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沈将军……”
“夫君啊。”陆夫人隔着宽大衣袍悄然抓住陆敬祯的手腕不让他走,染着蔻丹的细长指甲挑开紫色广袖轻点住他的皮肤,“小心哦,我怕一不小心把你毒死了呢。”
“窈娘。”陆敬祯垂目看过来,话语倏然淡漠,“不若你试试?”
陆夫人立马眯着眼睛笑,指甲悄然松开:“夫君干嘛这样看我,奴家哪里舍得啊。”
东烟早就起了一地鸡皮疙瘩,将马车驾至他们跟前:“公子,不如你俩上马车再……亲热?”
陆敬祯莫名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陆夫人扶着马车娇嗔:“夫君都要人扶着才能上马车,你不扶奴家,奴家可上不去。”
陆敬祯冷脸扭头:“……你监视我?”
陆夫人轻笑:“谁让你成天往外跑不着家?奴家这不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
东烟:“……”公子没养什么外室,他是被养的那个!
陆敬祯脸色铁青,隔着衣袖粗鲁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陆夫人仍是笑盈盈:“不想夫君竟是去见沈将军……”
陆敬祯咬牙:“闭嘴。”
已经行远的马车上,沈嘉禾掀起后车帘正好看到陆敬祯扶着陆夫人上马车,她下意识蹙了下眉。
徐成安回头看了眼:“那位陆夫人有什么好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看上她了。依我看,完全不及我们夫人分毫!”
“不是,就是看她手上的蔻丹颜色好看,不知是什么染料染的。”沈嘉禾干脆钻出马车,“从前在江南,我听阿音说过她爱在院子里种些凤仙花用来染指甲,就是看陆夫人手上的颜色似比凤仙花做的染料更艳丽些。现在也不是凤仙花的花季,那她究竟是用什么染的?”
徐成安对花更没研究:“有了世子后,夫人很少专营这些,全身心都挂在世子和……将军您身上。”他特意把“将军”二字咬音重些。
沈嘉禾挑眉:“徐成安,这些日子你好像对我很不满啊。”
徐成安抿唇:“属下不敢。”
“我看你敢的很。”沈嘉禾懒得跟他掰扯,“行了,回府吧,我去接夫人出来逛逛。”
本来以为最迟能待到入夏再走,没想到还是得早走,趁现在还在郢京,是该抽时间陪陪易璃音。
她成了沈将军后,易璃音为了她便同从前的闺中密友都断了往来,虽然贵妇聚会常有,但能说知心话的人她再没有了。
有些东西,便是沈将军不能给她的,但沈嘉禾得尽量对她好才行。
徐成安一听将军不去乌雀巷,顿时高兴地哼起了小曲儿。
陆府的马车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东烟故意控着车速,直到前车加速往豫北侯府的方向而去,他才松了口气。
还好沈将军没去乌雀巷,公子终于不必紧赶着去当祝云意了。
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下。
陆夫人一进内院便要摘脸上的面具。
陆敬祯沉着脸:“不许摘。”
“为什么?”她错愕,还有些不满,“这张脸这么丑。”
“丑你也看不见,看的是我。”陆敬祯十分无所谓,“再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女子瞪大眼睛:“是你说要我选张平平无奇的脸啊!”
陆敬祯没理她,径直进了书房,吩咐东烟:“去谢府传话,让言山今晚来见我。”
东烟吃了一惊:“来咱们府上?您从前为了避嫌都不曾召谢大人来府上,如今沈将军回京了,万一被他知晓……”
“废什么话,去请便是。”陆敬祯便是要让郡主知道谢莘同他有来往,无论谢莘同她说了什么,她都不能把人带回豫北去!
东烟应声出去。
李惟还想着把谢莘送去边陲好好培养他,这个当口要说服李惟同意沈将军出兵不是易事,他必定是要用谢莘的,此事需得好好想想。
陆敬祯坐了下来,撑着额角思忖着。
“夫君。”女子娇媚声音响起,她倚着案几低头拨弄着纤长指甲,言语似有不悦,“先前说的是我替你在乡下占着陆夫人的名头,可你也没说我还得来郢京抛头露面啊。”
陆敬祯轻咳了声:“你若不来郢京此刻就没命了,事情不是同你说过?”
女子倾身拨着整齐挂着的一排紫毫:“话虽这么说,但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宜在京久留……”
陆敬祯冷笑:“何止郢京,你连在大周都不该久留。”
女子:“……”
陆敬祯压着咳:“有话直说。”
女子挑眉:“两年,你我便对外和离,怎么样?”
陆敬祯轻抬眉眼,话音微凉:“你在跟我谈条件?”
“哎呀,夫君……这两年奴家一定好好伺候你,一解你独守空房的苦。”她娇嗔扑过去拉住陆敬祯的手,“你看看你,手这么冷,让奴家给你暖暖。”
纤细身影如丝带般滑过案几,轻盈落在陆敬祯身侧,她抓着他的手便要往衣襟里伸。
陆敬祯倏然起身,冷着脸将手抽出负在身后:“便是我现在放你离开,你敢用自己的脸出去见人吗,辛衣舒?”
辛衣舒微愣,脸上笑容稍敛:“怎么夫君要过河拆桥吗?”
“做你该做的。”陆敬祯按住被风吹得半掀的书籍,“我保你不死。”
不过一瞬,女子又恢复一贯笑容,她半睨着看向面前之人:“若我记得没错的话,夫君不是对沈将军恨之入骨吗?今日一见,你待他的态度叫人好生奇怪……”
她的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个瞧着十五六的妙龄少女提着衣摆跑来,见了陆敬祯跑得更快了:“大哥!”
“玉贞来啦。”辛衣舒识趣说去替陆敬祯备茶。
陆玉贞哽咽上前抱住陆敬祯,“还以为进京就能见到你,没想到你这么忙,府上都见不到你人!祝伯说你这阵子辛劳还病了?可好些了?”她抬起头来,眼睛就红了。
当年陆家二老救下他时,正逢他们儿子病故在求医路上,他们便把他当他们的儿子养,让他顶了陆家长子的身份。
彼时,陆玉贞刚两岁,还不是记事的年纪,她也一直以为陆敬祯便是她的亲哥哥。
后来陆敬祯赴京科考,陆玉贞哭成了泪人,那年她刚九岁。
这些年,他们兄妹见面次数寥寥,陆玉贞对他的亲近却丝毫未减。
“嗯,好多了。”陆敬祯拍拍她的背,“哭什么?”
“想你了。”陆玉贞吸着鼻子,“大哥你瘦了,你还说在京城锦衣玉食过得很好,果然也是骗人的!你是不是把俸禄都寄回家里了?”
陆敬祯失笑:“你也没见长胖。”
陆玉贞哼了声:“娘说女孩子胖了嫁不出去。”
陆敬祯垂目打量着她:“且小呢,不急着嫁人。”
“我也这么说的!”陆玉贞拉着他的衣袖,“我出门说到了京城给娘也买对金耳环,让她在村里也能扬眉吐气一番!不若今日大哥与我一同去买吧!哦,叫上大嫂一起。”
刚端了茶水走到门口的辛衣舒,十分贤良地婉拒:“我就不去了。”
沈嘉禾拉着易璃音在东市逛了一圈,徐成安提了一堆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在手上,他倒是看着高兴得很,全程乐呵呵的。
看她们还要逛,徐成安便说先把东西放马车上再回来。
易璃音笑得有点勉强,虽知道沈嘉禾回边陲是迟早的事,但她没想到这么早。
“侯爷入夏的衣物我还没准备好。”她小声道。
“这些都是小事。”今日街上人多,沈嘉禾牵着她的手,小心护着她穿过人流,笑道,“你什么时候做完再给我捎来就行,左右现下也还用不上。”
易璃音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
收复失地不仅是朝廷的事,于豫北侯府更似一根深扎的刺,她都明白的。
“到了!”沈嘉禾微微加快步子,“我早打听过了,这家铺子里的成衣款式全京城最好看,今日正好给你挑几身。”
眼前挂着描金线的“老陈布庄”牌匾,铺子就坐落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易璃音先前的料子也是从这里买的,只是这些琐事她从来没和沈嘉禾说过。
易璃音轻拽住她的手道:“不用给我买衣服,府上仓库料子堆着呢,我赶明儿自己做几身便是。”
“你那些时间都用来给我和澜儿做了,我怎么舍得再让你熬夜给自己做?”沈嘉禾凑近她,小声说,“本也该换我给你做几身,但我的女红如何你也知晓,怕我做的你都穿不出去。”
易璃音被逗笑:“侯爷无需做这些。”
沈嘉禾一本正经道:“夫人待我这样好,我都知道的。我既不能给你做,花钱给你买几身还是行的。你别推辞,当我疼自己夫人不行吗?”
易璃音被她哄得脸有点红:“这在外面,你别靠这么近。”
“外面怎么了?在外你就不是我夫人了?”沈嘉禾嬉笑着轻搂了下易璃音的纤腰,将人顺带进了铺子。
铺子熏着好闻的香,味道悠然清雅,老板倒是个有品味的。
易璃音进门就悄悄挣开了沈嘉禾的手,小声道:“还有别的客人。”
沈嘉禾甫一抬头,正逢店内客人闻言转身,她猝不及防一愣:“陆大人?”
陆敬祯明显也很意外:“沈将军,沈夫人……好巧。”
易璃音未料这人便是陆敬祯,脸上笑容微收,但还是见了礼:“陆大人。”
这是家铺子也卖布料,但成衣只做女子的,男子多是陪同家眷前来,便也有一处单独用屏风隔开的等候区。
此刻,那处区域只站了陆敬祯一人。
“大人也是陪夫人来买衣裳?”沈嘉禾的目光环顾,替易璃音挑选着衣裳,一面道,“陆夫人常年在相州,头回来京,陆大人的确是该陪她好好逛逛。”
她顺手拎了几身便往易璃音身上比对,“这几件都好看,全都试试吧。”
易璃音见陆敬祯也在,不大想在这里待,小声道:“还是算了。”
“你怕他作甚?他能陪夫人来买衣裳,我就不能?”沈嘉禾知她顾虑,直接挥手叫来店里的丫鬟,把衣服悉数给了她,让她带易璃音去试衣。
待易璃音进了内室,沈嘉禾刚转身要去屏风那边,身后一人提着裙摆跑来,绕过她直奔陆敬祯。
“怎么样?”她含笑在陆敬祯面前转了几圈,“好看吗?”
陆敬祯明显有些失神,少女毫不避讳拉住他的手晃了晃,“让你看我啊,看什么呢?”
说着,她的目光顺着看向沈嘉禾。
沈嘉禾微愣,虽然她与陆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她没瞎的话,这人绝对不是陆夫人。
宫门口分别不过一个多时辰,这位陆首辅身边这就换人了?
说什么对糟糠妻有情有义,说什么荷包里装着爱而不得的人,果然都是放屁。
她现在甚至都快要怀疑这人真的能为保婚书上女子清白而替她看顾豫北侯府的人?
“沈将军……”
沈嘉禾见面前的人伸手朝自己走了一步,她忙摆手干笑:“不用解释不用解释。”
她对他的私事真的没有任何兴趣!
“你就是沈将军?”倒是他身边的少女激动瞪大眼睛,又小心翼翼求证,“那位守住雍州的沈慕禾,沈将军?”
沈嘉禾稍愣。
“将军可是我们大周的大英雄!”陆玉贞松手朝沈嘉禾走去,“我从小就听将军御敌的各种英雄事迹!”
陆敬祯忙将人拉住:“玉贞,不得无礼。”他将人往身后拉,一面往前一步,“她是舍妹玉贞。”
沈嘉禾倒是不知道陆首辅还有个妹妹,她悄然打量两眼,少女五官清秀,因为年纪小,尚未长开,免不了沾几分稚嫩。一眼看去倒是同陆敬祯并无相像,若不是陆敬祯亲口说是舍妹,沈嘉禾很难想到他们会是亲兄妹。
面前之人突然轻道:“玉贞长的随父。”
沈嘉禾:“?”
这人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么热衷于事事都要向她解释?
他们俩兄妹长的像爹还是像娘关她什么事?
“二狗要是知道我见到了沈将军,一定羡慕死了!”陆玉贞似没听到陆敬祯的轻语,仍是看着沈嘉禾高兴道,“二狗跟我一个村的朋友,他说以后要去投军,还要当沈将军的兵!”
沈嘉禾眉毛微挑,不动声色看了陆敬祯一眼。
这位陆小姐倒是心直口快,这么大大咧咧朋友说想当沈将军的兵,这是恨不得把豫北军便是沈家私兵的章当着陆首辅的面盖在沈嘉禾脸上了啊。
陆小姐这是帮她哥来试探她呢?
“陆小姐说笑。”沈嘉禾从容道,“你那位朋友便是入了豫北军,也不是我的兵,那是大周、是陛下的兵。”
陆玉贞皱眉:“可二狗他只想跟沈将……”
“好了,玉贞。”陆敬祯拉住陆玉贞,拧眉道,“不是还有几身衣裳要试吗?先去把衣裳试了。”
“那……好吧。”陆玉贞走时十分依依不舍。
沈嘉禾错愕看了眼陆敬祯,难道她误会陆玉贞了?他这个当兄长的这些年在朝堂上参骂她的事,他亲妹妹居然不知道?
陆家人常年住在相州乡下,朝堂之事自然传不到那去,那里的百姓能听到的全是沈将军的英雄事迹,陆敬祯没刻意引导什么,毕竟他从前觉得只需要在朝上对付沈将军就好,无需对抗民心。
“将军何故这般看我?”陆敬祯回神。
沈嘉禾轻笑了下,左右他以后也不骂了,倒也没什么。
她转身闲看着一侧架子上的布料,随口问:“陆夫人没一起来?”
陆敬祯轻睨着她的背影应声,却问:“将军何时启程回豫北?”
沈嘉禾一目十行挑着颜色,还上手试着布料的手感:“得等雍州军报先来,需再等几日。”
“也好,陛下那边我也还需斟酌。”陆敬祯缓步跟上去,“今日朝后,陛下同我提及此事,他并不想这功劳落到将军手里,我不好贸然进言。”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嘉禾并不在意:“那便看陆大人的本事了。”她又折回来,摸来摸去,还是这块料子柔软舒适,贴肤穿一定很舒服,且颜色也很衬祝云意……
“颜色不错,很配将军。”身后之人突然开口。
沈嘉禾睨着布料,抿了下唇:“不是给我。”
陆敬祯:“嗯?”这块竹青的料子分明适合给男子裁衣,若不是给她自己,难道是……
垂下的指尖轻勾,陆敬祯的呼吸微急,唇角渐渐有些压不住。面前之人忽地回头,目光打量看过来,他只好略侧身,圈手抵唇轻咳几声稍作掩饰,免得自己太过兴奋笑出声来。
郡主怎还在看?
陆敬祯不动声色摸了下脸,将唇角压下:“将军看什么?”
那晚她就差点认错了人,今日细细看来,陆敬祯的身量倒是和祝云意很相似,一般高挑,还都是读书人清瘦身形……她抬眸朝内室那边看了眼,易璃音还在试衣裳,倒是个好机会。
“那个……陆大人。”沈嘉禾清了清嗓子,“麻烦能不能叫人给你量下尺寸?”
陆敬祯故作意外:“量我的作何?”
沈嘉禾的指腹捻着柔软布料,眼底溢着笑:“想给人做身衣裳,借你的尺寸用用。”她招招手,叫来店里的老陈师傅。
老陈布庄传了三代了,便是这一任的陈师傅也近半百年纪,他的手艺没的说,在京城口口相传。
听到客人招呼,陈师傅忙拿着皮尺过来小心伺候着。
陆敬祯被她笑得没回过神,皮尺贴上腕口,他才悄压着欢喜问:“那是给谁做?”
郡主会怎么说祝云意呢?
她豫北军中的军师?亦或是一个朋友?
沈嘉禾的眼珠子乱转:“就……我的校尉,陆大人也见过的,跟着我东征西战辛苦,正好回京,算是我犒劳他。”
陆敬祯:“……”
陆敬祯不甘又问了句:“给徐校尉?”
沈嘉禾越发面不改色:“不然我还能给谁做?徐成安虽是我的校尉,实则同我兄弟一样,一身衣裳而已,想做就给他做了,这不算什么大事。”
郡主是怎么能把给男人做衣裳这件事说得这么轻描淡写的?
没人同她说过随便给男人做衣裳很不对劲??
陆敬祯面上风淡云轻,内心翻江倒海,微抿了下唇开口:“徐校尉怕同我不是一个尺寸!”
陈师傅笑道:“便是尺寸有些偏差也无妨,您告诉我大概偏差多少,我裁衣有三十年经验,手上还是有数的!”
陆敬祯冷笑了声:“腰身起码得再大二寸,胸围……”
“不必做大!”沈嘉禾脱口打断,见陆敬祯扭头不解看过来,她又露着笑脸,“回京几日吃胖了,他……正在找瘦身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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