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意安却觉得这事不似那么简单, 她们一家人出去还有旁的孩子,贺兴晨也不大, 怎么偏偏丢的是贺昭昭。
“嫂嫂, 你带着满妹还是别出去了,我过去看看。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菀絮也跟着着急, 可她又不能把满妹放在云娘这。
毕竟云娘怀着身子, 这样的事还是别让她知晓的好。
万一一激动,早产了可不成。
“那我在这等你们消息。”菀絮说。
苏意安没再耽搁,先去了衙门。
可孩子走丢时间太短,衙门的人也说让他们先自己找找。
万一孩子就是贪玩不小心走散了呢。
苏意安一肚子气,她可不觉得是走散。
贺昭昭也不小了,再说在镇上住了这么久, 回食肆的路她总归识得。
可这么久了, 她人却未归家,这肯定是出了事。
苏意安没在街上找人, 而是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喊。
她就怕贺昭昭是被人贩子拐了。
而一墙之隔的柴房中,贺昭昭手脚被捆着,整个人昏死在地上。
苏意安的呼喊声透过墙壁传了进来,可惜贺昭昭昏迷着,根本无法回应。
“娘,你们可找到了?”苏意安跑遍了附近所有小巷,都没寻到贺昭昭的身影。
贺母边摇头边捶打自己。
她悔道:“都怪我, 我想着只是去买个糖墩,谁知道眨眼便找不到人了。”
若是知道,贺母说什么都不会让贺昭昭自己走过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
苏意安捕捉到关键信息,她问:“娘,你当时给了昭昭几文钱?”
“二十文。”贺母给的不算多,但对于小孩来说二十文属实不少,贺母当时就想着昭昭若是想吃别的零嘴,也能直接买,不用不好意思找她要钱。
贺凝文在一旁啜泣,她眼睛哭的红肿,同贺母一般也在自责。
若不是她刚刚去看头花没有陪着昭昭...
“别哭,就算你陪着,人也会丢的。”苏意安站在贺昭昭丢失的位置,环顾四周,肯定道。
“一定会丢?”贺凝文抬起哭红的小脸,有些诧异。
听闻贺昭昭丢的消息苏意安便觉奇怪,如今找不到人她便更加肯定。
贺昭昭的走丢一定是人为的。
或者说贺昭昭早就被人盯上了。
苏意安走到卖糖墩的摊位前,问道:“您可瞧见一个穿着嫩黄衣裳的女娃?”
摊主摆摆手,不耐烦道:“和你们说了多少次了,没瞧见就是没瞧见。”
“我小妹穿的嫩黄色衣裳,怎么会瞧不见。”在乌泱泱的人群中,嫩黄色很是显眼。
贺凝文有些不服气的站在摊位前,觉得这人就是故意瞒着不说。
“小姑娘你也说黄色显眼,我又不是认不出色,她若真的来过我摊位,我肯定能记住。”摊主轰人道,“听见了嘛,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
“凝文,回去。”苏意安牵过她的手,将她拽到一旁。
“嫂嫂!”贺凝文不解。
“昭昭应该是没来这买糖墩。摊主没有撒谎。”苏意安拧着眉看向来来往往的人群。
她迈开步子,加入进了人群中。
长街被分成两道,一队人群往西,一队人群往东。
苏意安若想逆行,压根没有可能。
所以贺昭昭应该是从对面走过来时被人带走的。
既然被人带走,那么再这么无厘头的在街上寻找那就毫无意义。
“先回家。”苏意安说。
柴房中,贺昭昭已经醒来。
她迷茫的看着眼前一切,这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
她想站起来,可手脚却被捆着。
她想喊人,可嘴巴里也被人塞了布。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一丝亮光透了进来。
一个汉子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小的。
汉子用脚踢了踢她,啧了一声,“也不知道贺家会不会拿钱来赎她。你说要多少银子合适。”
“爹,不成。”
汉子闻言有些不满:“你不是说绑了她去换银子,可是心软不愿意换了?”
那一丝光亮,也让墙角处的贺昭昭看清了来人。
竟然是她!
“她就是被贺家收养的孩子,又不是贺家亲生的,丢了自然就丢了,贺家怎么可能为了救她给咱们很多银子。”
“爹,你瞧她小脸白嫩,养的也好,不如咱们把她卖了,肯定能卖个好价。”
汉子一时拿不准主意,卖了确实能得银子,可到底哪边给的多呢。
“爹,咱们若是让贺家拿钱赎人,万一贺家给了钱后面报官呢!”女娃死死盯着贺昭昭,嘴角勾起一抹笑,“还是卖了好。”
“青楼价可不高,费这么一通事得十两银子。”汉子早就打听过价,心中有数。
他越想越觉得还是跟贺家要钱来的实在,贺家再怎么说,也不会只给十两。
“谁说卖去青楼。”女娃走上前将贺昭昭拽到有亮光的地方,让汉子瞧清楚她的脸。
“把她卖去妓院,肯定能卖个好价。”
贺昭昭吓丢了魂,她不要,不要去那里。
她想回家,想凝文姐姐,想嫂嫂,想娘。
汉子一听这话,不由多看了一眼自家闺女。
他大笑道:“没想到你心肠比爹还狠。听你的那就卖去那。”
“今夜就去。”
“成。天黑了就送出去。”
那女娃一直在家中,自然也听见了那会巷子里传来的寻人声。
她攥着拳头,手上刚刚长好的冻疮又裂开一条细缝,可女娃一点也不觉得疼。
再等等,只要过了今夜,她就能过好日子了。
贺兴晨见家里寻不到人,便一人去了书院。
“小叔,你想想办法,昭昭不见了,我们在街上巷子里都找了就是找不到人。”
贺兴晨跑着过来的,眼下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
“昭昭何时丢的?”贺允淮将茶水递到他眼前,让他喝一口先润一润嗓子。
贺兴晨将丢前丢后的事情全都讲了一遍。
甚至他们找过哪些巷子,去过哪些铺子,也都说了。
“小婶说,昭昭定是被人绑了,我爹一直在镇门口守着,也没见到人。”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一定藏在某个地方。
贺允淮正欲回去,就被邱文才拦住。
“贺兄,怀安镇也不算小,找个孩子可不容易。”邱文才对他道:“我家中有怀安镇的图,或许能帮上忙。”
三人匆匆离开书院,直奔邱家。
图纸摆放在桌上,苏意安将贺昭昭丢失的位置,以及大家寻找过的地方全都标注好。
竟发现图纸上有两处地方重叠上。
一个是杏花巷,一个是东巷。
“这我进去瞧过,什么也没发现。”贺凝文指着东巷道,“我还瞧见了卖给咱们羊肉的摊主,他说没见过。”
卖羊肉的摊主?
苏意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却捕捉不到。
到底异常之处在哪里?
“咱们大张旗鼓的找了这么久,却没得到一点消息,这说明那些人或许不是为了找咱们要赎金。”贺允淮说。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若不是要赎金,那只能是人贩子卖人。
“若真是卖人,他们肯定夜里才行动,不如我派我家小厮将能出去的地方都守着。”邱文才叫来人,将这事吩咐下去。
可苏意安总觉得不对,若是人贩子卖孩子为何只丢了昭昭一个。
她看着图纸上重合的地方,那个卖羊肉的摊主逐渐浮现在她眼前。
“我去这再看看。”苏意安指着东巷道。
“我同你一起。”贺允淮说。
东巷之所以叫东巷,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是最东边的巷子。
二人来到东巷,就见卖羊肉的摊主还坐在巷口处,正吆喝着。
“掌柜的。”
“原来是苏掌柜,可是买羊肉?”
“不知您瞧见我家小妹没?”
“真没瞧见。”怕他们不信,他又道:“我就上次拿了人家钱,才不卖您食肆羊肉,我拿我这羊肉摊的生意发誓,就做过这一件亏心事。”
若不是熊大哥临走前交代过,他也不会对贺家这么毕恭毕敬。
见这人发誓的模样还挺真诚,苏意安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贺允淮看向他身后的小巷,开口道:“那些人当时就住在你家?”
“是是,就后面。”
“我们能否去看看。”
摊主叹了口气,只能带着他们过去。
院子挺大,收拾的干干净净。苏意安瞧了一圈确实没发现小妹的踪迹。
她同摊主道了歉,正欲离开,就听见贺允淮问道。
“那些人但是除了不让你卖给我们羊肉,可还找过其他人?”
摊主一愣,想了想道:“听说找过人进你家,没成。”
“多谢。”
出了院,苏意安忍不住问他:“可是发现了什么?”
“这摊主与熊尔那些人关系应该不简单。”贺允淮想到那一屋子的书,那可不是一个卖羊肉的人会去看的。
“意安,你想想他刚说的话,进咱们家却没进去。”
苏意安回忆一番,猛地想起一个人。
“那个女娃。”
当时便觉出奇怪,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么一件事。
可他们为什么要绑小妹呢。
二人来不及细想,又匆匆赶去衙门。
眼瞧着天快黑了,若再找不到那就不好找了。
“王贱妹。”那女娃蹲在贺昭昭跟前,打量着她。
“你终于又可以过以前的日子了。你是不是要谢谢我?”
贺昭昭摇着头,眼中全是恐惧。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与自己仅仅见过两次面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对自己。
那女娃不再理会她,而是拿来布袋,将贺昭昭装进里面,弄好后女娃对着门外道:“爹,好了。”
乍一看像是去镇外倒泔水的。
守在镇口处的贺颂元压根没觉出不对,他的目光还放在行人身上,尤其是带孩子的行人身上。
直到贺允淮驾着马赶来同他说了情况, 贺颂元这才后知后觉人已经被带出了怀安镇。
“是有那么一辆板车, 可那上面放的是泔水。”贺颂元记得清清楚楚, 那板车路过他身前时,有一股很是难闻的泔水味。
“昭昭定是在那板车上了。”苏意安道:“用泔水桶装人运出去, 最是保险, 人们也不会去打开桶看一眼。”
贺颂元头都大了,他不敢想自己守这么久竟真的让人贩子溜走了。
若是寻不回昭昭, 他愧对家里人。
见大哥神情沮丧, 苏意安道:“大哥别急,拉东西的板车不会快。”
贺允淮认同道:“他们既然从这出去了,便觉得已经躲过了视线,咱们现在追上去来得及。”
贺允淮翻身上马,正要追上去。
“带我一起。”苏意安拽着缰绳,倔强的看向贺允淮。
她没有骑过马, 也知自己跟着或许有麻烦。
可她不能不去。
贺允淮朝她伸过手, 将她直接拽到马上,让她坐到自己身前。
他握着缰绳, 将苏意安圈在他怀中。
“大哥,一会儿若有人过来,直接让他们来前面追上我们。”贺允淮出来的急,邱文才带着的那些人还在后面。
贺允淮扬起马鞭,双腿夹住马腹,直接朝着远方疾跑而去。
那板车离开不到一刻,驾车之人以为安全了。眼下正慢悠悠的驾着往府城去。
姚金早就打听到了, 那边价还高,卖一个女娃就能得几十两,而且必须是六岁到八岁的。
木桶中,贺昭昭正用力来回碰撞,可不管她怎么弄,桶都没有倾倒的模样。
贺昭昭全然不知,那驾车之人早早就用缰绳将这几个木桶拴在一起。
另外两个装着泔水,沉得很。
贺昭昭耳边回想起那女娃的话,她要被卖了,以后再也没有家人。
不可以,她不可以被卖。
她的家人一定很着急,一定在寻找她。
贺昭昭不知想到什么,见左右碰撞无用,她竟用力气开始往上撞。
木桶不算大,她只要稍稍一站就能碰到顶部。
贺昭昭一下又一下,最后使出全身力气,砰的一声将上面盖的木盖撞开了一个缝。
声音之大,连前面驾车之人都愣了一下。
“你这妮子,还挺精神。”驾车之人停下骡车,转身将木盖掀开。
在月光下,姚金瞧见了木桶中那张倔强的小脸。
“现在已经出了怀安镇,你的家人或许还傻傻在镇口处守着,你回不去的。”那人一想到自己在那么多人眼皮下溜出来便觉得痛快。
和他姚金斗,还差着远呢。
姚金将木盖重新盖上,怕再次被顶开,他用麻绳又往盖子上缠绕了几圈。
刚弄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他没当回事,正要驾车离去,就见骑马之人在他前面停住,挡住了他的去路。
姚金打量着来人,试探性问道:“不知公子为何挡住这官路。可是有事?”
“确有一事。”贺允淮望向那几个木桶,言道:“这木桶可否打开一瞧。”
姚金眸光一暗,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这盛放泔水的木桶,味道难闻的狠,公子可真要瞧?”姚金嘴上这么说,手却紧紧握住缰绳。
仿佛贺允淮说一个是字,他就立马驾骡车离开。
可他也明白,骡车自是没有驾马跑得快。
“竟是泔水,我还以为盛放的酒水。”贺允淮故作糊涂。
姚金咬咬牙,在心中骂了他千百遍。
酒水味和泔水味能一样?这人是故意装傻的吧。
姚金:“若是公子没事,那我就先行了。”
“等等。”贺允淮笑着问道:“既是泔水,为何要送往府城,难道府城收泔水?”
姚金皮笑肉不笑,“哪能啊,泔水怎么会有人收,我这板车上的泔水是要倒了去。”
姚金不想再同他费口舌,这驾马的二人仿佛有病一样。
贺允淮听完没再拦住他的路,而是慢悠悠骑着马往前走。
官路就这么宽,他在路中间骑马,后面的板车想超过都无法超过。
姚金气的不行,喊道:“这位公子,能否让让,我这还急着去倒泔水,这味道实在难闻的很。”
贺允淮唇角扬起,这次果然驾马的速度快了些。
姚金见他离开,也驾着骡车往前去。
只是还未走出百米,他又瞧见刚刚那人挡住了去路。
“这位公子。”姚金停了下来,嘴上客气但心中已经冒火。
“我瞧此处便不错,再往前便出了怀安镇地界,不如在这倒泔水。”贺允淮目光落在木桶上。
姚金刚要继续装傻。
就听见贺允淮道:“正好也将我妹妹放出来。”
一句话,姚金彻底变了脸色,他就说这人为何挡路,原来真是那女娃的家人。
姚金手往屁股下面摸去,将那把短刀窝在手掌。
他傻呵呵笑着道:“公子说的什么话,我这哪有您妹妹。”
贺允淮一跃下马,然后将苏意安扶了下来。
“你若现在放人,咱们还能商量商量,若是让我们找到人,那就只能去衙门。”苏意安往他身后看去。
瞧见那一丝光亮后,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还好,还好拖到他们来了。
火光越来越近,他们后面竟然出现了十来个骑马之人。
姚金终于觉出不对,他目光狠狠地看向苏意安二人,“刚刚你们装糊涂是不是故意的。”
苏意安一步步走上前,却没回他的话。
前面是挡住去路的马,后面是追上来的人,姚金已经无处可藏。
他紧紧攥住手中短刀,想着一会儿等着苏意安再往前一步他就将她劫持。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刚跳下马车就被贺允淮一脚踹飞,手中短刀也摔落一旁。
刚刚一切发生的实在突然,姚金只盯着苏意安,也跟没注意到另外一人已经离他越来越近。
“紧赶慢赶,还好赶上了。”邱文才瞧见眼前一幕,大笑出声。
苏意安赶紧来到木桶前,将唯一绑了麻绳的桶盖打开。