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势汹汹可一点也不像好好说话的样子。
“逆子,这样的大事你竟不同我说。”
“什么事?”苏正墨装成什么也不知情的样子,放下手中弯弓走了过来。
“你小妹进京前还见过你,我就不信贺允淮高中这件事她会不写信告知你。”苏老爷一屁股坐在凳上,将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小妹从未给我来过信。”
苏正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爹这次还真没猜对,小妹确实没有写信给他,他之所以知道消息还是旁人告诉他的。
苏老爷探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是不信他说的话。
“你和安儿关系那般好,她夫君高中怎么会不给你来信。”
“爹都不曾收到,我这当大哥的又怎么会收到。”
苏老爷气急,一把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
“上次见面,我怕她在京中日子难过,便将私房里的那几十两碎银给了她。小妹当时穷苦可仍不愿意收,最后还是我逼着她收下。”
“想来小妹不给我来信,也是怕我再给她银两。京中日子难,就算高中又如何,还不是吃着每月那点俸禄,怕是家都养不起。”
苏正墨有意无意说出的话让苏老爷脸色更白。
他这当爹的以前没给过这外嫁的女儿一分钱,如今再想攀关系那就难了。
苏老爷心中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对身旁的管家说。
“去库房将安儿她娘当年带来的嫁妆本拿来。”
苏正墨眸光一暗,心中冷笑起来。
都到了这一步,他这亲爹竟然还想用他娘带来的嫁妆当成他自己出的钱。
真是可笑。
这段时日再也没人去贺家小摊闹事, 苏意安也终于得了清净。
可外面的天却愈发热了起来,就算搭起了篷子也不管用,众人每日摆摊都要出一身的汗。
为此苏意安再次打起了租铺子的念头。
只是这京中铺子的价实在贵, 一处地段好的铺子更是比宅院还贵上许多。
苏意安带着元团在京城中逛了三日, 都不曾找到一处称心如意的铺子。
“夫人, 您租铺子可是还想弄吃食买卖?”赵骑驾着车问道。
苏意安倒是也想做别的买卖,可别的她不拿手, 唯有这吃食上她颇有心得。
只是她初来京城, 许多门道不清楚,得多听听旁人的意见。
苏意安:“你不妨说说看。”
赵骑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食肆, 笑着道:“夫人您瞧对面的食肆, 这种规模大小的就适合开在小街上,菜价不能贵,但是菜得好吃。”
苏意安掀开窗上布帘往对面瞧去,见那食肆确实不大,瞧着里面也就四五桌的模样,与在怀安镇时开的铺子差不多。
“您再瞧它旁边的几处铺子, 有卖糕点的有卖配饰的, 这些面向的都是老百姓,说到底赚不了大钱。”
苏意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若是想赚大钱,那卖的东西就不应当是寻常百姓能消费的起的。
“去趟凌琅阁。”
凌琅阁是卖首饰的铺子,里面随随便便一件首饰少说也要几十两。
苏意安就进去过一次,当时只觉得好看,但也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她能买的起的。
“进去再瞧瞧看。”苏意安说。
主仆二人进了铺子,一楼人不少,大多是未出阁的女子戴着帷帽在问同伴这首饰如何。
虽瞧不见她们面容, 但只看衣裳苏意安就能猜出这些要不是高门贵女要不是商贾之女。
反正她们都很有钱!
反观她一身青色衣衫,头上只有一根银簪,说好听点是素,说难听点是穷。
苏意安没在意旁人目光,而是带着元团将这铺子里的摆放出来的首饰全都看了一遍。
有镶红宝石的蝶鸾金簪,也有珊瑚珠排串步摇,样式之多苏意安都看花了眼。
原本还想做首饰生意,如今瞧见这些珍品她立马歇了心思。
“这样热的天,都没个乘凉的地方,一会儿去我家如何。”
一道声音从苏意安身旁传来,她不由看了过去。
说话的姑娘拿起一个步摇就往头上带去,语气淡淡:“觉得如何。”
“你戴着自然好看,只是这东西并无新意,与你前几日买的差不多。”
“那还是算了。”女子放下步摇,又问道:“最近铺中可来了新品,都拿出来瞧瞧。”
掌柜的满面笑容走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锦盒。
不用看就知道这里面首饰定然很贵。
“成色尚可。一会儿直接送府上去。”那女子看了一眼便定下了这物。
旁的首饰都几十两起,苏意安想像刚刚那样的至少几百两。
几百两...她都能在京城买下一处院子,可那却是旁人的一件首饰。
果然人们的贫富差距几千年来都是这般。
“咱们回去吧。”苏意安没再继续逛,因为她心中有了主意。
可一旁的元团却不这么觉得,她还以为自家夫人再次被价钱伤到。
为此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破店!她们以后再也不来了。
苏意安可不知道元团内心在想什么,她正忙着算银两。
这条街有一个地段很好的铺子,面积不小,还是两层。
当时牙人带她看过,但她那时只觉得价钱离谱并未去二楼看一眼。
如今她想再过去一趟。
“去牙人那。”她吩咐道。
接待她的牙人就是当时初来京城时租房遇见的那个。
那人见来人是她,也很热情,虽苏意安一直没定下来租哪个铺子,但牙人心中有数,只要眼前这位夫人想租,那他就能赚那份钱。
“贺夫人。”牙人站在车厢外,各种布帘问道:“不知您定下哪处?”
苏意安:“倒是还未定下来。”
“夫人可是要再瞧瞧旁的铺子?”
苏意安:“前日看的长云街那处铺子,可租了出去?”
牙人一听那位置,两眼放光道:“那地段好,铺子贵,还没卖出去呢。今日我带夫人再去看看。”
苏意安正有此意。
马车又转了三条路,这才来到长云街。
牙人跳下马车,快步上前将铺子上的门锁打开。
这铺子基本上日日有人来瞧,里面干净着呢。
苏意安径直走向二楼,她想看看上面的模样。
果然如她所想,二楼全是一间又一间的小室。
“这原本是个茶楼,一楼还有唱曲的地。”牙人见她在二楼驻足许久,便猜苏意安这是看上了这地。
牙人继续道:“夫人您瞧,这地段好着呢,从二楼栏杆处望下去,对面便是咱们的清水河。两侧都有窗都有景。”
苏意安看中的便是这一点,一侧看风景,一侧闻喧哗。
“这处铺子的价钱可还有商量的余地?”
牙人伸出手比划道:“不瞒夫人,这处铺子只租不卖,一年赁金二百两。”
二百两,这平分到每个月接近十七两银子。
这么一算,倒是也成,毕竟他们摆摊一个月能赚十七两绰绰有余。
“不能再便宜些?”
一下子拿出来二百两租一个铺子,苏意安是真的肉疼。
况且她也不确信自己这么做能不能真的赚大钱,投资嘛就会有风险。
可能这二百两就是打个水花听不见响。
“夫人您也知道每日来看着铺子的人有多少。”牙人也实在为难,这价是死的,改不了。
苏意安扶着栏杆望向下面河流,同意道:“就这么定了,这处铺子我租了。”
元团惊讶的看向自家夫人,可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只是我出门未带银钱,你若得空今日带着契本去我家中一趟。”
牙人哪有不愿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契本拿出来。
回程的路上,赵骑哼着小曲,那高兴模样和娶了媳妇一样。
“夫人,那铺子...可是要开食肆?”元团听着小曲听得心烦,可她又不能开口制止,毕竟自家夫人还没说什么呢。
她只觉暴殄天物,那样地段的铺子开一个食肆....
苏意安:“那铺子我另有打算,不开食肆。”
不开食肆那卖什么?元团根本想不出来。
下午时,牙人带着契本和钥匙过来了。
牙人:“贺夫人,这铺子的主家说铺子就是那个价不能再便宜,但是里的东西随便用,他们不搬走。”
那铺子以前是茶楼,里面东西样样俱全,算下来怎么也要不少银两。
若他们自己置办,可得花些钱。
“就按一开始说好的办。”苏意安取来早已准备好的银票,二百两那可是二百两。
交出去便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可她还是在契本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意安
夜里,苏意安拿出自己手上这份契本给贺允淮看。
晚饭前,家里人都看过了,只有贺允淮还没看。
“我回来时问娘的意思,娘说全听我的。”
贺允淮坐在桌前,苏意安则站在他身后,双臂环在他的脖颈处。
“娘说听你的,你就放心大胆去做。”贺允淮将契本合上,轻拍着她的手道。
“若是赚不到钱怎么办。”苏意安问他。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若是赚了钱,我还等着娘子养我呢。”贺允淮含笑道。
他从六品,一年俸禄加起来远不到一百两...穷得很。
苏意安一手轻抚着他的面庞,另外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衣领,那做派活像个包养小白脸的富婆。
“让姐姐养你也不是不成,不过养你之前姐姐也得先验验货。”
“好。”贺允淮趁她不注意,一个弯腰将她抱起。
他疾步走到床边,将人轻轻放下。
“这就让姐姐验验货。”话落,他吹灭了一旁的烛焰。
六月底,烈日似火,外面热的让人喘不上气。
苏意安没再让众人出去摆摊,这样的天为了赚那些银两,得不偿失。
“二嫂,那铺子买下来有半月了,咱们何时搬过去。”贺凝文对那铺子很是感兴趣,而且她还知道那铺子不开食肆。
“快了,等再弄出几个甜品,咱们就开张。”
苏意安这半月来也没有闲着,她带着元团一直在灶房忙活。
不仅用买回来的牛乳做了牛乳糕还做了牛乳沙冰。
这还不算什么,只冷饮她就弄出了不下十种。
还用木薯粉做成了红糖小圆子。
她不想开食肆,也不想开茶楼,她想开一个闺阁女子能去歇脚聊天的铺子。
主打的便是听话本吃糕点。
如今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就差一个模样俊俏的说书人。
“这有什么难找的,我觉得大哥就合适。”贺凝文笑眯眯的看向自家大哥。
贺颂元虽已当爹,但他模样仍旧俊秀,只要不走路,就与常人无异。
但上面这些问题都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雇他不花钱!
“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你觉得如何?”菀絮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
众人都这般说,贺颂元也就应了下来。
只是讲什么画本子合适呢。
苏意安拿出自己写的话本,对他说:“咱们不讲外面那些俗套到家的故事,咱们讲女子爱听的故事。”
众人纷纷来了兴致想掀开话本看一看。
谁知贺颂元一把夺过塞进怀中,笑眯眯地说:“这话本先让我这被你们选出来的说书人看才合适。”
七月初二那日,苏意安已经将铺子里一切布置好,只等着开张那日。
不曾想夜里院门突然被敲响。
门打开,只见一黑衣男子顶着一脸的血站在门前,此人还搀着一人。
第142章 铺子开张
赵骑不认识二人, 但眼下那人身上有刀伤,若不让他们进来,怕是有性命之忧。
“你去通传一声, 就是苏家来了人。”搀扶着人的男子见他为难, 率先开口。
赵骑往巷子看去, 见后面没人跟着,这才松了口气。
屋中苏意安也听见了声响, 原以为是有人敲错门, 她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一会儿过去,赵骑竟然带了这么个消息。
苏家来人, 苏家除了她那个大哥, 还能有谁来。
“你别着急,我先过去看看。”贺允淮披上衣裳就出了屋。
整个院子,就他们隔壁那间屋子还空着,眼下赵骑将他们二人扶到了里面。
虽许久未见,但贺允淮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去请个郎中过来。”贺允淮吩咐道。
眼下什么都没有救人重要,更何况这人还是刀伤。
苏正墨面色惨白, 唇角毫无血色, 他趴在床上侧着头看向他。
贺允淮上前看了一眼他后背的刀口,若再深一些就会要了他的命。
可谁会这么想杀他呢。
贺允淮:“你被人追杀了?”
苏正墨喘着粗气, 却无力说话,他一个眼神看过去,示意同伴说。
男子开口道:“我家少爷带了五个人一同来京城,路上在坝牙坡遇见了一伙盗贼,那些人夜里偷袭了车队。”
为了掩护苏正墨,其他人全都死在了坝牙坡。
他功夫了得,这才带着苏正墨逃了出来, 可就这样自家少爷还是挨了刀。
贺允淮眉眼间尽显冰冷,这事怎么看怎么觉得怪。
怎么会现在出现一伙贼人烧杀抢夺呢。
“安儿可好?”苏正墨缓了许久,才问。
“一切都好。”
贺允淮说完,苏正墨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他就晕了过去。
苏意安还是来迟了一步,见他昏死在床上,她瞬间落了泪。
苏正墨脊背上的伤口还往外渗着血,伤口看起来那么骇人。
苏意安都不敢想他们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
“大哥。”她坐在床边,用湿了的帕子给他擦去脸上血污。
明明上次在府城相见时这人还好好的,只数月不见怎么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护送苏正墨的侍卫叫苏瑜,他沉着脸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允淮让他先去洗洗换身衣裳他也不动,只守在苏正墨身旁。
好在这里是京城,郎中医术了得。
赵骑路上就同郎中交代了伤者情况,郎中一来便给他上了药。
“好在没伤及要害,不过这伤口深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最好这些日子不要来回动,如今天热伤口有了炎症更不好治。”
郎中开了药方,一日三次,最少喝一个月。
“大夫,您再给这位瞧瞧。”苏意安示意苏瑜过来。
“小姐,我”
“一同瞧瞧。”
苏瑜不好再推拒,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郎中给他诊了脉,面色却变的凝重。
苏意安:“他身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郎中抚着长须,对苏瑜道:“你把上衣脱下让我瞧瞧。”
苏瑜攥着衣摆,脱也不是,不脱也不是。
“大夫,麻烦您好好给他瞧瞧,若是身子哪里有问题,也给他开些药方。”
苏意安知道此时她不适合留在屋中,等她说完便出了屋。
贺允淮跟在她身后一同走了出来。
“还在担心?”贺允淮牵着她回到屋中。
苏意安心跳的飞快,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难过。
“我以前恨过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来。”苏意安想到了病死的原身。
“可他后来待我极好,似乎在弥补以前的亏欠。但我每每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对他再也热情不起来。直到今日他伤成这样,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他了。”苏意安掩面而泣。
她知道那是原身留在这世上唯一的执念。
贺允淮抬手将人揽到怀中,他轻声安抚着:“你别怕,他没事的。郎中都说会好起来。”
苏意安的泪一滴滴砸在他的心头,疼得他喘不上气。
这次的事情或许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一定要调查清楚。
隔壁屋中,苏瑜已经褪去上衣。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肩膀处黑紫一片,瞧着像中了毒。
“伤的这么重你自己能不知道?”郎中望了他一眼,那眼神让苏瑜打了个寒颤。
“坐下吧,我给你施针。”
苏瑜只好照做。
郎中在他肩膀处刺十来根银针,只见每一根上面都有发黑的迹象。
这还没结束,郎中将剩下的一根银针直接狠狠刺向他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