去:“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有种将军要拖家带口跑路的感觉……
沈嘉禾先将沈澜放上车,又小心扶易璃音上去,这才落了车帘道:“去行宫。”
马车上挂着塞北旗子,后面还跟了一队塞北士兵。
沈嘉禾将车帘一落,谁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竟是豫北侯府的人。
易璃音有点被沈嘉禾吓到了,在车上问了一路,沈嘉禾没敢说豫北侯府很快会有灭顶之灾,一切等易璃音和沈澜出城再说!
之后她得借乌洛侯律的海东青给豫北府上去信,让人护送母亲去往塞北,只要他们都平安,剩下的就得由她自己去赎罪了。
沈澜看着沈嘉禾的脸色,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事,缩在易璃音怀里小声道:“爹爹别生气,澜儿错了,以后再也不贪玩了,澜儿一定好好读书。”
沈嘉禾的鼻子一酸,内疚得翻江倒海,她俯身摸着孩子的脸:“澜儿很乖,澜儿一直是爹爹的乖宝贝。”
谁都无错,是她大错特错了!
沈澜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孩子最敏感,他觉得爹爹很伤心也很难过,便小心勾住沈嘉禾的手,起身过去轻轻抱住她:“成安叔说爹爹要给澜儿找个很厉害的先生,等换了先生,澜儿会更用心读书的。”
沈嘉禾抱着孩子的手微微僵了僵。
徐成安竟还同沈澜提过祝云意吗?
她原以为徐成安向来不喜欢祝云意的。
“爹爹什么时候给我换个先生?”沈澜仰着头小声问。
“不换了。”沈嘉禾忍住哽咽揉了揉他的头,又道,“澜儿不爱读书,咱们也不读了。”
舞刀弄剑也好,行走江湖也罢,她只希望沈澜平安顺遂地活着。
易璃音一言不发看着沈嘉禾,总觉得今天有些奇奇怪怪。
外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徐成安的声音传来:“到了,将军。”随即车帘被人掀起,沈嘉禾一眼就越过徐成安的肩膀,看到了含笑站在他后面的乌洛侯律。
“哈哈哈……将军在郢京那么多同袍同僚,却只想着来我这里避难,着实让我受宠若惊啊!”乌洛侯律笑得不行,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
沈嘉禾一愣:“什么?”
“你来都来了,还打算瞒着我吗?”乌洛侯律顺手推开徐成安,近前道,“外头都传遍了,说沈将军往陆首辅府上送了婚书……”
沈嘉禾扶着车璧的手一紧,脊背顷刻冒了层汗。
从她出宫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她是女子的事全郢京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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