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敬祯应声:“他便是有此意也在意料之中。”
“你怎么看?”沈嘉禾侧身认真睨住他,“我们应该同他合作吗?”
他眼底含笑:“将军能尽快收复失地是件好事。”
沈嘉禾脸色稍沉:“先前同陛下聊过此事,观其态度我便知晓他绝不希望收复失地的那个人是我。如今我这样反其道行之,怕他将怒火迁至我家人身上,阿音一介弱女子,澜儿年幼,他们在郢京孤立无援该怎么办?”
身侧之人轻笑开口:“让陆首辅替你护着他们。”
沈嘉禾皱眉:“他凭什么帮我?”
“用那封婚书要挟他。”书生眼皮轻折,坦然看向沈嘉禾。
沈嘉禾怔忡了下:“可我怎么能用这种事……以一位无辜女子的清白相要挟……”
“他又不知你不是真的要为难婚书上那位。”他的话音轻弱,却是一针见血,“陆首辅无辜参骂你这么多年,合该是他该欠你的,他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况只是这样的小事。”
温润目光缓缓淌过郡主脸庞,陆敬祯微凉的指腹轻捻了捻。
放心走吧,郡主。
往后郢京这边,一切有他替她兜底。
虽然有点胜之不武,但不得不说,祝云意这番操作又骚又狠。
说的也是,反正她不是真的会害那位夫人,只要陆狗愿意护着侯府的人,大家都相安无事。
她高兴地靠过去抱了抱他:“我家云意果然最聪明!待过几日,我便让豫北那边发封紧急军报过来,到时候陛下也不得不放我回去。届时他想往我豫北安插的人是谁,估计也马上会浮出水面了。”
清雅檀香扑了他一脸,陆敬祯的心神微荡,这一刻他却是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抬手轻环住她的身躯。
虽常年习武,到底是女子身量,去了铠甲,这样一抱,发现郡主其实挺娇小。
他小心将下巴抵在她肩胛,轻贴住她半边脸。
这一次,谢莘不会去豫北了,豫北军权易主的事也不会发生。
郡主的碎发蹭得他有些痒,他却觉得异常舒服,闭眼蹭了蹭,轻声唤道:“郡主。”
“嗯。”沈嘉禾没急着松手,入京几日,他似又瘦了。
这几日得好好养养,回头去豫北又得赶路,也不知他能不能吃得消。
“等去了豫北,好好把身体养好,青梧最会做补身体的药膳,让她天天给你做。”
祝云意没回应,沈嘉禾以为他睡着了,正欲小心扶人躺下,却听他幽幽道:“阆县那夜,是我多有冒犯。”
沈嘉禾笑起来:“怎么又说那事?放心,我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娘子。再说,你不都收了我的婚书了吗?既是我的人了,也不算冒犯。”
不算……冒犯吗?
他的耳垂徐徐发烫,轻言:“郡主的婚书,我会好好收着。”
这话让沈嘉禾莫名就想到了陆敬祯,她稍稍失神,那双环住自己的手悄然松了。
等她回神才见面前书生睨着自己的双瞳有些轻微泛红。
“怎么了?”她倾身看他。
没什么,只是想好好道个别。
陆敬祯微凉的手小心捧住她的脸,犹豫良久,才俯身在她额角吻了吻。
他的动作太温柔,薄唇更是软得戳到人心,沈嘉禾的呼吸微颤,读书人说话做事还真是含蓄……她一思忖,干脆咬住他的薄唇便吻了过去。
“将军!”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从外面冲进来的徐成安不偏不倚看到了窝在床榻上缠绵拥吻的两人:“……”
他身后急着追来想阻止他踹门的东烟:“……??”
“怎么了?”姗姗来迟的青衣小道刚到门口就见前面东烟倏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抗议,“遮我眼睛做什么?”
东烟刚想呵斥小孩子不许看,结果刚张口,前面徐成安反手隔着面具把他的眼睛也挡住了。
东烟:“……”我……成年了。
徐成安额角青筋剧跳,他娘的,祝云意怎么还把他家将军拐上/床了!!
这种事怎么能叫外人瞧见?!
床上俩主角自然没料到外头有人守着还能被人踹门这种事。
陆敬祯不慎岔气,剧咳不止。
沈嘉禾咒骂着给他顺着背,不悦扭头:“成安,你做什么?”
徐成安:“!!”他还想问将军在做什么!
“没事,别怕。”沈嘉禾回头时语气顺势柔软几分,“慢慢呼吸。”
徐成安实在受不了男人这么柔弱,干脆提了音量道:“将军,有人找!”
沈嘉禾仍是轻拍着书生纤薄脊背,没好气道:“大晚上的,我不见客。”
徐成安睨了眼书生苍白的脸,越发大声:“来人说是和您有婚约的未婚对象!”
东烟:“??”
家里娶了一位夫人,外面养着他家公子,现在还有一个找上门来的有婚约的对象?!
这沈慕禾才是大周上下最大的花心大萝卜吧!!
沈嘉禾终于也震惊看向门口:“……谁?”
薄纱灯笼在夜幕中泛着微晃光亮,将穿堂而入的两个身影拉至很长。
前厅内,烛火明亮,易璃音正温和招待着客人。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抬眸起身:“侯爷来了,这位是谢御史。”
来时路上,徐成安已将大致信息告知。
来人叫谢莘,出身京兆谢氏,时任监察御史,自称是先帝欲指婚给她的未婚夫婿。
那场指婚沈嘉禾自然知道,她原本是要回豫北侯府接旨的,但她在半路上得到边境失守的消息后便重新回到边陲。
哥哥死在雍州后,她就彻底成了沈慕禾,那场赐婚便也因“郡主之死”不了了之。
她甚至从未过问过那个差点成为她夫君的人到底是谁,毕竟在她看来,那人一点也不重要。
“不曾想将军深夜还有诸多军务要处理。”谢莘起身行礼,“谢某唐突了。”
“谢大人不必多礼。”沈嘉禾负手入内,“还请坐下说话。”
“我已递了辞呈,不再是监察御史,将军也不必称我为大人。”谢莘依言起身,微掀眼皮看向在主位上落座的人。
他的目光幽深,昔年郡主随老王爷入京述职时,他曾有幸见过她几面。
沈慕禾的眉眼同郡主果真很像,只是郡主温婉,身上也不曾沾染硝烟血腥。
都是因为沈慕禾……
“这是为何?”沈将军微诧声音传来。
谢莘收住思绪:“将军蒙冤四年,朝中无人替将军言语,朝野上下皆放任陆首辅肆意污蔑。如今朝会几乎成了陆首辅的一言堂,如我这般相信将军清白之人,自然在京中举步维艰。既如此,这官不当也罢。我知将军有心收复失地,谢某愿追随将军去边陲。”
沈嘉禾的眸子微微撑大,他是为了她辞官的?
易璃音小声在她耳边言语一番:“我着人打听过,先帝当时欲给……嘉禾赐婚时,他曾位居御史中丞,但后来不知何故就被贬了。”
今上登基后,陆敬祯把持朝政,打压支持沈家的人,谢莘被贬后想来一直不得志,故而蒙生弃文从武的念头倒也说得通。
沈嘉禾莫名就想到了祝云意的提醒,她不动声色审视着面前的人。
会是他吗?
那个李惟和陆敬祯意欲放在她身边培养取代她的人?
沈嘉禾轻握住易璃音的手,拉她在身侧坐下,这才看向谢莘:“这些年陆首辅每每参我都参得有理有据,难为谢公子信我们沈家的忠诚。”
谢莘不卑不亢:“我虽不认识将军,却认识郡主。不怕将军见笑,我是父亲遗腹子,少时曾有人质疑过我的身世,我母亲不堪受辱,一死以证清白,便是如此,族中兄弟难免总是欺负我。那年恰逢郡主来京,见我被人围堵欺负,是她替我解围。她连一个陌生人都愿出手相救,能教出这样善良之人的老王爷和王妃,又怎会教出不忠不义之徒?”
沈嘉禾幼时仗着父兄撑腰,向来便是想什么就做什么。京中仗势欺人的风气由来已久,她约莫着是顺手帮过什么人,但那些都是举手之劳,她甚至都没放在心上过。
她认认真真看了看眼前的人,还是没什么印象。
但这人似乎当真对自己有几分情义。
易璃音给她一个“莫要心软”的眼神,随即轻柔笑笑:“谢公子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嘉禾走时清清白白,公子同她的婚约既是未明之言,还请公子慎言。嘉禾已去,公子身份尊贵,以后还是要婚配的。”
“夫人所言极是,我日后不会再提。”谢莘面容惨淡,“我也不会娶她人。”
易璃音微噎,下意识看向沈嘉禾。
沈嘉禾:“……”她也始料未及啊。
徐成安摩着刀鞘的指腹用了力,怎么突然之间,夫人就多了那么多情敌啊!
谢莘又郑重道:“随将军去北地的事,我是认真的。将军若觉得我拿剑不行,军中文书我也可以帮忙看管梳理。”
沈嘉禾蹙眉,这是要跟着她去军中当军师吗?
徐成安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军中文书我们将军身边自有人打理,用不着谢公子。”
虽然祝云意把将军睡了也不是个东西,但比起不知根不知底的谢莘,徐成安觉得还是祝云意看着顺眼些。
谢莘道:“将军便是随便安排我当个火头军都行。”
徐成安一挑眉,嘿,这人还真是不挑嘴啊。
他冲易璃音挤眉弄眼,夫人,快点棒打鸳鸯啊!您不是真的要让将军把这个差点成为郡马的人带去边陲吧!
常年在沈将军跟前辣手摧花的易璃音这会倒是温柔贤惠起来了,沈嘉禾没说话,她就安静坐着。
须臾,沈嘉禾终于开口:“此番我才刚回京,去豫北还不着急。再说北地艰苦,怕谢公子不习惯,还是请回去仔细斟酌。今日时候不早,我与夫人要歇息了。成安,送送谢公子。”
“是。”徐成安立马笑眯眯上前请谢莘出去。
“今日叨扰了。”谢莘规矩行了礼,“那谢某先回去了。”
等人走远,易璃音才开口:“侯爷虽才回京,但他若真有心,这些年也该联络一二。”
“我知道。”沈嘉禾摸着下巴,“他若真有心,便是我拒绝十次八次,他还会跟随我去豫北的。”
易璃音握住她的手:“你可别心软,他便是真对你有心,也不能让他知晓你的身份。”
沈嘉禾失笑:“阿音,说什么呢?我怎会告诉他这个?放心,我对他……没那心思。”
易璃音这才松了口气:“你心里有数便好。”
徐成安送了人回来,拍打着刀鞘:“将军,您这风流债是不是有点多啊?”
沈嘉禾:“……”
易璃音拧眉:“休要乱说。”
“夫人啊。”徐成安有苦说不出,您头发都绿了啊!
他面前的夫人贤惠温柔:“侯爷累了一天了,我伺候侯爷洗漱休息。”
沈嘉禾一时也不确定谢莘究竟是不是陆敬祯的人,左不过需要再试探,便点头牵了易璃音的手往外走。
徐成安摸了摸额头,觉得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还不睡?”徐管家从东侧廊下过来,“客人不是都送走了吗?”
徐成安叹息:“您说将军怎么那么能招桃花呢?”
侯爷其实是郡主的事,府上除了老夫人和易璃音,便是这些忠心耿耿的老人都不知道。
徐管家听了还有些得意:“我们侯爷少年风流,哪个姑娘不肖想一二?诶,你小子操心将军的事做什么?侯爷对夫人一往情深,便是旁人再如何,侯爷也是瞧不上的。我和你说,前些日子你娘写信来,要我同你说成亲的事,说是老夫人娘家那边有位小姐……”
“哎,打住打住。”徐成安摆手,“家国未定,谈什么婚事。”
母亲玉氏没来郢京,还留在豫北老夫人身边,每回同父亲联系便是他的婚事。
“那可是老夫人娘家的小姐,身份尊贵……”徐管家追上去劝说。
徐成安的头更疼了。
翌日朝会上,陆敬祯果然又没参沈将军。
天子腹诽,群臣疑惑,连沈嘉禾自己都不得不暗叹陆敬祯居然真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
朝会后,天子将陆首辅留下说话。
沈嘉禾一路出宫,还听了不少大臣们议论,大家自然都很不理解陆首辅怎么去了一趟相州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陆大人怎么突然不骂沈将军了?”
“莫不是此去相州奔丧,顿悟了人生无常?”
沈嘉禾实在想笑,与其指望仇家顿悟,不如拿捏一个他的把柄来的有用。
她没急着回,在宫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才见一个宫女送陆敬祯出来。
“陆大人。”沈嘉禾跳下马车快步朝他走去,“借一步说话?”
陆敬祯点头。
“回豫北的事我同意了。”沈嘉禾开门见山,“陛下那边就看陆大人的了。”
陆敬祯神色纠结。
沈嘉禾挑眉:“怎么,这才一日,陆大人又不想收复失地了?”
“不是……”只是谢莘的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刚问过李惟。
李惟无辜问他——这不是老师很早前就指定好的计划吗?
是的,他无法反驳。
他只是没想到谢莘会越过他跟李惟启动这个计划。
他是不是不该让郡主这个时候回北地?
“还有,我妻儿就交给陆大人了。”沈嘉禾上前一步,“他们若少一根汗毛,陆大人装在荷包里的那个人也得抵命才行。”她说着,拍了拍他胸口。
“荷包里还能装人?”女子惊讶声音传来。
沈嘉禾这才看向陆敬祯身后的女子,先前没仔细看,还以为是送陆敬祯出来的宫女。
女子打扮得体,身上钗环不俗,瞧着年纪似比陆敬祯还大些,五官并不十分出彩,一眼望去甚至是平平无奇,但那副眉眼嵌在这张脸上又似乎尤其亮眼了些,这种诡异不协调感让沈嘉禾不禁觉得有些熟悉。
是了,她初见祝云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奇怪的是,她同祝云意明明没有一点相似,这种熟悉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
女子看向陆敬祯:“夫君,什么荷包还能装人?”她又朝沈嘉禾看来,像在看个傻子,“确定不是麻袋?”
陆敬祯轻咳了声,将女子拉至身后挡住:“贱内粗鄙,让将军见笑。”
奈何粗鄙的陆夫人看起来很不服气,顺道拉起了同盟:“明明麻袋才能装人,你说是不是,东烟?”
东烟:“……”麻袋能不能装人他不说,他只想装死。
沈嘉禾没想到这位就是陆敬祯乡下那个童养媳,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大约她见惯了易璃音那样温婉恬静的世家女,还是头一次见这位陆夫人这般恣意闲散的,分明也是一身绫罗绸缎,但穿在她身上却更像个壳子,丝毫遮掩不住内心不羁。
沈嘉禾莫名觉得有些好感,便是她也只能换下红妆装作男子才能如此豁达洒脱。
陆敬祯又道:“今日太后娘娘有赏,顺便带她来谢恩的,正好让她等我下朝一同再回。”
沈嘉禾莫名其妙:“陆大人同我解释这做什么?”
陆敬祯微噎,他甚至都没意识到,便很习惯性地解释了。
被他挡在后头的陆夫人不禁拧眉,这么急着解释,怎么不干脆把他俩根本不是夫妇的事一起解释了啊。
她悄然探出脸打量着面前这位俊俏的大人,瞧着比她家夫君还年轻便已同样着紫色朝服……放眼大周朝野,这个年纪就位居正一品的人物,她心下了然几分,却还是勾住陆敬祯的手,笑问:“夫君,这位大人是……?”
陆敬祯几乎本能将手抽出来:“哦,还不快见过沈将军。”
陆夫人满脸错愕:“啊?这位便是你日日参骂的沈将军啊!”
陆敬祯:“……”
“我今日没骂。”他似又在和沈嘉禾解释,“日后也不骂了。”
陆夫人又拽住他的官袍,问得认真:“为什么不骂了,夫君?”
陆敬祯:“……”
沈嘉禾莫名想笑。
陆敬祯将官袍衣袖扯回,忍住骂人的冲动:“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去马车上等着。”
陆夫人娇嗔哼了声:“你们要在麻袋里装什么人还没告诉我呢。沈将军。”她看向沈嘉禾,“是送给我夫君的小妾吗?我知道这些年他在郢京,身边必定莺燕环绕,你便是告诉我,我也承受得住。”
陆敬祯脱口:“我没有莺燕环绕!”
沈嘉禾:“……”她来谈正事,这怎么像是卷入陆首辅的家事里了?
而且,她难以想象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陆首辅被家里琐事困住的场面……
“我想起来还有事,改日再说。”沈嘉禾扭头就走,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她这种本来就烦琐事的武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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